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不敢直接降到山顶上，貊妖指点着，让钢骨到山门前落下。

    落到山门前，外来小妖不许入类。不过山门前被推平的一块地上，摆着木桌木凳若干，木桌上面各摆着些果点，聚拢的大批飞行小妖，就东一堆西一堆地围桌子赌博作耍，少数不爱热闹的才散坐着闲聊、吃果点，有个妖将领着十多名妖丁维持秩序，包保这些小妖不敢乱来。

    钢骨就要留在此地，等散场后他两个下山。

    今日四方来客拜山，山门下就有位妖王迎宾，经貊妖介绍，才知是苦黎老祖直属的九位妖王之一，号参房王，本相是兔妖。

    貊妖平时不靠谱，平顶山脚下却也谨慎得紧，介绍时只称“苦黎老祖”。

    那参房王说话细声细气的，一直在向拦住的来客解释：“妖奸甚多，老祖好日子里不可出差错，便是往日熟识的，也需如此，诸位多担待些！”

    原来他身边几个妖将，专职查看来客的神魂，若来客是妖王级别，才由参房王亲自查看。

    那几个妖将里，有一个熟面孔，是扎西山的老榆木。

    今日来拜山门的，大多数在二十一地界内讨生活，即便是妖王，也没谁敢炸刺，都老老实实由守门的看过神魂，才放入门去。

    妖将们带来随喜的礼品，就交在山门处，各都贴着树叶，树叶上歪歪扭扭写着自己山场名字，由妖丁接手过去堆放。

    妖王的礼才能拿上山，亲呈送到老祖面前。

    平顶山不收妖丁送的礼，鹿貊二妖倒两手空空，只是轮到他俩时，鹿妖忙冲老榆木得了行礼：“多谢将军引荐，俺才寻到安身之地，将军怎在此地？”

    看到是他，老榆木哈哈大笑：“原是你这白鹿妖，得了得了，说过不用虚礼的！俺与老祖说是半个平顶山的妖，今日不算客，老祖就遣俺来山门受苦哩！你拜山门，可还顺当？”

    “托将军的福，顺当的！”

    只是今日此地不是能寒暄的，会堵到后面妖怪，只略交谈两句，就忙告辞，与貊妖一起任由查看了神魂，进入山门。

    初来的有小妖负责领路，貊妖识得路径，就拒绝掉小妖，自领鹿妖上山。

    这平顶山上，铺上青石板的路径有好些条，某些通往不许外来者去的地方，半玄都记得，只领着鹿妖随人型妖怪们往上。

    还在半山腰，听山脚下突然一声炮响，引得百宝、半玄都驻足，回头观看。

    好一会后，才有窃窃声从下面传来，有妖怪在道：“地煞老祖这般早便到了么？”

    鹿妖略想一会，才记起地煞老祖是蝎妖尾盘的尊号，问身边的半玄：“苦黎老祖的喜节，其余几位妖祖也会亲至？”

    貊妖还未答话，有个漫步上山的妖将正好路过，扭头问：“大漠才逃过来的么？”

    自家不是沙妖，但也是才逃过来的，不必与路遇的多解释，鹿妖点头，应了声是。

    不想这妖将就热情起来，让随从妖丁先走，留在台阶与他俩并肩，开口问：“你这白袍儿上咋写了些好模样字？外间逃来的，难寻到门路，若是真能写得好字，可愿拜山到俺山场去，专写界碑？”

    旁边貊妖哈哈一笑，代答道：“他字写得好看，只是已寻得扎西山得了将军门路，拜了山门！”

    那妖将才有些失望，又问：“你呢？”

    “俺字写不好，打小就圣猿山里长的，黄花娘门下！”

    听貊妖自报家门，妖将又来了别的兴趣：“黄花娘门下，可有门路让俺见这位女菩萨？”

    貊妖笑道：“门路略有些，不过俺打小立有规矩，不白帮别个！”

    那妖将狐疑地看他一会，问：“事成再付？”

