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之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空城灵域
被侍从引入大殿,听殿内管弦呕哑,见居高位者与身旁侍女嬉笑不已,容玦不禁皱眉,强迫自己抑制住对身边一切的厌恶。
幻璃现任国君赤泽,像是没注意到来者,用力将身旁侍女拉到身上,复而将桌上美酒灌入她口中,一旁的莺莺燕燕越发得意,开始起哄娇笑;身边侍从好似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默默在旁伫立。
糜烂。糜烂。容玦在不经意间皱眉。
裴晏挑眉,示意让容玦开口讨要。
容玦明白,裴晏怕扰了那人的兴致,引火上身,所以用他作探路石。
冷笑数声,他依言上前,立于殿中央,朗声开口:“容子夜拜见王上!”言毕,他俯身跪拜,良久不见回应;按捺住心性,他再度开口,声音不见半丝不耐。
赤泽冷哼一声,将桌上琐物拂袖置下:“哪个容子夜胆敢惊扰本王之兴!活得不耐烦了吗!”
丝竹声戛然而止,大殿归于诡异的沉寂,唯有裴晏轻蔑的笑声。
“不敢,”容玦平身,眼眸清扫座上人,声音清冽而出,“子夜此次前来是向王上讨要一物!”裴晏一怔,随即玩味笑开:竟然这么直接,胆敢跟当朝天子如此言说!想毕,他偷觑座上者的脸色,且见那人面色泛白,似笑非笑:
“容玦我当是谁,原是我皇妹的侍卫!”语气轻蔑,身边的莺莺燕燕亦发笑嘲弄。
“王上似乎不明白,”容玦未被这几声嘲笑影响,声音沉寂如初,“子夜这次前来,凭借的不是公主侍从身份,而是裴相外甥,池昼之子的身份。”
话音刚落,殿中人无不哗然。
裴晏眯眼,细细打量着容玦,又似好奇座上人的反应,扭头看向赤泽;后者的表情颇为精彩,半红半百,过了许久才恢复如常,淡淡一句:“原是罪臣之子。”身旁侍妾故作讶然,指着容玦问她的帝王:“不是早该诛灭的吗”
赤泽冷哼一声:“容子夜,休要怪本王!今日你是自投罗网!来人——把他压入大牢,明日午时处以极刑!”
无人应声。
“来人!来人呐!”大殿内只余他一人在咆哮。
裴相外甥,原来这一身份竟如此管用。
容玦轻笑,自嘲般心想。
他看向裴晏,裴晏则是玩味地笑着,欣赏着所谓幻璃国君的表情。
“赤泽,”裴晏开口,踱步走上台阶,轻抚龙椅扶手,“这个位置让你坐的太久了,今日……”
话已至此,容玦明白,讨要兵权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意图怕是这幻璃的半壁江山。他站于殿中,默然看着赤泽的惊惶,看着侍妾放开她们国君的手四处逃窜,看着那些“蚕食”俸禄的侍从手持利器闯入其中,背弃了他们所谓道义,站在那昔日王者的对面……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抑扬顿挫的声音透尽了蛊惑,裴晏如蛇蟒般盯着赤泽,似是下一秒便会将其吞吃,全然不在意一旁的撕斗。
殷血染红了长殿,乐声被裂帛声取代,沾有了诀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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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殷血溅长殿(2)
“坏人!”安垣眼眶红红的,俨然哭过了,攥紧的小手已经有了血色。
“对,我是。”容玦想轻抚他的头,却被他躲开了,他蹲下身,按住他的肩膀,“所以,安垣,你要学会忍耐,逐渐成长,才能打败坏人。”安垣静静看着他,眼中起了雾气。
“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谁也不可以告诉,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打败不了坏人了,知道吗”
“所以,安垣,我等你,等你足够强大,等你制裁我的那一天。”
见坏人起身,安垣退后一步,戒备地打量他,随后跑开了。
“没想到,我这么小就做了姑姑。”少女戳戳摇篮里小孩子的脸蛋,连连摇头道,“子夜,你瞧瞧,我这小侄儿也不知道像谁,虎头虎脑的,没有我皇兄皇嫂一半的伶俐。”
像是察觉到语气中的不善,小孩哼一声,翻过身不再搭理她。
伏音不由怔住了,没料到这孩子竟如此机敏,马上连连道歉:“侄儿侄儿,姑姑错了,你最聪明了,小安,小垣,小安垣……”
小孩翻过身来瞅她。
伏音尴尬一笑:“这样,安垣你这么聪明,我教你叫姑姑如何”
小孩睁大双眼,似是不解。
“来——姑~姑~”伏音很有耐心,对着那孩子做口型。
“这么小的孩子,主上你可真是……”容玦刚开口,却见那小孩把眼珠子转向他,甜甜叫道:
