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女军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暖的裸色
长欢带领寞愁军进入旧称卜奎的齐齐哈尔城,进驻那座原本属于鲍叔臣的黑龙江督军府。此时,鲍叔臣的部下及家眷早已闻风而遁,将城中财富、粮草席卷一空,只留下一座空空如也的府邸和满城凄凄碌碌的平民。
望着眼前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的景象,长欢突然想起前世父亲瓜尔佳鹤鸣常说的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民贵君轻,社稷之本。然而,战乱岁月,最苦是民。一座城,无论被谁攻占,总要将本就饱受苦楚的民众再搜刮一气。更有甚者,为宣泄而屠城的也不鲜见。经年日久,百姓早已无所谓谁成王、谁败寇,对他们来说左右都是一样,勉强活着就罢了。
“来人。”长欢神色严肃地唤了一声,吩咐道:“传我命令,凡寞愁军将士,一概不许劫掠平民、奸污妇女、强占房屋,以及其他一切破坏社会治安的活动!无论官职、无论资历,概无例外,违令者立斩不怠!”
她身边的传令兵,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军师,这……这……大家恐怕会不服罢咱们毕竟是土匪,哪有土匪不许烧杀抢掠的”
关恩铎在旁厉色说道:“说什么胡话学堂都白上了咱们寞愁军虽然是胡匪起家,但今非昔比。占领了城市这是第一步,今后还要往更广阔的天地发展,怎能总以‘土匪山寨’自居,裹足不前要想成就大业,就必须得摒弃原先的陋习,以德服人,收拢民心,懂不懂”
传令兵醍醐灌顶,赶紧跑着下去传达命令了。
长欢转而问关恩铎:“当家的回到‘家里’了吗愁眠怎么样”
关恩铎肃然答道:“刚刚接到消息,已经到了。只是,愁眠丫头她……不太正常。”
长欢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关恩铎无可奈何地回答说:“她把俊喆给赶出来了……”
原来,江枫牺牲之后,长欢便让俊喆亲自护送他的尸身回寞愁寨,一来有他在最为稳妥,二来他回去还可安慰留在寨中坐镇的江愁眠。
俊喆扶灵回到寞愁寨,愁眠一见父亲的棺椁,哭晕了好几次,就连俊喆也劝她不住。这时,大川子的媳妇凤娘主动提出要去劝劝大小姐,束手无策的俊喆便应允了。
谁也不知凤娘同愁眠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后来的愁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是长欢和妍紫联手害死了她爹,嫁祸给日本人,打算鸠占鹊巢,夺走寞愁寨。她还宣布,要跟俊喆离婚,并把他赶出了寨子。
长欢听后,心想:那些话很明显是凤娘告诉愁眠的,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或者说,是谁指使她这样对愁眠说的这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明摆着是挑拨离间,想从内部动摇寞愁寨,其心可诛!难道,凤娘就是星野橘次安插在寞愁寨中的那枚暗桩
念及于此,长欢问关恩铎:“二当家,你相信我和妍紫谋夺寞愁寨这话吗”
关恩铎使劲摇了摇头,说道:“自从知道你和俊喆是宁古塔将军府的人,我便全心全意相信你们。当年鹤鸣将军对我父子有恩,初见时我问你是否是宁古塔将军后人,你说不是,
第244章 倭人祸乱陨双雄(九)
在黑龙江督军府安顿好以后,长欢踌躇着要不要去看妍紫。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没有去见过妍紫。因为,无边的悲痛、悔恨和自责就像稠厚的陶泥,糊住了她的眼、她的耳和她的心。她害怕面对妍紫深陷的眼睛,害怕听见她痛苦的呜咽,更害怕触及自己内心对她的歉疚。
因此,她总是让自己忙着,忙着带兵、忙着打仗、忙着攻城、忙着掠地……其实这一切都是借口,她只是不敢面对。
听“老郎中”说,妍紫一直好似失了心智,倒是不哭也不闹,只是终日抱着江枫穿过的衣裳,口中念念有词。
