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魏子岩
“皇上诏令,自是怠慢不得,容我盥洗梳理仪表,半个时辰后出发。”魏泽献朝天上拱了拱手说道。
“那我陪魏知府一同前行毕竟我与李进贤同为陕西行省的一级官员,李进贤对不起朝廷百姓,我也有不当之罪,到时候当面请罪,更何况魏知府刚受完刑,路途甚远舟车劳顿,也能照顾上一二。”司徒王雷似是有些忏悔的问道,说话间还有意无意的朝李进贤瞥了几瞥。
魏泽献沉吟了片刻后拱手说道:“也好,那便劳烦司徒按察使了。”
“无妨无妨。”司徒王雷拱手言道。
“二位大人,这王昊……”白崇向二人问道。
“你去处理吧,到时候我自会禀明圣上。”司徒王雷摆了摆手说道。
司徒王雷安排人装了李进贤入囚车,带领一队人马原地休息等候魏泽献回来,白崇差人喊了仵作过来殓尸清点,又吩咐了人打扫刑场,这刑场怕是没个个把月散不去腥臭,这菜市口日后也是足足有三月未有人烟,原本在这里撂摊的农夫纷纷散至了他处,有的入城,有的行走周围他县。
待得魏泽献换了衣装领了家仆两人归来时,原本搀扶他回去的魏云寅也不见了踪影,司徒王雷整顿了人员车马便招呼起魏泽献动身,行至亥时,见天色不早,一行人路边扎帐准备过夜,不得不说这锦衣卫就是不一样,分工有序、各司其职,能迅速整合周围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没多大功夫篝火中便传出了肉香味,这一行人行走的是官道,自然不用担心吸引到豺狼虎豹或者一些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
魏泽献草草吃罢宵夜后,向司徒王雷打了招呼就回帐休息,也是,今日之事又有几个人能心无旁骛的开怀畅饮,他身上的鞭伤已经结了痂,沾了草席就沉沉睡去。
正在和围在篝火旁的锦衣卫们闲谈的司徒王雷,撕了两条烤的油亮明晃的兔腿向众人打趣道:“我去给李进贤拿点吃食,避免那老小子中途饿死,到了阎王那告我黑状。”
“按察使大人还是好心啊”锦衣卫门有人巴结道,其他人也“就是,就是”的附和着。
司徒王雷哈哈一笑不予置之,便朝关在囚车中的李进贤走去。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司徒王雷向李进贤讽刺道。
“念在你还有点孝心到了顺天府,我自会禀明九千岁再让你升上一级半级”李进贤边吃边说道。
“你要把这陕西行省拱手让给于我”司徒王雷一惊道。
“你呀要是早点听我的话,现在已经是指挥使了别看就差了半级,可这半级也不是你能够逾越的鸿沟呦可怜我那儿子了”李进贤似是发自肺腑的对王昊的死表示遗憾,但并没有过多的情感上的流露,其实李进贤并非是阉人,二十多年前,李进贤也玩了命似的造人,大补之物吃了不计其数,可就是那话儿不争气,妻妾们都没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有次盯上一家老百姓正准备过门的黄花闺女,抢来后发现已经是出过阁了,心里有些不爽,便将其一家屠戮至尽,李进贤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无恶不作无法无天的主,烧人家房子的时候,发现衣箱里藏了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心思一动,便让人收了当作自己的儿子养,起名曰为‘王昊’,王昊之前还奇怪,为什么自己不姓李,李进贤只是解释他母亲姓王,但他母亲生了怪病,生了他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让其跟母亲姓实属寄托个念想,那时候可把王昊感动坏了,他哪知道,他压根就不是李进贤的种,李进贤当然不会让他跟自己姓,毕竟是个外人,但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你说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不等于没说。”司徒王雷没好气的说道。
