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门犬
患者不光是喝水时表现出害怕,就连看见水,听见水声,哪怕只是提到饮水,都会感到恐惧甚至痉挛。
他接着把空碗放在小奴头边,尽量离得近,这小奴纠起眉毛来回转着眼睛,看他将水壶里的水缓缓倒出,流水哗哗,倒了大半碗。
将离自己端起喝了一口,还故意吸得很大声,边喝边看,与他对视一眼。
小奴表情里只有疑惑,凝眉盯着,没有躲闪,算是反应正常。
将离看到他脸上有些脱皮,嘴唇干涸开裂,被一大团粗麻布塞着,这样就肯定咬不了人了。
记得李医师说过要先润唇,他留下小半碗水,想要浇到他嘴边。
这小奴果然反抗地朝后挪去半身,不让他碰。
他便一手端碗,另一手慢慢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晃,示意是空的,而后慢慢说道:“没事,我不伤你。”
小奴依然纠紧眉头,眨了下眼睛,又看向他身后站了半屋子的围观者。
将离随即回头让他们都退下,连左右两个护卫也是。
只留下宋桓陪着,让他也蹲下来,不要给小奴感到被人踩在脚下的压力。
两人将他慢慢扶起靠在墙边,他开始还挣扎一下,也许是动了伤腿,痛苦地闷哼一声便随他们摆布。
将离还是没把他嘴里的布拽出来,四肢都被捆住,唯一的武器就剩牙齿,这孩子也算死扛到底。
以免到时再给自己来上一口,在没有沟通好的时候,还是别拿掉嘴里的布。
也不知道这胡人能不能听懂自己说话,此时给将离的感觉,就像在训一条惊恐万状的小狗,明明是鸡同鸭讲,却总觉得对方会懂。
而语言这东西,要靠大量的重复去磨耳朵,一旦积累得足够多,连猫狗都能听懂。
将离指指小奴,再指指自己,又道:“朋友,你,我,朋友。”
没有反应。
他又指指宋桓,再指指自己:“他,我,朋友。”
接着搭手上了宋桓的肩膀,宋桓差点感动得掉泪,公子说自己是朋友,就伸手回搭着将离。
将离继续说:“我们,朋友。”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词冒出来怪腔怪调,就像街边卖羊肉串的师傅。
小奴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眼睛有些翻白,好像又要昏过去了。
将离抱着试试的心态,蹦出了几个英文单词,结果当然是想多了。
无论怎么说,这小奴都没有那种“听懂了”的恍然神情,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随后放了个大招,肢体语言。
他擎着碗在嘴边,抿了口水,指指碗又指指小奴,然后以极缓的速度将碗靠近小奴嘴边。
这小奴是真的没力气了,大概是看面前这两人奇怪,对自己不打不骂还半天废话,没有敌意,才终于由着将离将这碗水慢慢浸湿他嘴边,眼睛依然警觉地盯着。
水都倒在了麻布上,但也洇到口中,嘴唇遇水后,小奴戒备的目光有些松散下来,看来确实舒服许多。
将离又动作轻缓地将他口中麻布拽出,整个过程跟变魔术一样,就是那种从袖子里扯出一连串长长的、好像都看不到尽头的布条。
如果布条体积不够,是会被舌头抵出、再反呕出来的,像电视剧里那种小小的一团根本就塞不住。
足足半米长的麻布条,被塞卷在这孩子口中。
布条刚出口,小奴便好一阵地干呕,呕出些唾液和麻布碎线,全吐在自己前襟上。
将离把碗放到他嘴边喂水,怕他一旦嘴巴空了出来,会又想咬人。
还好,他还知道喝水。
喝得很急,只一口便吸了小半碗。
将离又给他倒满,还让宋桓去拿来米浆。
李医师见事态好转,便也缓步进屋,在旁提醒道:“切不可猛灌,用小勺分次喂食。”
小奴闻到米浆的香气,鼻翼微张,猛嗅两下。
眼睛有些直愣愣地盯着宋桓手里的碗,原本显得惊恐的蓝眼睛,这时如饿狼般焦虑。
宋桓记着李医师的话,将碗拿得远远的,只一勺一勺喂去。
勺子刚到小奴嘴边,险些被他生生吃掉,张开大口紧紧咬住勺子,勺中米浆全都漏了出来。
宋桓也不撒手,硬是捏紧勺柄,带着小奴的脑袋甩了两
第七十一章 驯狼有饵·小狼有杖