“姑父——”那一刻,众人的表情可谓是五花八门,煞是有趣。
……
“娘娘,娘娘,您在想什么在想王上与羽翔宫那位的事吗”怀素支起她的小脸,探究着伏音沉思的表情。
伏音回过神来,敲敲怀素的头:“你这小丫头,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好痛啊!”怀素瘪瘪嘴,小声嘀咕一句,“不就是猜测一下嘛。”
“跪下!”见自家小婢女如此不以为意,伏音不由斥道。
怀素吓一跳,脸色泛白,奉命为之,不敢偷觑娘娘的脸色。她不明白,平时最好说话的娘娘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凶;正惊疑,却听伏音徐徐说道:“怀素,猜测事小,可宫中耳目众多,被人听了去,只怕就会演变成大事了。今日你揣测的是我,这还好说,若是他日,你不经意猜了他人的心思,难免会遭人记恨、陷害。”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愿你引火上身、遭人构陷,怀素,你可明白”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怀素恭敬道,内心却被娘娘的一声“朋友”感动得稀里哗啦。
“起来吧。”伏音淡淡道,“现在几时了”
“娘娘,亥时了,早点歇息吧,”怀素道,“明日还要去迎接东芜使臣,况且……”今日娘娘太累了,早上先是去见了羽翔宫那位,回来脸色就不大对,没过多久又被太后娘娘叫去问话,当时那场面,自己想想都后怕,也亏了娘娘她能从容应对,再然后就是宫里的琐事……也不知怎么回事,所有的事都堆到这几天了,说来也怪,自从娘娘回来,王上就再也没来过凤栖宫了……
“怀素,况且什么”
“没什么,娘娘您睡吧,我跟沫儿去守夜。”说完便掩门告退。
伏音无奈地摇摇头,吹灭了烛火,却听门被风吹得咔咔响,只得前去把门关紧。
“啊那娘娘……”
“嘘——怀素姐姐,你小声点,被娘娘听到就不好了。”
“那该怎么办啊!太后若是知道了幻璃国灭,一定不会给娘娘好果子吃的!究竟是谁是谁夺了幻璃的政权沫儿,你快说啊!”
“裴相,动手的据说是他的外甥。”
“这个该挨千刀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娘娘……”
后来的若干言语,伏音都听不到了,似是被风声或者是别的什么阻
第七章 且观雁南渡(1)
伏音记得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太后的表情,那充满愤恨与惊诧的模样至今都在她眼前挥散不去。
如今幻璃已灭,太后必然会借此赶她下位。
这样也好,不必身居高位,树大招风,可是、可是,她连赤凌的消息都没打听到呢……
她神色恹恹,看着铜镜中的女人勉强地扯了一抹笑,却是极为苦涩。
“娘娘哪里不舒服吗沫儿——”怀素变得手忙脚乱,刚开口想让沫儿宣来太医,手却被伏音按住,“娘娘——”她的声音带了哭腔,透尽焦急,“要不、要不我跟王上说说,这次的宴会咱别去了……”
“傻姑娘,我没不舒服,只是困了,显得没精神。”伏音含笑,泪眼盈眶.事已至此,这世上也不乏真心对她好的人,譬如眼前这个与她相识不过几天的怀素。
“真的”
“真的。”
“奴婢这就给您编一个最美最美的发髻,保证您容光焕发、精神百倍!”
看着怀素认真的模样,伏音笑了。
东芜,位处南暝之东,资源稀缺,土地贫瘠,多为荒漠,南暝本为其封地,如今经岁月变迁、王室世袭,南暝凭其本土资源,及其对外的烧杀抢掠,一跃成为幻界之最,现已有了将东芜取而代之的条件。
世人尽知,“南暝是东芜的附属国”不过是句空话,虽南暝历代王室迟迟没有称帝,但不安于现状的政客,甚至于东芜国君,早就把南暝奉为一国而不是一城,而东芜君主对现任南暝王的忌惮与日俱增。
实际上,没有人真正了解这个年轻执政者的所思所想,甚至于,连他的真面目都窥探不到。南暝上下,居于高位的权臣都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们的陛下总会戴着一副银白面具,不喜言语,一旦开口语言必定尖刻奇崛。并非没人质疑过他的能力,只是那些人早就以各种形式无端死去。所以,市井早有传言:“王手段之狠辣,非常人能及。”
现下,这位年轻执政官端坐王座,眸光一扫,且观座下数人已至,唯独右手边的位置为空,可他不以为意,继续与前来的东芜使臣寒暄。
前来的使臣束着发辫,流着山羊胡,用并不标准的南暝语,与座上人对话;其后,有位蒙面女子身穿绛紫纱裙,身姿曼妙,低头不语。澈轻敲扶手,目光如炬,盯着后者。女子身子微颤,头埋更深,恰似惶恐。
适逢有人走近,澈收回目光,付诸于来者,含笑一句:“王妃今日盛装,可让本王好等。”这句话放于平日尚可,可将其投注于大厅广众之下,尤其是这般场合,未免显得不够庄重,引人侧目。