“喏我这有一密信,你即刻差人送至九千岁那里,等到了顺天府,要是事儿成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现在三司六部缺口甚大,到时候调你回京还不是顺理成章”李进贤掏出一封书信,用半新的火漆封着,上书‘呈九千岁’,显然是还没有来得及派人送出。
“我凭什么相信你”司徒王雷问道。
“信不信由你,即便你不送,等到了顺天府我也无事”李进贤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接着说道:“到时候可别后悔”
司徒王雷一时犹豫,朝中的状况他不可能不知道,魏忠贤的能力他也不会怀疑,但魏泽献先前所奏之事他也略有耳闻,这也是他一开始没去法场的原因,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定夺,哪边看起来都是必胜之举,不派人吧,自己不会昧了良心,等李进贤被定了罪,自己升迁也是早晚的事,只是自己现如今也已入不惑之年有余,不知道还能熬多久;派人吧,于情于理有些说不过去,对百姓也不好交待,但短期内就可回京任士,这个年纪再拼搏一下,即便升不到一品,但二品也是绰绰有余。司徒王雷思索再三,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便也草草睡去。
一路无话,转眼间过去了两月有余,魏泽献、司徒王雷一行人亦终于到了顺天府城外,看着这比西安府大了数倍气派无比的顺天府,魏泽献多年前的一幕幕回忆在眼前闪过,身上的冻疮将他拉回现实,提醒他还有任务要完成。这寒冬腊月赶路可不似平常,他本就有鞭伤,鞭伤还没好利索,又经风餐露宿染上了冻疮,发起病来,又痒又疼,还不能碰,碰了
第十章 打入天牢秋后斩,卦卜摊前问未来
“那依福王所见呢”魏忠贤向福王问道。
福王未答话,腆着肚子下得台阶,背着手在魏泽献身边踱来踱去,片晌后若有所思的仰着头说道:“贤婿啊,你可知,这妖法在我朝是大忌”
“我……王……救………”魏泽献嘟哝着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趴在地上紧紧抱着福王的大腿。
“人在做,天在看,这次本王也帮不得你,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福王继续仰着头说道,但这话似乎不仅仅是说给魏泽献听的。
福王腆着肚子又回到了座位上,说道:“这正值岁末新春,未免煞气冲了流年,依本王所见,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吧,不知魏公公合意啊”
“你们觉得呢”魏忠贤向左右几人问道。
“咳咳,福王意在为百姓积福,老臣认为尚可!”老大理寺卿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的说道。
“在下也深以为然。”左都御史拱手答道。
“下官以为尚可!”刑部尚书和右都御史拱手说道。
李进贤避嫌,不方便言论,就过了他。
“那就听你们的不过刑部尚书啊,咱家可得提醒你,要派人好生看管,人手不够你就言语一声,这东厂呐别的不多,锦衣卫倒是大把的有,别被有心之人啊劫了出去”魏忠贤阴阳怪气若有所指的说道。
“下官定当全力以赴,派人严加看守,厂公好意在下心领了。”刑部尚书拱手说道。
“哼咱家还要陪皇上装点宫里,就不留各位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魏忠贤不耐烦的说道。
“哼!那本王也就不打扰魏公公了。”福王一甩袖子率众人离去,刑部尚书跟在后面派人将魏泽献好生抬入囚车押至天牢。
转眼之间,年关将至,福王率人前往天牢看望魏泽献。
这京师的天牢不知道档次高的哪里去了,陕西布政司和西安府的大牢与之相比就相当于儿戏一般,七尺见方的青石砖交叉堆砌,垒的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是劫牢了,恐怕神机营的大炮轰上七天七夜都不一定都轰倒一扇墙。这天牢仅有一扇大门,刑部派重兵把守,三班轮岗,每班一十五人死守严防,这天牢里更是面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若是要劫牢,可能起码得几只完整建制的卫所军才能担此重任。先前魏忠贤言外之意就是信不过福王的这些人,不如派锦衣卫来看守,看似是说魏泽献之事,实则不然,他要的可是整个刑部,福王哪会搭理他。
