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之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空城灵域
羽觞静默一瞬,倍感诧异,转身见丽贵人扬眉一笑,事情便已了然于胸。闭眼,复而睁开,她规规矩矩向太后行礼,却始终没能得到回应。
彼时,伏音揉揉眼,看着殿门口的数人,酒意未退,仍然含糊一句:“咦这么多妖怪!子夜,交给你了——”复而留下神色各异的数人,倒在桌上酩酊睡去。
他背后是一座宫宇。
它已不复往日荣光,被数十士兵围困着,如同困兽。
“幻璃余孽理应诛之!”裴晏紧盯着面前人,一字一顿,字字珠玑,“表兄,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容玦持剑立在宫门外,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的眼,炯炯而不失凌厉。他横眉扫过一干将士,倏忽开口:“他只是个孩子……”声音略微喑哑,面前持剑持火把的将士却闻之一颤,“除却你们的使命以外,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复而抬眸,看向始作俑者的双眼,语气凝重:“阿晏,你非得把他置于死地不可吗”
“你说呢,”裴晏冷笑,“表兄你不是不明白,他有如此下场也有你的一半功劳,怎么,看到他联想到过去的自己不忍心了别忘了,安垣这小子,留着,对你我而言,只会是个祸害!”
“那里面的宫女呢又与她们何干”容玦出言质问。
听闻其言,裴晏盯着面前人,笑意更浓,命令身后士兵道:“放火!斩草除根!”
油水具已泼,根根火炬被抛掷,在空中留下不灭的弧线,纷纷落在容玦背后的宫墙上,随即曼延开来。
刹那间,火光映在面前所有人的脸上,肆虐着,似在褒奖,向他炫耀着所谓功绩。
“裴晏你!”他苦笑出声,默默念诀,催动水符。
一时间,符纸的光被身后的火花掩盖,他见裴晏手持火把接近悬空的符纸,随即翻身击落裴晏手中的火把,却没料到剑气击落符纸,后者浴火被燃得粉碎。
想再次行事,却被若干侍从钳制住,之后,他听到自己那所谓表弟,伴着宫墙内妇孺的哀嚎声附耳道:“表兄,这就是命!”随即又吩咐侍从,“带走!”声声如针如刺,刺进他心间,此刻,他觉得身后火光格外灼热,像是在层层抽离他的心脏。
他忽然想起,那年那日他与那人嬉于宫墙,想起小小的她骄傲地对他说:“父王将我唤作伏音,定是希望我是幻璃的福音,所以子夜,你会和我一同守护幻璃的对吧,”她侧过头来,执拗地看着他,以一种不似孩童的口吻继续道,“你是不会伤害幻璃的,对吧!”
想着那日她眸中饱含的泪光,他的心中泛起一阵悲鸣,鸣音声声不休,好像在重复着——
幻璃亡矣!
子时三刻。
昏暗幽室里,孩童瑟缩在一角,唯有枯灯与书相伴。
脸上泪痕未干,他咀嚼着生硬的馒头,反复翻看自己看来晦涩难懂的书籍,边看边有泪水滴落在纸上,将书上文字渲染成墨。
安垣,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能哭!不能哭!
他反复想着,可想起刀剑血影、父母遗骸、大殿火光等等,泪就似止不住般涌出;为了不被发现、不发出声音,他紧咬嘴唇,直至它被咬出血痕。
那人说,这里很安全。
可他为什么要相信那个坏人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那时觉得,如果不按他所说的做,自己恐怕就会葬身在那片火海,没法找他们报仇了。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至少他见到了
第十章 此事古难全(1)
有日午夜,容玦传授完知识准备回去,不想安垣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宁静。
“喂,”他问,“你不怕我以后杀你吗”少年俊秀的脸上写满了坚毅,晶莹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面前人,犹如星光般璀璨。
容玦停下手头动作,转身看着他郑重的模样,倏然笑了。
“你虽教我处世之道、治国之术,但你毕竟害了我父亲,那天我看得一清二楚,早晚有一天我会……”安垣蓦然顿住,只因他看着眼前人俯下身,轻拍他的头,进而直视他的双眼。
“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跟她守护幻璃城,如今我却未能做到,所以安垣,往后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认了,我只希望你和她好好活着!”
安垣瞬间失去了全部语言,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那一眼,看尽了那人眼中的真切和他稍纵即逝的怅惘。
“你是何人,哀家怎么从未见过你”
“回娘娘,臣妾是羽嫔,半年前被晋封,因病半年里未曾参加过宫宴,娘娘没见过臣妾并不奇怪。”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被表哥雪藏数月的羽翔宫娘娘,沫儿曾说是个冰雪美人,现在来看却是言过其实了!”
“丽儿,不许无礼!”
