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居简
如今乃木器的地位已与他平起平坐,肯向他征询一句意见,乃是看在昔日属下的情分上。他若是不肯给这个面子,那便是坏了两人之间的和气。
他面色不动,“乃木将军,容我先去见一眼吉摩德,稍后再作定论。”
“这……好吧。”乃木器勉强答应道。
刘驽一眼便看出这张白净的尖脸似乎不大高兴,然而他没管太多,无视乃木器的不快,带着噶尔海从重重人马中穿过,来到垓心处,只见吉摩德怀里抱着快要断气的那喀巴暗自垂泪,在其身后,数十名达鲁尔派弟子已是伤心欲绝。
刘驽重重地吐了口气,他无论怎样也无法相信,这些达鲁尔派弟子便是那些要造反的人。
他思虑片刻,迅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六十八节 诡异二穴
吉摩德站在马车旁,神情愤怒,“我师父自从功力尽失之后,经过普真禅师的指教,他老人家早已大彻大悟。他老人家心里只有西天诸佛,对两国交战之事无心过问。如今他老人家只想在圆寂之前再看一眼故乡的风土,契丹人怎能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他们先是夺走了我们的马匹,现在居然又要杀我们!”
“你们不该那么急躁,有事情应先来找我。”刘驽招了招手,一旁的兵士送来六十多匹高大的骏马,“这些马都是给你们的,骑上这些马,快些离开草原吧!”
吉摩德一听能够马上返回草原,心情十分激动,然而一想到自己这样带着师父和达鲁尔派众弟子离开,刘驽必会因此担下干系,心中又有几分忐忑,“刘少侠,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契丹人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刘驽见他在紧急关头仍能想到自己,暗想此人可交,心觉甚慰,于是温言道:“吉摩德兄弟,你尽管带着人走吧,余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便可。”
吉摩德从刘驽的眼神中得知他此言是真,看来自己和师父师弟们这一场期望已久的回乡之旅终于能够成行了。
他神色肃穆,朝刘驽鞠下长长的一躬,翻身上马,“刘少侠,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有缘相会。若是将来你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派人到西域通知我,我吉摩德万死不辞!”
“西域那么大,彼地又到处黄沙漫漫,恐怕我会找不到你。”刘驽故作轻松道。
“不会的,我经商的朋友遍布西域。您随便问一个人,便能得知我的下落。”吉摩德诚恳地说道。
“好,那我便记下了!”刘驽说着伸手拍了拍吉摩德的马匹,“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嘱咐你。”
“还请刘少侠示下!”吉摩德忙道。
“佛家既然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便不究虚名。等回到吐蕃后,你们就不要叫’达鲁尔派’了。”刘驽建议道。
吉摩德听明白他的一番好意,这达鲁尔派已经被吐蕃老王钦定为国内的叛乱势力,他们若是再以本派名号在吐蕃境内行走,势必会惹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他说道:“刘少侠的提议甚是有用,既然眼下格鲁派已经灭绝,不如我们达鲁尔派就改名叫格鲁派算了,反正是个虚名!”
“如此再好不过!”刘驽笑道。
两人于马背上长揖告别,吉摩德率领众“格鲁派”师弟拥着载有师父那喀巴的马车驰骋远去。
双方谁也没想到,这一别会是数十年之久。
吉摩德离开草原后,一路上尽心尽意地照顾师父那喀巴。那喀巴虽然病情危重,但他细心照料,竟又多活了许多时日。直至众人到达河湟地后,老僧方才溘然长逝。
在此漫漫长途中,那喀巴将自己这几年来悟得的佛法精要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众弟子。数十年后,“格鲁派”因本派佛法精奥绝伦,受到吐蕃人的万般敬仰推崇,一举成为吐蕃国佛法密宗第一大派。他们身穿黄色僧衣僧帽,因此人称“黄教”,此是后话。
……
刘驽送走吉摩德等人后,返回了谢安娘的帐篷,只见她手握一柄长剑,正在与七伤老人的头颅紧张对峙。双方谁也不肯后退一步,以地上中间的案几为界,已近僵持了一个多时辰。
&n
第三百六十九节 帐外侧耳
“哪怕不能恢复功力,我也不会是废人。大唐太宗李世民、兵圣李卫公,那都是不会武功的人,他们照样闯出了万世基业、为子孙后代立下了不朽功勋。”刘驽接过茶杯泯了一口,他对此甚是自信。
他已与草原上伟大的契丹可汗“亦君、亦师、亦友”三年有余,在耶律适鲁的言传身教之下,他的兵略战法即便比起当世的许多名老宿将,也不遑多让!
他一口饮完杯中茶水,将茶杯放回了案几,“我今天把吉摩德等人放了,乃木器估计要找我麻烦,我这就去可汗那里一趟。”
“乃木器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他。”柳哥听后一惊,接着叹了一口气,“早知如今,你当初便不该用他,如今真的成了养虎为患。”
“此人确非池中之物,他兵权在握,又与八部中的贵族宿老多有来往,根基已是甚深。”刘驽笑了一声,“不过此人并非不可制!”