天牢中一密室,魏泽献身上的伤被福王派府中名医好好打理了一番,这没几日功夫鞭伤、冻疮已经基本好了,人也能开口说话了,虽不像之前那番流利,但也无差,只是不能吃些辛辣之物,这倒是无妨。
“贤婿啊,魏忠贤说的那几条罪状,有几分是真”福王问道。
“无一分是真,全是栽赃诬陷!”魏泽献狠狠的说道。
“噢那妖法一事应如何理解”福王问道。
“皆为妄言。”魏泽献答道。
“你好自为之吧,你知道我朝对待这些妖人术法的态度,是大忌!切莫逾越,近日我也无暇顾你,幸得这天牢安全,可暂护你一二,母妃那生了些谣传,想必是魏忠贤派人传的鬼话,本王还得去处理一番,等平息这件事,我再着手救你出去。”福王说道。
“谢过王爷。”魏泽献行礼说道。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回头你修一封家书给你那不安生的小儿子,我派人送去,让他别生出事非好生过活,我得到消息说魏忠贤把你小儿子会妖法的事情捅到皇上那了,不日可能就会有海捕文书下来,你知道他在哪吧”福王问道。
“知道,那日见到康左宁的徒弟,想必是去了延绥张指挥使处。”魏泽献答道。
“那你休息吧,本王也不方便久留。”福王说罢腆着肚子离开。
魏泽献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为什么李进贤会找来人指证妖法,这要么就是无稽之谈,要么确有其事,但是自己的小儿子自己太清楚不过了,他怎么可能会这种东西,李进贤煞有其事的做法也不像是伪造,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话分两头,延绥镇。
延绥镇乃明朝九边重镇之一,驻有抵制瓦剌和鞑靼的戍边总兵,全军近六万人,大战之时,可以集结号令约四十余万大军,除此之外,还设有常规府县,非战时便以兵养民,生生不息。除了军事统领总兵以外,就数此地的张抵胡张指挥使最为位高权重了。
延绥镇大街上,一身淡绿色交领直裰,头戴老人巾,脚踏布靴要多普通有多普通的魏云辰正和古晟木在街上溜达,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倒也自在。
“木子,那边有个算卦的,我们去算算呗”魏云辰向古晟木说道。
“云辰,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木子,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大哥。”古晟木说道。
“诶呀你烦不烦,这不重要不重要你倒是能不能不要叫我本名,我现在叫张昀。”魏云辰不耐烦的白了一眼古晟木道。
“老先生,给我算一卦呗。”魏云辰走向卦摊的老先生说道。
“你算什么”老先生问道。
“前程。”魏云辰答道。
“稍等。”老先生说完,从布袋里掏出三枚铜钱,点上香,嘴里念念有词的摇了两卦。
“巽上离下,周易第三十七挂,风火家人卦,是个下下卦。”老先生说道。
“先生此卦怎解”魏云辰问道。
“镜里观花休认真,谋望求财不随心。交易漫成婚姻散,走失行人无音信,你问前程就是求名不准,官事不宜。”老先生答道。
“这人骗你的吧,别搭理他了。”古晟木向魏云辰附耳说道。
“他倒是没有骗我,这卦辞《上善无非经》中也提到过。”魏云辰附耳回道。
“老先生,我看你这还能测字,要不我再测个字吧。”魏云辰说道。
老先生摊开纸,研好磨示意魏云辰书写。思索一二后魏云辰在纸上写了个“魏”字,问道:“此字何解”
老先生看后说道:“公子字写的不错,想必是没少练吧。”顿了顿又道:“可惜这下笔不稳,有些地方略有些飘,尤其是这鬼字的一勾。”接着又道:“你测什么”
“寻人。”魏云辰答道。
老先生嘴角微微一扬,笑着说道:“你寻的是八千女鬼乱朝纲的魏忠贤,还是寻的不顾厶利,为了禾田百姓的魏泽献”
二人听罢一惊,古晟木手已经向腰里别着的刀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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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枯骨打杆龙门挑