“是是是,姑母!适才那个小宫女被罚打五十大板,您说该怎么罚她好呢”
……
小宫女、五十大板、惩罚……
若干字眼猛然钻进她的脑海,使她皱眉,慢慢睁开双眼。
地上污秽,身侧稻草,头顶蜘蛛,倏忽涌进她的视野,迫使她瞬间清醒。
“啊——”伏音大叫出声,马上有狱卒携棍前来勒令她闭嘴。
忽视掉头上张牙舞爪的大蜘蛛,她顶着满头乱发冲上前,抓住从缝隙露出的狱棍,问出个不经大脑的问题:“这是哪里”
果然,狱卒啐了一口,夺回狱棍,击打她的腰部,笑道:“你说呢”
“大胆!”伏音忍痛抓住木棍,瞠目呵斥,“我乃当朝王妃,你胆敢如此,不怕陛下怪罪吗!”
谁料那狱卒竟哈哈大笑起来:“王妃太后早已下旨将你贬为庶民,关押至此择日斩首示众,还王妃!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伏音怔忪一瞬,复而想刚才隐约间听闻的种种,抓住那狱卒衣袖,问道:“怀素呢沫儿呢羽嫔呢”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疯女人!”狱卒拿棍子打开她的手,将她推搡在地,嘟嚷一句,“哦对了,还有一个跟你同时贬为庶民的妃嫔,她可比你幸运得多,只需在这儿待够七七四十九日就可离去,而且她这模样不错,也比你识趣得多,够我们兄弟享用几日!”
“卑鄙!无耻!”伏音站起来斥道,却被那狱卒甩手一巴掌。
脸上手上腰上具是火辣辣地疼,她知骂他无用,退回稻草堆上,待平静下来后,反是笑了,问:“为何太后她以何缘由将我罢黜,又为何要将我斩首”
“呵!”狱卒嗤笑,“为何!大后手谕上是说你有失贤德、不成体统,归根结底你是得罪了人!”
再究其本质,却是她失去了幻璃这座城,这座有力靠山!伏音冷笑,又转过头来看狱卒,托腮问:“你呢又是奉谁的命令,要对我严加管教”
“倒也不笨!”狱卒轻言一句,打开牢门,缓步走近。
“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那太后宝贝侄女!”对他的逼近不予理会,伏
第十一章 此事古难全(2)
“公主,我是朔月。”他犹自揭开脸上那一层人皮面具,“右使已被他人带回山庄,请公主速速随我同往!”
“怀素跟沫儿呢”
“怀素姑娘被打了五十大板,送去了浣衣局;沫儿姑娘被丽贵人带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伏音掩住内心的惊慌,抬眼看向朔月:“他当真让我随你去虚铜山庄”
“是,”朔月垂睑,“左使说公主必定不愿同往,于是派我以剑相逼,说这样方可奏效。”
她轻笑着,犹自观摩她手边的利刃:“奏效……他明知裴渊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却要引我入虎穴,为何朔月,替我转告你家主子,我宁死也不愿踏足那里!”
“公主,这可由不得你!”朔月抽回刀刃,任它划伤伏音的手,继而捅向她的胸口。
她避之不及,径直受了这一刀,冰凉入骨,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痛,很快,嘴角有血水溢出,却微微上扬着,她似任其闭合,任其言语,了悟般开口问:“朔月,你这么做,你家主子知道吗”
“左使有言,公主乃幻璃余孽,留之不得便诛之!”
陌生的话语滑过耳畔,她徒然听着,徒然受着,随后颓然盯着插在胸口的利刃,任凭身子扭转,甩开他持刀柄的手,启唇:“朔月,你的话有几分可信说这话的是你,又不是他!我又怎么会信,听信你的肆意编排……”伏音指着他,却窥见他那似是怜悯的神色,步步后退,退至土墙,心如同火烧般疼,好似在濒临沦陷之余,发现一藤蔓,可攀附,可得生,可它距她极远,她只可在一旁观望着,然后,任由沙土将自己埋没。
“公主,我与左使的情谊你是知道的,自枫林谷一役,左使识破我下的幻梦引后,我便不敢也不愿违背左使的命令,左使派我护你,我便护,左使命我来杀你,我便杀。”
“我,朔月,是为了服从命令而生的,公主不信便也无法,”
“左使待你有非同一般的情谊,这不假;但是这与他所背负的血海深仇、十二年的苦心孤疑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幻璃先王有失公允,残害忠良,先后祸害了左使的一家。他生来就是要去复仇的,公主聪颖,明知他身份,又怎会不知晓他起初接近你的目的”
“如今他的夙愿已成,回头再看这一路曲折,公主,你不过是这曲折路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我虽怜你,但左使让你走,你不走,我便不得不杀!对不住了,公主殿下!”
