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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玺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木子从

    宁门宫变,他原以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君位之战,他带着军队气势汹汹地杀入城内。

    而如今,他再一次踏入这道门,可一切都变了,再没有往日的温度。

    他的亲弟弟,叶澜,大江都死了,许多人也离开了,而他却还能身着干净的朝服,走在这条通往楚国至高权力的路上。

    大殿里什么也没了。

    所有的大臣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与家人团聚,而大部分人则是死在了战乱里。

    他坐在大门的门槛上,两边的守卫寥寥无几,他们也一样垂头丧气。

    “嘿,弟兄们,别站着了。”

    李逝叫了叫那几个兵。

    他们转过头对着李逝微微行礼,“君上,不知您有何吩咐”

    “没什么,那,前面阶梯就在那,你们坐下来歇歇吧。”

    “这……君上,我们是宫门守卫,有职责在身不可偷懒呐。”

    “孤要你们坐,”李逝拍了拍地板,那些士兵也就不说什么了,就着地面坐下。

    天色越渐晚了,李逝仍旧坐在那,他看着天空,那如同烧红的云朵,慢慢在夕阳下失去了光泽和颜色。

    “好像这天下啊,”李逝摇摇头,“在这极美的艳丽之色过后便成了最凄凉的结局。”

    他自言自语着,就连身边的士兵们也开始越发难受起来。

    李逝看着他们,“嘿,你们的家人还都在吗嗯”

    那几个士兵转过身看着李逝,他们似乎不太敢说话,又或者只是觉得李逝在随便说说。

    “问你们话呢,你,就你你说说。”李逝指着靠他最近的那个兵。

    他见李逝叫了自己也就开了口。

    “回禀君上,小人家中两个姐姐,父亲早亡,就母亲一人,两个姐姐嫁出去一个,不知生死,二姐……二姐死在了南境军手上,老母亲也自杀了。”

    李逝点了点头,他看出了那个兵的痛苦,也便不再问他,“那你呢,你说说。”

    他指着另外一边的一个较为年长的兵。

    “回禀君上,小人有妻儿,上有老父母,打仗的时候,南境军拆了小人的房子,父母被砸死了,妻子没了音讯,幸得独子被其他兄弟看见,就带着进了军营里头,把南境军打回去后,我也找着了他。”

    “这样啊,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李逝叹了口气,便又指了指离他较远的那个。

    但那个兵似乎比他们几个还要不愿讲话,他低着头,看见李逝指了指他,才不情愿地开了口。

    “回禀君上,小人自小是孤儿,没钱吃饭进了军营,没家人,不过有个老兵算是我师傅,我跟了他五六年,他也是咱们的伍长,前两日和南境军大仗,我们整个伍队的人都死了,就留了我一个




第二百三十九章 归魂
    “君上君上~”

    李逝跑得很快,但见到他的宫人总会停下来打声招呼。

    他害怕再晚一步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深厚的宫墙,枯黄的枝丫,废弃的石板路,在数月前还是最美丽的景色。

    一排排紧闭的宫门将萧瑟凄凉感留在了空荡的道路上。

    李逝气喘吁吁地停在这。

    翰央宫,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那宫门破败,上面已经多出无数道划痕,他可以想象到,疯狂的南境士兵是如何用刀剑强行破开大门。

    李逝小心地走上前,他心里充满了恐惧,他害怕,即将看到的场景会叫他难以接受。

    他的手还是放在了门把守上,轻轻一推,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便彻底打开了。

    里面,三四个死去的宫人倒在地上,还有两个被他们杀掉的南境士兵。

    李逝穿过这些尸体往里头去了,这里的柜子,书架都被翻过,里面的器具金器散落一地。

    李逝看着眼前那道门。

    那是内室的大门。

    然而称作门可实际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中间被劈成两半,倒在地上。

    李逝拿开那碎落的木板,跨过倒下的物件,往里面去了。

    梳妆台,桌椅还依旧摆放在原地,一把带血的剑插在床边,床帘半拉着,一双裸露纤细的腿露在帘子外。

    李逝心中一怔,他涌起极大的恐惧。

    “聂麒聂麒是你么”李逝又靠近了一步,可没有人给他回应,他惊恐地看着那地上破碎的衣服,那分明是楚宫女子的常服。

    李逝似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没能阻止这一切,也许早一点,也许早一日便不会如此。

