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女军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暖的裸色
连嬷嬷连忙应承道:“是,奴婢这就去。”便抱紧清扬快步离开了。
崔穆鲁善抬起头,望着容悦卿惑人的面庞,心说,自古红颜多祸水,谁知今日竟有此等男子,貌比掷果盈车的潘安,搅得将军府终日无宁。少将军殒世还未逾年,他不思为妻洗怨,反同仇人苟且,若说不是同谋,何人能信当初若不是他同少将军“生米煮成熟饭”,将军又怎会逼迫锦姿退婚,又因愧疚娶了她,把将军府莫大的权柄都交到了那个狼子野心的女人手上岂料到头来一切竟是他们设下的连环局!
思及至此,崔穆鲁善眼中显出鄙夷之色,尽数落在容悦卿狭长翩飞的眼眸之中。他自嘲一笑,也不生气,飘然从崔穆鲁善的身边擦过,留下一阵幽幽缠缠的苏合香之气。
崔穆鲁善知道,苏合香极其贵重,府中唯有锦姿堪用,因她虚寒体质,需此香温里散寒。不过今日她新生产,骨窍尽开,不宜熏香,身上当只剩往日残余味道,想来也是极淡。容悦卿能沾染此味,定是同她耳鬓厮磨过的。因而,崔穆鲁善对他二人的轻蔑又更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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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云谲暗涌故府深(三)
容悦卿受了崔穆鲁善一通白眼,面上虽云轻风淡,内心却是愧郁无比。
他并非多在意一个下人的目光,横竖一直以来这样的目光已将他凌迟了千百次。只是一想起那个不能爱又无法恨的女子,想起曾经有过的软意温存,想起她至死不冥的那双眼睛,心中便像压着一块千钧重的大石,喘息不得,纾解不得,更遗忘不得。
此刻,他只想到苍茫无人的旷野中呼喊一番,到彻骨的朔风冷雨中洗刷一番,若能洗尽从头至尾所沾染的,她的鲜血,便好。
容悦卿步到珞璎阁之外,这是府中最大的一间苑子,原是他和清扬、俊喆三口所居。自从清扬被处死他便搬离了此处,独留老奴崔穆鲁善带着俊喆继续在此生活。
曾经最浮世繁华的珞璎阁,现在已成了门可罗雀的萧索之地。虽然仍是世子居所,下人们却周知福晋不屑世子,待产下将军遗腹子便欲取而代之。趋名逐利,人之所共,故而凡是到珞璎阁当差的,除了老总管崔穆鲁善忠心耿耿,其余无一尽心,无一甘心,致使屋宇蒙尘,草木垂败。就连苑中清扬亲手所植的香雪寒梅久无人打理,都已经凋敝枯死,一如当年种花之人,玉殒香消。
容悦卿目光凝住已成一片枯枝的香雪梅海,不觉泪湿两眶,当年一同植花的画面浮至眼前……
“呵呵,容郎,你怎的连柄小锹都使不利落这坑你挖了多久”娇艳如花的红衣女子手拄着一把锄头,露出明媚的笑靥,一副朱唇皓齿,清亮亮的笑声比马儿颈子上带的铜铃还要悦耳。
她衣袖轻挽在手肘,用露着的那截白莹莹的玉臂拭去了额上晶亮的汗珠,放下自己手中的锄头便来拿容悦卿的铁锹,还笑着打趣道:“容郎这副柔弱身躯,若是在我麾下,恐怕半日也熬不过。”
容悦卿固执地握着锹把不肯松手,嘴上嗔道:“惯会嘲笑人,我怎的就柔弱了还不是因为这土历经一冬,方才解冻,硬得很!”
