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鹿妖轻轻放下木梳，在黄花娘背后深鞠一躬，诚恳道：“因小妖上个山主，心眼甚多，不是好亲近的，俺初到万花谷，才怀着提防！不想花后以诚待妖，此等隐秘也肯告知，往后但有用到时，唤俺就是！俺在灵桃峰，有幸得了门北海龙宫的淬体法，妖将以下都有用，过几日写出，遣小妖送来，略表谢意！”

    若不知此事，开山场不防着灵根年年被偷采，妖将晋妖王就极艰难，为此，鹿妖愿将淬体法相谢！

    黄花娘再“咯咯”一笑：“你也算实诚，本后告知隐秘，是指望你多琢磨下你那字上神通，真能移种来灵根，分润本后些，就是两利！又果是个识字多的妖，不枉衣袍儿上生成字！你自家愿送淬体法来孝敬，本后自是欢喜，不过既然妖王无用，山情又如此，家里尽是疲懒货，怕也只略知些艰难的妖将才愿废功夫学，你送淬体法来，本后还要费力学字去教，为此等货可不值，不如本后告知山场，愿学的自寻你罢！”

    鹿妖笑应：“愿来的都可来鹤十二峰，赶巧俺门下几个小妖快晋妖丁了哩，都说要做闲散妖丁，俺还愁寻不到教法术的，将军们去俺那学淬体法，正好换着教法术！”

    女妖王点点头：“那淬体法，也说一遍给本后听！”

    鹿妖就在这居室里，将“万重淬体法”背了一遍，看黄花娘没有再听第二遍的意思，才告辞：“‘瑞’字神通若有成，定来替花后移灵根，小妖先告退！”

    走到门外，才想起都忘了提借灵药之事，忙又折身回去：“花后，俺还想借些黄下品灵药哩，先前都忘了说！”

    黄花娘呆了一下，皱眉问：“要借多少？”

    鹿妖道：“有四五十份，当就足用，来年从俺应得灵茶中扣就是！”

    五十份黄下品也不过才值两份黄上品，女妖王明显松口气：“还以为你要得多哩！唤小翠来，叫她带你去寻蒙哥借领，本后囊袋里可不放黄下品！”

    鹿妖又谢过，出门寻了那叫小翠的女妖丁，她走到居室门口，就听花后吩咐，又转出来，看着鹿妖，一脸全是惊奇：“啧啧！俺们花后瞧顺眼时，常许门下妖丁亲近寻欢，但倒贴的可不多，不想哥哥长得这般丑，中途还会化本相的，完事都能有体己拿！”

    把鹿妖噎得不行，完全无言以对。

    “想是哥哥甚日辣！”

    取笑过后，小翠带他寻到管账房的獴妖将，名字就叫蒙哥，鹿妖领了四十五份黄下品灵药，剩下五份换成不入流，作零散使用。

    乘钢骨返回鹤十二峰，果然已有个翠鸟妖等着，又卖五斤细螭给他，还好财货上已不紧张，鹿妖付掉账，吩咐以后捕到只管再来，都按十五株不入流一斤的价格收。

    翠鸟妖走后，鹿妖再叫来黑白貊，要结清昨日所借，貊妖嬉笑着道：“哥哥明年还就是，俺又不急的！”

    “得了，晓得你今年没灵药吃！”鹿妖将灵药丢过去，又白他一眼，冷笑着问：“将俺种茶本事卖给花后，没讨到赏么？”

    被鹿妖说破，半玄脸上先有些讪讪的，接着很快显出憨厚模样来：“哥哥种茶的本事，又没说过不能外泄，像那说过的淬体法，俺就没泄出去！”

    鹿妖心想，不用你再外泄，俺老鹿自家已经传出去了。

    不再理貊妖，转头关注起两日所得的八斤细螭，如今他自家也会按时叫钢骨去领酒来用的，就叫小山精和蛙妖拿去分批化角。

    对鹿妖来说，妖气并不紧缺，黄中品的细螭如今比黄上品的灵茶还重要，那精血之气虽然一次次被耗掉，但入体到消耗掉的这段有限时间里，也能悄无声息强壮到体魄，又还有些气息留下，实在是好。

