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来谁著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风雄烈
至于未来能否从乡镇区长官而就能身居高位,还是跟贾政贾二老爷一样常年的不动窝,那就要看自我的修行了。
赵构可没亏待这些人,一出仕就是从九品官,这是正儿八经的官身。那些正经的进士出身者,当官做县尉、主簿的也不在少数。比如刘韐,他中进士后当地就是丰城县尉,从九品。但人家后来能成为朝廷的栋梁之臣,这就是个人修行,可不全是书本上能学来的。
在官场中学习当官,在仕途中取得自身的进步,那都是要努力的。
一个个只想着不劳而获,或是不愿意潜心用事,那一辈子也别想发迹。
这教材的内容很快就被流传了出来,别说在京的那些太学生和还没有补上官职的候补官们好奇,就是市井百姓绅民们也全都好奇。
他们到能明白这是为什么。
毕竟做好学问和当好官是全然两码事,空有满腹经纶却于庶务束手无策,那不管是本朝还是历史上的记载,可都不在少数。
但是这《官员到任须知》与县令培训班的课程却是全然不同。
后者已经在官场中混迹多年了,一个个都是赵构从一干知县里挑选出的‘良牧’。名声都还不错的,可不是那些个菜鸟可比。
“什么,每岁十万贯?”怀仁知县孙章骇然失色。
这可比现下的怀仁县年耗费足足超出六倍有余。这是何等的苛刻啊。
孙章早在明白使命的那一刻起便估算起了仁怀县的所耗。他们这个地方临近齐鲁,为海州(连云港)的最北端处,境内山区、平原、沿海各占三分之一,山川秀丽、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素以“享山川之饶,受渔海之利”的鱼米之乡而为人称道,属人多地少的县。
每年一万五六千贯的耗费,五成是官吏捕快的薪费,剩余的五成里,两成左右是公事耗费,里头包括饭食开销、茶水之类,还有逢年过节的犒赏,更有应付公事所需;余下三成是修补道路、疏通河道,赈济贫民,抚慰孤苦,还有慈幼局(孤儿院)、居养院(养老院)、惠民局(平价大药房兼门诊部)、安济坊(福利医院)、漏泽园(福利公墓)等费耗。
只此便都已经有些残民了,仁怀县十余万百姓,别看本处有鱼米之乡之称,日子过的实际上并不美。
现在一县耗费竟然要高达十万贯,孙章瞬间都有撂挑子的想法了。
“呵。”宗泽看着愤怒的孙章,脸上并没有露出欣慰,反而有点全是失望。这个甚有清名的知县似乎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好啊。
“首辅相公有何见教?”
孙章瞬间就读懂了宗泽脸上的神情,心中的怒火似乎更胜了三分,梗着脖子不服的问。
宗泽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了一张纸,那是孙章之前填写的怀仁县税赋金额,从夏秋田税到契税、人头税、牙税、市税、鱼税、酒税等等,朝廷课税一一都列举了出来,还列举了杂税摊派金额,且不是一年的金额,而是其在任三年来的金额。可见这人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但这都是表面!
“此皆官府明面所取税费,那百姓一年实则缴纳多少钱粮,你可又知道?”
怀仁县一年各类赋税折钱一万两千贯上下,大头是夏税、人头税和酒税,另外还有绢、绸、布、丝、绵等,及秋粮四万余石(宋朝夏税主要是折钱和收取布绸)。整个怀仁县在录田籍有四十多万亩,江北之地亩税一斗,这绝对没毛病。
统计的换算,怀仁县一年税赋折钱也就八万贯左右。这全是拜粮价高涨所赐。别看王安石变化时候粮石不过六七百钱。但宣和年间,粮价就高到了一石三贯到四贯犹多。待北方的宣和大暴动和江南的方腊起义被平息之后,朝廷继续对燕地用兵,以至于河北愁弊,刚恢复了一口气的江南也税赋沉重。然后金人就南下了,也就是赵构驱除了金兵之后,这天下才安稳了一些。粮价也随之掉落了来,现价较之从前已经拦腰斩断,但四万余石粮米,价格仍高达六万贯之上。
这些钱粮物质,八成要输送中央,余下的两成,县衙能拿到三分之二,余下的是州衙和路治的。
怀仁县就等于是一年可以落袋一万贯上下,另外还要摊派杂税六千贯。
孙章真的是相当的爱民了,每年摊派只六千贯上下,这在大宋朝的州府县长官中绝对是低水准的。
而他也是因为心中还有爱民之情,这才对十万贯生起怒火。
照朝廷是新法,地方、中央五五分成,县衙与上头再细分,那怀仁县便是对上面一毛不拔,也只多有四万贯岁入,缺口太大了,摊派杂税要暴涨十倍才能行。如此暴虐黎民之事,孙章觉得自己做不来。
可他一腔的愤怒在听到宗泽的询问后却陡然的刹住了车。他当然清楚百姓的实际负担与官府的正税收取是有很大差距的,那多出的负担甚至比正税还要高。
就连他自己,商人、胥吏、民人的各类孝敬,一年便有一两千贯财货,这都是不用主动伸手就有的,除开应付自己的差事,孝敬上官和州府衙门的,一年吃喝用度后落下千八百贯,那在大宋都是万黑从中一点白……
“这,这……”
“官取一,民纳二,已然是天下善地。但若是此二皆归官府,可能育新法?”
