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医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张安世
他们静静坐在一架木板车上,车面堆积着一层厚厚的干草,用麻绳精细的卷成一捆一捆,秩序井然的码在车板上。
女孩的年龄很小,脸上一派天真与烂漫。她静静望着他,好像他是一个来自遥远神山仙府的奇幻人物。
“喂,裘銮,你为什么总戴这个玄色面具”她突然问。
男子慢慢的转过脸,有些惊诧的望向她,她眼中的求知欲很强,好像极欲窥伺他面具后面的这张脸。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把脸转过去:“我的模样很丑,所以要带着面具。”
“不可能。”女孩突然把脸凑到切近:“你不可能很丑,我不相信。”
显然她对裘銮给出的答案并不满意,因为她注意到裘銮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那双眼睛很美,美到无法形容。裘銮亦有着瘦削的下颚,朱红的嘴唇,白皙的皮肤。轮廓,棱角,那线条极其协调。只露出半张脸,便已如此勾魂摄魄,若是露出整张脸来,恐怕要让人心胆俱碎。
“我的脸受过伤,有一条很长很丑的疤痕。”他说。
“让我看看。”她实在太好奇,所以直接伸手去抢他的面具,裘銮一闪躲过,她的手扑了个空,连面具的边缘都不曾摸到。
女孩有些失落,不满的坐在一旁,缩着手不理他。
他见她生气了,面上却还是淡淡的,一面跳下车子,准备离开。
她见他不加呵哄,反而要走,心里越发生气了。
“喂,裘銮!”她追出去,伸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抿着嘴不说话,眸子里透着那股让她心醉神驰的忧郁疏离。
她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你生气了”
“没有。”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可能,你一定生气了,不然为什么不理人”她似一条绊脚的绳子,直欲横在他面前。
“二小姐,你拦着我做什么”
她有些羞赧,她一个女孩子,要如何放下面子来给别人赔礼道歉呢可看他冷漠的样子,他仿佛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面具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她低着头,声音囔囔的几乎听不清楚。
“什么”他愣了一下。
“我……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她小声说。
他凝着她,目光是那样冷淡,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好奇,从他来到徐永昌的军营那天起,从他破格被封为副将起,从他第一次带着面具出现在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面前起,他就被无数好奇的目光多次打量。
男人们的好奇并不持久,经过几天的熟悉也就会过去,可眼前这个女孩子,却让他有些慌乱。
她是徐永昌的小女儿,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懵懵懂懂的少女确实很容易对人产生好奇心,可她的身份!他们身份不同,她又怎么能对他产生好奇
裘銮不说话,只是微微扬了一下头。
她又望着他,轻轻扯了扯她腰间的一柄佩剑:“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不经允许去摘你的面具。”
他终于妥协似的点一点头:“好,”他说:“可是我并没有生气。”
她又痴痴的看着他,半晌,她又问道:“那女孩子知道她的情郎没有死吗”
裘銮愣了一下,她笑了,说:“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
他摇一摇头。
“不知道”她面上忽然浮现一层失落的色彩:“情郎为什么不写信告诉她呢既然还活着,既然心里还有她。”
“他不能。”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迟疑许久,试探着问道:“你说的,是你自己的故事吗”
他看了她一眼,不做理会,转身走开,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处拼命的喊:“喂喂,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这样话只说一半”
裘銮回到帐中,见徐永昌正等在那里,他反手将营帐的帘幕放下,解下佩剑放在桌上。徐永昌见他坐下,便双手抱拳,极为恭敬的向他施了一礼。
他看了徐永昌一眼,道:“不是说好了吗我现在只是裘銮,是你的副将。”
徐永昌笑了一笑:“是啊,可末将一时还不大习惯。”
