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海凌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楚小飞刀
江船嶙峋的大手摸着小江海的脑袋,眼睛和嘴角现出淡淡的笑意。
楚平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知道这个老船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楚平感觉到那神色间的讥诮味道。
“我给你擦汗的时候数了一数,一共一百二十六块疤疤。这些疤疤痛不痛”江海问道。
“以前疼,现在不疼了。”楚平笑笑道。
“你的脚筋断了,这双腿子怕是作不了大用了。”江船道,“你自己试试看,别有什么内伤。”
楚平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想是从山崖上坠下来,被树枝切断的,我刚才已试了一试,丹田还是空空荡荡,咳咳。”说着,楚平觉得喉头一腥,就有一口血涌上了咽喉,被楚平生生咽了下来。
江船看着楚平脸色忽红忽白,想是辛苦得紧,“我已找了别村的一个郎中,明日就过来给你看看。”
“多谢江叔。”楚平想翻身给江船行一个大礼,被江船摁住,“我们船上人家,粗声大气粗手大脚的,没有那么多俗套虚礼,不用那么拘礼!”
楚平只得应了。
郎中的脸色和天气一样阴沉,枯瘦的手指按着楚平的脉膊,小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十来圈,眉头皱得象一柄扫帚,欲
第十六章 上行一
几日后,江船驾了船,和江海和楚平三人上行。
江船在船上备的物事不多,给江海和楚平各备了一身衣裤,然后就是一些日用吃食,好在鲤河里的水产极其丰富,江船的捕鱼技术又相当之好,饭菜就着河鱼,倒是不太愁。这几日楚平也没有闲着,让江海在荡子里采来不少苇子,江海没想到楚平那看起来老茧又厚又硬的大手竟如此灵巧,长长的苇子在楚平的指尖象鸟一般穿梭来去,不一会就做成了花朵、熊、狗、帽子之类的小摆件,精巧之极。请江船卖鱼的时候顺带着卖,居然被一抢而空。
“楚叔,可不可以教我”江海觉得这位伤得一塌糊涂的病人有点神奇。
“可以,不过你要习字才好。”楚平笑笑。
“做这事还需要习字”江海觉得这两件事风牛马不相及。
“看似无关,其实有用。”楚平道。
江船瞟了一眼楚平,“你还会识字”
“是的,大叔。”
“很不错啊,我们船上人家,散惭惯了,识字的人不多,这你可费心教教海子。”停了一停,江船的眼睛盯着楚平的脸,一字一顿道,“你还会武技是也不是”
“大叔,楚平的确会一点,大叔怎生知道”
“一身疤,这么重的伤,能受得下来,看你的猿背蜂腰,不是学了武技就是修真者!”
“大叔,其实楚平就是一个铁匠。”楚平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那些弑人的事也没有欺瞒,只是轻描淡写了些。
“这世道就是逼人的世道,你不弑人,别人就要弑你,这种事,也是没法子的事。”江船听了沉吟的一下,说道,“你醒来养伤的时候,眼睛里就含着一股子凌厉之气,这弑过人的人啊,身上的味道都和别的人不一样,那古郎中都觉出来了些。也苦了你了。”
楚平已打定主意,身家性命就交给这一老一小,“大叔,楚平没什么本事,但望能在有生之年,将所学全教给海子就好。”
“那敢情好。一技在手,天下行走。能精通一样,就够海子这辈子好活了。老渔夫只有打渔的本事,这小泥鳅!”江船抓过不喜穿衣仍然光光溜溜的江海,“是要有个人管教管教才行!”