宗泽说话时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心中也没底。但面对着李章这样的基层官员,他身为宰执,身为内阁首辅,必须要做出如此的模样来。
李章也不是蠢人,他当然知道“此二皆归官府”能不能育新法了。因为这个‘二’只是一个大概说,真正的情况会是二点五,会是三。
况且他更清楚怀仁县还没有搞土地清丈呢,王安石到死都没有完成的天下田亩清丈,到了燕王的手中谁敢来阻拦?韩家都挡不住,谁会觉得自己比韩家脸更大?
怀仁县的土地究竟有多少?
李章别看已经做了三年的知县,可心里却始终没个谱。但他觉得即便七十万亩不到,那也不会少于六十万亩。
怀仁县十几万人口呢,没这么多田亩,怎么养活那么多人?靠打鱼还是靠煎煮私盐?
第四百三十一章 势不如人,无可奈何
瓜洲渡,这是很多中国人都听说过的一个地方。
杜十娘在这里怒沉百宝箱,鉴真和尚从这里东渡日本,王安石的京口瓜洲一水间,陆游的楼船夜雪瓜洲渡,全皆汇聚于此。
在宋朝,这里是泗水、汴水与长江的交汇处,是南北漕运的最重要的通道,也是南北商贸云集之地。
瞰京口、接建康、际沧海、襟大江,每岁漕船数百万,浮江而至,百州贸易迁涉之人,往还络绎,必停泊于是,其为南北之利。
而当战争打响的时候,这里和长江对岸的镇江西津渡,就又成为燕王军水师与宋军水师的母港所在。
过去是一段时间中,两边水师在这江面之上已经反复多次厮杀。
北军船小,但架上了八牛弩后,火力却不能小视;南军船大,可以装备更多的八牛弩,但单个八牛弩的威力又弱小。双方在硬件上是各有长短。然而在软件上头,张荣他们对长江水域的水情可远没有张公裕他们烂熟于心。
以至于二者在短期内陷入了僵局。
战争的阴云在时隔九年之后又一次笼罩了江南。前遭方腊起义,对江南的损坏之深,现今过去了多年了也未曾彻底恢复。
现在战火又一次燃烧,叫整个江南都在瑟瑟发抖。
南北江畔的村落百姓纷纷逃出了家园。
不止怕被战争给殃及了,更怕被两边军兵给拉了壮丁。
大批的宋军填补了南岸的空白,他们在这里布置营垒,扎下水营。从扬州退到南岸的李纲真的是在镇江沿线下了一百分的功夫,因为他的“战略大计”的成败与否就全看宋军水陆兵是否能守住镇江了。
守住了这里,北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就难以为继,江南也就能得一时的安稳了;守不住这里,叫北军杀入了大江之南岸,那就是猛虎出匣,那就是蛟龙入海。
夜色中,随着江水的缓慢流淌,一艘小快船缓缓地靠近了宋军水师营驻地。在昏暗的月光下,小小的快船是那样的渺小,可是它们现在所承载的东西却又是那样的重大。
水营的守备自然不会松懈,但驻地道口的望楼、箭塔上的守兵,随着船上汉子的一声招呼,却就再也不去关注这艘小船了。水营里船只进进出出很平常,哪怕是在夜晚,那江面上也有走舸巡哨中,那船能安然的抵到入口,显然那船头汉子是熟人。
小船无声无息的划到了水寨的深处。
“弟兄们,把东西带好了,咱们去寻张崇!做好了这笔买卖,咱们后半辈子就有了着落,今后也能舒舒服服的吃喝享乐,受用不尽了。”
这汉子面相粗狂,言辞中也带着一股江湖味道,身后跟着四个兄弟,两人捧着小箱子,两人和抬着一口大些的箱子,跟在汉子身后向水师统制张崇军帐赶去。
船舶停驻处有不少军兵值夜,却没人来拦他们一下。
四个小兄弟在老大的鼓气声中步伐坚定的向着目标挺进,他们一双双眼睛全明的发亮,心里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锦衣卫的许诺,那可是既往不咎和一人百贯前啊。他们不比王老大,家财万贯,一百贯钱已经是很大的数目了。更别说,这是给燕王做事,一旦事了,不管成与不成,他们过去的罪责都能一笔勾销,还能以有功之臣的身份分的一片地,就不说散伙的时候能从王老大这儿分润多少,也不说那一百贯钱财,就只要有这片地在,他们土里刨食,后半辈子都能过的舒舒坦坦。
只要一想到日后那美好的生活,四人就都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冒这一回险,却能幸福后半生,有什么不值得?
他们往日里跟着王老大在江面上贩私盐,那也一样是杀头的买卖不是?