“如何制他”谢安娘好奇地问道。
“他势力越大,耶律适鲁心中便越是警戒。战争结束之时,便要‘鸟兽尽、良弓藏’了。”刘驽道。
如今吐蕃人的攻势虽然愈发凶猛,但也恰恰说明了他们后力不足,已是在做最后的奋争。待他们将最后那点力气使完之后,战争也该结束了。
“此人不懂得收敛锋芒,就和我父亲当年一样。”谢安娘点了点头。
“也未必,草原上的人不似中原人般肚肠弯弯绕,他们崇尚强者。乃木器越早展露自己的实力,便能越早得到更多势力的依附,或许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刘驽的看法与她有所不同。
临走前,他从毡布壁上取下腰刀,跨在了腰上。
“你要带刀入汗王大帐”谢安娘惊道。
“今日之事不同凡响,说不定连我也会被打成反贼,乃木器等人会说我与达鲁尔派弟子沆瀣一气,他们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刘驽不无担忧地说道。
“那你带区区一柄刀也没甚么用!”谢安娘幽幽地说道。
“至少临死前可以杀两个人垫背。”事至如今,他唯一未变的便是内心那股敢于拼命的狠劲。
其实他心中并非没有盘算,若是可汗真的下令抓他,他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如今他麾下的两万多右军将士对他忠心耿耿,是他可以放手一搏的筹码。他虽不打算因此让草原上血流遍地,但找个机会逃回中原总是可以做到的。
他之所以还愿去一趟汗王大帐,只因为尚对耶律适鲁抱有期望。毕竟三年来他与此人感情非同一般,早已情同师徒。
然而话说回来,耶律适鲁身为一国之君,绝不会感情用事。若是刘驽真的触及契丹八部的利益和安危,恐怕难以得到此人的宽宥。
谢安娘眼瞅着他走出了帐篷,她咬了咬嘴唇,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晚上我要做蒸羊羔肉,你早些回来,晚了就没得吃了!”
“别等我了,你先吃!”刘驽大步流星地离开,他翻身上马,往耶律适鲁汗王大帐所在疾驰而去。
“我等你回来!”谢安娘喃喃地说道。
一路上,刘驽发现不少契丹贵族和将领对自己指指点点,想必这些人对他放走吉摩德一事已经知晓。
他并未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他知道,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契丹可汗耶律适鲁。那些人若是得不到可汗之命,绝不敢光明磊落地对他下手。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骑马到达耶
第三百七十节 幸免于难
乃木器被一群契丹贵族与宿老簇拥着从汗王大帐中走出,他面如死灰,看上去颇有几分怒意。几名上了年纪的各部夷离堇靠近到他的身边,满脸谄媚之色,也不知道在说些甚么安慰此人。
他们似是在筹划甚么秘事,声音乃是压得极低,一改先前在汗王大帐中大张旗鼓的做派。刘驽距离他们甚远,更是听不清楚这些人的低声言语。
直至这些人尽皆走完后,他方才从帐篷侧后方走出,将腰间佩刀交给了帐外守护的汗王亲卫,“我要见可汗!”
“刘将军稍等,容我前去禀报。”一名汗王亲卫答道,他的面色比先前和善了许多。
须臾后,毡帘被从里托起,那名汗王亲卫引他进了大帐。
他一眼便看见耶律适鲁独自一人坐在榻边,正在津津有味地剥栗子吃。耶律适鲁的面容看上去比之三年前更显枯瘦,唯有这几日,他竟不同以往,两颊齐齐生出红晕来,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颇为矍铄。
“感谢可汗出言为我袒护,几日不见,可汗的身体愈加好了!”刘驽走到这位草原上最伟大的可汗身边,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耶律适鲁将手中剥好的栗子递给刘驽,笑道:“哈哈,连你也跟我说起恭维话了。我这是回光返照,恐怕没几日光景了。”
“我只愿可汗能够长命百岁,契丹八部长治久安!”刘驽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将栗子放进了嘴里嚼了几嚼,甘甜而绵软。
“嗯,呜咽的乌尔吉木伦河母亲必能听见你的祝福。刘将军,你我数日不见,今夜你就在我的帐中留宿如何”耶律适鲁淡淡地问道。
草原上数百年来,能被可汗留宿的将军和贵族寥寥可数。不仅臣下视伴君如伴虎,主君又何尝不视臣下如同居心叵测的豺狼
即便是耶律适鲁,也从未给过任何属下这等殊荣。
“可汗……”刘驽听后有些心惊。
