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居简
道是一种改天换地的愿望,一种开辟新时代的理想。
胸怀大道的人为了达成这种愿望和理想,即便粉身碎骨也全不惧怕。
王道之心中的大道乃是天下大同,人人生而平等,再无上下尊卑之别。人与人之间没有剥削,皆凭劳动养活自己。
这种道无论对与错,始终值得用最大的敬意去对待,因为它是胸怀万民的道,比起所谓的一人修身之道不知伟大多少倍。
刘驽猛然间觉得,自己在这名看似普通的老者面前,不过是一颗卑微的尘埃而已。比起道之先生,他内心有些想法自私自利得简直可怕。
两人为了避嫌,在距离义军大营尚有五里地处告别。
刘驽向王道之长鞠了一躬,“先生的君子之风,令小子汗颜,若有来日,必当再次请教!”
王道之微微一笑,“若有机会,自当再见!”
“先生堪称良师矣,寰宇内无人能匹,后人必会纷起效仿!”刘驽感慨道。
“没有人能够通过模仿他人超凡入圣,你心有抱负,便该走出自己的道。”王道之颇为淡然,不忘点醒刘驽。
长风漫漫,一老一少在旷野中长身而立,心心相惜。
刘驽骑着王道之送的马匹,长驱直至城下。城上守军认出他是大理寺卿,正要开门放他进城,只见他从马背上飞跃而起,踏着城墙蹭蹭直上,翻身跳上了城墙。身下战马一扭头,向义军大营方向跑去。
他从城墙上眺望向远处的义军大营,望见王道之率领的辎重队已经湮没在茫茫人海中,寻不见身影,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丝失落。
第六百八十二节 神策统领
翌日,义军对长安城发动猛烈攻击,据说是全军出击。春明门,明德门,金光门,景耀门,四门全部告急,尽皆处于岌岌可危之势。
大理寺内,前来告急的兵士前后相至,络绎不绝。个个盔甲染血,焦急万分。
刘驽心知义军之所以在此时发动进攻,必然与道之先生归来有关。此人一旦返回大营,便已成为整个义军的主心骨,兵略谋划尽皆出于其手。
从昨日他和王道之同行时观察到的情形来看,王道之这次带回的辎重粮草足够支持义军一月之用,看起来并不打算在临冬之际休战,反倒是要下决心向长安城发动一场大进攻。
刘驽在一众盔甲染血的兵士环绕下,淡定了用完早膳,环视了一圈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将军,让他们务必死守城门,不得出战。有违我军令者,格杀勿论!”
众兵士本是来求援,听了军令后皆是傻了眼,可军令如山倒,哪敢不听,只得纷纷上马,往各自城门处飞奔而去。
待众兵士走后,刘驽叫来副卿董能,“我要去城北的民宅,看看那些铁链打造好了没有。”说道这里,他示意董能离自己更近一些,“你去告诉裴元,我让他准备的东西都可以拿出来了。”
“遵命!”董能得令后急急退去。
刘驽随即请来父亲刘老学究,让其镇守大理寺,自己则骑马出门,只身往城北民宅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只见大街上灰尘漫漫,百姓家中皆是传出妇人孩童的嚎哭声,街头上,兵士们用大车载着滚石、圆木、火油等物资,急匆匆地往各处城头上运去。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他赶到城北被神策军把守的民宅外。神策军统领颜锋事先得到传令,早已在辕门外恭候。
刘驽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颜锋急忙施礼,“都抓起来了,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早在他当初接管神策军时,大理寺卿便已派人告诉过他,军中仍有不少鱼恩义的余党。可这些人不急着杀,正要借他们行“蒋干盗书”之事,通过他们向城外义军散布一些必要的信息。
刘驽略微点头,“这些鱼恩义的余党私通外敌,罪不可恕,都杀了吧!”
“遵命!”颜锋似乎早有准备,连忙叫来一名亲兵,命其将大理寺卿的军令传达下去。
片刻后,神策军大营内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呼求饶声。
“冤枉哪,我跟鱼恩义没关系!”
“我家中有老有小,还请饶命啊!”
“我对朝廷忠心耿耿,我要见皇上!”
刘驽对这些声音毫无兴趣,他跟随颜锋前往被封锁的那片民宅中,只见在三百名铁匠日夜不停地打造下,三万多斤铁链已尽数打造完毕。每一根铁链长达二十丈,各自卷成一捆,摆满了院中场地。
“大人,这些铁链作何用处,可是要用来加固城门”颜锋忍不住问道。
这个疑惑已经困扰了他许多天,在他看来,这些铁链最大的用处便是将各处城门牢牢地栓紧,形成一道道铁链防线,即便敌人的冲车再猛烈,也难以攻破城门,杀进城来。
刘驽哈哈大笑,如今大战在即,他不介意此时将这铁链的秘密告诉颜锋,于是命其过来,对其耳语了一番。
颜锋闻言后大惊,面露钦佩之色,“大人兵略,世上果然无人能及,想那城外贼军必然难以抵挡!”
