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医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张安世
沈韵真抬眼看了看苏昭仪,唇上喃喃想同她说话,可却没有力气。腹部的痛苦几乎将她的力气掏空了,连呼吸都是痛的。
鸿翎急使在沿路驿站是换马不换人,所以比别的方法传信儿要快。这鸿翎急使原本只在军情紧急时才会使用,今日苏昭仪贸然用来这个,也是怕她真的撑不过今晚。
太医们也说,羊水一破,虽多十二个时辰,若还生不下来,孩子和大人都会有性命之忧。现在算算时辰,也有近三个时辰了。
“田昭容的孩子葬了吗”她挨过一阵痛,抬眼望着苏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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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谢谢你
皇家小医女正文第一百六十八章谢谢你更漏滴滴答答轻柔入耳,仿佛静夜里不甚明了的心跳,隐隐能听到耳畔有人抽噎,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抬不起眼皮来,身上仿佛灌了铅,连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
她静静躺着,仿佛头脑还是清醒的,可周边的事物却似走马灯一般来回游走,光影斑驳。人影亦是摇摇曳曳捉摸不定的,她几次想拉住一个,却觉得那人影一闪,转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朵轻盈的云就那样柔柔的托着她,像是幼儿时代那只常春藤编织的摇篮一般。
她又回到了童年,在那座古色古香的院落里,幽幽药香沁人心脾。父亲摇晃着一把白羽扇,温柔冲她笑着。
“芍药芩连与锦纹桂甘槟木及归身别名导气除甘桂枳壳加之效若神……”
父亲的声音游游荡荡,好像绕梁的余音在耳畔流转。
斜阳西倾,暮色下的沈家老宅,仿佛氤氲着一股暖柔的烟火气。
姨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桂花圆子,一手捏着勺子满院子追赶:“韵儿乖,再吃一口,张妈妈新给你煮的,加了好多莲子碎,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一个垂髫少女大口喘息着,停下来观望,冷不丁被一双大手抱住:“抓到了,抓到就去跟姨娘乖乖吃饭好不好”
父亲的胡子硬硬的,像干草,蹭在她脸颊上又痛又痒。她不喜欢,嫌弃的揉着脸蛋,可父亲偏偏喜欢这样,每次抓到她都要用胡子蹭蹭她的脸蛋。
晚霞落在院中,一切都是幽黄的,父亲的面容显得格外苍老。她伸出手,想要触及父亲那斑驳的鬓发,可却扑了个空,那光影一闪,随机消失不见,连同那座老宅,也遗失在记忆的长河中。
耳畔抽噎声越发清晰,她努力睁开眼睛,视线却被一道道玉色纱帐遮住。
他正坐在她身边,关切的望着她。一见她醒了,他慌忙转过脸去,将脸上泪痕抹掉了。
“你醒啦”他换作一副笑靥。
“你哭了”她凝着他,想抬手去擦拭他眼睑未干的泪珠,可这手臂沉重的抬不起,她也只能有气无力的笑笑。
他伏身将她抱住,浅浅的抽泣一声,笑道:“你睡得好熟啊,梦里有朕吗”
她莞尔一笑,却牵动着腹部一阵抽痛,这笑容继而化为苦涩。
“还在痛吗”他问。
“有一点。”她抚上他的脸颊,触手微微发烫,想必是哭了很久。
沈韵真从未见他哭过,即便是当年他被先帝忽视,即便是政务堆积如山。
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落过泪,因而他这一哭,倒叫她有些意外。
“朕一接到信儿,便着急忙慌的往回赶,只可惜虞山到京都路太远。”他满怀愧疚的望着她。
她昏迷的时候,他曾听苏昭仪对他讲起她生产那会儿异常凶险。他亦见过女子生产,知道情形是何等的危急。他只恨自己,在她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他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他听苏昭仪说她本已撑不下去,是为着他,才咬着牙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
他看过孩子,是一个有些瘦弱的男婴。他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落地有一日,皮肤已经不似刚刚生下来时那个皱皱巴巴的样子,他通身红红的,眯着眼睛呼呼大睡。
苏昭仪唯恐再生什么事端,一直亲自守在摇车旁,就连吃饭饮水,都叫知夏替她端过来。
苏昭仪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臣妾的责任总算是了了。”
他亦知道这孩子能来到世上何其不易,是两个人拼尽全力才护着他安然来到这世上的。
