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湖疑案

    王丽洋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鬓流到腮下，她的眼神空洞，茫然地盯着桌上的啤酒，模样凄惨，令人不忍直视。

    片刻，从她嘴里吐出几个轻微的词:“警官，我说——我坦白就是了……”

    以下摘自王丽洋的口述:

    “我现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悔恨。我和我先生一样，总是对发生的事情心存侥幸，以为只需做一番掩饰，就能消除别人的疑虑，然而现在看来，这种做法是不明智的。在讲述我的经历之前，我必须声明一点，那就是——我的一切行为均与我的丈夫、儿子无关，一切决定和行为都是我自发的，他们毫不知情。接下来——警官，我如实向你坦白我的行为。

    “案发当晚，我和我丈夫在花园门口就分开了，他要上车检查仪表，让我自己先去饭馆。我没走多远，便发现身上没带钱，于是返回旅馆取钱。警官，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不到车上问我丈夫要呢这正是我要坦白的第一点:考虑到林老太在我们之前出去了，我想借此机会返回旅馆，到她的房间看看。虽说没有她房间的门禁卡，可是瞧瞧也不碍事，万一我的运气好，碰上她忘记锁门呢老年人的记性可不好，说不定……于是我趁着夜色溜回旅馆。此时客厅空无一人。我正要上楼，忽然瞥见柜台上放着一张门禁卡，我疑心是谁忘在那儿的，略作思考，我便猜到那是齐先生的。因为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他有将门禁卡放在柜台上的习惯。这下用他的卡便能进入林老太的房间了。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暗想。我




第52章 王丽洋的坦白(下)
    “感谢刘警官和齐先生给我的机会，那我就斗胆往下说吧……我一开门，就看见那副可怕的景象，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我不确定他是否已经死了，于是壮着胆子朝他走去。走近了才看清他的喉咙被割开了，血正汩汩地往出冒。我吓得险些晕过去。可能由于往外冒的血溅到了我的衣服上，才使衣服看上去有块红色印迹。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受到什么支使，直接往外跑，一出门，就看见王茜从楼下上来，她也看见了我。我立刻停在门口，并缩回房间，关上门，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警官，我当时真是失去了意识，眼前模模糊糊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这么呆坐了十分钟，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我的脑海——如果等你们回来发现了尸体，而我正好出现在房间，岂不是有口难言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挣扎着站起来，走出房间，想趁你们回来之前消失。我思忖着到底该回自己的房间，还是离开旅馆，以便最后随我丈夫一道回来，造成我一直在外面的假象。可是时间不等人，我来不及多想，便选择了后者，于是又出了门，匆匆下楼。然而走到一半，我就看见齐先生坐在柜台处。我意识到不能被他看见，立刻返回楼上，打开我的房间的门，想进去缓一缓。我未走完玄关，就瞥见电视机开着，才想起我的儿子一直呆在房间里，我赶紧又出去，以免被他看到。他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那一刻，我彻底蒙了，脑子里塞满了心脏咚咚乱跳的声音。我随意打开一个房间，跌跌撞撞地进去（后来才发现是警官您的），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丈夫打来的，他告诉我不用去饭馆了，他已经把菜打回来了。我紧张得不知所措，生怕其他客人发现我。我环顾房间，忽然灵机一动，走到窗子前，估摸了一下窗户到地面的距离，约莫三米，不是太高。我鼓起勇气跳了下去，幸好地上有积雪，我没有受伤。由于您的房间的朝向与花园相背，因此我跳下来后发现自己在旅馆的后侧，便贴着墙沿绕到花园里，从门口出去，静静地躲在汽车旁。我的丈夫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饭盒，我迎上去，与他一同返回旅馆。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他，我们约定无论谁都不要提及此事，只当它没有发生，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我想说的就是那么多，警官。”说完，她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刘凯辉的神色。

    “没了”刘凯辉满不在乎地问道。

    王丽洋欲言又止，弓着身子，手指不安地点着桌面。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您说！”王丽洋慌忙抢道。

    “你说你回来的时候齐先生已经不在了，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刘凯辉逼视着她。

    “不知道，警官。”

    “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吗”

    “什么电话”她一脸疑惑。

    “别装蒜。有人打电话故意把齐先生引开，好趁机溜回旅馆行凶。”

    她的脸写满惊讶:“我可没有啊！我一回来齐先生就不在了……哪有打什么电话啊！”

    “哪有这么巧的事”刘凯辉眯着眼审视对方，“你想进林老太的房间，可是没有门禁卡，正巧有人打电话将齐先生引开了，你理所应当地拿走了门禁卡，而你事先却不知道……”他冷笑一声，“王女士，你真是异想天开啊！”

