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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灵之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空城灵域

    距刑场那日已然数月有余,伏音回到凤栖宫,怀素沫儿被秘密遣送回宫,唯独羽觞自被人劫去后便没了消息。

    如今草长莺飞,建木回春,伏音在宫中荒地为赤凌堆了个衣冠冢,又在旁侧栽了几棵树为之庇佑,每逢每月初一十五都前去探望。

    偶尔,她会遇到路经此地的南暝澈,看他紧盯墓冢的




第十七章 月断修罗府(2)
    “伏音,连你都觉得我做错了,是吗”南暝澈惶然地像个孩子,喃喃自语,“是啊,我是错了……”

    她看着他的模样半晌无言,不错,他真是醉了,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

    她说南暝澈是在空想,是在坐吃山空,其实她又何尝不是日复一日思索着复仇复仇复仇,醒来后不过又是周而复始罢了!南暝澈尚且可以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她却连那个人在哪里、怎么接近他都不知道。

    五十步笑百步,真可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陛下难道忘记了竟然有功夫找我闲聊,呵……”听到关门的钟已被敲响,她有意提醒,那人却无意间告诉她个重磅炸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不知道,”

    他轻呵道,“那个雁澜,是裴渊派来的奸细啊!”

    南暝澈告诉她,雁澜也如容玦、羽觞一般,是虚铜山庄若干弟子之一,她起先为幻璃舞女,是裴渊安插的棋子,因那日宴会风波,自感过于瞩目,隐去,潜逃东芜改了籍贯,又经庄中安排,跻身使臣队列,前来南暝和亲。

    这横跨三国的奸细啊,着实令伏音内心撼动一番。她不知那个小小丞相怎有这般通天的本领,也不知那些人为什么都这么心甘情愿为他所用,害得四国无法安稳,无数子民流离失所……

    “我冠她以名,置她于高位,一来是给东芜一个脸面,二来是让她掉以轻心,三来便是为你日后留个虚位,”澈眸中有异样的亮色,“当她于我无用殡天之日,便是你顶替她的名号重登凤位之时。”

    “陛下,我不明白,”她轻声说,“我永远猜不透你的心思。”

    “应该说,你猜不透很多人的心思,”他随手轻拍她的头,“我曾让朔月与雁澜见过面,显然他俩是旧识。”

    “嗯,是以,那人以她相挟,勒令朔月于牢中或庄中杀了我。”

    他轻笑出声:“以她相挟她雁澜在我南暝好好待着,容子夜怎能威胁到他”

    “那或许是南暝还有人帮衬,又或许是朔月死忠他,也或许是……我、我不知道。”

    借着酒意,他愈发猖狂,单手夹住她的下巴,掰到他面前,笑意浓浓:“到现在了,别说面对他,你连提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如何复仇”

    硬生生挤出一个“我”字,伏音却听他道:“线人传来有关他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她起先一怔,而后连连点头。

    “好,”他松开手,和颜悦色道,“我喜欢听故事,你拿你的过去来换,我就告诉你有关他的现状。”

    她疑惑:“过去”

    他点头:“不错,有关我出现之前,你在幻璃和丝箩所有的一切,有关你和他的过去。”

    最后,为了那些有关那人的消息,为了复仇计划能顺利设计和执行,她妥协了。每日每晚,南暝澈如约前来,她就把脑袋里尚存的记忆全盘豁出;他听她平淡模糊的叙述,有时也会挑衅地奉上句“亏了是我,唤作别人定会听不懂。”,更多的时候,则是揉揉她梳于脑后的发髻,沉默不语。

    她说:“有时候,你不光是这张脸,连动作、带给我的感觉,都跟小时候的赤凌一模一样。”

    他闻之一颤,幽幽道:“是吗”

    讲完一段故事,他会如约告诉她容玦的近况,无非是什么在幻璃待着,衣食无忧,性命无忧,单单听这些消息,她仅仅是轻蔑一笑。

    从他的寥寥情报可以听出,那人现在所过的生活是伏音可望而不可即的,甚是惬意,与闲云野鹤一般无二。

    可那人,配吗

    她迎着光望向天边游弋而过的雁,寻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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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月断修罗府(3)
    “烦请你放开,”伏音蔑笑,“羽觞,当初是你告诉我容玦杀害西城主,现在又告诉我他想护我周全,你如此反复不定、令人捉摸不透,你说我该怎么相信你如今我已亲眼看到容玦不带一丝犹豫地杀掉我的亲人,他替我守城笑话!他不过是在那儿坐享大好河山而已!现在容玦是我的敌人,我与他的仇不共戴天,你既已选择了站在你师弟那边,就劳烦你离开南暝,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羽觞眼中隐约闪烁出复杂的光,定定注视了眼前的伏音许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然后释然般轻舒一口气,淡淡道:“伏音,你变了。”不再让我羡慕,不再让我向往,变成一个被假象蒙蔽、被仇恨驱使着的、扭曲的魂魄。

    伏音一愣,随即便笑:“你说是便是吧,人都会变的。”

    羽觞木然转身,走了几步,顿住:“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随我去牢中去见一个将死之人吗哦对,你不问世事了许久,还不知那朔月快被南暝澈折磨死了吧!”