苏昭仪一笑,笑中透着些许倦怠:“都是臣妾不好,皇上把沈妹妹和孩子交给臣妾,臣妾却不曾护好她们。”
他望着她许久,在她肩头轻轻一抚:“朕要谢谢你,若没有你竭力护着,她们母子恐怕性命都难保全。朕要好好谢谢你。”
苏昭仪不争功,皇帝一回来,她陪着说了会儿话,便回自己宫里去了。
南景霈一直坐在这儿守着她,连早朝都免了一日,好在,她总算是醒了。
“孩子呢臣妾还没有见过他。”
他笑一笑,叫刘二月把孩子抱过来。
小小一方锦被裹住一个小小的身躯,掀开被角,露出一张婴儿圆圆的小脸儿来。
“王品堂说,这孩子早了两个月,身子比寻常孩子要弱,不过倒是挺健康的,朕已经安排了乳娘好生喂养皇子。”
他说着,叫过一个微胖的女子进来。
“阿若见过良妃娘娘。”女子屈膝向她福了福。
沈韵真略一怔:“这不是”
南景霈笑道:“这是苏昭仪的远亲,又一直在她宫里伺候,人又老实,朕看很好,便叫她来来。”
女子又含笑道:“奴婢恭贺皇上,恭贺良妃娘娘喜得麟儿,奴婢定当尽心竭力好好照顾皇子。”
南景霈赏了她,便叫她下去,附身对沈韵真道:“朕想了很久,给咱们的儿子取了个名字。”
她凝着他:“叫什么”
他畅然笑道:“朕这一辈泛景字,他这一辈泛一个‘承’字,咱们的儿子生在元日,是新年之初,便用这个元字,南承元,字新初,你看如何”
《广雅》说元者,君也。
沈韵真略一窒,不知他心中想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她一时没有应承,又听他
第一百六十九章 姜家即灭
“那人是谁”南景霈厉色望着她:“你老实交代,朕或许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徐充仪似纠结了一会儿,又侧目望望苏昭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苏昭仪冷笑道:“皇上,这事还不明白吗这宫里谁最恨宸妃娘娘,谁便是杀死孩子的真凶。”
南景霈已然心知肚明,这事本没什么好审问的,不过是让徐充仪亲口说出来,签字画押当做呈堂证供罢了。
徐充仪本也不算什么厉害角色,充其量就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仗着自己有靠山,所以才胆大妄为。可她也不仔细想想,她的靠山,当真能靠得住吗
皇帝厉的目光狠辣阴郁,像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刃,朝着徐充仪的心脏直直刺来,她猝不及防,被这眼神吓得心肝一颤。
“皇上,臣妾不过是跟田氏有仇,所以才鬼迷心窍害了那个孩子,臣妾想,田氏秽乱后宫,她的孽子留在宫里也只能是让皇室蒙羞,臣妾这才斗胆,替皇上处置了那个孩子。这不过是臣妾与田氏的私仇,与宸妃娘娘可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你还嘴硬!”皇帝突然暴怒的一吼。
他这一吼,将房中婴儿吓得嚎啕大哭起来,沈韵真略蹙眉,叫刘二月把孩子抱出去呵哄。
南景霈恨恨地指了指徐充仪:“若只是私仇,你怎会到宸妃宫里,故意说那些混账话来刺激她,你是见她月份大了,身体又弱,所以才出此毒计!你想见她一尸两命,想让朕痛失所爱,是不是”
沈韵真默然望着徐充仪,半个字也没说。
她倒也不怕徐充仪的刺激,她连那婴儿的尸体都见了,还会怕她的几句话么
其实从前几日起,她便觉得小腹酸痛,浑身疲惫不堪,她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早产,只是没有刻意张扬罢了。
偏偏徐充仪存了坏心,又是虐杀婴儿,又是出言刺激她。既然徐充仪没安好心,那这早产的事,也只能算在她头上了。
还是东来说的对,人啊,千万不能存坏心,做坏事,半点儿都不能。
徐充仪沉默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昭仪又冷道:“皇上,依臣妾看,徐充仪不过是死到临头故意拉人下水罢了。皇上不必理她,只处决她一人便好。至于徐家,虽然未必知道,可他们毕竟也犯了教导无方之过,不如将徐家在职者开缺,有爵位者连降三级。如此,便算是为宸妃母子讨回公道了。”
皇帝看了苏昭仪一眼,点一点头:“徐氏,你若执意不肯供出主谋,朕便只好照苏昭仪的法子办了。”
徐充仪心头忽然一凉,她和贤妃一同计划的事情,凭什么到头来让她一人承担责任
这宫里闹成这样,贤妃又岂会不知,她如今迟迟不到,莫非是想躲起来不承担责任
南景霈轻轻一嗤:“苏昭仪,你代理六宫事宜,如何处置徐氏,你看着办吧。”
苏昭仪微微一垂眼,道:“皇上,徐充仪假传圣旨欺君罔上,谋害宸妃及皇子罪大恶极,不过看在她服侍皇上一场的份儿上,多少也要留些体面,臣妾的意思是,赐她三尺白绫,好歹留个全尸也就罢了。”
南景霈点一点头,道:“既如此,你与东来去办吧。”
苏昭仪说着,冲东来一挥手,东来随机便招呼几个太监过来,一左一右架住徐充仪往外拖拽。徐充仪自是怕死,挣扎着不肯走。
东来又低声道:“娘娘,您别挣扎了,害人性命的事情都做了,还怕这三尺白绫吗”
光洁的青砖地面被拖出两道扭曲的长长的白印儿。
人已被拖到门口,又听见徐充仪拼劲全力喊了一声:““是姜贤妃,是贤妃指使臣妾谋害宸妃的!”
