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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南宋异闻录
作者:月关

一个小小家丁,却牵扯着一个千古之秘。一桩离奇命案,把一个恋爱脑的多情大小姐和一个清冷傲娇的小俏婢送到了他的面前。她们,真的只是无辜涉入的人?西湖断桥,诡谲重重。情缘牵一线。真相,只在咫尺之间。





南宋异闻录 第 001 章 衣锦还乡

版权信息
书名:南宋异闻录
作者:月关
排版:叮咚
美编:木木
本书由书山中文网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 001 章 衣锦还乡
南朝,齐国,钱塘,西泠桥畔。
月轮高挂中天,夜雾袅袅于途。
一辆油壁车由远而近,轻驰在江南乡间的小路上。车前挑着一对灯笼,随着辘辘的车轮颠簸着车子,灯上一个精致娟秀的“苏”字也是摇曳不定。
车上披着轻纱的帷幔,车前有一车夫持缰而坐。月光如水,照得大地并不黑暗,更重要的是,这路他早走熟了的,闭着眼也能如履平地,所以夜晚丝毫没有影响车行的速度。
帷幔随风起伏,时而便露出车中三道倩影。居中是一个绯衣少女,云寰雾鬓,步摇轻颤,自后望去,只见纤秀颈项,宛如优雅的天鹅。
左边少女着白,右边少女着青,看服饰与发型,仍作待字闺中的少女打扮,显然是这中间绯衣美人儿的丫环。不过,看这三人同座,月下夜行,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显然是情同姐妹。
这居中的绯衣少女乃钱塘第一名伎苏窈窈,左右的青白衣裳少女则是她情同姊妹的一双丫环:白素与青婷。三女夜行,乃是去赴官宦之家的阮公子之约,今夜阮公子设了盛宴,遍邀本地才子佳人,诗书风流,一时无双。
突然,原本如霜的夜色瞬然一变,由清冷的浅白色突然变成了金光万道,仿佛一颗被封印万年的太阳突然挣脱了束缚,一下子跃到了空中。
驾车的车夫老黄双目顿时不能视物,慌得他急忙一勒缰绳,两匹骏马被他猛地一勒,人立而起,四只碗口大的蹄子“啪”地一下重重砸在地上,猛地止住了车子。
“哎哟!”车中三名少女措手不及,险些因为这骤停的车子一下子摔出去,亏得三人挤坐着,三个少女虽然娇躯轻盈,可一辆油壁车能有多宽,因此才没有滚将出去,跌一个钗横鬓乱倒也罢了,万一来个以面呛地,那可毁了一副我见犹怜的绝好容颜。
“老黄,怎么回事?”
苏窈窈有些愠怒,以手遮面,挡了一下那强光,旋即一掀帷幔,折腰而出,站到了车上。白素和青婷两个丫头也跟了出去,三人立在车头,举目向天上望去,一见天上奇景,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如天王所持金轮状的东西正在空中盘旋,那灿若太阳的光芒正是由它放射出来的。
它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已无力支撑,突然间,这金轮状的东西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仿佛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四下荡漾开来,车夫老黄惊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翻下车去,一头钻进了车底。
而苏窈窈、白素和青婷三女却是避之不及,被那金光透体而过,三个美丽的少女摇晃了一下身子,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金光消失了,空中的金轮也消失了,远近有几处火起,有硝烟升起,夜色重归清冷,静静地照在三具窈窕动人的胴体上。
夜露晶莹,幽兰露,如啼眼。草如茵,松如盖,小径寂寂。
油壁车停在那儿,两匹马儿茫然地打着鼻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光荏苒,五百年后……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正是秦淮热闹时候。桃叶渡旁,一个少年摇着小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路上很多行人见了他都要热情地打一声招呼:“瀚哥儿”,那少年也是笑吟吟地还礼不迭,十分的客气。
这位瀚哥儿一袭圆领袍衫,革带束腰,头戴一副无脚幞头,鬓边还插了一朵美丽的蔷薇花,衬得那俊美的容颜,未免显得有些妖孽。不过,没办法,这就是大宋的习俗,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只要是个男人就喜欢簪花。
