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碧眼便晋为妖丁，个子也还是矮小，非得淬炼完些骨骼，人形才能变高，他仔细想想，答道：“俺看哥哥心思，小妖都是要找真正异种的才好，既能得些神通，本事兴许也大些，不如慢慢再补？靠半玄去寻，多半又是糊弄哥哥的！”

    碧眼这厮，提自家时直呼名字，连个哥哥都不肯叫，貊妖在旁，只一脸憨厚。

    想着新小妖入门，神通堂或许又能开，鹿妖瞪那熊猫妖一眼，叫道：“占俺这许多便宜，倒还在鹿洞里趴得安稳？速与俺寻异种去！”

    听又要赶自己出去卖苦力，半玄叫屈道：“哥哥，真不是俺不尽心，得了异种，哪家山场不留着自化妖？俺便能说出花来，只是个小妖丁，借着花后名儿才有些薄面儿，行走各家刮些油水而已，其实哪家真就放在眼里？真逼得急了，山沟里将俺打杀，哥哥还哪里寻俺去？俺神通还未发源完哩，也不好就出门！”

    鹿妖咬牙道：“前番精穷，才叫你空手去讨，此番出去，无须逼要，只与周边山场的说，送真异种来的，俺换一份黄中品给他！你总不好白喝了俺的灵茶，速出去传信，回来再发源神通！”

    貊妖不情不愿地起身，指着钢骨道：“那把他借俺！”

    这等冷天气，鹏妖也不想出门受罪，看鹿老爷点头，不由一声哀叹，却又不敢违拗，只得瞪黑白貊一眼，先出洞去等着。

    天下兽类异种繁多，各有些灵异，有的是返祖，有的是血脉变异，可惜数量稀少难觅，真的不多。

    貊妖这次出门，有鹏妖驮着飞，倒未至东面山场，万花谷周边五百里内，走单山场全都飞了一遍，在天上飞倒是快，在人家山门里要的时间却不短，十多天后两个才都回来，毛发上全挂着冰棱。

    看他模样，百宝未心疼，反倒觉得苦活累活交给这黑白貊，最是恰当。

    貊妖真未偷懒，五百里内走单山场都通知到了，只是一株黄中品的吸引力不够，各家妖将山场并未在意，直到快开春时，才有家妖丁当家的小山场在深山里发现一头长了豹尾的猕猴，两臂上又有些古怪纹路，确定是异种，远路送来换灵药。

    碧眼看过后，说它有举父血脉，而且血脉比宿疾浓厚得多。

    举父这种上古兽名，百宝听都未听说过，想来比麒麟、凤凰之类差得甚远，不过血脉甚浓，总会有些异状，便多给灵药，叫碧眼给它开灵智。

    蛙妖门下就算有了新小妖，也是私妖，与宿疾等一样，都不算万花谷的名额，所以碧眼还只是闲妖丁。

    鹿妖又叫画眉妖百巧与另三个小妖改投到碧眼门下，给他凑齐五个。

    使貊妖与钢骨再赶一趟火狐将军家，可惜这位狐妖将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换一头黑翅鹏。鹿妖无奈，只好叫碧眼再化一头老山雕，做以后出门的坐骑。

    貊妖看得眼热，叫道：“哥哥，等你当了将军，俺也是要拜的，可不好厚此薄彼，也出体己给俺私养个能驮出门的罢，免得总借钢骨，要受他白眼！”

    貊妖告自家刁状，钢骨大恨，不过只有自己一个飞行小妖，常被两个妖丁轮流使唤也不是事，便也劝鹿老爷再多养个山雕。

    为貊妖私养小妖的话，就等同于答应日后要收貊妖进门，想想他这脾性，开了口子往后还不蹬鼻子上脸？鹿妖拒绝了。

    开春之后，鹿洞前桃花又开，茶园茶树发芽，举父血脉的猕猴和老山雕还只初开灵智，但小妖们已全都化出双手，今年采摘灵茶芽会轻松不少。

    茶园开采的第一天傍晚，黄花娘与獴妖将蒙哥一同到来。

    这次到鹤十二峰后，女妖王眼中有些疑惑，没过过久，就撇下蒙哥和鹿妖，在峰上峰下到处乱逛。

    天黑之后，灵茶芽就开始发芽，小妖们一起进入茶园，百宝和碧眼、半玄在各处盯着，顾不上管黄花娘。

    半夜里，女妖王突然飞过来，进茶园一把抓住鹿妖，再飞回鹿洞前。

    将鹿妖丢开，女妖王朝鹿洞里厉声喝：“里面的小怪，连同开灵智兽，滚远些去！”