语毕,朔月朝她作一长辑,随后阔步向她接近。
嗯,是了,只要把他捅进去的刀子抽出,她大约该去了,如那人所愿,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那人曾说,他愿与她同守幻璃;当时她虽摆出一副倨傲神态,内心却甚是欢喜。
欢喜什么呢对了,应是欢喜他终于应允……
哦,原来那时,她就产生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前几日,西城主亡,幻璃国破,流言四起,她具是听说是那人所为。
她虽是孤疑,但到了最后,却笃定是不信的。
不信,不信……事已至此,她又怎能不信
头一次听朔月说这么多话,她却听着只想笑,笑她引狼入室,笑她误入棋局,笑她将他那“勘破放下”的假象当成真实。
也罢也罢,那些糊涂的幻想,也该终结,有个了断了……
在朔月的手触及匕首时,伏音没再躲避,只是轻轻开口:“朔月……”
他手一顿,应着:“公主,有事”
“他除了叫你杀我之外,还交代你了什么事”
被问者眸色一深,道:“没。”
“那你在盛宴上为何要三番两次盯着雁
第十二章 此事古难全(3)
容玦看着手纹里渗透殆尽的灰尘,又凝眸望去阁门正对的桃木椅。其上空空,再没有那天真烂漫的影子。
曾经,这处的主子坐于桃木椅上,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递给他一个空杯子,使唤他道:“喏,渴了。”
他全当没看见,不接过,任由她僵直了手臂,又捧起她坐前溢满的杯盏,在她的瞠目下细细品过,末了,道一句:“多谢主上。”
不错,是他偷换概念,只为引起她的注意。
他犹记得那时,她一气之下蹦跳跃起,险些掀了茶壶,而洛羽觞在侧,持扇调笑一句:“真该谱一曲你和他的传奇,叫做——机智护卫智斗刁蛮主上。”……
谱一曲传奇吗如何谱
曲未终,人已散!他的至亲亡了她的国,而他在一旁观望,她已早作人妇!
他瞧着摆在桌上的杯盏,拿在手上细细把玩。恰逢影卫显现,附他耳边,道了一句。
他已凝眉,颔首示意影卫退下,便敛起行装,匆匆赶往城门口。
城门外,寒风中。
众守门侍从将一男一女层层包围,任由圈中身穿麻衣的男子叫喊。
容玦刚至城门,便看到这般景象,听到付小林的嘶喊:“叫你们幻璃那个最白最白的白脸儿出来,我看我不该叫他小白脸,我该叫他白眼狼!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亏我当初还把他当成兄弟,真是……”
他揉揉眉心,随即踱步上前;众将见他在此,都渐渐收了兵器,叫他大人向他行礼。
“呵,容玦,排场够大啊!”
任由付小林讥讽,容玦肃容走到他面前,不料一旁女子摘了斗笠冲到容玦面前,张牙舞爪般捶打,边打边流泪:“容子夜,你杀害我爹,恩将仇报,我薛画烛与你不共戴天!你这个卑鄙小人!”
侍从见自家大人不还手皆面面相觑,刚想上前却被那大人制止,声称这两人是他的朋友,又说这里没他们什么事,让他们各忙各的;众侍从看着包围圈里的二人与大人的相处模式,实在不符“朋友”的一贯做派,虽是疑惑不解,却是不可过问,只得一一撤了。
任薛画烛捶打数次,虽她力气不大,于他而言,本该不痛不痒,但因前几日的鞭伤未能痊愈,难免有些疼痛,等力道渐轻,她也哭得疲累,他单手钳制住她的右手,轻轻道:“够了没,嗯”
她本打得起劲,哭得声嘶力竭,但听闻她曾经最爱、现在最恨的人如此一句,她便失了言语的能力,仅是看着那人轻抿的嘴唇。
这个人,是她寤寐而思的人呐,可西泽人都说,是他害了最疼她的爹爹!
不错,她该断了那层念想,将他带走,带回西泽,让他受到全城人的谩骂与唾弃,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可是……她既不忍也不愿……
付小林见此形式,连忙上前掰开容玦的手,但见他的皮肤几日不见却是越发白了,确切来说是苍白。想至此,小林眉心不由一皱,但想想坊间传闻,便以“他是白眼狼”为由暗自搪塞了过去。
“郡主,西城主的死确实与我脱不开关系,但是我的确没有杀他。”容玦放下手淡淡道。
“容玦,你以为我和郡主是三岁小孩吗你说没杀就没杀你有证据吗,我们不远千里,从西泽到丝箩,再到幻璃,难道只为了你说一句‘你没杀’白脸,我自问与你相识后,为你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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