    细螭真是好药，只要供应不断，鹿妖都决定以后就靠它，一路到晋升妖将，灵茶反而可以不用。

    眼下看来，圣猿山中就算会捕捉细螭，但先以酒灌醉，再加鲶鱼效应引动争食某种灵药，使其化角之法，只怕还没有几家发现。

    目前，鹿洞中也只有小山精和蛙妖碧眼懂这法子，每次鹿妖都特意防着貊妖，怕他用“真实之眼”偷看，必要在自家视线内才放心。

    八斤的数量有些多，这次倒准备让狗宝也尝试一下，目前门下小妖，就他一个学会“再生”神通。

    鹿妖开始还打算着，也化几个翠鸟妖来使唤，专门负责为自家捉细螭，但又想到，若翠鸟妖密集，指不定又要将附近河段捕绝，还是那些妖丁级翠鸟，东一个西一个到处乱飞，所得已多，又还持久，细螭也能繁衍生息，各方便利，不用心疼购买那点灵药。

    狗宝得赏赐了二两化角细螭，众小妖都眼红，不过他食用过后，受那丝龙气滋补，牛角根只有些痒意，再生得极慢，并无鹿老爷生鹿茸那等特效，倒害他原本那对牛角完全脱体掉，极是可惜。

    要论可成长性，当然是还生长着的牛角才有，脱体下来的材质就固定死，永远只是件小妖脱体之物，狗宝只有重头开始，炼新长出的牛角为武器。

    狗宝学得鹿老爷的“再生”，但已难再靠熟练度精进。

    不经意坑了狗宝一回，剩下的鹿妖只好自家独享，这细螭不难养活，几个罐子中死掉的少，就特意换个大缸喂着，每季度取两斤出来化角，副产品鹿茸又按季节发放给小妖食用，促他等晋级妖丁或化出双手。

    每个季度要耗去十来份黄中品，妖气却增加得不多，鹿妖足够奢侈，能按季节领到鹿茸的小妖们也尽开心，只是有些辛苦。

    成祖节后没过几日，万花谷本山七个妖将陆续到来，向鹿妖讨学淬体法，鹿妖传法之前，与他等约定，门下小妖晋妖丁后，就向他等学法术。

    鹿妖自家也想着再学法术傍身，不过试过几次后，九皋告诉他：“神通似印章，用时只管盖印就行，无须多费力；法术则似书写画画儿，可任你挥洒，只是真要用时，也要脑中先有图或字，思行合一才够快，你用惯了神通盖印的，已成妖体本能，使法术前反倒要先想过，止住神通本意，已慢上一拍，真生死战时，须臾间就分生死，那轮得你多想？若真要用心思在法术上，先花十来年忘掉神通，再学法术，等着融会贯通那一日，若不然，还不如专精神通！”

    鹿妖听过后，想想把法术和神通融会贯通还不知得多少时月，这段日子都要忘掉神通，并不划算，从此绝了学攻击类法术的念头，只专精神通。

    听黄花娘一番话后，“瑞”字神通也要多练，但凡不种茶树之日，晚间鹿妖就将“瑞”字在鹿洞前释放，重点覆盖那两株桃树。

    再开春之后，逃到圣猿山一年多，鹿妖的妖怪年龄正好三十岁，若连做兽的十三年算上，到这世界已有四十三年。

    春风刮过，桃花初开几朵，灵茶园里也可以第一次采收灵茶，百宝丁小妖们的日子同样忙碌。

    头夜采茶，黄花娘亲自来看，见得了七片灵茶，就叫獴妖将暂驻鹤十二峰记账目，又调些小妖来帮着采茶。

    只是她新调来的小妖，惯当老爷的做不来苦力活，便允下采到三枚灵茶芽换一株不入流，在茶园里也是各种不适，几无收获，那等小妖采过一遍的茶树，狗宝等还要再仔细寻觅一次，把漏掉的灵茶芽再挑摘下来。

    听蒙哥回报后，黄花娘气得绝倒，咬牙决定往后要新化些小妖使唤，山场里原本的，寻由头能撵走一个是一个。

    只是她自家也知道，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般决定已下过不止一次，最后撵出去的有限，新化来的小妖不用多久，又要被万花谷这大染缸染得和原本的一样。

    (本章完)