    那有举父血脉的猕猴，开灵智后并未增大体型，又不肯到山野里居住，就黏在鹿洞里不走；老山雕倒只在山上安身，一两个月时间，它的体型在鹿洞中就有些不方便了。

    小山精不知女妖王为何动怒，忙对猕猴说了声：“山主发怒哩，我们躲远些去”。

    猕猴驮着小山精一溜烟跑远，黄花娘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鹿妖：“这桃树，是谁乱插的枝条？”

    鹿妖不明所以，答道：“俺插的，咋了？”

    “啪！”

    突然而来的重重一击耳光，抽得鹿妖仰天后倒，黄花娘收回手，气急败坏地道：“才与你说灵根没两年，你就盘弄出来，不来告于老娘听，倒这般糟践了？”

    黄花娘平日模样，都要兼顾美貌，一颦一笑无不动人，这次想真是气得急了，都不再自称“本后”，而是直接叫“老娘”。

    鹿妖却张口结舌，借着“稳立”神通稳身站直，手指几株桃树，结巴着问：“这......这便是那灵...灵根？”

    当时听黄花娘说过后，灵根是妖王都着紧的至宝，鹿妖只当十分罕见难寻，哪会知晓，自家种的桃树，悄无声息就成了灵根？

    若是这般，也太容易了些！自家的“瑞”字神通，真那么日辣？

    黄花娘手一指灵桃果核养出那两株，恶狠狠地道：“只这两株才是！还都只是初成，比满山草木略强些，尚未能成型，就被你生生毁了去！如今灵性倒退，又快成凡木了！”

    听黄花娘这么说，鹿妖都有些欲哭无泪，忽又想起一事不对，急道：“花后，去年开春你就来过，那时怎未察觉桃树是灵根？”

    黄花娘听后，皱起秀眉：“去年就在？”

    寻思一会，黄花娘咬着银牙道：“这两株桃树的事，仔细道来，不许隐瞒了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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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古怪的桃核
    听那两株桃树已长成灵根，虽女妖王的意思，大概是坏事了，可只要摸清方向，将来根本不必再愁，鹿妖不由心花怒放，答她道：“是灵桃峰那株灵桃树的灵桃，玄级中品，俺出逃前，与前山主讨了几枚灵桃核，就想着到这边来试种，安居鹤十二峰后，在洞口种下两株，无事便常对着施‘瑞’字神通，去年嫌结出果子，实在酸，才叫小妖寻野桃树枝来嫁接！”

    好歹留个心眼，没说自家带来的灵桃核有上百颗之多。

    “嫁接？”女妖王问一声后，又深皱起眉：“凡物化灵根是常事，但灵药灵根，一个吐一个吞，是物之两极，哪有灵药能转成灵根的？什么灵桃的果儿，这般怪？好怪！太古怪！”

    连说三个“怪”字，不等鹿妖开腔，她突然又骂道：“蠢材，灵根生于天地自然，全循自然规矩，首重在‘自然’二字，除了老祖，哪个妖王种...种得出灵根？能移得成？就只因但凡外力稍加干涉，必就失了吐灵气的本事，化回凡品去！”

    “这般与你说罢，蜂蝇采花、猿猴摘枝，凡无心拿去，都还算在自然之内，但若要想播种、移栽、剪枝，便违了自然本意，灵根就难成，你这啥嫁接插枝，是想要改种变树，最是大逆自然，比播种、移栽、剪枝还更不可恕，把不知怎么长成的两株灵根，又生生毁了去，再救不回！”

    “只是你的古怪神通，本只想着与灵根相关，为何才小小妖丁就真种得出？那是老祖们的手段！啊......”

