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易爆易挥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不如归去兮兮
这天中午的时候安德就把公司的事情全部理清楚了,他已经和公司的各经理以及项目负责人单独开过会,确认好明天以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的职权分布,并且和每一个合作伙伴打好招呼,说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可能会缺席一些场合,但是合作的意愿不变,副总会接替他把该做的事做好,只是安氏的上市计划可能要拖一拖了。
不过和安醇相比,安德觉得任何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数不尽的金钱,金光闪闪的名望和地位,全都要给安醇让路。他做完这一切,从身到心都轻松起来,并且立刻叫上助理劳拉,开开心心地开着车去了商场扫物。
他和劳拉给安醇挑了好几套当季的衣裤鞋袜,围巾帽子,毛毯口罩,保温杯保温桶等等生活用品,甚至路过二楼的家具广场时他还想给安醇买一张床,幸好被劳拉拦住了。
他把买的衣物类商品直接去送洗,其他杂物叫来保镖们带回去存起来,然后他又拐进了几家书店,精细挑选了二十几本各科各类当季最畅销的书籍,打算等安醇情况好转的时候就让他了解一下现在人们都在想什么。
他提着两袋书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他忘了吃午饭,可并不觉得饿,反而神采奕奕,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仿佛自己还是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
安德刚刚站在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了欢声笑语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并不熟悉,而且隐隐像是孩子发出来的。
他狐疑地放下书,拿出钥匙打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声音陡然增大了一倍。他脱鞋的时候视线往客厅里望过去,只见摆在窗前的新沙发旁边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安醇,另一个自然是夏燃。
茶几被推到墙边,他们两个光着脚伸着腿坐在地上,后背倚着沙发。
安醇头靠在夏燃肩膀上,夏燃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上赫然播放着喜羊羊和灰太狼第一部,灰太狼被红太狼一记平底锅扇飞,渐渐飞出画面外。夏燃哈哈大笑起来,而安醇仿佛还游离在状况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一下。
他穿着一条深空灰的棉质家居运动裤,衬得原来就瘦削的腿更加不忍直视,的双脚苍白到可以看清每一根血管。他微微蜷起腿,脚尖在夏燃的脚底蹭了蹭,夏燃立刻抖了抖腿,笑着说:“别闹,看动画片吧。”
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电脑的屏幕,根本没注意到安醇的小心思,直到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颤抖的喘息声,才猛然一惊,侧脸一看,正好看到安醇那张欲哭不哭的脸。
“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动画片吗没关系,再换一个,想看什么你说。”
安醇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动画片,因为他从出事后就没怎么看过电视节目了,小时候看过的也都忘了。
动画片的声音很大,夏燃不确定安醇有没有听清她的话,毕竟他生了这么多年的病,谁知道他有没有把耳朵也熬坏。
她把电脑放到一边,正想再跟他说一遍,忽然见到门开了,安德站在门口,脚下是两个大袋子,大衣搭在胳膊上,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俩。
“你哥回来了。”夏燃赶忙把电脑合上,拉着安醇站起来。
安德把衣服往大衣架上一扔,大步走过来,问道:“看什么呢”
夏燃笑嘻嘻地回:“看动画片解闷!”
安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他就像是站不住似的,半边身子还挂在夏燃身上,双手揽着她的腰,就像一条八爪鱼缠绕着夏燃。而夏燃好像已经没知觉了,又或者早就习惯了,根本不理会安醇的动作,若无其事地问:“明天还要去上班吗在家里陪陪安醇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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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后事(2)
那天夏燃早早就打算回去了,因为她承诺第二天要给安醇炖一锅“旗开得胜汤”,所以要回去买材料做准备。
对此安德心里一万个不乐意,隐忍又有礼地再三表示安醇平常吃的饭就够他消化的了,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准备,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醇要上断头台了呢!