要说给物件取名这件事,名字本身可能没有“赋予名字”这一行为的意义来的重要。
无论是动物还是死物,一旦被赋予了名字,那自己与它就有了一定情感上的联系,不再只是一样东西那么简单。
这种情况放到流浪猫狗身上,就更容易理解。
至于名字的内容,可以很用心,翻遍典籍,只为一个意义深刻的称呼,也可以很随意——
“小狼”云娘笑着看向将离,反问一句。
他轻咳一下,道:“懒得想了,本来还想叫小明的,那好像也太随意了点,就叫小狼吧。”
“明者,照也,察也,日月交辉成字,真是个好名字呢,用在一个小奴身上,确是有些过重了。”
“呵。”将离傻笑一声,“小明嘛……还是算了吧,现在就叫‘小狼’,反正也形象,第一眼见他时,我还真以为是头小狼。”
“公子方才说,那小狼是蓝眼睛的胡人”
“嗯,我猜是月氏来的,但也说不准,只能确定他不是匈奴。”
“的确有些兴趣,不知公子可否让妾身也得一见”
将离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他现在伤了腿,住在后院柴房边上,怕是云娘不方便亲自去看的了,等他伤好些,我把他带来给你瞧瞧。”
“嗯。”
两人并行在郑宅后山的枫林小径,红叶已过了盛时,枫叶稀疏,脆叶零落,孟冬的午后暖阳从枝丫间照射进来。
虽已入冬,耀眼的阳光却依然生机勃勃,照得人心情爽然。
将离把地上蜷脆的树叶踩得乍响,还总去挑一些容易踩出声的。
“咔吃咔嚓”了一路,而云娘则有意避开这种叶子,她喜欢踩在软软的地面上。
将离正与她聊着那头小狼的事情……
距买来胡人小奴已经过去了七八日,最初这小狼性子没定,将离不太放心离府。
倒也不是怕他跑掉,只是家里仆人知道这不是普通奴隶,不好用寻常方法去对待,手轻了管他不住,手重了又怕伤到他。
这小狼也只认三人,将离、宋桓和李医师。
将离一走,宋桓也跟着走,若只留李医师一人在府上,这老人家自然是温和相待,好言相劝,若那小狼撒起野来,大概是镇不住。
虽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将离也不愿整天盯着这个不开化的小狼。
他在府里就是看书练拳,泡在书房消磨时间,有时找宋桓或其他管事的下棋投壶。
后院这边如果需要,他才会过来,况这小狼的腿伤成这样,连房间都爬不出来,不用太担心。
火盆一生,把吃食和水送进去,房门一关,他就会在里面埋头吃饭,也闹不出什么动静。
后来给他的席子垫了羊毛皮,这孩子竟也开始赖床。
李医师早上来换药的时候,他还蒙在被窝里不肯出来,比将离起得都迟。
不过伺候这小爷换药喝汤确实挺麻烦,疯闹过几次,不肯吃药,不肯喝益肾壮骨汤。
这个时候,下人就会去把将离从书房请来。
他起初带来一盘加了蜜的糗饵,先让小狼尝一块。
好吃,还要。
不行,将离表现得很坚决,一定得喝完汤药才能吃点心。
小狼摇摇头,在汤药和蜜饵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吃就不吃。
将离也不犹豫,你不吃我吃。
当场就把剩下的两块糗饵塞到嘴里,咕咚一声进肚。
再给小狼显摆了一下空盘子,把盘子放到他面前,留下汤药,带着李医师走掉了。
“为何要将空盘放到他面前”
云娘停了一步,手上的汤媪有些冷了,转头想找珠儿去换,可这丫头又带着宋桓有意落在后面。
“让他后悔啊,本来可以吃到蜜饵的,现在只能吃盘子,暮食也没有,不喝药就没饭吃。”
云娘垂目浅笑一下,双手端着快要冷掉的汤媪藏进裘袍,又问:“然后呢”
然后就一夜没人管他。
小狼叫了两声,说的应该是他们那边的语言,宋桓跟下人吩咐过,不管他怎么嚎都别理他,有本事就爬出来。
他还真就爬出来了……
全君府的人都被提前交代过,包括护卫,这孩子想去哪就去哪,不要拦不要管,就当看不见他,让他折腾。
小狼爬出房门后,与门口的守卫对视一眼。
那守卫谨记九原君的话,赶紧移开眼睛,就当看不见这孩子。