眼前这位簪花少年身材颀长、眉眼清秀,唇角儿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微微地向上翘着,十分讨人喜欢。一双黑而亮的上挑眉,衬得他的眼神特别的精神灵动,顾盼之间仿佛会说话儿似的,比起那些满身油腻硬要簪花的男人可不同,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瞧见了他,总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此人名叫杨瀚,三天前还是咱大宋建康府(南京)街道司的人。街道司是主管城市街道的,其职能、地位大抵与后世的城管相仿,只过宋代的城管职能相当的多,几乎是集片警、环卫、税务、消防、物价检查、工商执法、绿化清洁、处理违章占道等事务与一身。
能干这一行的,要么是牛二那般的泼皮无赖,镇得住人,要么就得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机警伶俐,可真要他跟人硬刚的时候,也使得一手好拳棒,不仅能屈能伸,也得能软能硬。
杨瀚就属于后者,能说会道,机警伶俐,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虽说是社会底层的一个小民,可这两宋三百年江山,是列朝列代中平民百姓生活最优渥、最富裕的朝代。
如果你没有建功封侯、征伐天下的雄心,就想当一个平头百姓,又或者只有能力做一个平头百姓,那么你生在宋朝,便是修了几世的功德了,其他朝代,平民百姓的生活可是远远不及。
所以,杨瀚这个大宋建康城的小城管儿,活得倒也是有滋有味儿的。可惜,三天前,他却丢了这个肥差。
倒不是杨瀚秉公执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也不是碰上了有什么背景的泼皮无赖,挤兑的他干不下去,是因为街道司的主司黎老爷看上他了,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主司,那就相当于“城管大队长”了,人家是衙门里的人,而像杨瀚这种,都是由主司负责招聘的,所以准确地来说,杨瀚端的就是人家主司老爷的饭碗。能成为主司老爷的乘龙快婿,那是祖坟冒了青烟才对。
可是,杨瀚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跟建康城的城狐社鼠们十分熟稔,耳目非常灵通,对于这位主司老爷的宝贝女儿,他了解的比主司老爷自己还清楚,怎么肯答应。
黎老爷这个女儿叫黎秀,生得倒也标致,可就是闱中不甚检点。杨瀚听到的消息中,这位黎姑娘有过几个相好儿的,还曾为最近一个相好儿的叫沐丝的秀才堕过胎,两个人到现在仍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常言道,宁可娶妓从良,不娶红杏出墙,杨瀚也是个志气男儿,才不给那姓沐的当刷锅的,背后遭人指点,惹人耻笑。因此上,杨瀚是使尽浑身解数,不惜自污,死活不肯就范。
可这黎老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不对了,居然不懂得强扭的瓜儿不甜的道理,居然用辞了他的差使相威胁。杨瀚自然是不肯屈从的,于是他就失业了。这两天街上的人提起消失了的杨瀚,许多人不免就长吁短叹,替他惋惜一番,却不想今儿个傍晚居然露面了。
桃叶渡旁有一家食馆,杨瀚走进去,捡了张桌子坐了,扬声道:“掌柜的,鸭血粉丝汤一碗,蟹黄包子一屉,再打一角酒!”
系着围裙的杜小娘一见是杨瀚,心下欢喜,姐儿爱俏,谁不爱看俊俏后生?她和爹爹打理这店,每次杨瀚来了,那鸭血粉丝汤都是材料十足,还舍得给他放勺胡椒。她马上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忙活起来。
杨瀚扭头一瞧,看见挑担子经过的老范,忙又喊一声:“嗨!老范,进来进来,给我切半两羊肉、一副猪胰子。”
这老范是个挑担卖熟食的,杨瀚也熟悉,一听他叫,忙挑着胆子进了店来,放扁担一放,案板往杨瀚桌上一放,拈了块羊肉就切起来,一边切一边笑道:“瀚哥儿这是另谋高就了,如今在何处发财啊?”
杨瀚等地就是他这句话,他傲然向四下瞟了一眼,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这才矜持地一笑:“谈不上,谈不上,就是承蒙咱建康府通判李老爷赏识,现今在李府做了个小管事。”
老范吃了一惊,惊叹道:“哎哟!可了不得!宰相门前七品官呢。瀚哥儿你这到了通判李老爷府上做管事,怕不比黎主司身份低吧?”
杨瀚淡淡一笑,不好吹捧自己,不过也不否认,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本来么,要不他今儿个为什么簪花打扮,腰间还系了个香囊,风流倜傥地出现在他以前负责的地段儿上啊?
衣锦还乡嘛!




南宋异闻录 第 002 章 怀璧其罪
第 002 章 怀璧其罪
说到底,这是杨瀚年轻人心气儿高不肯服输的心态,你不是逼我娶你女儿,我不答应你就砸我饭碗么?呵呵,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小爷三天功夫,现在混得身份地位不比你低了,看谁心中无趣。
杨瀚知道,今儿这一亮相,明天消息就能传到黎主司耳朵里,到时候,只怕他这心里头五味杂陈的,不会太舒服吧?哈!哈哈!