    王丽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匆忙辩解道:“可我真没打电话啊，警官！我事先并不知道，我发誓——”

    “那你告诉我电话是谁打的”

    “不——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是宋先生吗”

    “当然不是了！他根本不知道！”

    “那就是你的同谋！”

    “警官，我——”

    “好了，问下一个问题吧。”我示意刘凯辉不要在一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他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先不追究这个。下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林老太的保险柜的密码”

    “不知道。”对方回答得很干脆。

    刘凯辉的嘴角拂过一丝狡黠:“是吗我可记得那次在林老太门外偷看的人是你啊！”

    王丽洋的脸涨得更红了，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双唇紧抿:“是——是我，警官。”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了会儿就走了——”

    “我问你看到了什么！”刘凯辉厉声道。

    王丽洋全身都在抖，努力咬着字:“我——我看见林老太在开保险柜，可——可是我没看见密码——”

    “你当然看不见密码了，隔着这么远！我问你——”他的脖子朝前伸，“你能否根据按键声识别出密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同的键位会发出不同的声音，因此，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能根据声音识别每次按键代表的数字……你懂得这些不”

    王丽洋揩掉唇边的泪水，摇摇头。

    “那好，我再问你——”刘凯辉显得咄咄逼人，“你丈夫的手术刀是不是你拿



第53章 争斗
    是宋先生。

    他的出现让我感到一丝不安，我猜测他已从他夫人的神情中读到了一点信息，果然——

    “刘警官，很抱歉打搅您，”他板着脸，眼睛竟不眨一下，“原谅我在隔壁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是为申明公正而来的。”

    刘凯辉理直气壮地走到他跟前，仰着脖子:“你来对了地方，请坐——”做出礼让的手势，“需不需要我给你叫杯啤酒”

    “怎敢麻烦你我说几句话罢了，何必大张声势”

    刘凯辉听出了对方语气的不满，仍旧昂着下巴:“你说。”

    宋先生和王丽洋对视了一眼，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勇气似的:“我承认我们夫妻俩对你有所隐瞒，可我们说的是实话，我们没有杀人，也没有拿走林老太的钻石！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们至少已经坦白了，你要逮捕的话随你，反正我们是不会承认的！”

    刘凯辉怔了怔，显然没有料到对方的语气竟如此坚定。他咬紧嘴唇，努力寻思如何反驳对方:“——既然如此，那究竟谁是凶手如果王女士在符合多达四个条件的情况下都不存在嫌疑，我想，唯有调监控才能解决此事了——可惜的是，监控坏了。而某些人或许早已发现了这个漏洞，才敢在旅馆内作案——”

    “警官！”医生道。

    “不要打断我，”刘凯辉瞪了他一眼，“就像王女士熟知齐先生有将门禁卡搁在柜台上的习惯一样，凶手同样对旅馆的情况了如指掌:事先剪断了供电房的电线，再用电话将齐先生引开，而他早已知道柜台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不必担心被人查出来，因此放心地打电话……我很佩服凶手的缜密的心思。仔细一想，他的自信难道不是建立在大量的观察之上的吗唯有对那颗钻石极度渴望的人，才会如此煞费苦心，为了得到它不择手段。这不禁又让我联想到王女士——仅凭你对齐先生的习惯的观察这点上看，你和凶手很大可能是同一个人。非要反驳我的观点，我不难找出另一条铁证:王女士，你是否记得你曾亲口告诉我那颗钻石的型号与价格的3.5克拉的d色钻石，价值在一百五十万上下。这能说明一切了吧——”

    “警官！”宋先生抢道。

    刘凯辉毫不客气地做出闭嘴的手势:“让我说完——”他转向瘫坐着的王丽洋，“除了林老太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比你更了解钻石，因为你最想得到它。实际上，从一开始我就被你误导了。你第一次接受我们调查时就把矛头指向了袁小姐，声称她窃取钻石的意图非常明显，给我们造成了错觉，而我们的确在你的影响下对袁小姐展开了调查，这在一定程度上拖慢了我们的工作。而你却隔岸观火，用高超的演技蒙骗了所有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毫不知情、热情大方的人，可以这么说，就在王茜对我说出真相之前，我丝毫不会怀疑到你。然而，一切都事与愿违了……”

    宋先生这次没有发话。

    刘凯辉冷笑一声:“至于昨天夜里齐先生被袭击一事，我认为——”他忽然顿住，冷不丁地拍拍宋先生的胳膊，“你应当参与到其中了吧”

    医生惊讶得合不拢嘴。

    “你的演技同样不赖，医生。”刘凯辉哂笑道，很快恢复冷峻，“这是一次诡异的经历。齐先生，能麻烦你再给我们讲一遍吗”