夏燃猛然一惊,然后指着门口堆积如山标签都没拆的商品们哈哈大笑说:“安老板你也别笑话我,你买的那些东西我都看过了,咱俩啊,谁笑话谁啊。”
安德紧绷的唇线裂开了一道缝,随之裂缝越来越大,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里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一手撑着门框,姿势随意又放松,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堆东西,笑了几声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醇卧室的门,确定门关好了,才压低声音,坦然道:“我确实有点兴奋,毕竟,太难得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这次是安醇自己主动接受治疗,治愈的希望很大,只要他能坚持。”
夏燃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捂住嘴笑声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像是一扇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纸,最后引得对门的保镖都忍不住出来看看是不是有外人上这一层楼了。
安德赶忙收起笑容,夏燃也不笑了。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转身,一个进屋,一个回家。
他们俩这厢喜笑颜开,斗劲满满,而真正的当事人却心情忐忑,辗转难眠。
安醇吃过晚饭后回屋睡觉,刚闭上眼睛就开始做噩梦。
他今天做的噩梦,和以往那些与创伤往事有各种映射和衍生关系的梦不同,如出一辙的都是些后来的事,和夏燃相关,和安德相关。
他做的第一个噩梦,可能是和夏燃下午说过的东南亚的榴莲有关。
他梦到夏燃带着他去东南亚摘榴莲去了。夏燃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下身则裹着深蓝色的绊尾幔。她站在一棵高高的榴莲树下,树干上挂着一串串青黄带刺的榴莲,个个饱满无比,香飘十里,勾引人恨不得立刻蹿到树上去,摘下一个切开尝尝。
而夏燃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她像个猴子一样飞快地爬上了去,从后腰抽出一把小刀在蒂上割了一下,圆滚滚的榴莲便落入怀中。
她从树上跳下来,手搭凉棚眺望远方,喃喃道:“咦,安醇呢他去哪里了”
她抱着榴莲朝着安醇走去,安醇诧异地望着她的脸,却见她笔直地朝着他走来,脚步没停地穿过了他的身体,继续朝着远方走,边走边问周围的人:“安醇去哪里了他不是要吃榴莲吗”
安醇慌得大哭,急急忙忙赶上去,扯破嗓子大叫道:“我在这里,在这里!”
可是夏燃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天气十分炎热,安醇跟在她后面走了好久,喊得口干舌燥快要晕倒,才见夏燃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夏燃突然扔掉榴莲,扑在地上大哭起来。安醇从来没见到夏燃哭得这么凶,乍一见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过去,刚想拉住她,忽然听她哭喊道:“我忘了,安醇消失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安醇悚然一惊,当即吓得从梦里跌了出来,满头冷汗地在墙边滚来滚去,呼吸急促,胸腔里心跳如雷,好半晌都平息不下来。
他抱着头,强迫自己醒来,草草地安慰自己只是个梦,然后抓起身边的枕头盖在脑袋上,继续睡觉。
然而他刚刚睡了不到五分钟,另一个噩梦袭来了,这次是关于他的哥哥安德。
梦中依稀还是在原来家里的情形,哥哥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走进了安醇的卧室。
安醇的卧室一片昏黑,窗帘拉得紧紧的,屋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忽然,安醇发现卧室里竟然摆放了一张旧式的婴儿床,床头还系着一只红鼓身白色绘小老虎的鼓面的拨浪鼓。
安德走进卧室,蹲在婴儿床前拿着那只拨浪鼓就开始哭,哭声悲怆而压抑,像是野兽在长夜里嘶吼,充满了让人绝望和伤心的味道。
安醇一看到哥哥哭,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可是哥哥同样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安德哭了一会儿后,便拿着拨浪鼓走出了卧室,踩着木质的楼梯下了二楼,来到一楼西北角的厨房里,从柜橱里拿出一把刀型修长的窄背菜刀。
安醇吓坏了,他在安德周围大喊大叫,还拦在安德面前,可是安德还是带着刀走出了家门,沿着十年前安走过的路,来到松山下那座木桥上。
安德满面悲哀地转动拨浪鼓,咚咚的脆响和着呜呜哭嚎的北风,令人听了心悸不已。
安德缓缓举起那把尖刀,喃喃说着“安醇消失了我还能为谁而活”,雪亮的刀光划过漆黑的夜空,下一刻那把刀就插进了安德的胸口,安德浑身都冒出血,抽搐着倒在了木桥上。
安醇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眼睛还未睁开就摸索着找到卧室的门,推开门跑到了客厅。
冷汗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汗水从鬓角流淌而下,滑到下颌,咚一声坠落大地。
他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跌跌撞撞地一转身,扑到了安德卧室门口,拧开门把手冲进门,站在床边哭了起来。
安德被安醇的哭声所扰,皱着眉头醒了过来,头一偏骤然见到安醇黑漆漆的身影立在床前,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
幸好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虽然上一次的时间已经很远了,但是安德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起身下床抱住了安醇。
安醇浑身被汗洗了一遍,安德摸到哪里都是湿漉漉的,不由得担心他发烧了,刚想建议他量一下体温,就听安醇说:“哥,你别死。”
安德莫名其妙,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开,然后把灯打开,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安醇脸色惨白如雪,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整张脸水汪汪的,眼神却显得有些呆滞。