是的,王老大这个长江水域的私盐贩子,就因为与那张崇有着一些个瓜葛,被锦衣卫的看在了眼中。只要他能把张崇给说服了,过往的所有全都一笔勾销,还另有加赏。
这对王大可是一个绝大的诱惑。
贩私盐是个能来钱的门路,却也是找死的门路,宋法贩运十斤私盐就要砍头。看似比五代时,胆敢贩私盐一斤一两就要正法来的宽宏些,可实际上呢?一样苛刻的很。
因为私盐是走量的,谁个贩运私盐不是成百上千斤,甚至是几十石几百石的搞啊?十斤八斤的能赚屁个钱。
王老大这些年贩运私盐得了不少的钱财,即便舍去开销和打点,比如跟张崇联系感情的花销,那手中也一样有个万贯家财。
但他有钱了又能如何?
底子不干净,朝廷随时随地都能把他咔嚓了。
为了以后的日子着想,王大这次只能冒险了。
再说了,如今天下大局在北不再南,别看扬州这边北军一时半会儿的不能突破长江,可人家的西路军早就打过长江去了。
上游荆襄已失,长江天险还能算屁的天险?
这个时候不早早的跳槽投奔新主,跟着旧皇帝去死么?
王大可是知道张崇的,这就不是个死忠的。
把一切都想通了的他,自觉的这任务算不得九死一生,而只多是有惊无险。
谁叫南面的赵官家太叫人丧气了呢。
比之北地的燕王,那可以说是处处都不如。更别说国势了,彼此相差太大。如此天底下的文武臣子,你凭甚不叫人家良禽择木而栖?
不看那姚家父子,那张叔夜父子,还有刘韐父子,一个接一个的都降了么?
他们都降了,张崇又凭甚来为之卖命?
现如今的南国啊,那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破屋,有太多的办法趁隙而入了。北边的人马,正面战场上一时间打不破僵局,可从侧面战场上,人家有太多的手段和漏洞可钻了。
没有了张崇还有王崇、李崇、刘崇,太多的人等着跳槽了。
而且,王大的怀里揣地可不止有燕王的诏书,还有那太上皇的诏书,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话,那南面的官家就太悲催了。但这就是一个手段不是?一个‘说服’张崇的手段不是?
北强南弱,势不如人,你就只能这么的被人欺负。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农垦局
刘韐从颠簸的马背上下来,狠狠舒展了下酸痛不已的身体后,边捶着老腰,边对左右叹息说:“老夫老矣,真的是老矣。”
这从南阳府奔入襄阳府,不过二三百里路,都走了五天了,他却还是在马背上颠的身子骨发酸。岂不是老了么?
三子刘子翚(hui)也下得马来,落地一个踉跄。看着自己父亲捶着腰肌说自己老了,他却两腿插着合都合不拢,最为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在弓马上他可比常于治军的父亲差远了。比之都已经转职为武将的两个兄长来更是差的不以道理记。
还好这襄阳府已经到了,他爹不用再打马疾驰了,他也可以长长的舒一口气了。
从汴梁走到南阳,再从南阳打马疾驰襄阳,一路奔波数百里,六十有三的刘韐还真有些吃不消。但身体上的疲惫却不能打消他精神上的亢奋。
身为农垦局这一新设官署的长官,刘韐对于自己所负责的劝农恳荒一事,有着一百个积极性。
非是因为此事利国利民,他还真不见得为燕王效力。
他都六十多了,黄土埋到了脖子处的人了,还想什么高官厚禄么?
是燕王的真心实意,他的两个儿子刘子羽和刘子翼全被赵构调去了燕云,不叫其与南军厮杀,如此诚意不可谓不大。再有是他心里头那股想做实事的劲头,叫他二度出山,出任了这农垦局之长官。
农垦局劝农恳荒,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刘韐真的无法推诿,也不愿意推诿。
得令之后他就立刻快马赶来南阳,从这新立的南阳府直下荆襄。
至于刘韐为甚第一步就来到荆襄,这很简单,因为在有宋一朝,两汉时期就列郡十数,土皆膏腴,古之赋输太半多出于此的荆襄,已然是荆棘成林,无尺寸之耕,狐狸豺狼所嗥的民居稀少,土产痹薄之地。
刘韐当然首先把目光投向这片膏腴之地了。
荆襄虽然凋敝,但这儿的先天条件摆着呢,土地肥沃,水源充沛,只要肯用心招揽百姓,给予农资,开垦皇帝,不需几年便可成事也。
就如眼下这新鲜出炉的襄阳府,其前身襄州,本地就自然条件极其优越。在本朝初年土地一度荒废,及至真宗咸平二年(999年),知州耿望提出建议,将原本荒废的300余顷屯田恢复营田。真宗允之,命耿望全权负责此事。及至大中祥符(1008年-1016年)年间,襄州的已然是风物秀美,泉甘土肥的富饶之地了。
但整个荆襄之地,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荆州和襄州,后世的大武汉,如今的鄂州,还是人迹荒芜的下等州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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