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王妃的自我修养

    既是这样，户政借款之事与老七确是无关。七弟将随身印鉴盖于那日所作乐谱之上，想必是被太子做了手脚，复刻了印鉴，以老七的名义借了笔银子。只是太子每月食俸禄，手底又有不薄的私产，何故会有如此大的花费呢肖之祯眯了眯眼，太子喜好美色，即使大笔银子花在这上面，也不该有这么多的亏空。也许，他该去好好查查此事。思毕，他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

    太液池，游船正停靠在岸边。

    沈茯苓跪坐在席上，面前的矮几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其余的官女子也都垂首端坐，几位司礼女官，典仪司官员，及几位翰林编修并排坐在上位的左侧，面色庄重，静静等待着帝后的到来。

    “皇上皇后娘娘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皇帝皇后携手走上主位。

    “平身。”皇帝嗓音威严，接着道:“今日春和景明，看下坐的名门闺秀将会有人成为皇家儿媳，绵延我皇家血脉，朕心甚慰！”

    皇后朱唇轻启，柔声接话道:“本宫看这些花儿似的姑娘，心里也是十分畅快，如此美景，又有这么多的美人，今日的诗文比试定是精彩绝伦。”

    “那今日不如以春日为题，写写这春景吧。”皇帝提议道，置身于年轻人之中，眼光中仿佛也有了奕奕的神采。茯苓悄悄地望向船外，此刻春风正熏，盛放的桃花之间点映着几分翠色，一派生机勃勃之像。

    “三炷香之内，请诸位小姐以春日为题，做诗文一首，我等会选出其中一首最上乘的作品，供皇上和皇后娘娘赏阅。”随着司礼女官敲了一下手中铜锣，各小姐纷纷执起了湖笔。

    薛瑶华平日不喜读书，这诗文是她的软肋，只见她皱着秀眉，似是要把宣纸盯出字来。

    突然一片桃花被风吹到了茯苓的宣纸上，茯苓见状，略一思索，提笔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稍加润色之后，便听得司礼女官道:“时辰到，诸位请停笔。”

    只听有几位闺秀像是没写好似的发出了几声娇呼，皇后掩嘴一笑:“看样子，有人没作完。”

    “这作诗需长期学习，更兼天赋，并非一般人所能。”皇帝朝皇后耐心的解释道。

    &




第十三章 再遇
    茯苓的诗文在第一轮评定为最佳后，在第二日的书法比试中，又凭借一手漂亮的梅花小楷也得了优。

    后天便是“乐”的考核，茯苓不禁叹了口气。弹琴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她的十指只要碰到琴弦，就会把好端端的曲子弹成另一首，俗称走调。

    为了这次考核，她使出浑身解数练了一曲《阳春白雪》，到现在听起来音准还差一点，更别提什么意韵美了。思至此，茯苓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姐，你叹什么气”浮光看着对琴发呆的茯苓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茯苓头痛的趴在了桌上，要是后天音律比试得了中平或差，那她最后的总评可就危险了。

    “小姐不擅音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无完人嘛。”浮光安慰着她。

    “后天的比试可怎么办”茯苓支着下巴，听着隔壁传来的悠扬琴声，羡慕的说道:“薛小姐的琴声可真美啊。”

    “要不咱们再练练”浮光试探着建议茯苓。

    “只能如此了！”茯苓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为了保护你们的耳朵，我去找个幽静地方练。”

    “我同小姐一起，您一个人我不放心。”说着就开始包裹放在琴架的古琴。

    主仆二人轻手轻脚的溜出了毓秀宫，往御花园走去。毓秀宫位处皇宫西北角，离御花园不远。

    茯苓环顾了一圈，眼尖的发现了一个破破旧旧的亭子，这亭子在御花园不起眼的角落，沉默的过着春夏秋冬，斗拱上有些残破的木料，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修葺过了。附近的树也是长势凌乱，显出一副人迹罕至的模样。

