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易爆易挥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不如归去兮兮
“我知道了,谢谢你。”安德打断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在心里默默地怼回周医生危言耸听的暗示:我身体健康,家里也没有癌症病史,所以安醇肯定能健健康康的……
他走出诊室,乘电梯下楼,穿过拥挤的人群,经过住院部楼下的小喷泉,一抬头见到胡清波正站在楼前不住地张望着,神色还有点焦急,他那双麻木而灰暗的双目才渐渐恢复正常功能,一点一点亮堂起来。
他喉结滚动,想要出声叫胡清波,一出声却艰涩无比,他这才想起自己不仅没吃早饭午饭,从昨天带安回家到现在,他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他便静静地站在小喷泉边,隔着泉水望着那头的胡清波。喷泉的水流呼呼地蹿到极点,又呼啦啦地砸到水面,在四溅的水声里,安德仿佛听到了心中一个声音问道:安醇要是有个好歹,你要拿这个人怎么办
这时,站在住院部大楼门口的胡清波好像感应到什么望了过来,他的视线穿过喷泉清亮的水流,笔直地落在站得僵直的安德身上,他脸上神情一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小跑着绕过喷泉,来到安德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德忽然张开双臂搂住了他。
胡清波:……
现在正是中午,无论是拎着水果探病的,还是跑来跑去给病人打饭的,亦或是吃了饭出来遛食的人都很多。可安德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迎着那么多凛冽的视线就抱住了他,让这段还不能让世俗所容的恋情被迫掀开了一角。
胡清波挣扎了一下,迟疑道:“安德。”
安德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斜上方传来:“就抱一会儿,我没事。”
胡清波知道他现在肯定不好过,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发酸,但又有些哭笑不得,说:“进去再抱,你看看那边会画画的病人马上要画咱们了。”
安德这才放开了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率先往住院部走。
胡清波赶紧跟上他,说:“我听夏燃说,安醇胃出血了,你别担心,胃出血这病可大可小……”安德停住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便提起手里的饭晃了晃,道:“你先吃饭,别着急。”
安德声音不冷不热地说:“胡老师懂得真多,那你说说,同性恋这病也可大可小吗”
胡清波吃惊地望着他,来来往往的人在他们周围穿过,他俩就像是修路时放在马路中央那碍事的黄色塑料板,人流到此被迫分流,他俩也随着人潮涌动而渐渐不能安稳。
胡清波感到安德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法开了天眼直接猜出他现在在想什么,只好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哄小孩似的抓起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
胡清波说:“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在我这里,你‘病’得刚刚好。”
听到这话,安德那微微皱起,显得不太开心的下巴才逐渐放松起来,盯着胡清波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在他们上电梯前,他抬手在上面敲了一下。
胡清波扭头看他,捂着后脑勺故意板着脸说:“仗着自己长得高一点,就能欺负人了”
安德嘴角浮出一个揶揄的笑容,霸道道:“就欺负你。”
胡清波瞪了他一眼,看在安德因为安醇的事心绪不佳,欺负了人才高兴的份上,收起嘴刀子没有怼回去。
……
安醇当天晚上就醒了,只是精神不太好,醒了才半个小时就又睡着了。
夏燃抓紧时间给他道了个歉,安醇没理她。她又端上半碗小米粥,亲手拿着勺子喂他,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比伺候她奶奶还精心。可惜安醇只吃几口就不肯张嘴了,神情恹恹地把头一歪,睁着眼睛发呆。
夏燃不敢再催他吃饭,搓着手满心烦躁地在病房里转了好几圈,回头再一看,安醇已经靠在床头上睡着了。
安醇即使睡着了,眉头也微微皱着,好像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他身上穿着薄薄的病号服,蓝白相间的样式衬得他清冷又苍白,好像下一刻就要变成水挥发到空气中。
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失去。
夏燃叹了一口气,上前替他盖好了被子,把床头放低,让他睡得舒服点。
第二天安醇醒的时间长了点,足足有五个小时,只是仍然不说话。安德和夏燃轮番上阵,使出浑身解数逗他说话,他一点面子也不给。夏燃讲笑话给他听,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眼神空茫又忧郁,好像已经灵魂出窍了。
第三天,夏燃改换策略,拿着一本书坐在病床前,给他讲故事。她故意讲得乱七八糟,漏洞百出,让听众恨不得抄起鞋底抽她,可安醇仍然没有太大的反应,除了困倦不堪地睡着前,捂住了耳朵而已。
夏燃老老实实地陪了他一天,转过来第二天,她实在受不了了安醇这副四大皆空的样子了,在安醇想要转过身背着她的时候,她飞快地把鞋子一蹬,一抬腿就蹿上了床。