“爷爷!”江海皱着眉头。
“你要学就要学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记好了!”江船对江海道,然后转身对楚平:“你尽管按你自己想的教,打也好,骂也罢,都是为了海子好,这我省得,是不会管,也不会护的。”
“楚平省得了。”
江海成天光溜溜地泡在鲤河里的日子算是结束了。
“师父,可不可以停一会”江海穿着大头裤,双脚站成马步,一双腿子抖得如同风中的芦苇。旁边,坐在船尾的楚平拿着船桨,帮着江船划船。
“再数一百个数,叫出声来,不要快。”楚平不紧不慢地划着桨。
细雨把船上几个人都淋得湿透,但这种小雨,几个人都没有在乎。鲤河上雨雾如烟,细雨如油,不时从上游下来放排的船家,数十根粗大的圆木拼接固定成一个筏子,上面的放排汉多只有两人,只凭了手中竹篙把控着筏子的方向和速度。
“爷爷,怎的他们两个人在筏上,总是互相骂啊”江海趁着练功休息的当口,仍是船头船尾两边跑着帮忙,不会闲着。
“呵呵,这都是从山里下来的筏子,问你师父吧。”江船立在船头,身子如铜浇铁铸。
“海子,你听他们都在骂些什么”楚平脸上一层灰暗,他也象这时节的船家一般上身精赤,脸上也不知是雨还是汗,刷刷地流个不停。
“嘻嘻,都是骂人的话。”江海帮着楚平奋力划桨,“师父,你的伤还没好,到舱里歇着吧。”
“呵呵,不碍事。你看他们可能是亲兄弟,可能是父子,但相互之间还是大声叫骂,对吧其实这就是他们寻常的说话方式,在山里伐木放排,一般都距离不近,且很是危险,所以他们必须非常熟悉对方,一定要配合着做事,哪怕一个眼神,对方也必须十分了然。这样一来,他们平常说话声音就会很大,那些骂句都是他们平素说话的方式,每两句话里肯定会带着脏字,其实并不是互相叫骂,而是他们离了那些个字,他们恐怕连话都说不完整利落了。呵呵,所以很多时候,骂也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就象爷爷骂我小兔崽子野泥鳅一样!”江海手脚用劲,眼睛象两颗亮晶晶的星星。
“呵呵,你个小兔崽子!”江船在船头笑着骂道。
楚平点点头,“那是爷爷爱你。”
“师父,那什么是爱”
楚平笑笑:“‘爱’字怎么写的”
“前天师父教过的,上面一撇,然后是个心,再下面是个宝盖头,最下面是个‘友’字。”江海一边喘着气一边道。
“记得好!上面一撇加一心,说的有两层意思,一是一见到你就开心,二是我对你很用心,宝盖头是保护之意,下面的‘友’字,就是和睦和友之情谊,即需用心保护友谊。这就是爱了。”
“平哥儿!果然有学养呵。”江船在前面听着,大声道。
“师父,那‘友’字又是啥意思”
“‘友’字,你看这个字外表和谐中正,但细细看来,却是两个交叉,也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明友是需要有交插共事合作的,另外一层意思是,可能内里有不和之实,所以交友一定要慎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好好。平哥儿,好一个‘交友要慎重’,好一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奶奶的,平哥儿,我江船怎么没早些遇到你!船住了,我们要喝一杯!”江船大声道。
“江叔说了算。”楚平笑道。江海没有注意到,楚平脸上的笑纹里硬硬地隐着疼痛和焦灼。
“师父,你看我们这船走得这般慢,什么时候才能到三清山啊。”
“不停不歇,不急不忙,只要全力以赴,就一定可以到!练武技和修真,想来是一个道理,都要历经千难万险,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江船听在耳中,心里也不禁一阵着急:这么慢的速度,何年何月到得了三清山楚平的身体看起来已有油尽灯枯之象!要快些上行,在比较急的地段,一定要用纤夫,而他现在的钱,可是相当地吃紧。
“海子,搞几尾鱼来。”江船在船头吩咐。
“好咧。”江海拿了鱼叉,脱了裤头一纵身就下了鲤河。不一会船头上就被扔上来三尾鱼。
楚平看得两眼放光,还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有这么厉害。
江海一翻身上了船舷。
“小兔崽子,炫耀个啥!去擦干身子!”江船笑骂道。
江海嘿嘿笑着进了船舱。
“不错啊,海子。叉鱼需要洞若观火的眼力和决断,这也是用暗器的基本功。”
“师父,什么是洞若观火啊”
“呃,‘洞若观火’,就是看得很清楚,象看火光一样,火是比较危险的,所以人们一般对火都是观察仔细的。你看你生的火,这种火焰温度高不高我告诉你,这种火焰的温度其实并不高,怎么能让火焰温度高,用风使劲鼓啊,你看这火散在我们船舱里,空间越大,火的温度散失得越多越快,如果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这火光温度就会越来越高。比如我打铁吧,怎么能使一块凡铁变成精钢怎么使器物的硬度更高,韧性更强,更加锋利这里面的学问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哇,师父!你打铁也这么厉害!”
“都是逼出来的。海子,贪多嚼不烂,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做好了,做对了,做精了,就真正地厉害了。”
“对了,师父,你怎么还会织苇子”
“那也是逼出来的。”楚平眼中浮现出在落叶村中的情景,楚平一个人在村中,吃个饭那是常囫囵着随便找点东西就着肚子,苏瘦子和刘大饼的媳妇见他一个人可怜,就常接济于他,楚平嘴上不说,心中总觉得欠人家些什么,及到严冬时节,山路下雪结冰,背砚就异常艰难,常窝在自已窝棚,就
第十七章 上行二
回到船上时,已是第二日黄昏,楚平将银两全给了江船。
由于地势上的落差,穿行在崇山峻岭间的鲤河,水流变得很是湍急。江船、楚平和小江海使劲全力,船上行的速度仍然如同龟速。
江船将小船用绳系在崖坡的大石上,上岸去寻纤行的人。
“平哥儿,你个鸟人!真的会飞的吗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都摔不死,是个什么鸟!”