安德哄了他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逐渐恢复正常,然后带着他去洗了一个澡,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把他送回了卧室。
安德守在安醇身边,轻声问他做什么梦了,安醇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把头埋在枕头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哥哥去睡吧。”
安德一头雾水,但是他猜可能是安醇午夜梦回,又想起了当年高朋来对他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恶,才有这样的反应,所以不敢多劝,只建议他开着台灯睡,然后就离开了。
安德和夏燃绝对想不到,他们两个从即将到来的治疗上看到了生和希望,而安醇看到的却是死和消失。
安醇独饮苦水,在心酸和忧郁中再次沉入梦乡,这次迎来了第三个噩梦。
这个噩梦相比前两个平和得多,他梦到自己还是小小的一个,扒着达茜卧室的门框,偷看她化妆。
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已经学会了压抑呼吸不让自己发出动静,生怕妈妈发现他的存在,把他赶走。
在现实中,安醇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被达茜发现赶走过,可在梦里,他被发现了。
第125章 关于人生,关于未来(1)
仁爱心理健康医院位于城西的栖凤山附近,从安家驱车到医院大概一个小时车程。
虽然和黄医生约的时间是十点,但是他们七点半就出门了,路过市中心的时候被上班高峰期的车流堵在了马路上,以龟速向着城西挪动。
安醇坐在驾驶座后面的座位上,白色大衣敞开了怀,围巾解下来搭在腿上,手也搁在腿上,脸朝向车窗。
夏燃坐在他旁边,一直紧张兮兮地观察安醇的表情,不时说几个冷笑话缓解气氛。她生怕他忽然大喊一声我不去了,然后倒地装死。
可是安醇什么都没做,他一直乖乖地坐在座位上,还主动系好安全带,目光平和地望着从窗外经过的每一样事物,在过桥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特殊的东西,视线追逐着它的身影缓缓后退,直到彻底看不到,才把头转回来。
安德也有些紧张,他不住地从后视镜里偷瞄安醇,见他面色平静,甚至有些怡然的神色,略微放下心,但稍后又泛起疑心病来,怀疑是不是安醇把安叫出来了,而安不动声色地装成安醇的样子,打算去医院里捣乱。
安德被自己这个设想惊呆了,越看安醇越觉得不正常。在等红灯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安醇,今天心情怎么样”
安醇缓缓抬头看向驾驶座,慢慢悠悠地说了俩字:“很好。”
他拍拍胸口,要是安德和夏燃的注意力没有全部放到他脸上的话,他们应该能看到那里的衣襟下微微凸起。因为羊绒大衣的内侧有一个小小的塑料袋,用曲别针别住了,里面装着安醇的三张纸。
安醇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对安德说:“我真的感觉很好,真的。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早上的a市了,原来大家着急上班上学是这个样子的。”
“是。”夏燃干巴巴地笑了笑,顺手就摸上他的脑袋,把他早上刚刚梳理好的头发又揉乱了。
安醇抬手慢吞吞地把头发重新理顺,继续观察窗外的景物。
九点半,迈巴赫轻车熟路地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夏燃扶着安醇下车,安醇却推开了她的手。
夏燃强咧出来的笑容立刻变得苦哈哈,安醇怕她多想,摆着手解释说:“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我刚刚看到外面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骑着自行车上班,可我还得要你扶着。我想自己走,以后的路,我可能都要自己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安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像被某个跳大神的附身了。
夏燃心下一紧,看看安德,发现安德也跟自己一样满脸忧色,便走上前,不容拒绝地抬手勾住了安醇的脖子,强迫安醇跟她勾肩搭背地走。
夏燃说:“人这一辈子呢,有的时候确实需要自己走一段路,谁都没法帮你。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有办法有人帮为什么要自己扛着自虐吗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不好吗你现在生病了,生病了就得需要人照顾,我,还有你哥,都陪着你,别怕啊!”
她朝自己胸口咚咚砸了两拳,想借用胸膛的硬度表彰自己坚强可靠,可是扭头一看,发现安醇的神情一片担忧和震惊,还伸出试图摸她胸口,被夏燃一巴掌挥开了。
“别闹,听懂了吗”
安醇茫然地点点头,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听进去。
夏燃一拍脑门,非常担心一会儿他因为太紧张了,根本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
她忽然灵机一动,自以为想出了好主意地说:“你要是太害怕太紧张了,再不济,你还可以哭啊!哭是你的强项,我相信你!看到不对,你就哭,就这么说定了!”
夏燃的手在安醇肩膀上捏了捏,又拍了拍,安醇顿时感觉肩锋被她捏碎了,疼得面容扭曲,眼眶登时红了。
夏燃偏头一看他要哭了,想都没想就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脸抬了起来,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急冲冲地说:“现在别哭,忍会!不能一上来就放大招啊,忍着!等见了医生再哭!”
安醇含着泪点了点头。
安德在前面开路,三人很快来到了黄医生的办公室前。
黄医生今天上午没有挂牌上班,甚至还提前买好了两只洁白的香水百合花,把办公室好好打扫了一番,翘首以盼等待安醇的到来。
这种殊荣倒不是安德带来的,而是安醇的情况特殊,让黄医生隐隐生出要和病魔一决胜负的斗志。他迫不及待想用自己十几年的学识和经验,把安醇那颗支离破碎的心修补好,让他能安稳度过余生,不必在创伤中混沌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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