大宋武英传

    另一个家丁脾气火爆，冲先前那家丁嚷道:“这厮分明是个吃饱了没事干的毛头小子，敢来管此闲事，五哥无需与其废话，一棒子打走了事！”说着，竟真的举起棍棒，冲着李仲飞当头砸下。

    棍棒腕口粗细，此人距离李仲飞又近，这一下若是砸实了，后果不堪设想，难民们不由发出一阵惊呼，甚至有人不忍睹视，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就听“咔吧”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难民们急忙定睛看去，却见砸人的那个家丁棍棒脱手，正捂着自己的右手手掌踉跄后退，虎口之处已然有血迹渗出。

    再看那条棍棒，竟拦腰断作了两截，而李仲飞非但毫发无伤，还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难民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只有施家老管事看得清楚，明白今日是遇到了真正的武林高手。他轻咳一声，想说几句公道话平息此事，却见那些家丁怒容隐现，重洗举起了手中的棍棒，不禁心中哀叹，恐怕有人要倒大霉了。

    果然，七八个家丁齐声暴喝，扑向李仲飞，其余家丁则棒指难民，以防有人上前相助，这一次，他们势在必得，这一次，他们决心杀一儆百，彻底打消难民觊觎橡树林之心。

    而这一次，李仲飞终于动了，连让难民们惊呼捂眼的机会也没有给，不管动手的、没有动手的，所有二三十个家丁全在一刹那之间，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棍棒散落一地，无数人影飞出，两条人影掠入。

    李仲飞转了个圈落回原地，便觉身旁劲风突起，他想也不想便抬掌迎去，“砰砰”两声之后又是“砰砰”两声，三人瞬间对了四掌，偷袭的两个人有一人当即倒飞而回，另一人则与李仲飞同时后退半步，显然不分伯仲。

    李仲飞这才看清来者是一老一少两个劲装男子，哼声道:“阁下如此武功，竟还做背后偷袭之事，不觉得




第1012章 立筷不倒
    难民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当即便冲进林中，争相采摘尚未成熟的橡实，就连那几个受伤的也爬了起来，生怕落在旁人后面。

    李仲飞有些过意不去，冲刘老太爷抱拳道:“老太爷高义，晚辈惭愧，方才还差点误会了刘家。”

    王教头冷冰冰道:“你知道就好。”

    刘老太爷呵呵笑道:“王教头切莫如此，你们都是江湖豪杰，应该多亲近亲近。这位少侠，施管事，老朽年迈力衰，就不奉陪了。”

    “恭送老太爷。”众人躬身行礼，目送刘老太爷离去。既然受伤的几个难民并无大碍，王教头认为没有医治的必要，于是让一同前来的那个劲装青年也跟着回城了。

    李仲飞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将王教头请至一旁，取出了身上所有的银两:“方才听闻阁下的一席话，深知自己处事有失偏颇，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希望用这些银两加以补偿，还望阁下笑纳。”

    王教练看也不看白花花的银锭，面无表情道:“刘家多得是金银，但如今要来何用能吃还是能喝不如这样，少侠若能换来米粮，王某可以替老太爷做主，刘家金银你想要多少便可以拿多少。”

    李仲飞奇怪道:“在下自北方而来，且不说山东、河北诸路，就连大名府路各个州县也是衣食无忧，毫无灾象。刘家既然有金银，为何不北上买粮”

    “谁敢冒着杀头之险越过黄河故道万一朝廷变脸，性命难保！”王教头像看怪物似的瞪着李仲飞，皱眉道，“阁下不是金人”

    李仲飞一愣，忙道:“在下当然是，从小便是。”

    王教头哼声道:“那为何不知道大金往事”

    施家老管事听出二人之间的火药味，凑过来打圆场道:“大金幅员辽阔，少年又年纪轻轻，不知道咱们南京路的旧事，实属情理之中，王教头执拗了。”