刘驽面露凝重之色,拍了拍颜锋的肩膀,“眼下这场大战,你需担当重任,不知可否愿意!”
颜锋扑倒在地,“大人放心,卑职即便肝脑
第六百八十三 风雨未歇
当晚,刘驽再次叫来真言教副教主唐彪,这些天他密召唐彪的次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堪称十分频繁。
书房昏黄的烛光下,刘驽望着唐彪,“这些天你来回奔波,受累不少,不知洛阳那边的事情是否已经办妥当”
唐彪连忙答道:“启禀掌门,军师那边已有安排。军师说,请掌门莫要着急,此事还要等到天时相合方可。”
刘驽笑着点头,“萧呵哒的心思和我一样,眼下离霜降只有五天,算不上太久。”
唐彪道:“军师仗着掌门的雄威,已经为掌剑门招揽了不少武林豪杰,其中有新入门的点苍剑派掌门何为贵及其门下一百三十六名弟子,少林般若堂首座难了和尚及其座下二十八僧。”
刘驽微微一笑,“是了,军师果然不同凡响。”
他原先只知道南越武林中的点苍剑派与岭南剑派之间素有纠葛,而少林寺的般若堂和达摩堂也常有不睦,没想到萧呵哒竟能利用这些人之间的矛盾,将其中一部分人拉拢到掌剑门中。
不过也算不上神奇,特别是于箫呵哒而言。
当年萧呵哒不过寥寥数言,便引得草原四族相攻,最后仅剩下寥寥数百人口,至今让听者色变。
草原第一说客,果然名不虚传,即便骊食其再世也不过如此!
既然萧呵哒那边已有筹划,刘驽心中便大感放心。除了萧呵哒外,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感到如此安稳和踏实。
唐彪禀报完事务后匆匆离开。这些天唐彪带领的隼组俨然已经成了大理寺和洛阳掌剑门之间最可靠的联系人,他不敢稍有懈怠,以免误了掌门圣人的大事。若真那样,将来他寿终升天时,功德必然难以圆满。对于一名虔诚的真言教徒来说,这种事简直难以接受。
唐彪走后,刘驽与往常一样,盘腿坐下练功。若隐若现的光晕在他脸颊上显现,在他指尖上,罡煞二气相逐,游动时好似太极图案。
怪颅绕他周身徐徐转动,暗合星辰运转之规律,时不时地张口吸取他指尖太极图中散出的煞气。
怪颅经过这些日煞气的淬炼,体内污浊杂物尽皆排除,通体上下竟呈现出极为明亮的琉璃色来,像极了皇宫里那些由西域波斯运来的珍宝。
刘驽感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忍不住轻吐了一口气,数盏灯火悉数灭去,书房内漆黑一片。
他虽在黑暗中修炼,内心深处却光明无比。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触及到了道的门槛,胸中似有豪情万丈。
道,分上下两等。
下等的道,不过是描述万物运行之规律。
上等的道与之不同,乃是出自人的意志和精神,乃是人类改天换地的愿望,让天下万里江山皆变颜色的雄心壮志。
一个人的修为再高,若是悟不到这一点,到头来不过是万物的奴仆,而非这天地间真正的主人。
他虽不如王道之那般天纵奇才,能轻易在画壁中悟道,可他这些年在契丹、中原经历过的磨砺,却已在他内心攒下悟道的基础。经过王道之略一点拨后,他便灵台开明,心中已有所悟。
刘驽犹然记得道之先生点醒自己的那句话,“人不可能通过模仿他人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你必须走出自己的道!”
而今,他逐渐对自己的道似有所悟,他的道既不同于傅灵运的士族为贵,也不同于王道之的天下大同,而是“天下人无论尊卑富贵,择其有能者居之”!