长欢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面对妍紫,就算再自责,也必须代替江枫照顾好她,不能放任她这样消沉下去。于是,她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妍紫的房门。
意料之中,没有人应门,长欢敲了几下便自行推开了房门。
屋内拉着窗帘,昏暗而幽静,只有角落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女人的低语,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只觉有点像萨满魔咒,又有点像枕畔私语。
“妍紫。”长欢唤了一声。
那声音戛然而止,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妍紫,我需要你。”长欢摸索着向角落里走过去,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她发现妍紫是坐在地上的,或者说蜷缩在那,正在发抖。
她知道,妍紫现在极度脆弱,任何不当的怜悯都会令她陷入更加难以自拔的痛苦之中,能让她坚强起来、重拾自我的,只有复仇的强大信念。因为,曾经的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长欢又重复了一遍:“妍紫,我需要你。我要为当家的报仇,只有你能帮我。”
在黑暗中,苏妍紫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慢慢抬起了头。
长欢感觉到她幽暗的眼睛像秃鹫一样盯着自己。
很好,就是这种仇恨,它虽然有毒,但对绝望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解药。
“你大概知道,星野橘次跑了,但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俊喆已经查出,寞愁寨中另有他安插的奸细,我打算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妍紫,我需要你帮我。”长欢说道。
半晌,妍紫沙哑而颤抖的声音传来:“怎么做”
……
两日后,江愁眠秘密传来消息,已得知星野橘次跟着龟田佐助向东南撤退,打算取道哈尔滨,乘火车往宁安去。凤娘将愁眠和长欢“反目成仇”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决定顺路来一趟双城堡,和愁眠当面谈谈合作之事。
得到消息,长欢很是激动,立刻召集俊喆、关恩铎和大川子开会,讨论如何同愁眠里应外合捉拿星野橘次之事。
依照长欢的意思,龟田佐助逃走之时所带兵马不超过五百,寞愁寨中一千多人消灭他们虽绰绰有余,却不能全部拉到双城堡去埋伏,一定会引起凤娘察觉,打草惊蛇。因此,由关恩铎带手下一个骑兵营极速前往双城堡,在他们见面之前务必埋伏好。
另外,大川子也跟去,让他亲自确认凤娘是否为星野橘次的奸细。
但是,关恩铎和大川子二人都没见过星野橘次,江愁眠更是没有,怕一不小心让他察觉风声跑掉了,那可就是大海捞针,无从寻找了。
长欢微微一笑,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妍紫,进来罢!”
只见会议室的门打开,苏妍紫走了进来。她一身玄黑色布衣,乌发薄唇,头上插着一朵雪白的绢花。她从前
第245章 物是人非别经年(一)
第四卷
伪满洲
恶到头,终有报,贼寇横行,伪庭怨满。——卷首语
两年以后。
三月初三,上巳节。穆丹乌拉江上,碎雪残冰轰轰烈烈地随着开江的潮声流逝在莽莽水天尽头。曾经可以承载车水马龙的坚厚严冰,终是敌不过拂面春风一缕,潺潺化作万顷碧波而去。
这种景象本是季节交替的信使,却每一次出现都令人心生感叹,是否人活一世,逝者皆如斯
旧时故里东风暖,半江春水半江寒。岁星复始为一纪,十二经年人未还。
时隔多年,苏长欢终于再度踏上宁古塔这片故土。隔江遥望熟悉又陌生的宁安城,她禁不住忆起前世的戎马生涯。
从前,她的每一次归来,几乎都是满载胜利和荣耀的。但这次不同,她虽身无长物,却已备足了面对前尘往事的勇气和实力,要以不一样的姿态重回将军府,在那波谲云诡的府苑深闺之中赢得久违的胜利、拿回失落的荣耀……