    伏音随羽觞步入牢狱时,刚好赶上狱卒试探朔月的鼻息。

    她看到朔月被捆绑在木架上,身上有着交错的、已经凝结的鞭痕,面上已被烙上印记,原先麦色的皮肤已被烧灼地偏离了颜色,而周围,老虎凳、手指夹等各色刑具都染上些许血色,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血腥,一时间令她作呕不已。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了。

    她三下两步跑到朔月面前,推开旁侧狱卒,探向他的鼻尖。

    刹那沉寂,没有气息,没有声音,只有面前的朔月摆出十字架的姿态向她昭示着他的死亡。

    唔,朔月他,也死了。

    伏音脑中一团晕眩,听不到羽觞的呼唤,听不到狱卒的叱责。

    她只是恍惚间想起曾经盛宴上牢笼里,这人看到、提及雁澜时片刻的柔软。她仅仅是见过朔月两次,一次在容玦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时,一次在牢中他奉容玦之命前来杀自己时,她尚且如此无所适从,那雁澜呢她若得知朔月身死,又会如何容玦呢,朔月死了,他会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是他委派,也是他在事败后,弃了这枚棋,不闻不问,任其东西!真是残忍呢!

    伏音一时间有些慌乱,她不知自己是否该恨南暝澈,他明知朔月所为并非本意,却穷尽一个执政者所有的手段折磨死了一个奉命之人。

    何必!何必!何必如此!

    她跑去御书苑,恰逢听见他与雁澜在嘻笑,随即不顾侍卫阻拦推门而入,她清楚地看到南暝澈看清她时眉宇间的不悦,而一旁雁澜摆出王妃的架子,指着她娇斥句:“大胆!你怎敢这样随意闯入陛下的书房,一点规矩也没有!”

    伏音没下跪,忽略掉南暝澈眼中的怒火,盯着雁澜,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朔月死了,你知道吗”

    “朔月”雁澜眼中迷惘,“是谁”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直至南暝澈开口:

    “出去。”

    “什么”连伏音自己都不知道,她问的这句“什么”是问的南暝澈还是雁澜。

    “本王叫你出去!”

    “呵,”伏音嗤笑一句,“南暝澈你装什么装,你明知道她是……”

    话未说完,就见澈抡起杯盏掷于足下,听他狠厉一句:“我想你还是不明自个儿的身份,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雀类,何来的勇气质疑乃至指责本王!”

    “雁澜,你但凡有一点点良心也不该与这个人花田月下,是他将朔月折磨死的!朔月奉命做的一切错事、甚至是丢了性命都是因为你!你怎么可以……”

     



第十九章 难饮夜光杯(1)
    “哟,这是谁啊,没长眼睛吗仗着自己长得像故去的狐媚胚子,有眼睛却也不用了呵呵,即使如此,那眼睛留它何用”

    伏音皱皱眉,扶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将她的奚落置若罔闻。

    “……喂,本宫问你说话呢!你是哪宫的婢子,撞到本宫不道歉不论,还这样没有规矩,实在是不成体统!本宫速速告诉姑母,你一定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第一,是丽贵人你撞到了我,我脾气好没跟你计较,你倒反咬一口数落我的罪状;第二,我不属哪宫的婢子,数月前丽贵人你还向我作揖唤过我数声‘姐姐’,许是你贵人多忘事,将数月前的‘情谊’全然忘记了,咦做这么吃惊的表情做什么,你表兄留我一命,若不是他对我情根深种,就是我于他言有许多用处,你撞倒我,且出言不逊,小心你敬爱的表兄抽你的筋扒你的皮!”伏音轻笑,“还有,芝麻大小的事都要禀报太后娘娘,丽贵人你是三岁小孩吗”

    “你你你!”见伏音好端端的活着,还冲她耀武扬威,丽贵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凭跺脚来泄愤,而后望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地来了句,“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伏音脚步不停,但笑不语。

    入夜微凉,恰恰是待怀素沫儿睡下,院落里来了不速之客。

    她翩跹如燕,面蒙黑纱,于房檐旋转而下,抽出利刃,逼近伏音的脖颈,狠厉道:“带我去寻朔月的尸首!”