    他顿了顿，冲李仲飞道:“少侠有所不知，数十年来黄河屡发大水，朝廷非但不救，还担心难民北上毁了大金基业，曾以黄河故道为界，严令胆敢越过一步者杀无赦。这次虽然宽松了许多，可……唉，南京路的老百姓都早已被杀怕了！”

    李仲飞气道:“怎么有这样的朝廷！”

    老管事忙摆手，环顾左右道:“少侠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李仲飞叹口气，问王教头道:“既然这次朝廷不再严禁难民北上，应该更不会阻挠像刘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你们为何不尽早迁离此地”

    王教头不悦道:“老太爷已近九十高龄，怎能耐得长途劳顿何况沿途盗匪甚多，难以通过，阁下还是莫要在此胡乱出主意了，免得贻笑大方。”

    “在下便是从山东而来，路上怎么没有遇见一个盗匪”李仲飞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指着老管事道，“施家也来自河北西路，他们能来，你们为何不能去再说了，又不是让你们千里跋涉，滑州白马城便与此地天壤之别，难道这区区百里也去不得”

    王教头不语，脸上已是青一阵红一阵。

    李仲飞若有所思道:“在下明白了，你们不是不能去，而是舍不得丢下自己的偌大家产和万亩私田，以为靠着家底能抵过灾年，可一旦迁走了，这些便将化为乌有。”

    “你说够了吗！”王教头勃然大怒，吩咐家丁守好剩下的橡林，就此拂袖而去。

    李仲飞见状，顿觉分了刘家一半橡林，也没什么难以心安的了。

    老管事察言观色，叹道:“刘家虽有私心，但也不全是假话。路上确实不太安生，而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助长了盗匪横行，因此除非即将饿死，百姓宁可守着故土自生自灭，也不愿将性命送到盗匪手中。”

    李仲飞不解道:“官府也开了粥厂啊，施家对面不就是官府所设的吗”

    “做做样子罢了，总不能明摆着官逼民反吧”老管事苦笑道，“否则，方才为何不见官府之人出面咱们能看见听见，他们却偏偏视若无睹，还不能说明他们其实并不在乎百姓死活吗”

    就在这时，难民们又传出一阵惊呼。其实这些难民



第1013章 一句气话
    李仲飞的话过于直白，连同老管事在内，施家粥棚内的所有人都是满脸通红、垂首不语，只有施盛还在专心研磨着橡实，仿佛在告诉李仲飞，他们并非故意愚弄难民，而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不多时，小半盆橡实糊糊做好，施盛丢给李仲飞一个白眼，走向难民那边。未及数步，老管事却拦住他道:“记住，一定要让那几位老人家慢慢喝下。”

    施盛答应着，又狠狠瞪了李仲飞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李仲飞有些尴尬，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得挠挠头道:“在下口无遮拦，还请老人家恕罪。”

    “少侠所言乃是实情，何罪之有”老管事叹口气道，“可是少侠有所不知，就在半月之前，小老儿还在依照‘立筷不倒’布施难民，只因存粮告罄，回河北催粮之人又迟迟未归，不得已每日减半。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直至近日便成了如此汤水。”

    李仲飞恍然，拱手道:“在下见你们面带饥色，定是与难民同甘共苦所致吧”

    老管事点点头道:“少侠武功超群，小老儿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应允”

    李仲飞忙道:“老人家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绝不敢推辞。”

    “多谢少侠。”老管事略作沉吟道，“如今存粮已尽，而城中米店要么囤货不出，要么开出天价，小老儿打算明日过河南下，去一趟郑州管城，听说漕帮在那里设有几处粥厂……”

    李仲飞失声道:“老人家认识殷帮主”

    “殷帮主何等英雄，岂是小老儿这种人有缘结识的只不过施家与漕帮曾经有过生意上的往来罢了。”老管事笑道，“再回河北催粮空耗时日，路上更不太平，不如先从漕帮那里借一些，以解燃眉之急。少侠可愿同往，护我们平安”

    李仲飞想也不想，当即一拍胸膛道:“愿往愿往，义不容辞！”