回想两年前,寞愁军夺取齐齐哈尔城之时,原黑龙江督军鲍叔臣,因正和奉天沈嘉祥鏖战正酣,无暇回顾,被端掉了“老窝”。之后,长欢乘胜追击,继续率领寞愁军攻城拔寨,辗转夺取了黑龙江大部分领土的控制权。
而奉天战场上,沈嘉祥亦将鲍叔臣逼得节节败退。在这种前狼后虎、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黑龙江陆军迅速溃败。鲍叔臣急火攻心,中风而亡。
就这样,寞愁寨取代了鲍叔臣,成为一股足以和奉天、吉林两省并驾齐驱的新军阀势力。
另一方面,寞愁军初尝胜果之时,正值钱希临所带领的北洋政府军被广州政府派出的北伐护击败,仓皇撤回东北之际。日本人以东三省铁路的控制权为条件,承诺帮助钱希临反击护、重掌北洋政府大权,却被钱希临断然拒绝。
恼羞成怒的日本人知道啃不下他这块硬骨头,便转而同沈嘉祥合作,共同策划了一场暗杀,除掉了钱希临这颗眼中钉。
钱希临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回奉天,整个帅府乱作一团,人人失去了主心骨。
本来,大家还有个指望,就是少帅钱斯年,可他自从婚后便始终不痴不傻,不和任何人交流,仿佛丢了几缕魂魄寻不回似的。就连他“自己的”儿子景睿出生,都未曾去看过一眼。故此,谁也不知该不该把大帅身亡的消息告诉他,怕他受到刺激情况更加严重。
府里最着急的莫过于大小姐钱幼芳。父亲薨逝,母亲早亡,大弟夭折,二弟失魂,小弟尚幼,她感到自己孤立无援。偏偏那几个姨娘也都经不起事,一切全指望着她。
此时,她唯一盼望的就是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飔妈妈——袁飔能赶紧回来,只有她是个有主张的人,或许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果然,袁飔扶着钱希临的灵柩回到奉天时,还秘密带回了钱希临部队残部。虽说是“残部”却也有五万人之众,是当初参加南北之战的几十万北洋政府军仅存的硕果,而且基本都是钱希临从东北带过去的心腹。钱希临遇刺后,他们表示愿意继续效忠少帅钱斯年。
袁飔让他们在奉天城外五里悄悄驻扎,自己则带领一百人抬着棺椁来到城外,并通知沈嘉祥,要求他及帅府众人出城迎接大帅灵柩。
另一方面,袁飔派人偷偷进入帅府,将一封密信交给了大小姐钱幼芳。
幼
第246章 物是人非别经年(二)
“你说什么”斯年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沉郁的眼睛里重新绽放出久违的光彩。他双手紧紧抓住姐姐幼芳的肩膀,既难以置信又期待万分地张着嘴,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出来:“告诉我,她……她现在在哪”
幼芳之前料想,斯年听到长欢尚在人世这个消息大概会抑制不住,欣喜若狂,却不想他尚属理智,并没有过分激动,也许是真的成熟了。这两年来,他究竟生活在怎样一个精神世界之中,少年心性又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多少
“姐,你在想什么”斯年再次轻摇幼芳的肩膀,一双深邃的眼睛发出炯炯的光芒,在她脸上不断探寻着。
幼芳连忙回了回神,解释道:“没什么……你刚才问我她在哪,我不知道。这些都是飔妈妈告诉我的,还是等你见到她,当面问罢。”
接着,斯年对幼芳说,沈嘉祥一定不会轻易放自己出城,唯有让他认定自己已然痴傻,对他构不成丝毫威胁,他才会彻底放松警惕,允许自己到城外去接父亲的灵柩。
幼芳提议利用沈蕊茵,让她在沈嘉祥面前帮斯年说话,但是斯年断然拒绝:“我不想跟那个女人再有任何瓜葛,也不想再欠她。我和她之间最好的状态就是现在,互不干涉,没有交集。”
幼芳无法劝动斯年,只好自己去找沈蕊茵。好在她一贯心慈面软,这些年旁人都对沈蕊茵横眉冷对,唯独她时常去花厅小楼坐坐,和沈蕊茵话话家常。尽管沈蕊茵面上表现得并不怎么领情,但还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幼芳的好。