他终于将手伸到发间,把他那个玄色镶嵌着累丝金边的面具摘了下来。
“大小姐的尸体还没有找到吗”他低声问。
徐永昌抿抿嘴,坐到他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玉静
小姑娘还在不住的抽噎,脸上满是女孩子的骄矜:“我不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他才不会找我呢,我是野丫头,是他最讨厌的野丫头,他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说我是他的女儿,不高兴就只会说我是野丫头。”
“你不喜欢他这样说,你直接告诉他就是了,何必赌气躲起来呢”裘銮见她那副又委屈又倔强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笑什么你以为我说不喜欢,他就会听吗他不会的,他只会一遍又一遍的说我是野丫头,说我不如姐姐,说我嫁不出去。我是嫁不出去,那又怎么样呢”
他笑了:“你又在说气话,你是徐将军的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
“我就是嫁不出去,谁愿意娶一个洗脚婢的女儿呢”她抱住膝盖,把头低低的埋在膝上:“我娘是个洗脚婢,我不过是我爹一次赌气的产儿,奶奶容不下我们,我娘就抱着我离开了徐家。我自幼在乡下野惯了,自然学不会那些闺阁小姐的端庄。”
她把身子缩得越发紧:“我同你说这些,你自然也不会懂,你是我爹的部下,你的荣辱名利都系在我爹身上,你们是一伙的,你肯定要替他说话,所以你也不用说了。那些大道理,我爹的其他部下已经对我说过无数次了。”
他凝了她一阵,温然坐在她身边:“我没想跟你讲大道理。”
她诧异的抬起头,又听见他说:“我只是有件事很好奇,你今晚突然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她的声音倏忽又低垂下去:“是为了问你那个故事。”
裘銮轻轻叹了一声:“哦,你似乎对我很好奇啊。”
她被他说中了心事,满眼都写着惊诧两个字,好像她面对的是一个擅长读心术的神仙。她轻轻咽了口唾沫,小心的凝视着她。
“可是小姑娘,你不该对我好奇的。”他说。
她又把头低了下去,轻轻点一点头:“是啊,我是不该对你好奇,我爹说我是要嫁给皇上的。”
“什么”他诧异的望着她。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该嫁给皇上,可是姐姐死了,我就必须嫁给皇上。”
“哦,这是什么意思”裘銮的目光有些闪烁,声调也有些发虚。
可是小姑娘倒是没有注意他的语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玉音姐姐是爹的掌上明珠,本来她已经做了贵人,可偏偏皇帝死了,她也死了。我爹说,就是因为玉音姐姐死了,才要我一定要嫁给皇上。”
她摊开两只手:“我不明白,皇帝死了,我还嫁给谁呢难道是现在这个新皇帝么”她说着,小孩子气的叹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想嫁给新皇帝,我爹说这个新皇帝是个很昏庸的人,而且心地很坏。我还听说,他是杀死他的亲哥哥,才夺得皇位的。”
裘銮愣了一下,随即朗声笑了起来:“嫁给皇帝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你不想嫁给新皇帝”
“诶!”她惊叫一声:“我看你是疯了吧,一个又坏又昏庸的人谁愿意嫁给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她说着,又自顾嘟囔起来:“不过我想不通,如果我爹要把我嫁给他,那我们为什么又要同他打仗呢”
裘銮淡淡的望着她,望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她完全误解了徐永昌的意思,以为自己即将嫁给南影霖。
裘銮微微垂下眼睑,徐永昌的心意他明白,谁又能不为自己家族的未来做打算呢
玉音虽然是为了他们的大业牺牲,可谁又能一辈子生活在悼念当中呢更何况他和玉音没有交集,唯一的感情便是感动和钦佩。
没有爱情的支撑,任何感动和钦佩都会随着时间的绵长而慢慢淡化。到那个时候,玉音的牺牲就只会是一座冰冷的墓碑,一句人们口中的闲谈。只有玉静做了妃嫔,才能再次把徐家的命运跟皇室捆绑在一处。
她凝着他,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望着她,笑盈盈的点点头。
她凑到他耳畔轻声说:“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嫁给皇上,因为我知道我爹是在利用我。所以,等我嫁给皇上之后,我就努力让他讨厌我,这样我爹的计划就落空了。”
裘銮诧异的望着她,对她的种种行为很是不解。但他不大想深究,毕竟眼前的小女孩不过十三四岁,她又懂得什么情爱,什么责任呢
这大概只是个任性又莽撞的小女孩吧,裘銮这样想。