杨瀚把折扇一收,长凳上大马金刀地坐了,杜小娘已经俐落地把他要的菜肴和酒都端了上来,向他含羞一笑:“瀚哥儿,请慢用。”
杨瀚微笑颔首,未曾拿起筷子,先从怀里掏出一份“小报”,一边就着灯光看小报,一边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宋朝时候,有点闲钱的家庭,一般都会订阅两份报纸,一份是官府的“朝报”,相当于后世的官方报纸。一份是私人办的“小报”,相当于后世的娱乐周刊。小报专门搜集奇闻佚事、花边新闻,为了销量,甚至还雇佣了大批的狗仔队员。
狗仔队员们各显神通:有专门找太监宫女打听皇帝和他的七十二妃之间的情感纠结的,即所谓的“内探”;也有到朝中各部打听官员任免情况、受贿与否、有没有养外室小老婆的,即所谓的“省探”;还有到各衙门特别是到监狱大牢里打探凶杀案进展情况的,即所谓的“衙探”……,所以小报之受欢迎,远甚于朝报。
这店里本坐了一位姑娘,自打杨瀚进来,瞧他俊眉俊眼儿的,一朵花儿戴在鬓边,透着三分风流意,姑娘一双俊眼就在他身上不停地留连,此时再瞧小哥儿还是个读书识字的,姑娘家里心里头就更热了几分。
只是,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何上前搭讪?今日偶遇,稍后分别,来日想找他都不知要从何找起呢,姑娘咬了咬唇,一下子计上心来,马上一拍桌子,娇声叱道:“掌柜的,这碗河豚忘了放盐怎地,如此寡淡无味,莫非瞧见本姑娘是孤身一人便好欺负是么?我且说与你知道,我是乌衣巷李大郎家女儿,小名儿叫做果儿小娘子,年方十七,未嫁的闺女,可不曾吃人暗算哩。”
这姑娘说着,一双俊眼却是一直睃着杨瀚,声音也是冲着他这边说的。
杨瀚正装模作样地看那小报上一个花边新闻,听见姑娘这么说,心中便是一动,这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呀?抬头瞧瞧那姑娘,七八九的标致,九十分的身材,眼睛便是一亮。
杨瀚把小报往桌上一后,马上也叫起来:“掌柜的,你家今儿个当真是忘了放盐了,如此糊弄客人的么?你道我是谁,我乃建康府李向荣李通判府上管事杨瀚,年登二十有一,不曾娶过浑家。”
杜掌柜的还不曾说话,杜小娘已勃然大怒,抓起装盐的罐子便风风火炎向杨瀚走来,打开盖子,将那盐不要钱地往他鸭血粉丝汤里倒,恶狠狠地道:“没滋味儿是么,来来来,我给你加点儿滋味!”
“够了,够了……”杨瀚忙不迭喊停,待杜小娘气咻咻地去了,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顿时揪起了一张脸,跟个包子似的。太咸了啊,这都打死卖盐的了……
杨瀚目光一转,忽然看到那果儿小娘子含情脉脉的,马上殷勤地道:“果儿小娘子,你看,你那豚鱼羹淡了,我这鸭血汤咸了,店家小本经营,也是不易,便不难为他了。不如你我合桌,两下里凑合一下,便不咸不淡了。”
“好呀!”果儿姑娘欣然同意,马上喜孜孜地端了她的菜肴过来,两下里合成了一桌。一会儿功夫,就你谈吐风生,我浅笑低头,亲热得仿佛一对小情侣了。
杜小娘恨恨地剁着胡荽(香菜),小嘴儿撅得能挂个油瓶:“这对狗男女!”