    说到后面，黄花娘都有些发癫，狂甩着头，把一头秀甩乱，等停下动作，再恶狠狠盯着他：“就算这两株桃才比满山草木强些，送老祖都要被嫌弃的，那也是灵根，并非凡品，指不定就越长越强！”

    看她眼神凶恶，百宝正有些发憷，黄花娘已一把扑上来抱住，眼神突然炙热起来：“好哥哥，那桃核儿还有几颗？”

    被这女妖精一抱，又吐热气在脸上，鹿妖万般不自在，只是她看着纤弱，毕竟是妖王，力气却大，全挣脱不开，急道：“逃来时只带了五枚，洞前种掉两株，今还剩三枚！”

    女妖王已感觉到他的异状，“咯咯”一笑，并不撒手，故意腻声道：“好哥哥，说实话哩，奴就闭着眼，忍着那‘现行咒’，许你几遭罢！”

    被她诱惑，鹿妖一时口干舌燥，忙叫道：“花后撒手，快撒手，撑不住，俺要现本相了哩！”

    黄花娘将信将疑地松手，退开一步，死盯着他，又一字一顿地道：“到底有几枚？”

    “真只讨到五枚桃核......”

    黄花娘显然不信，两道柳叶般的蛾眉在往中间压缩。

    这女妖王对自家是真不错，被她死死盯着，鹿妖莫名心虚，只得改口道：“七枚！”

    他这一改口，顿被看破虚实，黄花娘怒哼道：“让本后瞧瞧你囊袋！”

    鹿妖吓了一跳，忙叫：“是小妖不是了，还想昧下几枚自家种！花后，那灵桃六十年一熟，结果二十多枚，果核俺是都讨了来，只是你也不好都拿去，总得给俺留些！”

    玄级中品灵药，产出不可能有多高，黄花娘这才信了，问：“究竟二十几枚？”

    “二十三枚！”怕再被怀疑，鹿妖不敢迟疑，忙就脱口答，再道：“已种掉两枚，还剩二十一枚！”

    这个数字已差不离，是一次结果的产量，眼瞅着鹿妖骨龄又轻，可信度顿时大增，黄花娘才笑道：“你这鹿妖，也是古怪得紧，也罢，左右还要靠你种哩，你给本后十......十六枚桃核，剩下的本后就不再查问！”

    自家报出的数，都能给留下五枚，女妖王不算太心狠，鹿妖稳下心，试探着问：“都种在鹤十二峰？”

    黄花娘“呸”一声，道：“你是要出去立户的，着紧鹤十二峰做甚？种在这边界上，灵气要散些出去，好处不会都落在万花谷不说，万一被别家妖王瞧破，暗来做贼，本后便察觉，哪来得及救？自是种醉花居里去！”

    去年桃树第一次开花，黄花娘都未察觉，显见一开始并不是，要成灵根，定然离不开自家释放“瑞”字神通，鹿妖嫌远，苦着脸道：“这两株灵桃，俺常以神通浇灌，才得成的，全种谷里去，俺不是要天天跑醉花居？”

    黄花娘道：“若嫌辛苦，搬回醉花居去住罢，本后也好生谢你！”

    听她这般说，鹿妖又吓一跳，忙道：“俺逃难来的，哪会怕辛苦？门下又有鹏妖，来回甚快的！俺若搬回去住，门下这许多小妖都要松掉弦，习性养坏了，再难改回！‘现行咒’不当人子，哪敢让花后违心？生成心病可不好哩，俺替花后种桃，求些别的赏赐罢！”

    鹿妖这般说，总算将话题引开，女妖王问：“要哪样赏？”

    白袍鹿妖答道：“俺门下小妖不够使唤，求花后为俺寻些异种兽来，自化小妖。”

    听到这要求，女妖王又皱起眉：“异种兽哪里好寻？你要哪样的？”

    鹿妖忙道：“也无须多好，俺听说火狐将军家未化妖的黑翅鹏还有几头，大匿王分家泼顽将军处，又有头双尾小赤豹，如那般的就成！”

    女妖王叹道：“火狐那倒还好说，大匿王家的泼顽，是个极难说话的，真真冥顽不化，本后亲去，估摸也不会给面儿，看来还得与大匿王叙叙旧情！罢，你替本后种十六株灵根，便寻十六个异种赏还你，只是想要异兽，真急不得，只看缘法，需慢慢等，除此外可还有要的？将来莫嫌本后赏得轻了！”

