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易爆易挥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不如归去兮兮
夏燃和安醇一起坐在车后座时,两人的衣着对此鲜明到惨烈的地步。
到了地方后,夏燃和安德各自忙碌着把两个帐篷支起来,安醇自己在车上坐着,车门打开,他看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两人,再一看他们身后树影阴翳的树林,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这个地方他已经来过三次了。实地练习并不是进行一次就万事大吉,需要一次一次地持续暴露练习。可是他还从来没有晚上来过。
沙沙作响的树梢,支帐篷窸窸窣窣的动静,连同因为穿的太多而产生呼吸抑制的感觉,都微妙地模拟了当时的场景。
安醇魔障似的看着拿着锤子钉地钉的夏燃,呼吸逐渐紊乱,在虚空中似乎有个影子和她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两人难分难解,面目难辨。
一瞬间,安醇好像产生了幻觉,他觉得夏燃手里正拿着一把铲子,一下一下铲起松软的泥土,她在刨坑吗
鸡皮疙瘩从脊背上冒起来,而后迅速地窜上手臂和大腿,他不可抑制地打起颤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呼吸。
氧气很快就不经用了,他眼前一黑,感觉胸腔像是压上一块巨石,肺部似乎被压缩到手掌大小。
他朝着远处张张手求救,可是谁都没注意到他。在濒临窒息前,他忽然想起学过的呼吸训练法,身体立刻无心自动地自我操控着呼吸节奏。
空气又回来了,肺泡里重新被氧气占领,他艰难地喘足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然而他刚刚朝夏燃他们伸手的时候,不由地往外挪了一步,现在身体松懈下来,立刻头重脚轻地往前一扑,倒栽葱似的扎到了地上。
扑通,灰土四起。
安德和夏燃齐齐回头,就见安醇像一颗黑色巧克力球从车上滚了下来。
夏燃从地上弹起来,三蹦两跳地蹿到车前,一手把安醇拎起来,大叫一声:“安醇!”
安醇在她手下微微颤抖着,夏燃快急疯了,把他的脸抬起来想看看他怎么样。
可是安醇裹得实在太严实了,他的眼睛被羽绒服帽子盖住,脸也被口罩遮了一大半,要是不掀起他的“盖头”来,还真的没法见到安醇的庐山真面目。
夏燃情急之下,一把薅下他的帽子。卧槽,还有一层线帽,安德疯了吗,这不得把孩子热傻了吗
她一咬牙,手放到帽子边沿上正想再掀,安醇忽然突破了围巾和口罩的包围圈,传递出一句重要情报:“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夏燃动作一顿,安德也赶来了,他蹲下来解开安醇的围巾和口罩,夏燃则负责摘他的帽子,两人像是剥鸡蛋似的把安醇身上的保护壳一层层剥开,露出内里白白嫩嫩的脸来。
安醇额头和鬓角汗津津的,刘海都打湿了一层,他对着夏燃和安德抱歉地笑了笑,说:“不小心掉下来了。”
夏燃听了这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说小祖宗你这个不小心可差点把我和你哥魂吓飞了。
因为这一段插曲,安德不放心让安醇自己待在车上,便提议安醇也过去,看着他们搭帐篷。
于是安醇就像个穿开裆裤的臭孩子,蹲在帐篷旁边,带着棉线手套的手指胖乎乎的,不住地指这指那,问东问西。
夏燃发现安德的耐性也是真得好,安醇问一句他就答一句,碰到说不清的,还思考一会儿再详详细细地解释一遍。
虽然夏燃有时也被迫做这样的工作,可她大多数情况都是被安醇逼得没脾气了,可安德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好像由衷地喜欢为弟弟答疑解惑的感觉。
安醇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那个看起来只装着眼泪和创伤的脑子,竟然能和安德一直聊下去。
他和安德的话题从支帐篷的骨架用的什么材质,一直聊到航天器外壳材料应该具备什么特性,再一路飘啊飘,最后飘到vr眼镜如何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光学上的投射和虚拟影像如何作用到人的左右眼上,以及安德现在公司主力研发的vr产品已经推向市场,如果安醇感兴趣可以去公司看看。
夏燃听得云山雾罩,从说到航天器那里她就听不懂了,把帐篷扎好后,正好听到安德说起公司的事。安德面对弟弟时,事无巨细,毫不保留,公司的营收,运行的项目,以及分公司七七八八的产业也捎带着说了不少。
夏燃对安德的财大气粗有了直观的了解,咽了一口唾沫以示敬意。
而安醇反应平平,顺从地点点头,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夏燃的脸,好像她那张脸比他们安家的公司和家产还要美丽妖娆。
安醇拿起矿泉水瓶,费了老大的劲拧开了,得意洋洋地举起来跟夏燃炫耀了一下,夏燃面无表情地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他马上蹬鼻子上脸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妈的,老子还以为你想给草浇水呢,谁让你自己喝的!