二人面面相觑,闵苍华倒是不奇不怪,也不难想,他这人常年行走于江湖之中,又经常接一些雇佣的活计,押镖、救人、寻宝、打手等等,当然也有一些买凶杀人的行当,这闵苍华看似不挑活,但找过他的人都知道,这人比较难伺候,先得好酒好肉招待着,完了再收订金,如果事儿说了人不高兴接,一甩订金立马拍屁股走人,也不告诉你为什么,要是事儿这位主接了,那价格有时候也不菲,这行走的多了,难免和朝廷的人有个磕磕绊绊,早已是在锦衣卫当中挂上名号的人物。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海捕的原因好像和你会妖法有关。具体的你看过信可能就知道了。”乐水指着魏云辰手里拿着的书信说道。
“什么妖法”魏云辰装作不知道问道,古晟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只听闻这江湖之中有那能人异世,擅长开坛设阵,动辄呼风唤雨电闪雷鸣,还有那日行千里昼夜不息之人。”乐水看着二人的小动作,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我也没见过,如果有这号人存在,还要我天鹰阁作何不过世界之大,总有一些闻所未闻之事谁又知道呢”乐水后一句放佛是故意说给魏云辰和古晟木说的。
见二人若有所思默不作声,闵苍华有些不耐烦,说道:“还愣着作甚,你们不是还要给那厮张抵胡说么,要是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二人从思绪中醒来,道了句‘谢过乐水先生’便拱手转身与闵苍华离开,刚迈出庙门,古晟木好像是想到什么,回头正准备问乐水,半张着嘴还未吐字却发现乐水已经离去了。
倒是悠悠的飘来一句话“七日后关下见。”
“木子,你说这乐水先生是不是会妖术啊怎么动不动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魏云辰问道。
“我哪知道。”古晟木本想问乐水有没有他师父的消息,没好气的回道。
转眼间到了镇中张抵胡张指挥使处,魏云辰向闵苍华拱手说道:“好汉,待我二人进去通报一声收拾了行囊,我们便出发,你且稍等片刻。”
闵苍华看了看天色估了下时辰,说道:“你俩最好快去快回,趁这天色还早,我还能带你二人在关外寻得一客栈,要是晚了到不得地方,这大漠可没有扎帐的地方。还有,别叫我好汉,那甚鸟称呼,我听人说宋朝有个叫宋江的,净搞些让人不耻的下作勾当,最后还坑的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叫我华子就行。”
“你说的是子安先生所著的《水浒传》吧没想到华子兄弟见多识广呢”魏云辰打趣道。
“你这小子,别以为咱听不出来你讥笑我不识几个字,要不你们自己去。”闵苍华没好气的说道。
“哈哈哈,不敢不敢,小子可不是那等酸腐之人,要是没有华子兄弟,我弟兄二人别说七天回来,可能都到不了地方。”魏云辰笑着说道。
“我看你挺酸腐的。”古晟木嫌弃的插话道。
“快去吧,我在这榆尘酒肆吃两碗酒等你们。”闵苍华指着斜对面的酒家说道。
约摸两刻,二人从府中出来去酒家寻闵苍华,二人看闵苍华喝的面红耳赤,八仙桌上酒瓶摆了好几个空壶,二人见过能喝的,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再说了,这延绥边关本就地势恶劣,气候森冷,昼夜温差大,没法种植小麦,这酒味自然和中原相差甚远,不如中原那般绵长,为了适应环境,一般的酒都比中原的要烈了许多,他二人自从来了这延绥,虽没少喝酒,但平素里也就两人一壶,要知道他二人在西安府的时候一般至少每人两壶的酒量。
“好汉……哦不,华子兄弟,你没事吧”魏云辰关切的拍了拍闵苍华的肩膀问道。
“嗨,咱能有啥事,你还别说,这的酒喝起来是真的爽,和我在漠北喝的差不多,真他娘的带劲儿,不像你们中原一带,那酒和水一样,喝着还不如不喝。”说罢闵苍华还打了个酒嗝。这酒嗝冲的魏云辰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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