    伏音低笑,趁其不备,扯下她的面纱。唔,羽觞说的“等待”原是为了这番。

    她了悟般的笑了,点点头表示顺从,觑了一眼雁澜持柄的模样,叹道:“你俩还真像,都用同样的招数威胁过我。”

    雁澜默然不语,携伏音飘转至半空,半晌才问:“你只需指出他的葬身之处,其他的话不必多言。”

    “据我所知,牢狱中的死尸都会被丢弃到后山,今日我确看过朔月的尸身不假,但却不知晓他究竟被丢到后山具体的哪个方位。你携我来此,我必会尽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但是结果好坏,你我都不可预知……”

    “啰嗦!后山在哪儿”雁澜不耐发问。

    经伏音一指,她速速前去,全然没了她一贯所持的假象。

    “你这样出来,瞒过南暝澈了吗他那个人一向狡猾……”

    雁澜冷不丁地打断:“左使从来没嫌过你话多吗”

    “啊”因她这个称谓,伏音的心脏猛地一缩。

    雁澜瞥她一眼,噤口不言。

    伏音刹那失神之余,身已处于后山。

    此刻正值亥末,山林间温度偏寒,加之空气中微酿的腐臭氤氲,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很久以前就听说,南暝有座后山,留着专门丢弃狱中或冤或活该的死尸,这山流传至今已然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至于埋在这山中的白骨、冤死的死尸、尚存的恶灵,想必也是不计其数。

    她想紧抓着雁澜不放,以平复自己忐忑不定的内心,却不料置身此地,雁澜又像是换了一个人,蹲在死人堆旁,不惧干凝的血痂,不惧骇人的死相,一具又一具地翻找,似是早已忘记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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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难饮夜光杯(2)
    她苦笑,看伏音的眼神几近嘲讽:“你居高位太久,不懂的事太多。你以为我还能逃得掉吗,一日江湖,一生江湖,不要轮栽培我的庄主了,单单是经我染指的宿敌能可时刻讨了我的性命去。”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不过是希望你过回寻常人家的生活,现在他即使用性命也不能唤醒你吗!”

    “你呢,伏音,”雁澜神色肃穆,“左使为你所为,你又知道多少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伏音,并不是所有的难过都会在面上显露出来,也并不是你想做什么,想成为怎样的人,你就会成为什么,人在大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伏音深吸一口气:“那么,你打算以后怎么做继续帮你‘恩师’完成任务变成下一个妖姬”

    “是,但愿你不会碍我的事。”末了,她加上一句,“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抱着朔月的尸首刚想离去,却听到树丛里传出的簌簌声响,还有——

    “下一个妖姬本王怕你是做不成了!”如同鬼魅的声音在伏音身侧响起,“我的小王妃,你的任务完成了。”

    任务伏音正诧异,被一旁的南暝澈一把揽过。

    雁澜面色一白,愣了愣,不怒反笑:“陛下的这步棋安得妙啊!只怪我轻信了这女子,将!”

    “雁澜你别误会,我没有……”伏音刚想解释,却被澈厉声打断:“爱妃,本王许你一个死法,你是愿饮杯毒酒,还是想让本王赐你三尺白绫”她侧头看他,见他嘴角虽噙着笑,眼眸中却了无笑意,仅泛滥着冷冽,紧盯身前的雁澜。不自觉的,思绪追溯到白日,她见他与雁澜把酒言欢,言笑不止。伏音不明白,那时眸中洋溢的温暖,怎就在历经这短短几个时辰后消磨殆尽了呢

    帝王之爱,果真遥不可及。

    “不劳陛下费心。”雁澜平静答曰,接着从袖间掏出那柄匕首,不等他人反应,便刺入自己的心脏,又自个儿狠狠拔出,让鲜血溅满前来人的衣袖,她抬眼扫向伏音,最后说了句:“这下公主该满意了吧,再也没人跟你抢王妃之位了,而雁澜欠你的总归是还清了。”闭目那刻,她抱紧朔月的尸首,嘴角依然挂着绮丽的笑,如同伏音在幻璃第一次见到她那般,她穿着素白的舞裙,在殿中央轻挪舞步,旋转、旋转、再旋转,被他人数落衣裙颜色的不雅,她也只是那般笑,笑得得体而宁静,而伏音自宴席里霍然站出,走到她身侧,对着座上人轻斥:“娘娘有话直说,何必指桑骂槐”

    她终是解脱了,以朔月的死、自己的死为代价,怀着对她的怨恨,含笑离去。

    而现如今,伏音摇头不已,就连否定的话也说不出半句,仅仅是哭着轻探她的鼻息,却察觉不到任何气息。抽噎间,她觉察到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他们举着火把,看她的眼神视若妖孽;火光在风中来回摇曳,耀花了她的双眼。

    这又是唱得哪出戏

    她自嘲一笑,看着这些个自己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步步朝自己逼近。

    “娘娘,奴婢看到,是她带着王妃去向后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旁侧的侍从便开始议论,议论着,说,她被逝去的那妖孽附身,害死了雁妃;说,她觊觎妃位,对尚处厚爱的雁妃心怀嫉妒,骗她到后山杀了她;说,她惺惺作态,做作无辜,只为得到陛下的垂怜……




第二十一章 腐草却为萤(1)
    眼前的这厮睡得安稳,好想预先知晓不会出什么危险似的。

    见一旁的画烛小姑娘研好墨,甩开袖子,往他脸上画了几笔,想起那人平日里可恶的行径,她心底也萌生一种想要跃跃欲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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