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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燃易爆易挥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不如归去兮兮

    他哭得很压抑,拼命克制自己的哭声,可仍有一些从毯子的针孔和指缝里流淌出,声音细细的,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安德叹息着坐在他身边,颓然地抹了一把脸,想要安慰安醇,可又觉得自己的安慰根本没用。

    安醇要的是他的同意和全然接受,但这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妥协,这不是闹着玩吗

    他费心费力养大的弟弟,还没来得及闻到大千




第149章 离殇(1)
    安德站在手电筒的背光处,一手皮开肉绽地流血,一手还攥紧拳头,肩膀和胸膛起起伏伏,后背却仍然紧绷着,中场休息都不肯给自己放松一下。

    夏燃扶着树抹了一把脸,眉头锁紧,一言难尽地指着安德说:“你他妈等我说完不行吗”

    “你被开除了。”安德粗喘着抛出这么一句,在夏燃陡然变凉的眼神中,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往夏燃脸上晃了晃,“明天,自己去找劳拉结算工资,之后就不要来了。”

    “不是,我我我,你听我说啊。”

    夏燃这下子也不躲了,跳着脚从树后面蹦出来,刚想靠近安德,就见安德从横生的灌木丛上折下一根两指粗的树枝——这家伙找到了新的武器。

    他眼神狠厉地一下一下挥起树枝,刷刷地破空声把夏燃逼得后退两步,竟然把树枝当鞭子使了,有病吧!

    不过夏燃衣服穿得薄,脸这样的重要器官又露在外面,不敢上去跟他硬碰硬,只得隔着一丈远跟他喊:“我亲他是有原因的,你以为我想亲他吗”

    安德一听立刻双目一瞪,你还委屈了

    夏燃赶紧补充道:“他那不是情况危急吗,他一个劲跟我说自己脏,都快把自己逼死了,哦就那天,你说安醇哭了一晚上还没吃没喝。安老板你自己想想啊,当时连你都没办法,你说说,我一送外卖的,能想出什么办法,我就使出浑身解数哄呗!他说自己脏,我就告诉他你不脏呗。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你会不会这么干。哎哎哎你别过来,我不怕你啊,啊啊啊”

    安德忍不可忍地扔下树枝和手电筒,赤手空拳朝着夏燃扑来,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倒在地,刚想抡起拳头来揍,夏燃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反而把安德压在身下,跨坐在他身上,举起拳头咬牙切齿地砸向他的脸。

    但是在离安德的鼻子还有半厘米的地方,拳头停住了,肌肉自相残杀得疼起来。

    不能打不能打,他疯了我可没疯。

    夏燃收回拳头拳头,刚想很有风度地爬起来,安德大手一挥,抓着她胳膊把她往一侧摔去。

    夏燃差点就脸着地了,用手一撑才艰难着陆。

    安德迅速坐起,抓着她胳膊往后一拧,夏燃吃痛地哼了一声,忽然把头猛地往后一仰,后脑勺撞在安德脸上,安德鼻血马上流出来了,生理性的泪水从眼中溢出。

    安德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反应不及时,手上不由得松了,夏燃趁机反手绕过安德的腋下,勾住他的胳膊,腰腹和手臂一起发力,齐心协力把安德从头顶扔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在前面松软的落叶层上。

    安德懵了好一会儿才甩甩头,坐起来,鼻血经过刚刚反重力作用的一甩,反向流淌到额头,下巴上倒是干干净净,只是他这么一低头,鼻血啪嗒啪嗒地重又落下来,给他身上那件价值两万八的夹克衫点上一串“开门红”。

    夏燃揉揉胳膊拍拍身上的土,明智地离安德这个火药桶三丈远。

    她这次学乖了,先指了指远处丛林掩映下透出光亮的帐篷,让他想想安醇,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十指交叠放在小腹,躬着身,就跟房地产销售面对看房的顾客一样谦卑地说:“我刚才说的话,有没有让您听明白”

    安德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先摘掉头上的枯枝败叶,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蓝白相间的手帕堵在鼻下,声音闷闷地说:“不用多说了,你马上给我滚,离安醇越远越好!”

    夏燃无奈地笑了笑,摊着手道:“安老板你讲讲道理,好,我滚,我明天就结了工资滚蛋,你以为我不想走吗”

    她转身朝着旁边一棵树踹了一脚,气得鼻孔里直喷热气,叉腰看着树道:“到现在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从我知道安醇误会以后,我就他妈想走了,但是我能走吗我走了安醇不得疯了吗”

    安德三两下把血抹干,摸摸鼻下见不再流血了,便随手把手帕一扔,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把夏燃的话当耳边风。

    夏燃看他这样,知道一点戏都没有了,便嗤笑一声,虽然无可奈何,但只能认了,率先往回走。

    风张开了翅膀,从远处的原野飞过来,带来了清新和潮湿的味道。

    夏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陈年的枯叶和细碎的树枝上,每走一步都发出喀喀的声音。她的外套敞开了怀,风穿过t恤上棉线的缝隙,将她上身因为激烈运动而产生薄汗席卷一空,每个细胞都感受到风带给它们的爽意。