    “就这里吧。”茯苓和浮光走进翠微亭中，将琴放下，“这里如此幽静，不会扰到别人。”

    浮光认同的点了点头。

    肖之祯日常给太后请过安后，正准备出宫回府，突听得一脆生生的女声叫住了他:“王兄！”

    他一回头，便看见八公主肖景瑟活蹦乱跳的朝自己小跑过来。

    肖景瑟与七皇子年纪相仿，皆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八公主鹅蛋脸，丹凤眼，细长眉，脸颊边有个很轻的酒窝，笑起来像熟透了的蜜桃，甜甜的。

    “景瑟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肖之祯温和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一路都跟着你！”肖景瑟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眨了眨眼。

    “女孩子家家的，这么闹腾，今后怎么嫁人”肖之祯看着这个小妹妹温言道。

    “我不嫁人，倒是王兄，马上要给我找嫂嫂了！”肖景瑟道，“王兄，你见过你的媳妇没有”

    肖之祯无奈的摇摇头:“我还未曾见过她。”

    “听嬷嬷说，她们都住在毓秀宫。”肖景瑟闪着水灵灵的杏眼，突然冒出个想法，“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不能，这不合规矩。”肖之祯拒绝道。

    “我就看一眼，远远的看一眼，咱们从御花园穿过去好不好”肖景瑟双手合十，祈求道。

    肖之祯本来对自己的婚事没有一点兴趣，但被肖景瑟一缠，他还是决定满足一下妹妹的好奇心，他嘱咐她:“我们说好，只能远远看一眼。”

    “嗯嗯！”肖景瑟兴奋的点了点头。

    兄妹二人一后一前的走着，肖之祯思及自己的婚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今后的王妃若是皇后的人倒也无妨，没有一个监视他的人，怎么能让皇后放下些对他的戒心呢若要安排一个无关的人也无妨，这也给他省心了。等肖之祯再回过神，发现前面的肖景瑟早就没影儿了。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正当他准备往前找寻肖景瑟时，《阳春白雪》的曲调悠悠的飘进了他的耳朵。只是这调子，好像不太对。他皱皱眉，此地是御花园偏僻之处，谁会在这里抚琴

    肖之祯寻着琴声走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翠微亭中有一少女，她黑发如缎，挽着寻常的丱发髻，头戴一支淡色绢纱宫花，身着藕荷色齐胸襦裙，衬得她肌肤如牛奶一样莹润透亮。

    细看她高挺的鼻梁，盈盈的眉眼，嫣红的嘴唇，肖之祯莫名觉得熟悉，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场景，就是他打掉女扮男装小郎中木簪子的那一刻。

    原来是她！肖之祯心中一动，她竟也在选妃之列他挑了挑俊朗的眉，便朝她走了过去。

    “沈兄弟，别来无恙啊。”肖之祯站在亭子的台阶上，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茯苓本在专心弹琴，忽听有人说话，她手上动作一滞，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眼前男子身着青灰色的对襟长袍，腰间只系了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简单的装扮愈发显得他眉目如画，贵气夺人。

    “肖兄！”茯苓感觉十分意外，她刷的站了起来，几乎没带思索口而出。

    “正是。”肖之祯迈了几级台阶，走近了沈茯苓。

    他方才叫她沈兄弟明明他上次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却还这般调笑她！她不自觉的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涩，但还是很惊喜的发问:“肖兄何故会出现于此处”

    茯苓自上次见面，心中一直敬佩此人思虑事情全面妥帖，原本想着后会无期，如今却又在这深宫中相见，着实意外。

    不过，她问完就后悔了，能在这深宫中行走的男子，无外乎皇帝和皇室的



第十四章 断甲
    “妹妹这是从哪里回来”瑶华站在屋门口，对茯苓主仆道。

    “怕扰到大家，我找了个地方去练了练琴。”茯苓走上前，诚心道:“只是我这琴艺过于糟糕，真羡慕姐姐如此通晓音律。”