一个粗砾得如同石头样的声音传过来。
江海听得云里雾里。
楚平却一笑,“葱小哥!”
船晃了几晃。一个浑身**的汉子蹿上了小船,宽大的身影就遮住了射进船舱的光线。楚平站起身,这汉子就过来将楚平熊抱了一下。
“平哥儿!厉害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大饼这混球,**他奶奶的,说你被水龙王收了去,那饼子,真是吃屎的嘴!”这进来的汉子正是刘小葱,认真说起来,还是刘大饼远房哥哥。
“多亏了江叔和海子,否则平哥儿再有几条命,也给龙王收了去!”楚平笑道。
这刘小葱和楚平结识还是缘于三年前落叶村和尚虎村的一次打架,当时刘小葱被尚虎村一个后生闷了一锄头,正是楚平把刘小葱给救了回来,刘小葱喜欢喝酒,喜欢酒后发疯,偏生就喝不过楚平,自此就对楚平服了气。
“平哥儿,听说你要去找你儿子嗯平哥儿,你气色好象不太好!”刘小葱声音震得舱板都抖了一抖。
江海给刘小葱盛了一碗水。
“这是救你的小屁孩好。好!这么小就知道待人接物,有前途!”说着,刘小葱喝了一口,“扑”地一下吐到了船舱外面,苦着个脸,“**他奶奶的,怎生是水!”
江海被这仿佛从洪荒里钻出来的熊一般的人石化了。
楚平对江海道:“你该叫他小葱叔。”
江海脆生生地叫道:“小葱叔!”
“怎么叫‘小葱叔’叫‘大葱叔’!”刘小葱很不满。
楚平听得一脑门黑线。
江海眼睛一亮,“大葱叔!”心想这人确实应该叫“大葱”,这人什么地方都大,连同下面那物,都很大。
岸上传来几个声音,楚平听到了江船的声音。
“这是江叔。”楚平慌不迭地向刘小葱介绍。
“**你奶奶的,早知道了。如果不是江叔,鬼才知道你个鸟在这里!你看,还有熟人!”刘小葱的声音很响。
楚平站到船头,果然和江船一同过来的人中,有苏奂和刘锚,还有两人,楚平并不认识。
江海发现这过来的叔叔全部都精赤着身子,有一个人扛着个大大的布包,另两个人抬着重重的纤绳。
楚平忙着和几个人打招呼。
日头渐毒。崖壁上的极窄的小路正是纤夫们经年累月踩出来的小道,刘小葱憋紧了气,小腿上的肌肉棱棱得象要胀破皮肤,身体象一把弓,倾斜得象要与山路平行,双手紧紧抠住崖壁上伸出来的石缝,肩上虽然垫了厚布,但汗水早将纤绳染得透湿。刘小葱口中闷闷地叫着歌子,声音如同一颗一颗的汗珠子从皮肤里挤出来:
“汗珠子甩八瓣哟,纤绳勒紧了,嘿哟。
纤绳勒紧哟,一脚一个血窝窝,喔嗬。”
“打鱼汉罗,吆嗬嗬吆嗬,
娶一个哟,吆嗬也吆嗬。
同相会,哟嗬,
爬上来,喔嗬,
光光溜溜亲亲嘴哎,
亲亲嘴是我的亲亲哎,
喔嗬喔嗬哟。
…………”
五个人缓缓行在崖壁上,崖壁下的鲤河里,江船只穿个裤头,看着水流的情势,手上不断地变幻着蒿的点位。
“呵呵,咳,这个俅!居然还会唱歌子”楚平笑骂道。
楚平本来想和刘小葱等人一同拉纤,被这熊一般的男人摁住,“你这个**样子,风都吹得倒,还想和我们拉纤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好好地在舱里呆着!老子也好还了你在落叶村背回老子的情!”
楚平拗不过,只得和江海呆在船舱里。
江海坐在船尾看着沿途如画的险峻峰峦,问:“师父,拉纤就什么都不穿吗”
楚平看着崖壁上几个精赤的身影,“是。这只是在山里,如果在平原地方,他们还是会穿个裤头的。拉纤常年要在水中,穿上东西很不方便,年纪大了更易得风湿之类的寒症,所以裸纤是最合理的了。”看着江海,楚平又道:“其实只要自己不害羞,别人就没办法让你害羞!这世上,很多人模狗样的人,装成知廉知耻只问礼法的正人君子,其实却是男盗女娼。而他们每日里光着身子,却往往是干干净净,堂堂正正!”
“如果船上都是女的,怎么办”江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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