    女妖王对下面再好，最后一句话也太实诚了些，鹿妖都有些不解了，不由问：“花后年年都要送礼的，见过的灵根想也不少，怎还只当成重宝？”

    黄花娘哀怨着答：“不是本后眼皮子浅，本后虽是妖王，也要羡你那般造化，没能种灵根的本事，外间所见是多，只是全不能移到自家山场来，只能一年一次，全偷采了往平顶山送，万花谷何曾多过一根？”

    女妖王的意思，是虽年年见灵根，却都不属于她，发现得再多，没有妖祖手段，移栽就退化回凡物，只有万花谷里长出的才算自家的，可惜一个妖王山场，气运变化不大的话，也长不出几株。

    若带来的灵桃核都能种成灵根，那焦黑的兜风岭或又可用，完全可以改造回来，不过女妖王面前已报过灵桃核数目，她给留下的五枚灵桃核之外，最多再多种一两株，其它的不好都显露，显露也保不住，听她说灵根寿数有限，等该老死的老死，再重新种植？

    鹿妖沉思一会，道：“花后要觉赏得少，俺出去立分家山场后，若被妖王觊觎山场灵根，求花后来撑腰，特别是九月十八日，到俺山场坐客罢。”

    女妖王撩开之前甩乱的发丝，吃吃道：“你有这本事，还出去开什么分家山场？不如本后招你做婿，两口儿好生经营万花谷，不要些年，就定是富裕，又有望妖祖之境！”

    鹿妖又被吓了一跳。

    黄花娘所说的，确实是条终南捷径，只是一想到娶了她，自家这白鹿都要变成头绿鹿，从头绿到四蹄，就万般不得劲。

    只是这话不好答，回过神来，鹿妖才小心着道：“百宝谢花后厚爱，只是生为男儿，哪甘心无半点作为，就躺着吃软饭，出门面上都无光哩！俺出去开分家，又不是撇开花后走单，总还要顾着万花谷的！”

    听他拒绝，黄花娘再长叹口气：“你这白鹿儿，本后都不嫌你丑，又中过和尚的咒，还这般矫情！是哩，有这般本事的妖丁，天下能有几个？想着也是不愿与本后做夫妻的，只是负了情，总莫连恩也一并忘掉！”

    老子哪时候和你有情了？鹿妖腹谤着，忙躬身应：“花后恩情，小妖绝不敢忘丝毫！”

    这般说定，黄花娘才摊开手：“十六颗桃核，拿来！”

    鹿妖仔细数出十六颗桃核，黄花娘小心翼翼接了，把十五颗收入囊袋，只留一颗在手上，盯着看半天，丝毫瞧不出异状，只是灵根历来如此，瞧不出异状才是正常的。

    她打量半天，又收起，问：“那灵桃峰灵桃，是圣猿夫人种的么？怎会这般怪？本后听闻，那边几家妖王，逢六十年，就要拼死争一回，想都不知这桃核儿能出灵根罢？”

    对她的问题全不顾，鹿妖只奇怪问：“圣猿夫人？”

    黄花娘又反问：“你不知晓么？圣猿夫人名西望，妖祖修为，老妖王都传‘圣猿五祖，难敌夫人一个’，想是极日辣的，便千年之前，都不太爱显身，这千年来，更好些只以为圣猿山才五位老妖祖，她六百多年前在那边打杀了个元婴，二十一老祖得知，狠赞过一久，本后正巧得闻，方知圣猿夫人在灵桃峰。”

    百宝还是第一次听说西望夫人就是圣猿夫人，怔了好一会，才道：“俺只知灵桃峰妖祖西望老祖，不晓得她就是圣猿夫人，既是夫人，她咋不在圣猿山里，反跑到灵桃峰去？”

    黄花娘摇着头：“圣猿爷与老祖们的事，本后又哪会清楚？”

    (本章完)



185.亲法土石
    紫金薯种完之后，狗宝和老瘟同时在秋季晋级。

    这一天，是貊妖半玄黏上白鹿妖到现在，最强的一次震撼。

    此次震撼，还要超过鹿妖会淬体法，超过鹿妖居然懂得许多神通的道理、能让他也学得不少新神通。

    去年冬季时，貊妖还鄙视蛙妖碧眼，骂他是棒槌，问：“你以为亲法神通这般易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