“哦是吗”清扬见他不肯放下铁锹,便步到身后,双臂从他腋下环过去,两手握在他白璧无瑕的手腕上,微微一用力,一块坚硬的土壳便被翻了起来。
“也并非很硬啊!”清扬笑意满满地挑衅道,“如何要不要为妻帮你”
容悦卿心头一漾,感觉到清扬的前胸贴在自己的背上。她的呼吸一丝一缕的,带动着胸前柔软的起伏。那触觉微妙而酥麻,令人心里痒痒的。
他不觉面色一红,回头瞥见清扬挥然不觉的样子,她因劳动而微红的脸颊上仍带着天真的笑意。若她惯常冷若冰霜的面庞是一匹无上华美的天丝云锦,那么此刻眼睛眯起的形状、鼻梁掬起的微皱、嘴角上扬的弧度便是绣工精巧的繁花缀朵,无一不恰到好处地升华了她的美。
容悦卿险些克制不住自己,想将长久以来隐藏的莫测功夫施展一番,叫一贯压他一头的清扬见识见识自己夫君的男儿风采,也好懂得恪顺夫纲,从此做个柔怡婉媚的乖巧娘子。
然而,这种冲动只是一瞬间便泯灭了。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和家族使命,他到将军府来并不是为做这个女子的丈夫。若不是为着其他目的,他一身好武艺又怎会装作文弱书生,一副小女儿情态,依附在这倨傲的女将军身侧,甘心做个人人耻笑的赘婿
其实,
第16章 龙脉覆荡江山倾(一)
这一厢,容悦卿触景伤情,再度到旖醉楼喝了个酩酊,宿夜未归。
那一厢,投胎成自己异母妹妹瓜尔佳长欢的清扬,被连嬷嬷安置在雅致的嫏嬛居东暖阁中,牛初乳、粟米羹,精精细细地喂养着。
待到奶足汤饱,清扬向连嬷嬷施了个眼色,叫她摒退众婢,独自伺候着安寝。她本欲趁着夜深人静叫连嬷嬷将半年来府内府外的情形仔细讲来,怎奈才出生头一天就经历了那许多纷扰琐事,在这个早产体弱的小格格长欢身体里,不论清扬如何强打精神,亦是感到体力不支,精疲力竭,不待连嬷嬷讲得几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连嬷嬷望着清扬睡得酣熟的小脸,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个慈母般的微笑:这小小的一个璧人,怎的如此精致可爱!她将清扬身上的小锦被又掖了掖,心想,纵然是九层天上的大神,一旦降世临尘也毕竟投了凡胎,到底逃不过凡人的各色需求——吃、喝、拉、撒、睡,全要一一经过去。
听得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声,连嬷嬷见清扬睡得沉了,便起身到外间的小榻上歇了。她后背一沾床,方觉腰眼跟脊背都酸溜溜地疼了起来,到底年逾五旬,体力衰退,筋骨也不济了。想来也是多年未带过婴孩了,上一次还是儿子烽烟小时候呢。
她的儿子,纳兰烽烟,是个极拔尖儿的男儿。双十年纪,已在宁古塔守军中当得了副将,一身功夫同少将军清扬师出同门,将军鹤鸣还在世时也常常点拨,这两人作古以后他便成了军中武艺第一高之人。而且,此子笃循百德孝为先的道理,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忠臣,在军中城中都存有极高威望。
连嬷嬷正想着自己的儿子,便听得窗外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额娘!”
她一激灵,望向窗口,然而只见树影在窗纸上投射下摇摇曳曳的乌影儿,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她以为自己过于思念儿子,以致听岔了,却忽而又听得窗棂被敲了三敲:“额娘,是我。”
“烽儿”连嬷嬷赶紧披上一件外氅,轻手轻脚开了房门,着实吃了一惊:“烽儿,真是你!”