“你大概以为我很不懂事吧”她凝着他的眸子:“你不要解释,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
小姑娘把身子缓缓转到一边,背对着他,仿佛这样就能避开他眼中的惶惑。
“我恨他,”她突然低下头去:“虽然他是我爹,虽然他给了我荣华富贵,虽然他对我也挺好的,可这些跟我恨他不是一码事。我本来一直跟我娘生活在乡下,本来一切都风平浪静,可是有一天,我娘突然病重,她要我带着信物去京城找我爹。我找到了我爹,跪着求他去看我娘最后一眼。”
“可他没有去。”她再转过身时已经红了眼圈:“他一直瞧不起我娘,就像奶奶瞧不起我们一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裘銮凝眉望着她。
“去年。”
那仿佛是南影霖起兵谋反的时候,当时徐永昌是他所倚重的将军,所以徐永昌没有回去看望也是理所当然。
“他是不得已的,那时朝廷战事吃紧。”裘銮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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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桃花笺
徐永昌来找他,原是要商量南下出兵的事宜。在来找他之前,徐永昌已经跟罗汝做了简短的商榷,他们最终决定是由罗汝率军,为讨伐大军打头阵。
因为南影霖的銮驾此刻正在虞山安平行宫停留,那里距离北寒较近,而且防守兵力不足,又缺乏铜墙铁壁的防守堡垒,较比京城易于攻破,所以,虞山行宫便成了他们此次出兵的第一目标。
“最好能活捉南影霖,用他的性命作为跟京城谈判的条件。”裘銮说道。
南影霖是他出兵的首要目标,这一点是一定的,只不过,徐永昌倒不想活捉他,只想将他碎尸万段,已报玉音的大仇。
裘銮凝眉望着他,道:“玉音的仇要报,可眼下还不是时候。京城那边不知是个什么态度,若我们处理过激,恐怕会扩大矛盾。到时候,长信侯他们倾力对抗我们,只会闹得两败俱伤的局面。”
“是,末将明白了。”徐永昌一拱手:“末将这就去通知罗将军。”
“且慢。”裘銮忽然拦住他:“你不必急着通知他,因为这个计划,还有一点需要商榷。”
徐永昌挑一挑眉,他自认为这个大方向是无可变更的,但听见裘銮这样说,他忽然也有些惶惑了。
他呆呆的望着裘銮:“末将以为……”
裘銮一伸手,拦住了他的话:“需要变更的是,先锋军并不是由罗将军来带队。”裘銮的话未说完,见徐永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又淡然笑道:“也不是你。”
徐永昌的笑意渐渐淡去,他已然猜到了裘銮即将要说的话:“难道”
“没错,是由我亲自带队。”裘銮一字一句的说。
“不行,这万万不行。”徐永昌的话几乎是冲口而出了。
他可以放任任何人去打头阵,哪怕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呢唯独是他,唯独他不能!
裘銮是整个讨伐军的魂,而战争又是不长眼的。在战场上,随时有可能有暗箭飞矢来偷袭主帅,而且防不胜防。
“有何不可”裘銮淡然望着他:“难道徐将军是信不过裘銮吗”
“这……”
徐永昌自是信得过他的,可他这心里头却像揣了一只随时会跳脱出来的兔子,闹得他惴惴不安。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大可不必担心那些。”裘銮轻巧的在他肩头拍了一下:“我是要带先锋军出去,可也不是去当靶子。”
“可是,战场上变幻莫测,万一南影霖那边有埋伏,岂不让您身陷险境”徐永昌怔怔的望着他:“老话说,君辱臣死,微臣远在边陲,当日宫变未能尽力已经是愧悔万分,现在又怎能让您去冒险”
“这不是冒险,这是……计策。”裘銮顿了顿,他忽的饶有兴味的望向徐永昌:“如果你与罗将军带着十几万大军浩浩汤汤的开赴京城,造出一种攻打京城的声势,南影霖一定想不到会有一只小部队,轻装简从的去偷袭虞山行宫。”
徐永昌苦着脸,话虽是这样说,可他只要一想到裘銮要亲自打头阵,他的心里就打怵。
“若一定要这样,末将请命去偷袭虞山。”他说。
裘銮温然笑了笑,他略整一整衣冠,对徐永昌说:“你不必再争执,就这样决定了。”
徐永昌最终也拗不过他,便只好点头应允:“那您最好把沈先生也带在身边,他医道高明,有这样一个人在军营中,末将才能安心呐。”
裘銮的神色渐渐化为一种狠厉,帐中那架熊熊燃烧的篝火在他的眼中化为一团光影,亮晶晶的,却透着杀机。
旭日破晓,安平行宫的清晨总是由沙沙的洒扫声开始。
沈韵真翻了个身,揉揉惺忪的睡眼,她这几夜睡得不大安宁,每晚都要被阿若叫醒好多次。
那个长信侯的小孙儿似乎很认床,一连几夜,他都要在梦中惊醒。
阿若甚至顾不上照顾承元,听见他哭,便慌忙跑去抱他,一面把他抱在怀里摇,一边喃喃的哼着一首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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