这一刻,他只觉体内真气汹涌,好似有怒海在嘶吼,潮水连绵而起,声势直达九天之上……
……
同样是在这一夜里,义军大营中尚让寝食难安。
短短几天里,他失去了至亲至爱的兄长,眼望着帐里帐外那些负责伺候自己起居的童子,心中只觉凄凉无比,身边再无一个可相信之人。
尚让不敢闭眼,他一闭眼便会想到那张惠小姐和朱温在耳边厮磨的恩爱模样,心中痛如刀绞。他宁愿那个被官降三级、失去五万属下的人不是朱温,而是他自己,用这些身外之物换得心爱之人相依,堪称值得。
可如今时光已逝,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继续幻想这些,不过是徒自忧伤而已,没有丝毫用处。
此时,帐外闯进来一名兵士,尚让识得此人,正是自己派去向军师王道之请辞的那位。他自知精神低落,思考兵略时常常会心不在焉,常此下去难以担当义军主将大任,不如就此辞去职务。
那名兵士毕恭毕敬地跪在他面前,“启禀将军,军师说,他相信以您的为人气度,必然能够跨过这一关,所以义军主将之位非你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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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节 九月十八
九月十八,霜降,天气骤寒。
即便如此,长安城头上,两军仍然打得火热,毫无罢兵收场的意思。城墙上,唐军死尸累累。城墙下,义军的白骨积成了山。
这场战连续打了五天五夜,双方死伤惨重,其中义军死伤三万许,唐军仗着守城地利减员两万许。
对于义军来说,由于他们可以随时得到兵员补充,损失三万人算不得甚么。
可对于被重重包围的长安城唐军来说,由于天下各藩镇的诸侯都在隔岸观火,朝廷根本得不到任何支援,眼下每死去一人,便相当于减少一份力量。
颜烈身为禁军统领,心急如焚。他已经三天未眠,日夜在城墙上督战。他心里攒着一股气和疑惑,令他原本就焦躁的心情更添了一把火。但凡有属下将军指挥稍不得力,便会惹来他的一通咆哮。
他气的是,自己现在连儿子都使唤不动了。眼下战事吃紧,他本想让儿子颜锋带领神策军前来支援。可这个儿子也不知吃了甚么药,死活不肯同意,说是没有大理寺卿的谕令,谁也别想调动神策军。
他疑惑的是,大理寺卿刘大人明明兵法通神,可在长安城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却偏偏窝在大理寺里的那个院子里不肯动身。即便他三番五次地派人去请,刘大人仍然纹丝不动,只让他死守住城门。
颜烈冒着被冷箭射中的危险,带领诸将在城墙上巡视,从痛哭哀嚎的伤兵们中间穿过,目睹前一刻还活生生的唐军将士,下一刻便被敌人的砲石削去了脑袋,脑浆差点崩了他全身。
见此情形,他的心情愈加失落,使劲用拳头砸自己的额头,企图将这些痛苦的场景从自己的脑袋里赶出去。
正在此时,突然有军士来报,“启禀将军,城外的灞河不知怎么突然决堤了,河水直灌长安而来!”
颜烈闻言生奇,心想眼下并非汛季,怎地会发生河水决堤这种事情。此事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多半是义军中人。
他急忙带领诸将走上城墙,冒着箭雨向城外望去,只见远处河水白茫茫地一片,正向长安城这边涌来。
诸将心中慌乱,纷纷议论。
“统领,莫不是那贼军打算用大水攻城?”
“依我看不像,这样连他们自己的人都要死去好多。”
“你们且不要说,都听听统领的意见。”
颜烈冷笑一声,“这个季节河水并不多,等河水到达城下,顶多浸湿了地面,泡不烂咱们长安城墙。所以无论贼军心中作何想法,咱们都不用害怕,等待刘大人下一步安排即可。”
他心中虽对刘驽有几分微词,但为了振奋军心,不得不为其说上几句好话。加上刘驽先前对决义军的那几战打得着实漂亮,众将听了他的话也便信了,直道大理寺卿果然有妙计,眼下只需死守城门即可。
……
义军帅营中,首领黄巢不顾战事火热,急急从前线召来众将议事,其中包括大将军王仙芝、军师王道之、前军主将尚让,以及一众担当重任的
黄氏子侄、女婿等人。
朱温虽然被官降三级,可仍然是义军中算得上数的将领,是以也被邀请参加了这场大会。
黄巢率先道:“灞河决堤,河水距离此地不过一个多时辰远,诸位以为我军是留是撤”
他说着将目光扫向诸人,期望能从这些人脸上得到回应。
王仙芝喜开颜
第六百八十五节 剖胸示忠
尚让淡淡地看着朱温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冷笑道:“朱将军,我曾听人说起过,那掘开灞河的掌剑门与长安城内大理寺卿刘驽之间有莫大关系,而那刘驽与你是师兄弟关系,你说是要去追剿那帮人,莫不是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吧”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事实上却堪比一把杀人剑。貌似不经意间,便将朱温和唐军拉上了关系,只差扣上一顶背叛义军的大帽子。
朱温心里明白,若是继续任由尚让把持话语,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他的才学不及尚让,辩才更是不及,为今之计只有胡搅蛮缠,令大王等人觉得他是个粗人,不会将他的小心思放在眼里。
想到这,他腾地从地下站了起来,直冲过来揪住了尚让的脖子。他敢当着大王的面,作此鲁莽行径,着实令在座义军诸将大吃了一惊。
朱温吼道:“尚让,你个卑鄙小人。刘驽若真的认我作师兄,早该开了长安城门,何必一直打到现在。你哥哥尚君长是我杀的不错,你喜欢我家娘子,却当缩头乌龟不敢露面,让尚君长帮你从我这里横刀夺爱,老子怎能饶了他。你若是再敢陷害我,老子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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