    可是她的视线落在二十米开外的那顶帐篷,看到它在漆黑的夜里发出了萤火虫般微弱但是不灭绝的光,心里忽然一沉,停下脚步,一手插兜犯起愁来。

    半分钟后,踩碎枯叶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夏燃侧身让开了路,为防备着安德再次不要脸地扑过来,她一边手臂悄无声息地绷紧,脸上的神情还是放松的。

    她问:“我走了,你怎么跟安醇说”

    安德撇了她一眼,她又说:“别误会,我不是想留下。毕竟我照顾安醇那么久了,要是我走了安醇接受不了,我也很难过的。”

    安德牙齿里嘶嘶地抽冷气,气得嘴角都抽搐起来:“你真怕他难过,为什么还招惹他虚情假意!”

    “哎”夏燃拉长调子怪叫一声,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指责道:“当初是谁求我照顾他的,我是不是说了我照顾不好。算了,反正我夏燃自问这段时间我没虐待过安醇一次,时时刻刻地想着让他怎么好,偶尔有点小情况,那是我照顾不周,我混蛋我有错。但是安老板,你这个‘虚情假意’我还真接受不了,我是不是虚情假意,你问问安醇去,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哼,你还委屈上了。你为什么要跟安醇表白,欺负他少不更事。你图他什么,钱吗那你可想错了。”

    “我艹!我什么时候跟他表白了他误会了好吗”夏燃喉咙里堵了鸡毛似的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地卡住了。

    安德冷冷地看她,明显不信。

    她索性也不再解释什么了,跟这个冷心冷面的混蛋哥哥说再多都没用。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关心弟弟。

    “行行,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我就告诉你,我突然走了,我无所谓,再找个别的工作照样能活。但安醇那里,你怎么圆回来。他的治疗还没完成,要是断在这里,我看你怎么收场。妈的,你要是耽误了安醇,就算你是他哥哥,我也找人把你掳到胡同里揍一顿!”

    安德垂眼看着受伤的手背,闻言玩味地一笑:“关你什么事拿好钱,滚。你要是真为他好,就别接他的电话,别理他,剩下的事我自己来。”

    “呵呵!”夏燃仰面朝天,长吸一口气。

    郊外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撒在墨盘里的碎钻,一闪一闪地注视着地上的渺小人类。

    夜里的长风来来回回地扫荡几回,夏燃的体温和安德的体温同时从心飞扬转为有点冷,可他们就站在一棵自由生长的大松树下,谁都没动。

    安德在借机平复心情,同时思考着一会儿安醇看到自己手背上和脸上的伤该怎么解释。夏燃心里滚滚而过的是一个加强连的脏话,夹带几句酸涩的担忧,“这个傻大款气昏头了,他要是哄不好安醇怎么办”

    最后安德用一个喷嚏打破了平静,他吸吸鼻涕,刚要迈步离开,夏燃忽然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夏燃伸出一根手指头,指指远处的帐篷,神情严肃中带着一股淡



第150章 离殇(2)
    夏燃这二十几年说过没皮没脸的话多如牛毛,大部分时间她都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属于被现实和社会按头说谎的无辜人类。

    可是当她近距离望着安醇那双澄澈如水晶的眼眸时,忽然觉得自己实实在在地造了一回孽,安德刚刚想打她一点不冤枉。

    但无论如何后悔,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保姆和安醇的朋友,她不能把事情全推给安德,必须要为安醇再铺一段路,看着他圆满完成治疗。

    “穿好衣服,跟我走。”夏燃一手抓起手电筒,一手抓住安醇的手腕,把他拖起来。

    安醇不明所以地被夏燃拉出了帐篷,胡乱地穿上了鞋。

    夏燃头也不回地拽着他,只留给他一个光滑如蛋的后脑勺,头型非常圆润漂亮。

    安醇深吸一口气,本来就脆弱难当大事的心脏已经被接连的变故击垮了,他愁容满面地拉紧夏燃的袖子,若有所感地问:“夏燃,是不是我哥哥说什么了”

    夏燃脚步一停,安醇吸了吸鼻涕抬头一看,安德正站在他们面前。

    安德把受伤的手背到身后,望着安醇凄凄惨惨的表情,再配合刚刚他说的话,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我……”

    “你哥能说什么”夏燃淡然地扭头看安醇,好像他问了个多白痴的问题,还勾起嘴角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柔情,“乖,咱们去看看那棵树。你怕不怕”

    安醇愣愣怔怔地摇摇头,继而挺直腰杆,道:“走。”

    夏燃拉着安醇从安德身边走过,没有正眼看安德,安德目送着他们离去,见他们真得在松树下停住了,便没有作声地静静站在原地,表情冷硬而严肃。

    夏燃面对松树坐下,两条长腿大刺啦啦地伸向前方,朝着安醇勾勾手,道:“过来坐下,燃哥跟你聊聊天。”