    我按他说的做了。

    “宋先



第54章 被制服的医生
    故事写到此处，我感到一阵罕见的激动。那一幕拳脚相加的画面给寂静的旅馆平添了一丝火烈的气氛，然而，这种氛围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从天而降的大雪湮灭。我一下子顿悟过来，不禁直打寒颤，仿佛回到岱山湖阴冷而诡谲的世界中……

    宋先生的饭是我送的。他被关在三楼的杂物房。我推门进去，只见他左手戴着手铐，被铐在铁制的水管上，整个人坐在地上，两腿伸直，屁股下垫着一张纸皮，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见我进来了，他的眼睛立时射出一道凶光，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完全和之前温和的宋先生判若两人。

    我小心翼翼地将饭盒递到他脚下，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才看清他的脸上布满了伤口，鲜红的血丝左一条右一条，显然伤得不轻。

    “你们想怎样”他冷冷地问道。

    我的手一震，险些弄倒饭盒:抬起头瞅了他一眼，“不要问我。”

    他不屑地哼唧一声:“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吗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别人铐起来，还不让申辩，难怪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谁叫你先动手我暗想。

    他咬着牙，手不停地晃着，手铐与水管反复碰撞，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他显然因为自己当下的处境怒不可遏。

    “你回去告诉姓刘的——”他指着我的鼻子，“无论他采取什么手段，我们都不会承认的！杀就杀了，没杀就没杀，我们才不当别人的替死鬼！”

    我端详着他的眼角，上面开了一道口子，血凝结成了紫色。我没有出声。

    “——你让姓刘的赶紧报警，我就不信公安局没有一个会办案的警探。非要让这种狗怂来处理案子，把好人当坏人，说不过就动手，我要告他！”他怒气冲冲地说道，“——还有，你们要是有意刁难我的妻子和儿子，我就跟你们没完！我姓宋的不是好惹的！奶奶的……”说着，把饭盒掷到一旁，饭菜洒了一地。

    我掩上门出去了。

    旅馆所有的客人都得知了此事。虽然对于具体情况不甚了解，但几乎每个人都已认定宋先生夫妇是谋害何老头的真凶。至于刘凯辉为何迟迟没有向众人宣布案件的结果以及可以离开的命令，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不解。而他自从把宋先生铐起来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于是整个下午，所有客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



第55章 梦中情人
    “好听吗”袁依梦笑盈盈地向我走来。

    她的突然出现令我感到拘束，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挺好的……叫什么名字”

    “玫瑰色的人生。”

    “噢！”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对这些曲名根本不了解，“怪不得在哪里听过呢！”

    “这么说——齐先生可是见多识广的了”

    “可不敢，我不过是一个粗人，谈不上见多识广。”我察觉到她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笑着摇摇头，“是谁让你放的”

    “经理呗。”她轻轻地掸掉帽子上的雪。

    “为什么在这时候放以前咋不放呢”我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往旅馆的方向瞟了一眼，对我说:“我估摸是他心情好吧——”

    我内心一凛:“心情好”

    袁依梦眨眨眼，表示肯定:“案子都快完了，心情能不好吗”

    “你们倒知道的比我多！”我讽刺道。

    “全部人都知道了，不就是宋先生和王丽洋嘛！”她的眼睛流露出嗔怪，“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不过话又说回来，阿胜——”她抿嘴一笑，眼神难以捉摸。

    “嗯”

    “这案子究竟是谁破的我怎么感觉你的功劳要大一点”

    我听了倍感舒畅，却刻意板着脸:“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警察，我是门外汉，能和他抢功吗”

    “那你不去争取一下”她幽幽地盯着我。

    我如沐春风，心瞬间变得酥软，只顾嘿嘿傻笑。

    “当初我看你一本正经做笔录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开玩笑呢，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她侧目而视，嘴角满含笑意，“能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破案的吗我真挺感兴趣的！”

    我的脸热得发烫:“运气好罢了。”

    “运气是一方面，我更想知道你俩成天在屋子里讨论啥，我给你们送饮料都不下三次了！那个警察真能抽烟，每次去看烟灰缸都堆得老高。阿胜，你们男人咋想的，那呛人的玩意儿有啥好吸的，白送我都不要……”她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端详着她白皙的脸庞出神——简直和下的雪一样白。她的一颦一笑如磁铁般吸引着我。

    “——咋了我说得不对么”她突然顿住，发现我在看她。

    “噢——”我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是啊，吸太多烟也不好——”

    她秀眉微蹙，莞尔一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便不再往下说。

    雪越下越起劲，伴着“呼啦呼啦”的风，打在脸上，凉冰冰的，然而，我却感觉不到寒意。曲子已经放完一遍，正自动重放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