后来将离听后院里的下人说,那小狼用胳膊肘当拐,撑着身体在院子里挪行,拦了几个路过的,可能是想去找东西吃,却没能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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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邀请之函·春夏之官
将离好些日子没见云娘,今天一定要出来见她。
临走时去看了眼小狼,他撑着杖在院子里转悠。
那些在后院浆洗的婆子总会偷偷瞄他胡人的面孔,这让小狼有些不自在,瞎晃两下又回了屋。
“前几日收到君府来的口信,妾身知道公子许久不来是因为有事在身,自然也就放心了,先前还担心了两日,可别又像上次那样遭了刺客。”
将离“嗯”了一声,脑中闪过那女刺客按剑时的样子,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情绪,还有她在离开云中居时说的那句话,心生几分沉重。
随即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说说大青山的骑猎吧。”
两人走着走着,又走到了上次一起看那片枫叶的地方。
枝头已经光秃,不过小径边上倒是多出两个石墩。
是云娘叫人弄来的,因为将离有时会与她来这边散步,逛得久了当然要歇歇。
这会儿二人又并身坐下,将离温润清亮的嗓音伴着冬日暄阳,在萧瑟却浪漫的枫林中,娓娓道着……
……
孟冬下旬的大青山骑猎,原先来自金风的邀请。
将离觉得只两拨人有些少,狩猎当然是人多热闹,便在征得云娘同意后,又给几家去了请简,大都是有些职务的官员。
这邀请的名义之人自然也就不好再是金风或者云娘,而是变成了九原君。
受邀的算不上私交,无非就是之前接触过的几人,或是听过些名字的。
既然后半辈子都要在九原呆下去,那这些位子上的人,最好也要认识,还可以叫上家人一起来见见。
来这里一个多月,当差的没见过几个,自己倒是因为脸上一道疤而一眼就被人认了去,总感觉有些亏亏的。
与其等有了事情再一个一个去认,不如一趟头把大家集中过来,让将离心里有个数。
而且封君撺个局子算多大点的事儿
找人将场地布置好,幕席都摆好,良弓骏马也都备好,珍馐琼浆自是少不了的,大家只要过来就行。
不过宋桓提醒了一句:监御史在看。
听了这话,将离有些想笑喷,就也给魏侃下了请简。
这样一来九原郡的三驾马车就都齐活了。
魏侃回函,谢邀赴会。
这还不够,将离觉得他既已知道了这事,也定是要向咸阳呈报的,与其等他打报告,那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主动去说,省的让有心人劾自己偷偷摸摸拉帮结伙。
既然卫太后要阳元君来监督自己冬狩,那就以预演冬狩的名义来给这次骑猎定性,也算是公事。
便早早让人拟了封奏函,将这事报过去。
对方不会驳,也没法驳。
因为将离的奏函简单来说就是:“冬狩是你们要我弄的,大家都知道我九原君情绪低落不爱玩,于射艺不精,猎艺不专,以免在冬狩这种有军事和祭祀意义的大型活动上出丑,需要提前练习一下,不给咱们家丢人。”
都写成这样了,那边若是不允,不就是打自己脸么。
驿马南下三日三夜便可抵达咸阳,还要注意留出对方批奏返程的日子,且务必要在骑猎之前收到。
这样才不会落人话柄,说九原君妄自行事,不等王命。
然后今天上午就收到了一个字的批奏:准。
这骑猎是将离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场社交活动,也算是九原城的上层聚会了,不光是骑与猎,还有场射礼竞技,只是友谊赛。
骑猎的规模远远小于正式冬狩,而冬狩的话,听宋桓说九原城周遭各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冬狩的一应器物,将逐批往这边运来,工坊那八百支杀矢就是为冬狩而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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