    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拨开帘子,聂麒的那双眼睛震慑了他的心魄,如此痛苦,如此无助。

    那丝绸缝制的被子半盖在她身上,然而她的衣服却已经被褪去,身体一侧裸露在外,还有几道指甲造成的抓痕。

    “聂麒……”李逝紧紧握住那已经没有温度的手,他将头埋在厚重的床垫上,那抽泣声慢慢传出来,一个人待在一具尸体旁的痛悼。

    他完全想象得到,当那些邪恶的南境饿鬼扑向她的时候,那样的恐惧将是怎么样的。

    可到了最后自己也没有赶到,只能留下这双愤恨人世的无助双眼,告知姗姗来迟的自己,死者的痛苦有多深重。

    李逝哭着哭着,那声音便逐渐消失了,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聂麒,他的泪也哭干了,眼睛里多了一丝释然。

    他笑了,笑地很放松。

    “这乱世之中有几个人可以独善其身呐,与其在人间继续遭罪,或许死了也是种解脱,”李用手轻轻拂过聂麒的双眼。

    那双凄苦的眼睛终究闭上了。

    他走了出去,他回向着第一次见到聂麒时的日子,那才不过是两年前,他在那莺歌燕舞的酒楼中看见英姿飒爽的聂麒,那时他便觉得这位公子很是不同,慢慢地时过境迁,相见的机会也便少了。

    可谁能想到,短短两年,一个高傲的江湖女子便死在了一张说大不大的床上,若是自己不来看看,或许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已经腐烂不堪。

    人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太快了,他不禁感慨自己这么久做的事,实际上到底是在做什么。

    夜晚,安静的楚云宫内大多数宫殿也都关闭了宫门,唯独云帘殿还灯火通明。

    叶澜战死的消息,李逝不得不告诉叶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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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夜愿
    “父亲的军队到哪了”

    “回禀大公子,君上挥兵南下,如今南境军补充兵源充足,整整五万人,估计距离我们也就百里。”

    魏燮很是紧张,他虽然率军攻破了宁泉城,可却没有击败回兵驰援的常力山和叶承。

    三万多人被打得只剩下一万,如此损失,在南境军数次战斗中都极为罕见。

    “大公子,您也不用太紧张了,如今北境齐楚都已经败亡,楚国那寥寥数千人何足挂齿,君上基本上完成了横扫天下的大任,不会过多责怪您的。”

    “父亲不是那种容易被胜败左右感情的人,”魏燮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大意了,不然早早地就可以帮助父亲完成一统。”

    “那大公子如今我们该当如何”

    “还用问立即北上,迎接父亲!驾!”