门外,浅浅淡淡的月光洒在纳兰烽烟斑驳的血衣上。他一个七尺高的男儿,身上仅着一见白棉布的中衣,已经几乎被鲜血浸透了,皂色的裤子想来也是染了血,只是看不出罢了,原本干净的面庞上几道狭长的伤口也潺潺流着血。
连嬷嬷一惊,这个做额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拧着劲儿地绞痛起来,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道:“这是怎的了啊”
“额娘,我……”纳兰烽烟脸色惨白,显然失血不是一时半刻了,他喘息着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进去再说。”
连嬷嬷探头瞧了瞧,好在已是夜深,四下寂静无人,便赶紧将儿子拉进了屋内,扶至小榻上安顿好。
“烽儿,谁将你伤成这样”连嬷嬷一边帮纳兰烽烟止血,一边焦急地问道。
突然,雕着喜鹊登梅的屏风后面,婴儿摇篮内的清扬发出一声轻轻的娇哼。
纳兰烽烟立刻警醒起来,低声问母亲:“谁在屋里”
连嬷嬷忙答道:“哦,是福晋诞下的小格格,交给我抚育着。”
纳兰烽烟皱了皱眉头,奇道:“您又不是乳娘,怎么不交给乳娘养着”
连嬷嬷摇摇头,说:“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日后讲给你。先告诉额娘,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纳兰烽烟压低声音说道:“额娘,龙脉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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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龙脉覆荡江山倾(二)
连嬷嬷听闻儿子要她一起逃命,着实难住了。她指了指屏风问道:“我若逃了,小格格该当如何”
纳兰烽烟一愣:“您不在自然有别人照看她,您又何须挂怀”他眼珠一转,又道:“难不成额娘的意思是我们带上她,若遇到追捕还可用她换取生机”
“不可!”连嬷嬷赶忙打断了他,“这小格格……不是凡人,是‘奥都妈妈’投生,万万不可对她不敬呀。”
“怎么可能”纳兰烽烟嗤了一鼻,声音带了几分惊诧和不屑,“额娘糊涂了那些鬼神不过都是传说,或是上位者蛊惑人心的说辞,岂可当真”
连嬷嬷急了,抓着儿子的手说道:“若不是亲见,额娘岂会相信!我问你,你可曾见过生而能言的婴孩”
纳兰烽烟面色一滞,脸上疑虑更甚:“如此说来,额娘见过”
连嬷嬷脑中突然闪出一个想法:既然小格格是天神下凡,便去求求她罢,说不定她能解了烽儿此刻的困局。
这样想着,连嬷嬷拉起儿子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到屏风前边,强逼他同自己一齐倒身下拜,嘴里低呼道:“格格,求你救救吾儿烽烟!若能帮他度过此劫,今后我们母子二人必定结草衔环,鞍前马后,以报格格大恩。”
屏风之内一片寂静,仿佛根本没有人存在,连嬷嬷急切的呼吸衬得她此刻面上的虔诚有些可笑。
纳兰烽烟蹙眉望向母亲,脸上的表情从狐疑变成了怜惜:额娘定是因龙脉被毁这一消息过于震撼而失了心智,居然相信起这些怪力乱神来了。
就在纳兰烽烟欲拉起母亲逃命的时候,一个软糯的童音从屏风中兀自传了出来:“救他不难,但我有个条件当说在头前。”
这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如同那“震天雷”似的,炸得纳兰烽烟脑中“嗡”地一声,惊骇得无以言表。
连嬷嬷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儿子,磕头如捣蒜:“格格请说!只要能救吾儿,无论什么条件奴婢都答应你。即便你要了奴婢性命,奴婢也绝没有半句怨言。”
“额娘!”纳兰烽烟骤然惊醒,拼命摇着头说:“不行!我的命怎能拿额娘的去换若是如此,我便立时死了,也好过连累额娘!”
这时,屏风后的清扬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纳兰烽烟,但凡我所询问,你能否做到知无不言若不能,便请离去罢。”
纳兰烽烟微微思索了一番:且不管这个奇异的小格格是否真能救自己,单凭她生而能言这一点便可知绝非凡人,万万开罪不起,既然只需帮她解疑,不用额娘填命,这又有何不可左右自己也已是走投无路了。
故而他随着母亲拜了一拜,说道:“求格格指点迷津,烽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扬前刻已在屏风后听闻了龙脉被毁一事,此时便打算细细问个明白。她轻启樱唇说道:“你便将龙脉被毁的经过与我仔细道来,记住,切不可落下任何细节。”
纳兰烽烟略有迟疑,却被连嬷嬷轻轻撞了一下,于是开口答道:“也无甚细节可言,若格格信我,我便说罢——是额驸容悦卿带一班武功极高的杀手从天而降,杀死了所有当值守军,仅我一人拼死逃出。远远见到他们一把火点燃了祠堂,大火便将整个觉罗古城烧了个干净。军营我是回不去了,早在少将军死后,额
第18章 龙脉覆荡江山倾(三)
连嬷嬷按照清扬的吩咐将儿子纳兰烽烟的舌上止住了血,并将他扶出门去,令他假装晕倒在门前的庭院中,然后自己反身回了屋内。
不多时,便听得喧喧嚷嚷声音自嫏嬛居外而来,应是追杀纳兰烽烟之人未能得手,只得禀报了自己主子,到将军府内抓人来了。
连嬷嬷怀抱着无心睡眠的清扬,坐在榻上严阵以待。
果然,东暖阁的门很快被敲响,叩门人的声音竟是锦姿身边的大丫鬟婵娟:“连嬷嬷,夜里府中进了刺客,福晋亲自来看看格格是否安好,快些将门打开罢!”