建康府通判李向荣坐在灯下,参详着那件形似如意的古物,越看越是得意。这如意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看着晶莹剔透,其中隐隐有星云图案,但拿在手中却轻如鸿毛,似乎根本不存在似的。
“宝物,真的是宝物啊……”李通判捻须微笑起来。
这件宝物是杨瀚送给他的,这是杨瀚的家传宝物,可是虽然看着很神奇,究竟有什么用,却是无人知道。既当不得吃,又当不得穿,却也是一辈辈地传下来了。
杨瀚被黎主司赶出街道司后,就拿了这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一直也没甚么鸟用的宝贝送给了喜欢收藏古董的李通判,换了个通判府小管事的职位,对李向荣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拿着那柄不知什么质地的如意轻轻摇了摇,房中竟似有凉风习习,原本燥热的心情竟尔一下子平静下来,不禁愈加地喜欢。
今日与几位大人和名士举办雅集,他特意携了此物前去,他对这剔透的如意中隐隐呈现的星云图案很感兴趣,可惜现场的官员和名士没一个说得出它的来历,参得透其中的玄机。不过,这却更显凸显出了它的珍奇。
李向荣把玩半晌,开始拿起一根炭条笔,在纸上细细地勾描这如意的样子,以及其中的星云,在旁边细细记录它的尺寸以及自己对它质地的感觉,他打算写一封详细的书信,送去杭州行在,给他司天监的朋友看看,或可知道这奇物的来历。
正抵头认真描绘的李通判完全没有察觉,他头顶上的屋瓦正被人无声无息的揭开,然后一张雪白的面孔便出现在那里,正好堵住那片屋瓦的空隙。灯光传至屋顶已经黯淡了,可是那张面孔依然被映得雪白。
那是一张少女的面孔,眉眼很精致,可是那张面孔是瓷的,是白瓷制成的,因之美丽的面孔便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灯光反映着那张瓷面,透出的是惨白的光,异常的令人惊怵。
那张诡异的带笑少女面具上,只有一双眼睛是灵动的,可那眼神儿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谲,那双眼神儿,正定定地看着李通判手中轻盈剔透的如意,炽热得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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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异闻录 第003章 波谲云诡
第003章 波谲云诡
杨瀚在自己以前的管片儿炫耀了一番,估摸着这些消息明儿就能传进黎主司和一班街丁耳朵里,在老上司和旧同事面前算是给自己挣回了颜面,跟那果儿姑娘也是眉来言去,颇为享受了一把暧昧情调,这便起身,施施然地回李府去了。
行至半途,眼见乌云压顶,一场豪雨就要泼下来了,杨瀚可保持不了从容步伐了,急忙加快脚步,急匆匆回府。这边刚敲开门,大雨就泼下来了,又急又骤,饶是避得急,杨瀚的衣衫还是打湿了大半。
“瞧你,今儿天气就不好,瀚哥儿还要往外跑,有没有换洗衣裳啊?”
给他开门的是丫头悠歌,悠歌小丫头才十六七的年纪,一袭青衫,模样儿宜喜宜嗔,身段儿带着斯文秀气,金陵城里长大的姑娘,行止谈吐就是带着种秀秀气气的斯文。
李府三个管事,一个内管事是个老妈子,夫人当年的陪嫁丫头,一个是外管事,是老夫人的远房舅子,就只杨瀚这么一个小管事,却是年轻俊俏,这么年轻就做了管事,而且能说会道的,惯有眼力件儿,外管事内管事、老爷夫人全都喜欢他,那是必然大有前途的人,悠歌姑娘正是考虑终身的年纪,对他属意的很,瞧这谈吐,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人家的小媳妇儿了。
杨瀚笑嘻嘻地道:“换洗衣裳倒是有的,就是男儿家手脚粗鲁,身上这套怕洗坏了。”
悠歌姑娘红着脸蛋儿道:“那你脱下来,奴奴替你洗便是了。”
杨瀚挑了挑眉,带着邪气儿地笑道:“悠歌小娘子真是温柔,那便麻烦你了。”说着作势便去解腰带,悠歌慌了,红着脸蛋儿急忙阻止:“哎哎哎,你干嘛呢,怎地在这儿就要脱了衣裳?”
这时候,两人正在门楣下站着,瓢泼的大雨下着,密集的雨水串成了线,仿佛拉开了一道道的帷幔,便是有人站在大厅里也看不见二人的具体动作,只知道那儿站着两人,可悠歌姑娘还是被他弄得脸儿一臊。
杨瀚哪敢在这里宽衣,本来就是为了戏弄这个爱脸红的姑娘,当下就停了手,一语双关道:“那……咱们回了屋再脱?”