    老管事喜道:“就请少侠静候佳音，等小老儿向刘老太爷借来船只，咱们即刻动身。”

    “老人家说的可是方才那个刘家”李仲飞愣了愣，嘿然道，“在下与你同去，他们不是也没弄来粮食嘛，这次老人家有了办法，在下也要让他们拿出一点诚意。”

    老管事以为他仍对橡林之争耿耿于怀，忙劝道:“少侠切莫强人所难。小老儿以为，王教头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帮助难民理应自愿，一旦有所胁迫，便违背了扶危济困的初衷。”

    李仲飞笑道，“在下明白，他们愿帮则帮，不愿帮便让他们出些银两为自己买粮，咱们顺便帮他们运来，毕竟漕帮的米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什么人都只吃不吐。”

    老管事苦笑摇头，不再言语，叮嘱粥棚伙计一声，如果难民有任何需求，务必尽力相帮，便与李仲飞一同赶往了刘家。

    刘家位于城西，占地极广，远远望去，亭台楼阁、飞檐广厦，尽显中原宏伟之气。二人未等近前，便被守门的家丁认出，急忙进去通禀了。

    片刻功夫不到，王教头带着一大群家丁冲出来，将二人围在中间，个个怒目相向。王教头更是直接抽出一把钢刀，冲李仲飞照量着骂道:“你这厮抢去橡林不算，还想来府上讹诈钱财么”

    李仲飞视若无睹，笑嘻嘻道:“看你们生龙活虎的模样，不像是吃不饱饭嘛。”

    王教头怒道:“就算老子十天不吃饭，收拾你也易如反掌！”

    老管事怕他俩真打起来，忙挡在李仲飞身前，作揖道:“王教头误会了，小老儿此番前来，是有求于刘老太爷。”

    王教头冷哼道:“你们真有脸啊！说吧，想要钱还是要物或是想将剩下的橡林也一并索取了去”

    李仲飞探头道:“施家乃扶危济困的大善人，怎会像你们这般独善其身这一次是要帮你们买粮救命，真不识好歹。”

    “少侠少说两句吧。”老管事冲李仲飞拱拱手，对王教头道明了来意，“小老儿听闻贵府有条大船，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王教头这才转怒为喜，闪身一旁道:“老人家真是及时雨啊！刘家空有货船却无门路，老人家若能讨得米粮，刘家上



第1014章 不过如此
    李仲飞从宋闻强的话语之中，想到的正是刘家，他将宋闻强轻轻按坐到长凳上，自己则站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是啊，面对几十倍、上百倍，甚至千余倍的价格，谁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财拱手交于奸商五两一张的馍饼尚且让宋闻强暴跳如雷，一两银子一斤的米粮岂不更令人掉头就走

    他早些时候转遍了原武城，除了一家米店肯天价出售，其余几家甚至对这种已经高的不可思议的价格仍不满意，还想着奇货可居、待价而沽。由此可见，人心要比天灾更为险恶！

    李仲飞想通了这一点，不禁对刘家有了一丝歉意，再想起王教头那张冷冰冰的脸庞，也不觉得讨人厌了。

    果然，当第二天一早来到城南码头，听闻刘家一次拿出万两白银欲购漕帮米粮，除做己用，其余大部分将赠予难民之时，李仲飞直接冲到王教头面前，长揖到地道:“在下糊涂，冒犯了阁下、冒犯了刘老太爷，还望阁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莫与在下一般见识。”

    王教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矮身将其扶起，诧异道:“少侠这是怎么了如此前倨后恭，莫非受了什么刺激”

    “阁下就莫要取笑了，在下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实在是无地自容啊！在下保证，绝不会让这批粮食出现任何差池！”李仲飞再施一礼，将王教头与老管事让上货船。