    黑白貊答道：“掮客的规矩，只管引线搭桥，事成不成在你自家，俺可不管！”

    那妖将又问：“门路是能亲见黄花娘？”

    貊妖答：“看你出价多寡，若舍得一份黄上品，自能亲见花后！若是黄中品，只能见管账房的獴妖将，再少就没诚意了哩！”

    那妖将咬牙想一会，颓然道：“俺听说见到黄花娘，讨要的体己更多！算啦，这几年收成不好，等俺转了运，再寻她罢！”

    貊妖不愿错过，打气精神劝道：“运道不好，才正要与花后相会，借着冲喜，指不定就转运了哩？”

    那妖将或许真是囊中羞涩，摇着头，又快步上前，带着随从快步向前去了。

    半玄跺脚道：“这瘟生，咋就不愿花销？”

    鹿妖好奇地问：“你等还能为花后拉...拉客？”

    半玄点点头：“俺们花后近些年手边宽泛了，性子越来越拧，渐只重长相，对此等长得不如意，又只求一夕之欢的，叫价也忒高了些，害得俺们生意难做成！”

    先前那妖将确实长得不够英俊，鹿妖咋舌，才知上次花后给出的机会，换算成灵药的话居然不菲，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家拒绝掉，竟是有些亏了。

    貊妖抱怨一会生意黄掉，鹿妖又问先前话题，他才答道：“平时小庆，妖祖们都不会来，最多遣妖王来送贺礼，非得整百大庆，才会亲至，只地煞老祖一个是例外，他成就妖祖日短，又感三家割地之情，只要有闲暇，都会亲自来贺！”

    尾盘是妖祖之尊，鹿妖他们这几句话功夫，山顶上就有一身绿袍长须的男子御空而下，再过一会，又带名小脸小眼睛的黄袍男子，携手并肩飞上去。

    自绿袍长须男子飞下，山道上尽都禁声，等他俩飞得不见，貊妖才小声道：“就是两位老祖了！”

    一路再拾阶而上，直到山顶，才见已到的妖怪众多，怕不有两三千之数。

    最东侧搭建起个一丈高的台子，上面只摆两席，上面就宽坐着刚从头顶飞上来的两位老祖，一位绿袍，一位黄袍，正笑语吟吟交谈，又不时被道贺打断。

    台子下两侧，摆着七十多个小案几，这是妖王之席，上山顶来的妖王，都到台前，向苦黎老祖道了贺，说几句话，献上礼，就有妖丁来收掉礼，知客引到一个小案几后就坐，这是每位妖王独占据的一个席面，坐下就有女妖献酒献茶，又端来蔬果肉食。

    貊妖介绍，苦黎老祖地界妖王有六十三位，加上另几位老祖遣来道贺的，才有七十多个妖王席面。

    鹿妖看着，妖王席现已坐了大半，曾经见过一次的如意王、修罗王、广莽王都已在坐上，想想上次的劫难，看着这三个妖王，鹿妖牙槽有些发痒。

    自家山主黄花娘也已在席面上，娇笑着与前后左右几个邻座打得火热。

    妖王的小席面背后，又是百来张桌子，每张就比较大了，赶到的妖将，也先到台前，不过除榆木妖得了那样入得老祖法眼的，多数并没有对话的资格，只说上几句祝贺话，老祖微微点头，就被引到后面大桌上，十个妖将拼成一桌。

    妖将拼桌上，鹿妖见到万花谷妖将来了三个，自家上司鹤妖九皋在坐，不远处认得的还有个走单的火狐，鹏妖钢骨的原东家。

    到妖丁这一级，却是连近台去道贺都没有资格，貊妖领着百宝，就在席面后作揖，高喊一声：“老祖寿与天齐！”