她随即被拖回来,衣裳已经扯的凌乱,鬓边绒花也被扯得脱落,挂在凌乱的发髻上。
她已经被吓了个半死,跪在皇帝面磕头如捣蒜。
南景霈淡淡哼了一声:“东来,让她签字画押!”
贤妃虽在昭台宫里缩着不见人,可心思无一刻不在兰台宫中,这边徐充仪才刚画押,她立时便坐不住了。忙叫瑞香替她梳妆打扮,准备往兰台宫中去。
可还是晚了,她刚跨出寝殿,便被内卫挡了回来。
她这才发觉,整个昭台宫已经被内卫牢牢的控制住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已经没了踪影,全部被卫尉集中关押在一间空屋里。
“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宫还是皇上的贤妃,你们便如此大胆,竟然连本宫的人都敢抓!”
她说罢,却见东来摇晃着手中浮尘,脚步轻盈的走到切近。
他略倨傲的一欠身儿:“贤妃娘娘,奴才给您请安了。”
“东来”贤妃指了指他:“皇上呢为何要关着本宫”
东来浅浅一笑:“因为什么,娘娘自己心里最清楚。”
贤妃疏忽一窒,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本宫要见皇上。”她愤愤的说。
东来冷笑一声:“巧了,皇上也想见您呢。”
她惶急:“那还不带本宫去见皇上”
东来却撇一撇嘴,一手阻了:“别急,
第一百七十章 魂断昭台
昭台,本意是明亮的高台,他当初给这座宫殿如此命名,便是取向往光明之意。
她知道,他的心里一直向往光明,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黑暗。
记得她第一次来到昭台宫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曲折的画廊石桥曲径通幽。
每当清晨的第一缕朝阳透过雕花窗棂,透过她柔软的帷幔时,她是那样惊讶的笑着。
那时的他在她身边静静睡着,那样乖巧,像一个孩子。
姜氏昏厥了半夜,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在榻上睡下了。那套血濡湿的衣裙已经被宫婢换掉,殿内没有加火盆和地龙,被子里亦冷的像冰。
殿内没有点灯,亦没有遮挡帘幕,月光透过格子窗,勉强为这个漆黑的世界带来光明。
她艰难的掀起被子,下地去寻找鞋子,可却没有寻到。她觉得腰腿剧痛,一时坐不稳当,从床边翻滚下去。她在地面滚了几圈儿终于停住,沁人骨髓的寒意渐渐从青砖地透上来。
月光映在脸上,衬得肤色越发苍白。
她艰难的爬行着,渐渐消耗了浑身上下竭力拼凑的一点力气。没了权利的庇佑,想在宫中行走便是如此艰难,甚至是寸步难行。
她不知爬了多久,终于没了知觉。她感到一阵寒噤噤的痛觉从腹地蔓延,似小虫豸专注的啃咬她的肌理,侵蚀着她的每一寸皮肉。
她的额间背上沁出冷汗,四肢越发轻飘,越发感到无力。她头一垂沉沉睡去。
耳畔传来缥缈的乐声,忽近忽远,好像先帝时期除夕的宫宴。她披着一身桃红小斗篷,雪白的风毛立着,由宫里的姑姑们引着去觐见先帝和皇后。
先帝说过,她这等容色,又是这样的天资聪颖家世显赫,与他的景霖最相配了。她凝着先帝膝边那个戴着紫金冠,身披平金百花袍的小男孩,满眼都是陌生的。
父亲亦是这样想,姜太师常说,他的女儿如此出挑,必要信王那样的天之骄子来相配。
可她不,她的心里没有一丝半点看得上他。
先帝是那样殷切的期待她的答话,可她却抿着嘴,只道:“皇上谬赞了,信王殿下天潢贵胄,臣女蒲柳之质实在不敢高攀。”
先帝没说什么,只是面上有些不悦。
她确实看不上信王,因为她的一颗心都被那个默不作声的靖王偷走了。
宴乐已经开始了一刻钟,南景霈才信步走进大殿,他是那样默默无闻,却又神采奕奕。她爱他,从第一眼便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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