    安醇神情有些犹豫,喉结上下滑动,没有立刻坐下。

    他不知道夏燃有意还是无意,她屁股下的那片土地不巧正是当年让他黄土埋到胸口的地方。

    “别怕嘛,燃哥在呢,坐下。”

    最后安醇还是乖乖地坐下去,靠在夏燃身上。

    松树在夜风中微微摇曳,茂盛的枝干给炫黑的天空投下一片片浓重的阴影。松树身后,树林深处,不时响起呼呼风声和树枝相互撞击的声音。

    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沉默而尽忠职守的守卫,他手里的手电筒照在suv宽大的车身上,反射的光照亮了地上的青青草芽。远处,是几近干涸的水沟,还有蜿蜒向城外的国道,国道上安静极了,好久都没有车经过。更远处,是茫茫旷野和洒落其中的芝麻粒似的村庄。

    这些安醇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了,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一切,他的世界被浓缩成一平方米大的空间,耳边萦绕着如同摇篮曲般柔和悠长的喃喃细语。

    安醇在急剧的悲哀和焦躁中聆听了夏燃从小到大积累的不知是对是错的人生准则,他几次想打断夏燃问一问哥哥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并且已经想好了要是夏燃说没有他该怎么应对。

    可是夏燃最后大发慈悲给他提问机会的时候,她的答案霸道强横,没有任何道理,却也找不出任何让人反驳的余地。

    她说:“安醇,你想让我不孝吗要不要让你看看我奶奶的病例。我就是想请假照顾我奶奶去,你哥都没反对,你想拦着我”

    安醇委屈极了,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被一股没有来由的不安搞得坐立难安。

    他嘴唇张张合合,不得已把原本的话全部吞回,换上临时想出来的一套:“可是我舍不得你啊,我可以去找你吗”

    “最好不要,等我找你吧。有事托你嫂子告诉我。等我奶奶好了,我有时间再看你。”

    说完她就像是耐心耗尽似的,满脸嫌弃地扭过头去看着松树,道:“别插话,我跟你将道理呢,我还从没有对别人传授经验,你得珍惜……”

    半个小时后,安醇怀着无法言说的抑郁和忧愁向困倦投降,沉沉睡去。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靠在夏燃怀里,夏燃双手抱着他,似乎是眷恋地看着他安静的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再见吧,安醇。

    ……

    第二天安醇从帐篷里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已经亮起来了,而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手电筒的光不甚明亮地照在帐篷一角上。

    他爬出帐篷,见安德站在车前看手机,听到动静,安德回头看他,嘴角浮现出疲惫的笑意,说:“醒了收拾收拾回家吧。”

    “夏燃呢”

    安德神情有些古怪,但须臾他若有所思地回道:“她一早就走了,看起来很着急。听说奶奶的情况不好了。”

    “她奶奶什么病”安醇出来的着急,把毯子一扒羽绒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出来了,他身上那层薄薄的皮肤没有脂肪守护,抵抗不了早春清晨的凉气,每说一句话身体就跟着颤三颤。

    安德走过来推着他往帐篷走,安醇不依不饶地看着他,问:“哥,你是不是告诉夏燃了”

    安德一边解开身上的夹克给安醇披上,一边毫不犹豫地否定道:“没有,她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次好像得了肺炎。”

    安醇眼睛微微睁大,不知是冷还是激动,眼皮几乎要打颤,好像并不相信他说的话。然而就在安德以为他要发作时,他却抬手自己把夹克衫穿好了,吸了吸鼻涕道:“那就好。我相信哥哥。”

    安德喟叹一声,松了一口气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就要进行最后一次治疗了。”

    与此同时,夏燃一把推开站在电梯门口打电话挡路的中年男人,风似地从走廊里刮过。

    她嘴里满是铁锈味,心脏活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兔子,在她竭尽全力奔跑时上蹿下跳地捣乱。

    她顺着病房的编号一间一间找过去,在住院区的走廊尽头,终于找到了熟悉的编号,一推门便看到了郝叔和躺在床上睡熟的奶奶。

    “奶奶!”

    她火急火燎地叫了一声,病床边的郝叔立刻站起来,迎着她走过来,道:“别急别急,你奶奶没事,烧已经退了。”

    “怎么会这样”

    夏燃三步两步走到床前,抓起奶奶的手贴到脸上,抑制粗喘道:“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郝叔拍拍她的肩膀道:“婶子今天早上说胸口疼,疼得受不了,还低烧,我就带她来了,拍了x线胸透检查说是肺炎。医生说老年人免疫力本来就不好,多注意点。”

    “谢谢叔。”夏燃深吸一口气,埋头说道。

    “哈,客气啥。你吃了饭吗你奶奶这里我看会,你先吃饭再来换我。”

    “行。”

    乔女士在医院住了五天,病情总算稳定下来。

    她抖擞精神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家,觉得在医院里浪费钱。夏燃好哄歹哄让她多住两天,咱不差钱,刚发了工资,乔女士死活不听,最后夏燃咬咬牙,把奶奶扑到床上,压着她不让她起来,并顶着一张二十六岁的老脸学着孩子撒娇,摇头摆尾地活像一只乖顺的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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