    外围像他们这样的妖丁最多，怕已有两千之数，作揖祝贺的络绎不绝，高台上绿袍妖祖就连点头回应都很少了。

    后面只有十几溜长短凳子，上不得席面的妖丁勉强能有个座，不过附近倒也有几张桌面堆满吃食，由得自取，又有些小妖托酒水穿梭妖丁群中。

    鹿妖瞧着，为妖丁们准备的吃食也都只是凡物，想来苦黎老祖二十一便家业再大，也经不住这许多妖丁敞开肚皮。

    等级森严，倒也不是不能串台，有几个妖将腆着脸凑到妖王席前说话，妖丁中也有不少到妖将席凑趣钻营的，不过都只是游走，没座不说，不用多久就又会被轰出来，更不可能越级，妖将就凑不到老祖身边，妖丁今日也没资格到妖王席去说话。

    妖丁就坐的长短凳后面几十丈外，又是一溜长案几，貊妖介绍，那是留给各家摆摊用的，不过此时还都空着，因时辰未到，要午席后才会摆摊。

    (本章完)




178.成祖节
    两位大妖怪坐在东边高台上，常被祝贺的妖怪打断对话，地煞老祖尾盘也是好酒的性子，直接大碗装酒，二十一老祖不得空时，他就端碗自饮，才小半个时辰，女妖们就送了三次酒，后来干脆直接抬来一大坛放他面前。

    整个早上，一直有妖怪攀上山顶，道贺的声音不断，直到接近午时，才渐稀疏下来。

    另几家老祖派来的使者也都到齐，前面妖王、妖将席已渐次填满。

    午时过后，山下也闭了山门，不再放妖怪上山，参房王与榆木妖将等才得了空，上山来归座。

    “上酒！”

    充当司仪的一位直辖妖王喝了声，女妖、小妖们又抱酒坛出来，到各处去斟酒。

    这次端到妖王们席前的是酒壶，酒壶里，除送到头席四家来使妖王的是六两酒，其余妖王各只装三两，这酒只比尾盘老祖面前摆的略次一筹，是二十一老祖亲自以灵药泡制，满三两便有玄级中品之效，在席前斟酒的女妖都专门练过，绝不会撒落一滴，全倒妖王们碗里，提妖祖跑腿的四位妖王有两碗。

    送到妖将席的酒坛，里面装的是小次山朱厌王所酿百果酒，只是并非最好的玄下品，而是次一等的黄上品，一桌子妖将，恰好一人一碗。

    后面小妖们抬上大罐，为众多妖丁分倒的酒水，也是朱厌王家山场所出，不过就只抵得未熟透的入流药效了，年年来这么多空手妖丁凑热闹，二十一老祖家业再大，也供不起入品的。妖丁太多，还好倒酒的小妖也不少，很快都得倒满。

    今年不是整百，只是小庆，妖王、妖将送上礼，才能得一杯助益修为的酒水，空手来的妖丁所得的酒对他等妖气都无补，只不过有灵药效果，香味更浓醇些而已。

    酒碗都斟满，看斟酒的女妖、小妖退完场，不知是谁起的头，代表各家妖祖的四位妖王全端酒杯站起身，异口同声叫：“苦黎老祖，寿与天齐！为老祖道喜！”

    他四个出声，立即就盖住山顶上几千妖怪的杂音，山顶上气氛为之一肃，闲谈笑语的尽都停了下来。

    绿袍长须的二十一老祖站起身，遥拱手道：“四位远来辛苦，兄姊们不能到，回去务请转告，二十一也为他们贺，共饮！”

    说完，双手端起酒碗，二十一老祖与四名远路来的妖王一起喝干，扬手露出碗底。

    四名使者并未坐下，后面六十多名本地界内妖王又站起身，所有在场妖王齐声道：“老祖寿与天齐，为老祖道喜！”

    绿袍二十一已经重换了碗酒，这次单手抬起酒碗，举过眉还礼：“各路妖王辛苦，愿也早都再进一步，得晋级为同境，此后以兄弟相称，同喜，共饮！”

    饮完碗中酒，妖王们才都落座。

    这下轮到妖将们起身，尽端碗，一样道：“老祖寿与天齐，为老祖道喜！”