安醇听到床铺吱呀一声响,猝然回头,正好对上夏燃的两条笔直修长的长腿,脸顿时就白了,身子不住地往后躲,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哎你别激动啊,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夏燃弯着腰,一手做停止状,焦急地哄着安醇,见安醇颤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后,人总算不往床底钻了,这才试探性地屁股一沉,打算坐下,哪知屁股刚刚落到床上,安醇的表情忽然痛苦起来,甚至忍不住“嗷”一嗓子叫起来,就跟一只被捏住脖子的猫似的。
夏燃满心酸涩地自我安慰道:反正他总算说话了,就是叫的不好听。赶忙抬臀回身一看,原来是坐到安醇的脚了。
安醇摸着惨遭横祸的脚缩在床头,被子半遮不遮地盖在肩膀上,肩膀起起伏伏,看起来十分委屈。
夏燃一拍脑门,盘着腿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安醇立刻哭丧着脸抽泣了一声,眼看又要掉金豆子了,夏燃赶忙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一颗紫皮糖,往他面前一递,赔着笑脸说:“吃糖吃糖,别哭啦,都快哭成傻子了。”
安醇捂住脸,往床头又缩了缩,狠心拒绝敌人的糖衣炮弹,可敌人攻势太猛,脸皮又厚,他都摆出这副不合作的架势了,夏燃却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反而直接把糖纸剥开,不由分说地把糖塞到他嘴里,然后飞快地撤身回原来的位置,笑得一脸奸诈,道:“你喜欢这糖对
第118章 死地(4)
第二天夏燃鼻孔朝天走进病房,余光瞥到床上的安醇正靠着床头坐着,便潇洒地一抹脸,像往常一样,大喊一声“我来了”。
假装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没敢往安醇那里看一眼,一进门就艰难地摸着墙走到床边的桌子旁,把自家熬的小米粥往桌子上一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说:“今天可以带你去看花了,你哥把轮椅准备好了,吃完饭就出发。”
半晌,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她狐疑地慢慢把视线下移,飞快地往床上一扫,顿时吓了一跳。
安醇确实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可是他那张脸却阴岑岑地笑着,眼睛里透出来的光芒透露着恶毒的意味,像是长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蘑菇,悄无声息地散发着魅惑的芬芳。
夏燃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安又醒过来了,忐忑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连续几次的实践和教训终于教会了她,对待安也要像对待解放区的民众一样友好,谁叫特么地跟安醇共享一个身体呢。
她没有再冲过去揍他,而是拉过椅子坐下来,盯着那张昨天还一脸受伤和仓皇的脸,心平气和地发出了感叹。
“共用一个身体一张脸,怎么做人的差距那么大呢”
安收起吓人的笑容,缓缓躺平,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慢慢习惯就好了。”
夏燃打电话告诉安德安醒过来了。安德被安这条小毒蛇咬了好几次,终于也像夏燃一样长了记性,撂下电话后火速赶到医院,唯恐安再做出什么没法收场的事。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东西,把安拎回出医院。
安软绵绵地靠在副驾驶座上,半仰着头看着沉着脸替他系好安全带的安德,讥讽道:“想发火你就说话啊,憋着多难受。你不是还想打我吗,来打我啊。”
安德抓住他试图放到他脸上的手,往安全带里一塞,面无表情地说:“坐好。”
安嗤笑一声,摇摇头,头枕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车子停在楼下,安德轻轻地推安的胳膊把他叫醒,谁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醒过来的人又变了。
安醇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句:“哥,这是哪里”
安德一愣,默不作声地打量安醇的神色不像是装的,微微一笑,答:“咱们回家了。”
不得不说,看到醒来的是安醇,安德着实松了一口气。
安德替安醇解下安全带,扶着他下车,安醇推开他的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自己往楼里走。
安醇看起来非常困倦,眼睛根本就睁不开,看安德的时候只能微微抬起头,眼睛迷成一条缝看人。
等电梯的时候他就靠在墙边打盹,这么一会儿工夫竟然又睡了一次,安德推推他提醒他电梯到了,他猛地睁开眼,像是从梦中惊醒似的,浑身打了个颤,然后才慢吞吞地走进电梯,继续靠在轿厢上打盹。
安德满怀担忧地看着他,伸手一拉,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安醇乖乖地抱着安德的胳膊,梦游似的跟着他进了屋,一走到自己的卧室,就扑通一声躺下了,脸朝墙,蜷着身体睡着了。
晚上的时候安德把安醇叫起来吃了一次饭,看到安醇拿着勺子往嘴里送饭的时候居然又要睡着了,安德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问道:“安醇,很不舒服吗我们要不要回医院”
安醇嘴一松,勺子啪嗒掉在了碗里,碗里的小米粥溅在他的前襟上,他抬起手缓缓地抹了两下,口齿不清地说:“很累,想要睡觉去了。我可以不吃饭吗,睡醒再吃,哥哥别叫我了。”
安德的表情无比难看,想要说不吃饭怎么行,可是一看安醇困得身子发软,坐都坐不住的样子,又心生不忍,点点头,心想要是情况不对把安醇送回医院就好了。
安醇得到允许,立刻站了起来,眯着眼缓缓往卧室走去。
安德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中一动,紧跟着也站起来,说:“安醇,今天在我的床上睡好不好,这样哥哥好照顾你。”