181.改良
    云演十八芽茶是黄上品灵药，不过有项天生短处，便是不能储藏，采下的芽茶过三日就坏，只能及时饮，当不了通货。

    为此，黄花娘今年将七名妖将的体己略加了些，都改成灵茶发放，大匿王、朱厌王等离得近的妖王和走单妖将家，还遣妖丁去通告，愿来万花谷喝茶进补的，一份黄上品换两碗灵茶，虽说让外面妖占去些好处，却也置换回实在的通货。

    有好处占，周边不少妖王妖将过来，不过今年产量还低，两三日也未必会有一碗茶，要随缘或等候，听说附近有个豹妖夫妻山场，男妖到万花谷换茶喝，多等了一天，回去被夫人抓破脸。

    鹿妖该到手十碗灵茶，他如今只靠细螭进补，灵茶自然也要换成通货，看黄花娘都是半价向外换，他便也如此，又还清欠账。

    春浓以后，鹤十二峰上突然来了头金刚铁臂猿，在山峰林间安居，百宝拿鹿茸试过，虽然天生不凡，灵智也有，却真不能化妖。

    没过多久，附近又来了一头，两个大概是同性排斥，爱在峰腰上打斗，打得颇是凶残，要互击得血肉模糊，败的一方才退到鹤十一峰去养伤，隔几日伤好，又来挑战。

    这两个异种兽打得凶残，怕伤到小妖们，鹿妖便问守在茶园的獴妖将，蒙哥答道：“俺们圣猿爷这些本家，生性就爱斗，在山中遇着同类，无不斗得皮开肉绽！对别的生灵倒还好，未闻有主动伤害的。”

    这异种兽铜身铁臂，脚步矫健如飞，力气又大，除了它等同类，妖将都难伤到，真要性子凶恶，除自家这样的少数，小妖、妖丁被近身多半都只有一死。其实能化成妖的话，定然极厉害，可惜造化弄妖，鹿妖也只能徒呼奈何。

    开春采茶，夏季还要加上收获和种植紫金薯。

    半点和十七名新晋小妖都还没有化手，只狗宝、钢骨他们几个，不能分出两拨干活，想着仅仅是采茶一项，小妖抵触情绪已经颇高，百宝就到醉花谷中悬赏，凡挖野外紫金薯来鹤十二峰换的，三十个凡品换一株不入流，不过只换一个月，过时不再换。

    采灵茶要瞪着眼一夜找寻，目标具有不确定性，容易滋生懒惰，紫金薯则只要寻到地面的藤，必定能挖出来，运气好时指不定还能挖到灵药，辛苦几天挖十来处，基本就能凑够一株不入流的，女妖王一年体己也才一株不入流，价格不算差，终于有些小妖动念，会去采挖些来换。

    不过，真放开去干，狗宝挖十处紫金薯，大概只要两三天时间，这些万花谷小妖最少也要五天，多的甚至十几天才凑够换一株的，还有些各挖几块后，几个凑一起来换，只不知一株不入流拿回去怎么分。

    小山精的灵尿，靠自然积攒的话，一日才能有一泡，不过鹿妖积攒下大批不敢拿出去用的鹿茸，正好全给小山精，吃了化尿，算是把灵药洗白掉。

    小山精灵尿加鹿妖“瑞”字神通，去年移栽的紫金薯果然都成活，种下的紫金薯已要采收，实在抽不出小妖来采挖，鹿妖最终动员了黑白貊，两个妖丁亲自卖苦力。

    土系法术生坑自能省力，只是法术是妖气所凝，与灵气已不一样，前辈早有过无数经验，用妖气翻动的泥土，无论种植何等灵药，几乎都不能成。

    除了土系法术，土遁下去也能摘，但还要种植，小山精还要撒尿施肥，只好费力气一个个挖开。

    小山精也在，不过帮不上其它忙，只是等着回种的时候撒尿。

    貊妖自幼立的规矩，在鹿妖这总算应验一次，得许诺干完苦力后分他一份黄下品，没再白出力气。

    才挖半个早上，狗宝就到场来帮忙。

    采茶都在夜间，采茶小妖们白天补觉，看他又来，鹿妖倒过意不去，劝回去睡觉，狗宝只是露齿笑：“老爷都在出力气，俺这小妖哪睡得着？”

    狗宝到来，运气极好，他挖的第一个坑就出了株紫金色的，是黄下品。

    貊妖瞪着看一会，咬牙道：“俺还是叫爷爷妥当些！白鹿爷爷，这般好收成，俺当一季苦力，你就只许这样一株啊？”