    “妹妹竟也有不擅长的东西。”瑶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意，她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所有的心事都会写在脸上，她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前两场的比试你可是占尽了风头！”

    “姐姐说的哪里话正是因为妹妹有不擅长的，所以前两场比试才如此拼命，只为总评能看的过眼。”茯苓心知瑶华因为皇帝赏了自己牡丹花王而吃味，她笑了笑拉住了瑶华的手:“不似姐姐，样样都精，连皇后娘娘都对你青眼有加呢。”

    瑶华骄傲的扬了扬眉，但嘴上却道:“哪有的事，皇后娘娘不过是疼惜我们这些小辈罢了。”她顿了顿，对茯苓道:“来我房里坐坐吧，我给你弹支曲子听。”她有心向茯苓炫耀自己的琴技，将茯苓引进了屋内。

    茯苓一眼瞧见了瑶华桌子上摆着的栗壳色肥而浑圆的玉琴，静静的置于四平八稳的琴桌之上。她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继而对浮光道:“浮光，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回去把琴放下吧。”这琴稍微有些分量，浮光抱琴走了一路，未免感觉有些吃力。

    瑶华的侍女感念那日茯苓主仆的救场，也悄悄跟着浮光退了出来，对浮光道:“我来帮你。”

    此时屋内只剩了茯苓与瑶华，二人端坐在了琴桌旁，瑶华纤纤十指拂过琴弦，琴声古朴典雅，令闻者静心。待瑶华一曲奏毕，准备起身之时，茯苓不动声色的将琴桌轻轻一推，只听瑶华娇呼一声，便带着琴和琴架向前摔去。一旁的茯苓眼疾手快的冲上前去，“姐姐小心！”说着一把拉住了瑶华的手腕，而自己却因为惯性朝后摔去，衣裙缠着琴架将茯苓压倒在地，瑶华也跌在了一旁的软垫上。

    电光火石间，茯苓心下一狠，将左手的指甲置于琴架缝隙之间，稍一用力，原本打磨平整的指甲被齐生生的掰断，顿时鲜血淋漓。正所谓十指连心，茯苓痛的倒抽一口凉气，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回过神来的瑶华不明所以，只见茯苓摔倒在硬地上，琴架压着她的右臂，左手鲜血直流，她急急的站起身喊到:“快来人啊！”

    正在院子里与瑶华侍女闲聊的浮光闻声急匆匆的冲进屋里，心急火燎的搬开琴架，“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你，你的手怎么了”浮光见茯苓左手手指一片血肉模糊，焦急的询问道。

    茯苓忍者钻心的疼，尽量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只不过..是断了几根手指甲...”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浮光看小姐忍者疼的样子，语气里不禁带了几分哭腔。

    “怪我怪我！”一旁的瑶华连声道:“我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琴桌，茯苓妹妹为了拉住我，便被琴架...”

    “小姐的手成了这个样子！可怎么参加后日的比试啊！”浮光扶起自家小姐坐到凳子上，对茯苓道:“小姐你忍一下，我这就去禀告管事嬷嬷去寻医官过来！”

    闻讯而来的管事嬷嬷与医官前后脚到了瑶华的屋子里，医官仔细的替茯苓将受伤的手指上了药，嘱咐道:“小姐，这几日手指不可沾水，也不可触碰坚硬的事物。”

    管事嬷嬷目光一沉，对茯苓道:“你们这些官小姐在闹些什么！怎么会好端端的断了指甲！”

    瑶华站在一边，心里有几分歉意，茯苓为了她不被琴架压着，自己受了伤，这会耽误她的音律比试的。“她是为了我才受的伤...”瑶华在一旁小声道。

    嬷嬷们早就得了皇后授意，不能为难薛小姐，见薛小姐在一旁接了话，管事嬷嬷一时不好发作，瞬间变了脸:“既是如此，那就让沈小姐回房休息吧。只是这后日的比试...”