伏音看向他,见他虽笑,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知其本心,想太后未至,随后便温婉甜笑道:“臣妾知罪,不如陛下等到晚上再惩罚臣妾吧!”声音虽小,但因殿中空寂,众人都听得清晰,不免以为这是君妃之间的调笑,于是个个低下头来,耳根微红。
当事人好似未察其意,见南暝澈嘴唇轻抿、眼中微震,她故作讶然:“怎么了,陛下”恰逢此时,一双凛冽的目光如火炬般盯着她,她骤然惊觉,再回首,却发现座下人皆面色如常,毫无异样。
是不是她和南暝澈琴瑟和鸣的表象激怒了某人还是……别的什么
伏音遐想之余,南暝澈已再度开始了与东芜使者的周旋,谈及边疆,谈及朝贡,亦谈及联姻……
最后,山羊胡退至一侧,将偌大舞台留给蒙面女子,那女子虽在笑,眼中却已盈满了泪,随着乐声启奏,她开始起舞,伴着鼓点,轻甩纱袖,足尖点地,铃声款响……
有那么一瞬,伏音觉得这
第八章 且观雁南渡(2)
举座皆怔,却不敢喧哗,唯有山羊胡立于殿中央,双脸通红;而紫衣女子,双眼空洞,思绪游离,仿佛置身事外。
澈起身,向下踱步,经山羊胡身侧时,后者垂头,身子微僵;澈拂袖而过,没有片刻停留,反倒驻足在紫衣女子面前,支起她的下颚,邪魅笑道:“妩媚有余,庄重不足,你凭何认为她可配称一国之母不知姓氏,不明身份,本王怎能确认她不是你东芜派来的奸细”
女子看着她,嘴角含笑,眸中含泪:“陛下,您没问,又怎能得知小女名讳”
她的声音,依伏音听来宛如天籁,丝丝如线,极尽蛊惑。
果然,南暝澈怔忡一瞬,手劲微松,玩味笑道:“哦那好,本王问你,你叫什么”
“回陛下,小女名唤雁澜,”她随即微笑,信手拈来澈的衣袖,娇声道,“小女从此以后就是陛下的人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举座哗然,皆对殿中这女子的转变惊诧不已,震惊之余又纷纷偷觑他们王上及其正妃的脸色。
伏音右眼微跳,此女行为虽不合情理似在向她挑衅,但依南暝澈的性子未必适用,可是……她说的这些话,好像以前,自己和赤凌儿时玩过家家时也说过……
伏音还记得那时赤凌微恼,问她从哪儿学来的;她却不知羞,称自己在戏本里看到的这句格外好听;赤凌闻之更为气恼,啰里啰嗦嘱咐她以后不提此句;她眉心皱成一团,逮着他反复追问为何……
其实,那时她还不懂“喜欢”为何物,只是有样学样,照着戏本里的语句反复言说,事后想起赤凌那时羞恼的眼神只觉有趣,却只能把它搁置且做回忆。
只是现在,有人竟照着戏本,把一切重演,是巧合还是,她以为自己能靠着这句撒娇留在南暝澈身边她就那么笃定,不怕南暝澈一怒之下把她杀了
正想着,伏音瞧见殿中央,南暝澈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他眸中带笑,似是想到什么乐事。
伏音尚未反应出他看向自己的意图,却听大殿之中他的声音回荡:
“好!”大庭广众下,他抱住雁澜,像是宣誓,“传本,封雁澜为雁妃,居于凤霞宫。”
雁澜微怔,似是难以置信,不及她反应,她就被南暝澈横抱而走,走至殿门,后者脚步一顿,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复而转过身来看向众人,笑道:“本王先行一步,盛宴继续,王妃暂代本王招待东芜来客!”言毕,王旨意未再瞧伏音一眼,便携佳人远去。
呵,连表象都不愿做了是吗,南暝澈
伏音虽心里不悦,面上却没显出一点,她见气氛微冷,便自斟一杯酒,举起来,向着山羊胡道,“来,东芜使臣,别客气,请尽兴!”
山羊胡认出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伏音公主,南暝现任王妃,想起自己先前之语,甚觉压抑,只得讪讪陪笑,举杯,应声,再应声。
盛宴依旧,琴瑟喧然。
伏音坐于左边首位,看着三两舞女左右挪动,听着座下无休无止的言语讽笑,只觉严寒难耐。
酒过半酣,她挑眉望向殿门口,却见方才侍从早已不见。心中微讶,她便托腮紧盯殿门外,暗自揣测那名侍从与雁澜的关系,这景象放在殿内众女眷眼里,便成了王妃思慕王上、难耐寂寞,可挥笔写就《思君赋》。
只是这群女眷,同情的居少数,看热闹的倒占了众多。
伏音自斟些许,隐隐有了酒意;
第九章 且观雁南渡(3)
羽觞冷哼一声,似嘲似讽:“伏音,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正思忖沫儿怎地还没把王上叫来,怀素却听见殿门口有人呵斥:“成何体统!”
她刚一转身,便看到太后盛怒的面孔,双腿一软,木然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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