夏燃扔下锤子跑到他面前,抢过水瓶就开始训他喝凉水。安醇笑呵呵地看着她,被人数落着居然还挺开心。
这个傻弟弟,他需要学的东西还太多了。
安德心情复杂地把帐篷里收拾了一下,转身去车上拿御寒和吃喝的东西。
东西全收拾好以后,已经接近夜里十点了。
他们吃过晚饭才出发的,但是安德还是给安醇带了一桶蔬菜虾仁粥,想着长夜漫漫,安醇今天还不知能不能睡着,多吃点以备后患。
于是夏燃坐在一边吃薯片嗑瓜子,还胆大包天地泡了一桶香辣牛肉面,吸溜吸溜吃得香极了,安醇只能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独属于泡面的奇异香味,食不知味地喝他的蔬菜虾仁粥。
几分钟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看着走向远处可能去撒尿的哥哥,回头对夏燃说:“我也想吃一口那个。”
夏燃赶忙抱着泡面桶背过身去,几秒后警惕地扭头,发现安醇正在用一种我好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夏燃咬咬牙:“不行,这个不是好东西。”
安醇撅起了嘴:“那你怎么还吃呢好香啊。”
夏燃:“……我不怕,我胃好,你行吗”
安醇当然不行。他前段时间闹过一次胃出血,平常吃些温补好消化的东西还会吐来吐去的,要是来一口香辣牛肉面,那不得从食道一路点着了胃再烧到菊花。
夏燃站起来,心想惹不起躲得起,她打算藏到帐篷后面吃完了再回来。
然而她刚站起来,安醇好像就发现了她的意图也跟着站起来,夏燃往哪里走他就往那里走,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散发着迷人香气的泡面,快用眼睛把面吞下去了。
臭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要东西吃的。
夏燃捂着泡面桶陪着他走了两圈又回到原地,见实在躲不过了,只好竖起一根手指头:“就一口。”
安醇跟条哈巴狗似的立刻蹲下了,等着夏燃赏赐给他的一口。
可是泡面这东西,闻着香,但是真的吃到嘴里,不一定有那么惊艳的效果了。
安醇领了一根面条小心翼翼地嚼完了,一边嚼还一边往身后的树林里望,怕安德回来看到他偷吃东西。
然后他打了一个嗝,说:“除了辣,没有别的味了。”
夏燃一听有人侮辱她的面,顿时生出一种要为泡面们伸张正义的觉悟。
她伸长了脖子往树林望了一眼,里面黑漆漆一片,没有安德手电筒的光亮,她便放下心来,端着泡面凑近安醇,神秘兮兮地说:“最好吃的,是汤,你要不要喝一口啊,就一小口。”
安醇看着她,思考了半秒钟后重重地点点头
第148章 陈情(3)
安德听到安醇说这事的时候,心里其实没觉得有多严重,因为夏燃的幺蛾子一向多。
夏燃哄安醇的手段上不封顶,下无底线,威逼利诱就不说了,那天安德还看到夏燃在地上打滚逗安醇,还一直嚷嚷着你看看我嘛。
安醇当时第一次从野树林里实地暴露练习完,苦着一张脸,看样子马上就要哭,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忍着不哭,所以把自己憋得表情都扭曲了。他站在客厅中间,夏燃就在他旁边滚来滚去,最后安醇颤抖着喘息一口气,蹲下身子抱起她胳膊就不放了。
平时安醇要是吃饭吃好了,夏燃嘴里更是没个把门的,“你真乖”“太厉害了”“燃哥佩服死了”“安醇你真可爱啊”“安醇你吃可爱长大的吗”,等等诸如此类,安德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拉下脸说的话。
所以夏燃要说一句“我喜欢你啊你这么可爱吼吼吼”,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要告诫她少说这样弱智儿童一样的话了。
安德打定主意,站起来要走,安醇还以为哥哥执意要去找夏燃算账,登时急眼了,顾不上食道和胃里的火烧,手脚并用地扒住安德,道:“哥哥她已经对我表白了,我也喜欢她,等我病好了我就告诉她。所以哥哥你千万别骂她啊,她本来就有些动摇了,你一说她,她可能就走了!”