清扬心中按捺:来的竟不是容悦卿,而是西林觉罗锦姿难道龙脉一事她也有份看来他们这对狗男女还真是沆瀣一气!
连嬷嬷望了一眼怀中的清扬。说来也奇怪,此刻似乎只有这个未足月的婴孩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和指望。见到清扬颇有底气的眼神,她的心方才定了下来,便将清扬安放在榻上,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换成谄媚的表情,迎上去开了门。
只见锦姿穿着一身雪狐皮连帽大氅立在门口,这件衣裳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煞白煞白的脸儿,不细分辨几乎要和身后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了。
在见到锦姿的刹那,连嬷嬷惊呼道:“我的天呐!长生天保佑!福晋刚刚冒死产下小格格,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刻,怎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出来吹风婵娟,你也不是第一天伺候主子了,福晋母女情深,关切格格,不顾自己的身体,可你做奴婢的怎么也不知道劝劝这万一要是落下毛病,谁担待得起”
锦姿听得连嬷嬷一席话,心中戒备稍稍缓和了些,轻描淡写地说道:“无妨,连嬷嬷不必责怪婵娟,是我实在惦着长欢,不来看看终究放心不下。”
说着,锦姿款款步入暖阁之内,见自己的“女儿”躺在榻上,便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自己在榻上坐定,逗弄起清扬粉嫩的小脸来。
清扬注视着锦姿的面孔,心中的愤恨抑制不住地升腾起来,若不是她还未曾长牙,必定已将一口银牙都咬碎了。不过,为了后边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她又不得不隐忍着,没有挣脱出锦姿的怀抱。
连嬷嬷跟在婵娟后边,两人并身立在锦姿身边,俨然她的一对心腹。
锦姿不疾不徐地吩咐道:“将人带进来吧!”
立即便有几名锦姿的亲卫将一个穿着染血中衣的男人架进来,丢在了堂中。
“连嬷嬷,你可知道这胆大包天的刺客是何许人也”锦姿挑挑眉,语气淡淡地问道,个中却含着化不开的坚冰,仿佛此刻窗棂上凝结的霜花,看似轻轻柔柔,实则极寒彻骨。
连嬷嬷自然认得这便是她的儿子烽烟,却不得不装作毫不知情,懵懂地说道:“这是作甚将个浑身是血的人儿带入暖阁,莫要惊吓了小格格才好!再者,奴婢怎会知道这刺客是谁奴婢昨夜陪伴格格,未曾听到任何响动,根本不知府中进了刺客。想来,刺客应没有到嫏嬛居来罢!”
“呵。”锦姿轻笑一声,向婵娟施了个眼色。
婵娟会意,狞笑着走上前去一下捉住了男人的下颌,将他的脸抬起来,朝向连嬷嬷扭了过去。
“烽儿”连嬷嬷故作惊骇之态,冲到纳兰烽烟跟前,抓晃
第19章 龙脉覆荡江山倾(四)
未等连嬷嬷说话,就见一名锦姿亲卫进到屋内,说了句“得令”,挥刀便要向纳兰烽烟的四肢刺下去。
“不要!”连嬷嬷扑上去挡在儿子身前,老泪纵横地哀求道:“福晋,求您念在老奴半生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从未违逆过您,就请您高抬贵手放过烽儿罢!千万不要将烽儿的手脚废去!您留下他,我们母子二人必定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锦姿一双杏眼凌厉地扫过地上的纳兰烽烟,幽幽地问道:“你倒说说看,我留下他有何用处府上又不缺做事儿的人。纵然我安排他个差事,他一个军中待惯了的武夫,眼高于顶,能做得了服侍人的活计吗况且偌大一个将军府,养活着百十口子人,本就十分拮据。加上辛亥之役以来朝廷停了饷俸,现下府库已是捉襟见肘,总不能再白养个闲人罢”
连嬷嬷知时机成熟,便按照之前清扬所吩咐,对锦姿说道:“福晋,小格格神仙临凡,天生贵胄,将来必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所以必需请名师从小悉心教导。烽儿乃宁古塔第一勇士,曾受鹤鸣将军点拨,一身功夫整个军营无出其右者。奴婢认为放眼宁安城,再没有比烽儿更适合做格格武师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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