    “是不能参加了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薛瑶华问。

    “办法倒是有，可换其他比试方式，舞或者唱曲。”嬷嬷如实相告。“这需向司礼女官提前知会一声。”

    “好，嬷嬷，那我便改选舞吧。”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茯苓突然开口道。

    “茯苓妹妹，这都怪我，害你受了这般的伤。”瑶华对茯苓道。

    茯苓微微一笑:“这么说就见外了，若今日受伤的是姐姐，这般好听的琴声我们就听不到了。”

    瑶华被她这么一讲，不禁心头一暖，道:“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倒真有一事求姐姐，后日妹妹跳舞，可否请姐姐弹琴配乐”茯苓抓准时机开了口。

    “这有何难”瑶华自幼受父母兄长疼爱，心思单纯，想到别人因自己受伤，心中有些惭愧。再说，替其抚琴，自己的琴音便可以奏响两次，这在比试里岂



第十五章 选妃
    “陛下，娘娘，这是六位官女子的牌子。”用完午膳后，太监将写有官女子姓名，家世等内容的名牌呈给了皇帝。

    “陛下，这沈家姑娘聪明伶俐，样子也是极美，我看与祯儿是极相配的。”皇后拿起了沈茯苓的牌子，笑道。

    昨日，孙妙宣沈棠进宫，就是为了再询问些沈茯苓的事情，在一番思索后，她决定用用沈棠的这个女儿。沈棠只是区区太医院院正，睿王娶了他的女儿，在朝中也没有任何助益。况且，沈棠现在还是一只听话的狗啊。于是，本来没有入围最终选拔的沈茯苓，在孙妙的授意下，顶替了太史官家的三女儿，成为待选之一。

    “祯儿和沈家姑娘”皇帝接过牌子，略一沉吟，道:“朕觉得不妥。”

    孙妙的心漏跳了一拍，试探着问道:“陛下是觉得，沈家姑娘配不上睿王”

    “非也，朕倒觉得，太子与沈氏甚为合适。”说着便要将沈茯苓的牌子搁在供太子选择的那一栏。

    “陛下且慢，”孙妙上前按住了皇帝的手，“沈氏只是一个从三品医官的女儿，太子贵为国本，二人身份是不是…”孙妙欲言又止。

    “朕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皇帝叹了口气，“只是太子的性格，需要有个聪慧的太子妃提点着些。”

    孙妙心下冷哼一声，太子资质平平，又贪图享乐，薛瑶华这种大小姐脾气定是收不住他的。可是，她并不需要能管住太子的聪慧儿媳，她最需要的是，前朝大臣的支持。

    孙妙扶了扶头上的翠珠钗，道:“陛下，太子多次跟臣妾说，中意辅国公家的二小姐，若换了沈氏，我们这做父母的岂不是生生拆散好姻缘”皇后温言道:“想当初，臣妾一心想嫁与您，可先皇看中了杨家小姐，若不是您一意坚持，甚至要为了臣妾弃了这太子之位，哪有我们今日”

    皇帝闻言，脑海里仿佛回到了初次与皇后相遇的时候，那时的他们都是青春年少，皇后不似现在这般得体大方，却是青涩娇羞，温柔小意。面前头上配满珠翠的皇后仍然美的夺目，恍然间与当初她那张娇俏的脸重合，皇帝心中微微一动，目光里带了些温柔。

    多年夫妻，孙妙见皇帝的样子，心知他心中有了些松动，接着道:“我们做父皇母后的，也要想想孩子们的难处。”

    “可朕听闻这薛家小姐性格任性刁蛮，朕是担心他们成婚后不睦。”皇帝拿起瑶华的牌子，缓缓道。

    “陛下多虑了，太子这般喜爱薛家小姐，想必成婚后也是欢喜的，会听瑶华的话的。”

    皇帝摇摆了一下，回想起当初自己求娶孙妙的急迫心，不忍自己儿子再受这般的煎熬，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皇后笑着说，“再说这沈家姑娘，她外向伶俐，祯儿那冷淡性子，得有个人暖暖他。”她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祯儿会不会选中她，还得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