是以,在钱幼芳的劝说下,沈蕊茵答应帮忙劝劝父亲,放斯年出城一趟。其实,即便是沈蕊茵,也以为斯年是真的痴傻了,不会对父亲造成什么威胁,所以她答应幼芳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一方面,袁飔在城外公然施压,整个奉天城的百姓、官兵都在瞪眼看着,沈嘉祥不让帅府的人出来迎接灵柩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另一方面,女儿力证钱斯年精神失常,近乎痴傻,这也让他心防松动,放松了警惕,最终稀里糊涂地点下了头,允许帅府众人跟着自己出城,迎回钱希临的棺椁。
谁知,他们刚一出城便落入了袁飔设下的埋伏。沈嘉祥亦被身边突然发难的钱斯年制服,挟持着他交出了奉天军的帅印。
本来,奉天部队中的绝大多数人就都是效忠于钱希临的,他们并不知道少帅斯年是受沈嘉祥逼迫才娶了他女儿蕊茵的。加之这些年沈嘉祥都在跟鲍叔臣打仗,他们便没想过他早已背叛了钱希临。但是如今看到斯年少爷挟持他,方如梦初醒,明白他一直包藏祸心,因此纷纷表示
第247章 物是人非别经年(三)
苏长欢隔江遥望着宁安古城出神,浑然不知容俊喆何时已站到了她的身后。
“小姑姑,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回去”俊喆沿着长欢的视线看过去,斑驳的城墙在江面飘渺雾气背后若隐若现。
这里,亦是俊喆的故乡,但对他来说却像蓬山一样遥远。除去三岁之前模糊而美好的时光,之后在这座城中渡过的每一日,他无不生活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那种明明在自己家中却好似寄人篱下的日子,他过了整整六年。因此,这所谓的“故乡”于他,实在不是什么神往的地方。
是以,当长欢告诉他,打算独自回宁安城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并没有坚持要跟着。但是此刻,长欢马上要进城了,他又隐隐有些感到担忧,不知前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长欢温柔地看着俊喆,他那入画的眉眼、如璧的脸孔,甚至临风的身姿,无一不遗传自父亲容悦卿。有时候,他默默站在那,长欢甚至会恍惚地以为自己又见到了初遇时候的容郎。
只是,容郎早已不再是她心中痛彻心扉的朱砂痣。她的心,留在了奉天,留在了和钱斯年唇齿相依的那个夜晚。
这两年来,寞愁军不断扩张,终于在年初攻占了原本隶属吉林省的哈尔滨和滨江等地,并以此为立足点,继续向东南行进,终于来到了穆丹乌拉江边。
长欢吩咐大军在宁安城西南的沙兰镇驻扎,并把指挥权交给俊喆,自己则脱下戎装,换上寻常女子的装束,携妍紫离开大营,往宁安城而去。俊喆不放心,坚持将她们送到城外。
“不必担心,喆儿,只要有你在城外守着,我就是安全的。”长欢伸手拍了拍俊喆的肩膀,嘱他安心,“再说,不是还有妍紫陪我吗”
“妍紫的功夫我不担心,只是有时容易冲动。小姑姑你也是一样,太容易感情用事。”俊喆皱着眉头,不无担忧地说道。他沉吟再三,终于还是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更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这件事姑姑你原本不必插手,我自己就可以。除非……你是怕我伤害她”
长欢心中一沉,看向俊喆的眸子带了几分责备:“喆儿,你不信我”
俊喆自知失言,低下头嗫嚅道:“不,我只是不明白,姑姑为什么对此事比我还要上心,她……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你真的要为了我,和她反目吗”
长欢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无法告诉你为什么,但是现在兵权在你手里,你且看着,若我偏袒她,你便举兵攻进来,给你母亲报仇。”
俊喆错愕地抬起头,却发现长欢的表情十分认真,并无丝毫赌气或怨怼之意,于是惭愧地复又低下头,说道:“不,我相信姑姑。你要万事小心,若有什么情况,一定马上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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