    王教头看向老管事，露出会心一笑。笑容中或许仍有些迷惑，但更多的却是被人理解的欣慰。

    货船拔锚启航、逆流而上，不足两日便横渡黄河，从河阴县进入了索水。本来黄河南岸河道错综复杂，由索水、须水，或是京水都可直通管城，甚至还有条汴河更可径直前往开封，但黄河泛滥、洪水漫灌，大多河道或是淤塞、或是改道，以至于抵达管城以西三十里的须水镇，便只能弃船登岸。

    刘家的银两用大箱封存，全是十足十的血丝纹银，若拿去天忍教下设的飞鹰银号兑换，一两至少可得一两四钱银票。李仲飞明白其中利害，自然不敢有半分懈怠，始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护卫左右。

    其实有他和宋闻强、王教头三名高手随行，一般宵小根本不敢觊觎，只可惜黄河南岸的灾情比北岸更为严重，任凭老管事磨破嘴皮，漕帮只肯相借百石米粮，而刘家带来的万两白银则一文也没用上，因为漕帮就一句话“大灾之年，粮食要留给最需要的人，钱再多也不好使”。

    众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就当憋着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之际，竟然偏偏遇到了劫匪！

    劫匪是在须水镇东不远的一片山岗上出现的，差不多百人上下，按照他们的话讲，早就盯上了李仲飞这伙人，只是一时没有弄清马车上是何物，才隐忍到现在，如今押着十几辆粮车回来，不抢连自己爹娘都对不住。

    李仲飞见劫匪个个衣衫褴褛，手中兵刃更是五花八门，显然一群乌合之众，当时便被气乐了，他是见惯了千军万马之人，哪里将这些看似难民的草寇放在眼里然而未等他调侃几句，王教头已经挥刀冲了过去。

    前日橡林外一战，王教头虽有偷袭之嫌，但能与李仲飞不分上下，武功自然不弱。他这一出手，顿时犹如虎入羊群，片刻功夫不到，劫匪便留下十余具尸体，四散逃命去了。

    李仲飞掩面哀叹，苦笑道:“王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兴许这些人只不过是一帮饿急了的难民，他们不知深浅，咱们总不必害怕吧吓唬一下驱逐了事，没必要杀人。”

    经过这几日相处，王教头与李仲飞早已尽释前嫌，加之二人都是性情中人，不觉更为亲近，谁知李仲飞话一出口，王教头却板着脸道:“兄弟自觉武功高超，才有此一说，若是寻常百姓遇到他们，焉有好下场”

    宋闻强也道:“李兄弟小觑贼子的危害了，大灾之年更应予以重刑，方能使宵小之辈不敢妄为，官府不做，只能由我等来做。以愚兄之见，这些劫匪算是逃得快，稍作慢了，定让他们尸骨无存！”

    李仲飞耸耸肩不置可否，双手交错抱于脑后，枕在粮袋之上悠闲地哼起小曲:“你们做哥哥的，说什么便是什么，兄弟我乐得自在，只是官府若要找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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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5章 想她们了
    李仲飞心中感慨再多，他还是走了，他不能不走，为了此次南下之行，他连等候柳忆心的到来都顾不得了。

    翻天印如此重要，天忍教觊觎翻天印之心如此紧迫，让他不得、更不敢稍有疏忽，所以，任何私情都可以放下，任何儿女情长都可以抛却，就像他离开昆仑派之时那般决然。

    可是话说回来，翻天印究竟是什么翻天印究竟与他有什么关系他说不出、道不明，只是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提醒他，此生此世，他与翻天印有着莫大关联。

    有时候，他甚至恨极了那个不知所谓的翻天印，恨极了这一场被命运注定的安排。

    蓦然回首，柳忆心，这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孩。是啊，她毅然决然的时候，还是一个女孩，她被迫无奈，在亲人与命运做出选择的时候，还是一个女孩，一个刚刚十六岁，连生辰都没有度过的女孩！

    别人的十六岁，豆蔻年华，而她的十六岁，却因为那该死的翻天印，要止步于自己的年少璀璨，背井离乡、远赴西域、学艺昆仑。五年坎坷，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而言，还有比这些更为残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