    二十一再换一碗酒，单手持碗还礼道：“各位将军或为妖王打理事务，或自当家，也都辛苦，今日同喜，共饮！”

    再往下就轮到众多妖丁，数千妖怪齐声大喝道：“老祖寿与天齐，为老祖道喜！”

    妖丁数量最多，声音虽参差不齐，喊出来也有排山倒海的气势，二十一再单手执碗酒：“孩儿们远道来辛苦，同喜，共饮！”

    妖丁们喝完，各自落座，台上尾盘老祖再端酒碗站起，扬声道：“今日是哥哥好日子，俺祝哥哥大道坦途，亿万年长青，寿与天齐！”

    二十一老祖又换碗，回道：“俺们同在圣猿山场修行，兄弟年年来捧俺的场，哪用如此生分？愿俺们兄弟携手，共登大道！俺陪你喝三碗！”

    两个老祖连饮掉三碗酒，二十一再向台下扬声道：“孩儿们吃喝耍起来，都勿束住性子！”

    得了这一声吩咐，妖王席、妖将席才都开动，平顶山打杂妖怪们又鱼贯送出好肉菜。

    妖王、妖将们吃喝着，也随口互聊，不少同等级交易就在酒席间诞生，并不是都等着摆摊。

    妖丁们没有席面吃，旁边摆的食物都是凡品，没几个真有兴趣，好些倒已离座，到后面长案几处占地摆摊，不过闲散妖丁出售之物只能摆在地上卖，那些案几是为各家妖王、妖将山场准备的。

    貊妖还在用“真实之眼”神通偷窥老祖们吃什么，百宝看左右已无事，便不理会他，端杯酒先上前，到得了将军旁敬一碗。

    今日奉承老榆木的妖怪不少，榆木妖身边繁忙，不好说话，酒喝过后，鹿妖自觉告退。

    重新讨碗酒来，边走边慢慢品着，就行到后面去看地摊货。

    地摊摆得已多，但妖丁们摆出来的，真没多少太稀罕，多数是齿、牙、角、皮、骨之类，少数是罕见的树种、美食。

    极少见几个，明晃晃的摆着兽皮，上书几句拗口空缺的字体，后面掩着，都只露开始一两句话，多数字迹歪斜模糊，鹿妖问过，只道是传承功法，愿瞧的可换回去自家猜蒙。

    仔细看那些露出来的字，好几张兽皮上内容还完全一样，但看上面所书字句，除了模糊的，前后之间竟还不连贯。

    问问价格，都是十几份黄中品起。

    如今囊袋中只有些不入流，还以不愿曝光的鹿茸居多，这般贵的哪里买得起？

    再逛一会，见几个合伙来的妖丁摆出好些大小木椅、竹篓、陶罐、瓷瓶、炊具摆摊，占了大片地，看着制作都还精良，鹿妖又品着酒游过去。

    出声一问，此等制品，原来都来自人类地界，这几个胆大的妖丁沟通了妖奸，从人类地界吃进些手工艺品来贩卖，竟是不愁销路，好些妖怪都会买些回去用。

    问价格，十件凡人制作的物件就要一株不入流。

    凡人所制，这价格简直贵得离谱，不过想想路上的风险，又确实有些用，鹿妖就挑选出十二件，把价格讲到一株不入流，买了收起。

    转回身来，正见貊妖急匆匆跑过来，拉了他就走。

    鹿妖直被他拉到一个地摊边，摊上只摆着一个陶罐，又有盖子盖着，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

    貊妖之前一句话不说，自家又没有“真实之眼”，鹿妖纳闷着，问那摊主：“你卖的啥？”

    那妖丁一身花绿羽衫，是个女妖丁，个子瘦矮不说，嘴还略长得有些翘，听鹿妖发问，叉着腰答道：“细螭！”

    鹿妖顿吃一惊，忙再问：“可曾化角？”

    不想女妖丁不是个有耐心的，冷哼着道：“要是化了角，已是灵药，哪还会摆地下卖？”

    鹿妖犹豫一下，再问：“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