安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表白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安醇,你看着我。”
安德的眼睛蓦地增大了一倍,瞳孔收收缩缩,好像突然看到什么妖魔鬼怪。
安醇被他抓住胳膊,身上的毯子顺滑地掉下来,露出穿着灰色保暖的香肩一枚。他的视线一触碰到安德的视线,就瑟缩地退了回去,但一想到他要是退了,那哥哥就去找夏燃发火了啊。
于是安醇愣是挺直腰杆坐直了,虽然因为寒冷而微微战栗,但是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灼灼地望着安德,态度非常坚定,要为了夏燃和自己哥哥死磕到底。
安德眨眨眼睛,神情几变,再低头时一看安醇都快抖成帕金森了仍然执着地盯着他,所以他就像过往的几千次不记录在案的事件中做出的反应那样,一声不吭地先拉过毯子,把他从头到脚都包严实了。
生气归生气,还是得先照顾好安醇。
安醇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感觉到哥哥还是爱他的,他能从哥哥的眼神中看出来,所以有恃无恐地说道:“我很确定,夏燃真表白了。她说喜欢一个人会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对方,还说只要对方想要,她愿意把自己搓成一把灰。哥哥我明白这种感受,我现在只想把最好的自己给她。”
安德的手猛地蜷起来,手背上的筋绷得发白,他努力克制着想要立刻出去揍人的冲动,忍得手都在颤抖。可是安醇不知哥哥辛苦,还在不遗余力地火上浇油。
“哥哥,夏燃她帮了我很多,她安慰我,照顾我,忍受我发病的样子,逗我开心。她,她,”安醇眼眶忽的红了,从毯子下探出手来抓着安德,“她不嫌弃我脏呢。”
安德表情又是一变,片刻后他就明白安醇指的是什么。一时之间,安德又是羞愧自己没察觉到安醇的思想又跑偏了,又是恼恨夏燃竟然早他一步安慰了安醇,他抓着安醇的手,亡羊补牢地劝道:“你不脏,不要这么想,不是你的错,安醇。”
安德把安醇抱住,安醇神情怔仲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了笑。
他像个大人一样搂住安德,拍拍他的背,反过头来安慰道:“哥哥,我现在知道了。我真的不脏。夏燃不嫌弃我,她愿意亲我,抱我,真是个好人。哥哥,我决定了,等我病治好了,我就跟她说……”
“不,安醇,那是不一样的。她,她,”安德捂着脸粗重地喘息着,脸上青白交错,吓人极了,“对不起我现在有些激动,太突然了。你刚说什么,她亲你她亲你哪里了”
安醇想到夏燃当时亲他的一幕幕,脸上无法控制地浮现出明亮的笑容,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有些羞涩地垂下头,指了指被夏燃的嘴唇碰过的所有地方,然后仰起头嘿嘿一笑,道:“哥哥,我真得很开心。我现在没有那么怕了,我一定能把病治好对不对”
安德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脑子像是被门夹了似的突突地发疼。
他的表情一定非常不好看,因为安醇一看到他就笑意全收,爬过来惶恐地看着他说:“哥哥你怎么了哥哥!”
安德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想把手指掐进皮肤里那么用力,安醇难过地皱起了眉,可还是一声不吭地受着了,继续询问安德怎么了。
安德沉默了半晌,调动了涵养多年的毅力才勉强让自己维持个人样,而不是一个赤目怒容的疯子。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就像刚刚和安醇讨论问题时一样客观不带感情。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他考虑着安醇的心理状况,慎重地用最温柔的词汇解释这个问题,“你现在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只认识她一个人,所以觉得她样样都好。可是以后你病好了,见识的人多了,或许就不这么觉得了呢哥哥跟你说回学校上学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上了学,你会看到很多跟你差不多的人,也会学习到很多在家里学不到的东西,到时候……”
“哥!”安醇打断了安德的话,惊诧地看着安德,忽然用力地挣脱开手臂,往后挪了挪,后背抵住帐篷一角。
他算是听明白了,哥哥不是不舒服,他是不想同意自己和夏燃在一起。
“为什么哥哥,夏燃真得很好,哥哥,你都能看到啊,她……”
“不是她的问题,”安德一看安醇的脸,不得不把骂夏燃的话吞了下去。
因为安醇的情绪明显开始激动,他的肩膀不由自主战栗,脸色却刷得白了一层,原本红彤彤的嘴唇更是因为辣度褪尽变得缺水似的苍白。
他的肩锋把保暖内衣顶出一个尖锐的弧度,手臂在袖管里晃晃荡荡,安德一注意到这些,立刻把差点跑偏的理智抓回来,飞快地调整方针政策,打算先安抚下来,以后再和平演变。
安德说:“这个问题很复杂,哥哥慎重考虑一下,你也再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吗”
安醇咬住下唇,眼睛隐隐有水光开始涌动,可是他憋红了眼眶,始终没让自己掉下眼泪来。
他原本觉得哥哥得知这件事会吓一跳,可没想到他还试图阻挠,他是多么希望得到哥哥的祝福和鼓励啊!
“安醇别咬了,松口,松口,乖,听话。”
安德轻轻地捏着安醇的嘴角,安抚似的揉了揉,可是安醇直勾勾地看着他,把嘴唇咬得更紧了,很快上面就落下一个深深的齿印。
“别这样安醇,哥哥答应你好好考虑一下了,你也给哥哥一点时间好吗这太突然了,哥哥一下子接受不了,先松口好吗你答应过哥哥不伤害自己的。”
安德板起了脸,半真半假地生起气来。安醇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放过无辜的下唇,一松口便有血滴从嘴唇上渗出来,像是凝了半颗相思红豆,无声胜有声地控诉安德试图棒打鸳鸯的野蛮举动。
安德下意识就想去擦血,安醇却把头一偏,抿抿嘴吞掉了。
安德:……
安醇蜷起身体,抱着膝盖,转过身背对安德,安德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想要缓解气氛,可安醇就是不理他,最后甚至把头埋在毯子里,肩头耸动着哭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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