耶律适鲁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坐至榻边,又将一把栗子塞至他的手中,“索伦泰从北海送过来的这些雪栗很是不错,粒粒饱满香甜,来来来,我们一起剥着吃。”
两人就这样坐在榻上剥着栗子闲聊,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刘驽望着眼前的这位可汗,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亲近。只见他双鬓染雪,满面飞纹,眼眶陷入面部寸许之深。这位草原上的枭雄,已经彻底进入了他的暮年。
他见汗王亲卫们尽皆退出了帐外,于是轻声问道:“大汗,你的伤势怎么样”
若是他没有猜错,大萨满的巫药虽能抑制耶律适鲁的伤势,其药效给肌体带来的负担也定是十分沉重,否则耶律适鲁不会老的如此之快。
“活那么久干甚么”耶律适鲁笑着反问道,“人的寿命若是太长,便不会珍惜自己每天所过的日子。以前我每日都在苦心运筹,想着怎样统合八部人马,哪里会知道这雪栗有多香”
“可汗说得也是!”刘驽见耶律适鲁竟然哈哈大笑,自己也跟着笑出声来。
三年来,他试过不少药方,尝试配出一剂药来延长耶律适鲁的寿命。然而耶律适鲁所受的是心口致命伤,除去大萨满的猛药攻心之法外,竟没有再好的法子。
他本想因此事对耶律适鲁表达歉意,在看见可汗竟如此豁达地看待生死之后,觉着自己再说这些反而落于俗套,显得不合时宜,因此又咽回了肚里。
耶律适鲁微微一笑,“这些日里,我总会想起年轻时的
第三百七十一节 来势汹汹
耶律适鲁呼地出了一把劲,终于将他彻底扶上了榻,“把腰转过来,刚才磕的是这个地方吗”
他竟开始用手为刘驽揉捏腰上痛处。
刘驽忍痛要爬起身,“可汗,这可不敢。您有伤在身,还是赶紧回榻上去吧。”
耶律适鲁嘿嘿一笑,“看不上我的推拿手法是吧?”
他将刘驽摁回了榻上,为其拿捏起了一阵,待其伤痛缓解,方才返回了自己的大榻,“咱俩就这么躺着聊,你不用起来。”
“是!”刘驽答道,他第一次觉得面前的这位草原枭雄,直像个慈祥的老头。
两人忽东忽西地聊了不多久,耶律适鲁忽然像个小孩一般眨巴着眼睛,问道:“刘将军,你在外面有诨号吗”
刘驽微微一笑,心想人说“老来小,老来小”,还真是如此,他脸一红,答道:“不瞒可汗说,我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爹骂我是‘傻驹子’,别人叫我‘二愣子’,还有个陆姨称我为‘狗娃子’,她的男人茂叔则喊我‘小马’。”
耶律适鲁听后哈哈大笑,“我年轻的时候诨号可没你这么多,别人都喊我‘黑虎’。因为花斑的老虎即便藏在丛林里也容易被人发现,但黑虎一旦等到天黑再出来猎食,便无人能够察觉,可伤人于不知不觉之中。”
“他们应该是因为怕你,所以才给你取了这么一个诨号。”刘驽笑道。
“其实我也想交朋友,可惜这些人都没有足够的胆量。”耶律适鲁摇头叹着气,急促地咳嗽了几声,他忽然瞪眼望着刘驽,“我们能做朋友吗”
“在我心里,可汗早就是我的朋友!”刘驽的声音有些颤动。
耶律适鲁笑着点了点头,“人是越老越寂寞,多个朋友,感觉果然不错。”
烛光昏沉,他因为身上积年伤势的缘故,精力有些不济,再次闭眼欲睡。
刘驽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于是趁他尚未入眠之际问道:“可汗,今夜是不是有甚么大事要发生”
“没有,安心睡吧!”耶律适鲁睁开眼笑道,他将帘门外值守的汗王亲卫喊了进来,“将火炉挪得靠近小榻一些,别冻着了刘将军。”
……
第二天清早,刘驽告辞耶律适鲁,返回了谢安娘的帐篷。
他明白自己在汗王大帐中待得越久,便越容易惹来那些契丹勋贵的妒忌,似乃木器这等权欲膨胀之人更是不会放过自己。
他刚踏进帐篷便觉有些异样,只见帐篷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十数具尸体。七伤老人的头颅在这些尸体间乐呵呵地滚来滚去,咬一口这个,再咬一口那个,似是在享受一场饕餮盛宴。
谢安娘一言不发地侧身坐在榻沿,神情有些疲惫,看上去一夜未眠。
“昨夜发生了甚么事儿”刘驽吃惊地问道。
“我刚睡下不久,便有一群刺客闯进了帐内。”谢安娘指了指地上七伤老人的头颅,“还好有这怪物在,它咬死了一大半人,剩余的人没有敢继续动手,皆是逃了去。我却因此再也睡不着了。”
“凭谁看着眼前这一堆尸体也会睡不着。”刘驽点了点头,“昨天可汗在勋贵宿老们面前出言为我袒护,那些人应是心中不忿,又不敢与可汗当面顶撞,所以才派刺客来杀我。”
 
第三百七十二节 阵前大会
“跟紧我!”刘驽带领几名亲随,疾驰前去召集右军将士,谢安娘紧随其后。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