安醇现在只想睡觉,听到安德说话的声音,就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缥缈悠长,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于是敷衍地点点头,继续往自己卧室里走。
安德眉头微蹙,干脆走过去把安醇打横抱了起来,在发现安醇好像又轻了不少时,心中叹了一口气,踢开自己卧室的门,把他放到床上,替他拉过被子盖好。
安醇习惯在地上打滚睡觉,在医院里躺床的时候一般神志都不太清醒,所以倒没有太大的感觉,而现在忽然躺在安德的双人大软床上,感觉不太舒服,但是实在太累了,所以没计较自己身在何处,迷迷瞪瞪地动动手指,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他发出了均匀又轻微的呼吸声,手脚都蜷起来,弓着背,就像是还在母亲的子宫里。
安德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又试试体温,没发现异常,只好守在床边,过半个小时就检查他的呼吸是否正常,生怕安醇在睡梦中出了什么事。
安德心有隐忧,虽然靠在床头也闭上了眼睛,可还得留着一根神经盯梢,睡了倒比不睡还要累。
凌晨四点,正是人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刻。
安德毕竟不是太年轻了,连续熬了两夜后,他的困意简直无法抵挡。
他强撑着爬起来,再次检查安醇的身体状况,发现他呼吸正常体温正常也没有手脚痉挛,心里一松,重新摸索着靠在床头上,过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凌晨五点,城市的夜空渐渐由墨汁黑转变为宝石蓝,街上的路灯完成了使命,静静地收起光芒,修生养息。
东方的地平线上,启明星升了起来,它如同落在蓝色大海上的珍珠,成为了这片天空下最明亮的东西。
市中心某高档小区里万籁俱寂,值夜班的保安喝下保温杯里最后一口水,正打算趁着这时候眯一会儿,人刚往椅背上一靠,眼睛忽然瞥到一个人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他长得高高瘦瘦,穿着米色的毛衣和灰色的棉质长裤,虽然现在快到春天了,可温度还没完全上去,可他竟然连一件外套都没穿。
他抱着胳膊缩着身子,慢吞吞地往门口走,走到门岗处往保安室里瞥了一眼,那目光懒洋洋的,好像没睡醒却被人强行叫起来似的,拉长了调子冲着保安喊道:“开门。”
保安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像个被媳妇打发去买早饭的人,干脆利落地一抬手把门开了,回身拿起保温杯又去接了一杯水,他坐回椅子上时,目光随意地往门外一看,正好看到那个人钻进一辆出租车,便靠在椅子上把头往后一仰,几分钟后响起了鼾声。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哦哦,大风从坡上刮过”
“卧槽!谁特么……喂!”夏燃闭着眼睛接起电话,听到身边的奶奶翻身发出的动静后,用手捂住了听筒,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往客厅走,小声道:“你特么谁啊……”
第119章 死地(5)
敲门的动静惊醒了门面的浮尘,无数细小的颗粒在安面前徐徐飞舞,他嫌弃地抬手挥了挥,等待几秒后,再次扣门。
出乎意料,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到四楼婴孩的啼哭声消失后,整栋老式居民楼如同死一般沉寂,安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中那身体似乎不堪重负的呼吸声。
他捂着胸口,倒退一步,死死地注视着门框的“302”数字,半晌,忽然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向门板。
在咚咚的砸门声中,安身后的门却先有了动静。
一个中年大妈顶着一脑袋红棕色小卷发,探出头来,眯缝着眼睛刚想骂人,安把头转了过来,他的脸在晨光中微微泛着瓷器般莹白的光芒,就如同一个误入凡间迷了路的天使,脸上还带着疑惑的神色。大妈愣了愣,把那句“批背时砍脑壳”收回去,差点闪了舌头。
安短促地呀了一声,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个看起来羞答答的笑容,稍稍低头,问:“您好,请问这家人出去了吗我刚刚敲门没人来开。”
大妈嘴张成一个哦型,顺便打了一个哈欠,捂住弥漫着隔夜苦味的嘴,说:“出去旅游去了吧,半个月没回来了。”
安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未消,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去,幸好大妈忙着把窝到睡裤里的开襟线衣抽出来,没有看到他的神情。
安转过头去,继续盯着面前不会有人再来开的门,陷入了沉思中。
忽然,大妈又絮絮叨叨地来了一句:“给他们家打个电话吧,估计今天不会回来。”
安略微侧过头,眼睫微垂道:“不必了,谢谢您。我一会儿就走了。”
大妈听了这话,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心说这小伙子还挺懂礼貌的,对门这人家怎么认识这么个天仙似的人,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好看。
她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话打听打听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否婚配,可是安一直拿后脑勺对着她,明显不欲多谈,她只好收起满腔好奇心,重新缩了回去,把门关好,继续回床上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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