    鹿妖被他逗得“哈哈”一笑，指着小山精道：“这不是俺的本事，小山精种的哩，紫金薯不归俺管！”

    今日小山精却不帮他忽悠貊妖，转头问：“哥哥此话当真？”

    这小人儿的命根已还了回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此时若应一声，事后指不定要被闹，鹿妖只好叹道：“你种的，俺管收，收成还不是兄弟两个分？再说俺给你的鹿茸也不少！”

    小山精摇头：“这株黄下品归我！”

    鹿妖只得点头，小山精拿了黄下品，问：“貊妖要不要？要就叫一声来听？”

    貊妖是个没节操的，立马就叫出声：“小山精爷爷，赏俺呗！”

    小山精捂住肚子笑得打滚：“连妖丁都叫我爷爷，哈哈哈！”

    等小人儿缓过劲，果然就将灵药抛给貊妖。

    半玄开心接了，擦两下泥土，丢入囊袋中，又对鹿妖道：“哥哥，这株可不是你出的苦力费，小山精赏俺的哩！”

    鹿妖哭笑不得，貊妖又问小山精：“还有么？还有俺还叫，一声爷爷一株黄下品！”

    这下小山精也受不了他，瘪嘴道：“听一声就够，又不是我亲孙子！”

    貊妖就不理他，多出几分力气去挖坑。

    挖到中午，貊妖也挖到个紫金色的，就先偷偷踢开，踩些疏松泥土盖住，不想鹿妖见他挖的坑里几块都是凡品，下去刨开泥土，又将它取出来。

    貊妖面不改色，憨厚着道：“原来底下还生着一个，亏得哥哥眼尖！”

    鹿妖拿他无法，只好专叫小山精盯防着。

    到下午晌，睡醒的碧眼也来帮忙，没过多久，元香又到了。

    去年种的紫金薯并不多，百来株而已，两日就全部挖出，只是今年有众多鹿茸要洗白，要多种许多，还要再刨好些坑，鹿妖便哄着貊妖一直挖坑。

    貊妖怨归怨，为了好处，卖苦力挖土坑倒未含糊。

    “瑞”字加灵尿，采收的百来个坑里，一个坑里虽只一块能成灵药，但竟没有一个无收获的，最终得了九十多不入流，十来块黄下品。

    看鹿妖清点收获时，貊妖哭丧着脸道：“哥哥快些晋妖将啊，俺才好拜门来叫老爷，要不然现在就拜罢！”

    鹿妖笑道：“未听说还有拜同境妖怪门下的，且就算你想拜门，也得俺肯收哩！”

    看貊妖丧气模样，百宝忍不住问：“瞧你模样，不是不想上进的，咋会被扣掉四十多年灵药？”

    半玄憋了一会，想着这事醉花居里晓得的多，吐实话道：“俺就赌钱的性子不好，上次在醉花居，不合鸿运当头，连赢三十多日，赢了大把灵药，蛇妖将来告诉俺小妖缺值，俺正风头上，答他‘缺就缺，扣灵药就是，手气正旺着，莫来扰俺’，不想将他得罪了，连到蛇七峰点卯四十多日，俺这边又把赢来的输光出去，才没了辙！”

    这样的国宝鹿妖也是无语，不过为谢他辛苦一季，夏季末时自家该收的最后一碗灵茶，让这貊妖喝了去，若不折半价换通货，一碗灵茶能值二十五株黄下品，比今年鹿妖的入品紫金薯收获还多，喜得他发狂，第二泡茶送给小山精化尿，之后乱叫着拍了鹿妖好几天马屁。

    桃花谢后，鹿洞前两株桃树各结了六七个靑绒毛桃，这一年就结果的，想也知道不会是玄级中品，甚至连不入流都难成，多半就是填水乙说的野山桃，枉放了那么多次“瑞”字，还有小山精灵尿，全浪费了。

    不过就算浪费，“瑞”字依旧还要继续练习。

    靑绒毛桃渐渐长大，野桃绒毛难褪，某日早上，不知被什么生物半夜来摘走两个，问小妖们，都未注意到。

    鹿妖想着：“野兽摘去，莫不是已吃得了？”

    便也摘一个下来，扯桃叶擦去桃毛，轻轻咬一口，忙“呸呸”叫着吐掉，不怎么涩，但酸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