    魏燮加快了步伐,虽然被叶承用计击败,但存留下来的士兵也大多是精锐骑兵,战斗力依旧强大。

    此刻的三晋已然是千疮百孔。

    北境让男丁凋敝,到处是丧夫丧父的女子。

    云霁国灭,沙尘席卷,原本的沙漠绿洲再次成为了干旱的死地。

    蜀国原本远离中原,安稳顺遂,可自败在魏桀手下之后,裂秧城几乎被夷平,四周最为肥沃的土地也被破坏不少。

    齐国楚国虽然全境并没有被破坏殆尽,但其最为富裕的都城京畿之地却几乎被完全毁灭,再加上大量的军队损失,使得两国一样一蹶不振。

    双王之战,让晋国也同样元气大伤,再加上公孙家死伤惨重,王室地位急转直下,此刻的三晋唯有一国强大不已。

    魏桀手握六万精兵,国内还留守三万正在训练的部队。在如今各国都无力发动反击的情况下,他占尽了一切优势,天下皆在观望,各国贵族惶惶不可终日。

    黑夜降临。魏桀的军队在齐楚走廊扎营。

    他独坐在大帐中,邓光昏暗,几乎难以看清面前的东西。

    外面还有些许士兵们说话的声音,虽然战事结束,但训练有素的南境军队依然不会停止夜间的巡逻和戍卫。

    魏桀端坐在软垫上,他凝神静气,一言不发。

    他的脑子里正是金戈铁马,杀声不断。

    他所思考的是这些年不停息的杀戮。

    “孤,布局二十余年,半生之时皆用心力于天下大势,知二百余年晋国分封之道早已深入人心,然孤志不改。宁行逆天之事,也要将大局逆转,两年战事不息,孤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到之处皆臣服,战将至尾声,二百五十年天下分裂,二百五十年世道混乱,今孤承大一统之志,荀汉祖秦帝之法,一统天下,夜可难寐,志向将成,千古大业,无人可比,此伟哉,此壮哉!”魏桀伸出了双臂。

    他似乎在拥抱这天下,他那激动的双眼流出了泪水。

    这二十多年未曾流过的泪水。

    那一天,他得知父君同意割让宛城,南境军弃防之后,整夜痛哭流涕,夜不能止,自那时起他便立下此志,不完成心中大业,绝不停息自己的脚步。

    今天,年已六十五的魏桀终于有机会大哭一次。

    他哭这二十多年来的步步为营,胆战心惊,他哭这天下唯一他一人有此志向,无人同行,他哭这汉地血雨腥风,终可结束,他哭自己,哭自己苦心孤诣,终于迎来结果。

    魏桀闭上双眼。

    此刻的他,早已将一切抛诸脑后。

    他看了看桌案上已经落灰的文案,那是无关于他征战天下的一些琐事。

    这些年他放弃了一切生活中的小事,每一刻都在为心中宏愿而奋斗。

    直到前些日子杀齐戬后回军齐楚走廊才发觉,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

    这么远的路,这么艰苦的旅途。

    夜幕里的星河美丽却也同样短暂。

    当拂晓来临,他们便消失在天际,那些牺牲的伟大勇士不舍地离开,还要再等八个时辰才能重新俯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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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谢幕之战
    一日。

    百里。

    两日。

    二百里。

    南境军,兵临城下。

    六万大军,一百二十座神臂投石机。

    魏桀又等待了一日,他们将拆卸运输的投石机重新组装起来。

    宁泉城北城墙是保护地最好的一面城墙而其他三面城墙已经在数次作战中破碎不堪,毁坏殆尽。

    李逝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南境军士兵直到这一刻他才确认,如今已经没有可能获胜了。

    返回到宫中,他认真准备了一番,将所要带的那些攀爬,遮掩所需的物件全部找出来,他知道若是正面战场无法击败魏桀那击败他的唯一办法只有刺杀。

    叶承默默看着他,无论如何,此刻死的不能是李逝,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过身。

    咚咚。

    门被敲响了。

    “谁”李逝很是警觉地问道。

    “是我,陈言惬。”

    “言惬”李逝很是惊讶,他快步走上前,打开了大门,陈言惬的的确确站在他面前。

    “没想到你还愿意见我,”李逝笑了,而就在一瞬间他忽然皱起眉头,“不行,现在城内太危险了,你赶紧走,快!”

    “我这次不走了,”陈言惬看着李逝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看着,“我想留在你身边。”

    “你……”李逝有些惊讶,他回过头,那一瞬间和陈言惬对视着,他总觉得陈言惬很是理性。

    实际上,这也不奇怪,就连他自己也在这两年变化太多,而陈言惬所经历的,所看到的凄凉之景也不比李逝的少。

    “这次,算是最后一次了吧,若是我还走那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言惬,我……我也不想……”

    “来,”陈言惬牵着李逝的手将他拉到桌子旁,她放下手中端着的茶水,“你喝点热茶,这些东西我帮你收拾。”

    说着她便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李逝顿时感觉温暖许多,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坐下,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你真的做好去刺杀魏桀的准备了吗”陈言惬问道,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收拾着东西。

    “嗯,这件事必须有人做,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去了,只有我,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义务。”

    他说完,陈言惬笑了,她欣慰地转头看向李逝,“我就说嘛,你这个人的责任心最是非同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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