悠歌的脸儿逾加的红了,娇嗔地在他胸上打了一巴掌,佯怒道:“你再说这样诨话,人家便不理你了。”
一双少年男女在门楣下打情骂俏的当口儿,李向荣李通判仍在书房里忙活。
他把那怪如意的图样儿临摹下来,旁边细细标明对它的解释,打算来日寄往杭州行在,给他在司天监的好友瞧瞧,自己则又不死心地搬出一堆藏书,继续翻看起来,想在其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这年代,家中有大量藏书的人,那就是一笔巨额财富。且不提书籍之贵,而且书籍可以传递知识,许多雕版的老书最忠实地保持着原著的内容,较之一些后人抄录、转录难免出些差错,甚而导致文意拧转的书籍,那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因此,暴雨一起,李通判也是急忙起身,先把窗子关了,免得那水气进来,侵袭了纸张。
李通判回到桌前坐下,正要继续翻阅古籍,看看是否有与这怪异如意相关的记载,忽然发现书页上竟有水滴。李通判眉头一皱,赶紧拈起衣袖,将水滴轻轻润去,然后坐直了身子,看看自己哪儿被淋湿了,怎地水珠还落在了案上。
这时,又是一滴雨滴落下,他正微微仰头,水滴正打在眉心,“啪”地一下绽开来,溅得李通判眉儿一跳,眼睛也不禁眯了起来。
他的眼睛只是一眯,再一张,也不过就是刹那功夫,就发现面前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少女。一身夜行衣,惨白的一张面孔,明明很美丽,可是偏偏看着特别的诡异惊怵,因为那张栩栩如生的脸是画在白瓷上的,那甜笑始终那样,永远一成不变,叫人看了心里直冒寒气。
“你是谁?啊!”李通判只质问了一声,马上发现雨水从头上浇下来。原本那美少女面具的怪人是俯在屋顶的,用身子遮住了雨水,但雨太大,片刻之后,还是有雨滴落入,引起了李通判的警觉。
如今这美少女面具人跃入室内,屋顶揭开屋瓦处没有遮挡,那雨自然直灌进来。这时候李通判还舍不得书被浇烂了,急忙伸手就去拿书,可手刚伸出去,他的喉咙就被一只苍老的满是堆垒的皱纹,仿佛一截老树皮的手给狠狠地扼住了。
面具下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很苍老,却分不出是男是女,因为太苍老了,以至于显得有些中性:“本以为你这进士出身的官儿博览群书,或可从这‘风如意’中发现些什么奥秘,想不到你这么没用。”
美少女面具人叹息着,另一只手便去取那搁在桌上的怪如意。
李通判被美少女面具人扼得喘不上气来,可听了这句话,却不由自主去想:“‘风如意’么?原来这件怪如意叫‘风如意’,它为什么叫‘风如意’?”
门楣下,悠歌和杨瀚并肩儿站着,因为雨太骤太急,如果就这么跑进厅里,难免也是浇透,只好站在这里暂避。
悠歌娇嗔道:“都怪瀚哥儿你,害我们俩被困在这里,也不知要多久雨才小些。”
杨瀚笑道:“怕甚么,有你在我身边,便是这雨下上一辈子,我也不烦。”
说着,杨瀚还往悠歌身边靠了靠,悠歌虽然心里是极喜欢他的,可女孩儿家终究矜持,悠歌小娘自问可不比外间那些小骚蹄子,哼!逛庙会的时候被一些泼皮浪子“挤神仙”,在她们身上揩油都还眉开眼笑。
悠歌小娘子可是洁身自爱的很,哪怕是对着自己心中颇为喜欢的男人,也不想被他看轻了,便往旁边让了让,可这一让,便被雨水梢了肩膀。
杨瀚见状,便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又往回拉了拉,低了头,在她耳边低语道:“等我以后赚了大钱,我也置办一幢像李老爷家这样豪气的大宅子,然后啊,纳你过门,做我的小妾。”
悠歌姑娘听上半句还有些怦然心动,尤其是被他的气息吹动鬓边的发丝,撩得心痒痒的,听了后半句,却不由发怒,肩膀一挣,扭头嗔怪地看他:“为什么是作妾?”
杨瀚一本正经地道:“因为妻不如妾,这样我能爱你多些。”
“登徒子,放开我!”悠歌愤愤地用胳膊肘儿拐了他一下。
杨瀚正当血气方刚,见了漂亮姑娘,难免也喜欢搭讪调笑几句,可是他的心一直没有定下来,并没有觉得谁是让他一见难忘,情愿厮守终生的女人。他也清楚悠歌姑娘对他的心意,所以才这么半真半假地玩笑,其实也是适当地拉开距离,不让她真的生出想法,若是人家姑娘动了真,开始追求起来,那他就头疼了。
自诩怜香惜玉的他,可是最不擅长拒绝女人,可他也是真的没有和悠歌小娘子共度一生的打算。
两人正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下子撕开了重重雨幕,清晰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这声惨叫是如此凄厉,它是从肺腑里嘶吼出来的,可是那肺腑似乎也被撕了个大洞,所以声音都有些破音儿了。
悠歌和杨瀚听了这一声惨叫,不由得同时一怔。悠歌失声道:“是老爷的声音!”说完,她就以手挡头,飞快地向厅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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