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风云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江挽衣
孙掌柜和那位客人一直在铺子里等着,大约黄昏时分,那人带两人到了彩虹街,东拐西拐,最后到了一条巷子。
“彩虹街”
听到这里,荀月白问了声。
“大人知道彩虹街”
见荀月白神色有异,刘县令赶忙问了声。
彩虹街并不是主街,离城中繁华地带有些距离,刘县令察言观色的本领非常人可及,心中惊疑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引起王爷的注意。
他想了想,朝身后的小五使了个眼色。
荀月白自然是知道彩虹街,并且十分清楚彩虹街和银环赌坊的关系,但这些他不想跟刘县令讲,便没有作声,只朝孙掌柜道:“你继续吧。”
孙掌柜点了点,道:“那人带我们进了一条巷子,巷子里有个乞丐,递给我们一人一条黑带的丝带,那乞丐说,要进银环赌坊,就必须蒙着眼睛。”
孙掌柜虽然不悦,但看另外两人二话不说就绑上了,便也照做了。
“蒙上眼睛后,那乞丐带我们走了一会,最后进了一个地方。那地方你们也知道,就是城东树林里的银环赌坊。”
孙掌柜皱了皱眉。
小五突然道:“蒙上眼睛后,你们走了多久”
刘县令经小五一提,也想到了其中关键。从彩虹街到城东的树林,距离不算长,却也不算短,孙掌柜刚才却说只是走了一会。
孙掌柜知道小五疑问所在,然而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银环赌坊被官府翻出来后,孙掌柜特意去看过,实在想不明白,那么短的时候,那晚怎么就从彩虹街到了银环赌坊。
他皱眉道:“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荀月白也不解释,只道:“后来呢”
“后来……”
孙掌柜眉头皱得更深了,“进去后,那人领着我们从旋梯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放了两个瓮。”
讲到这里,后面的大家基本能猜到了。
那人说:“既然你们都说自己讲的是真的,那敢不敢赌一把。”
他指着桌上的两个瓮,道:“这两个瓮里,一个是空的,一个放了东西。”
孙掌柜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蛇。”
那人重复道:“这里是银环赌坊,放的当然是银环蛇。古人宁愿死,也要自证清白,你们都说自己说的是真话,那敢不敢赌一把”
说着,那人盯着孙掌柜两人。
“要是不敢,就各自回去吧,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指着孙掌柜道:“你不要管他说什么。”
又指着那位客人道:“你也不要再去追要你的银子。”
“你住嘴!”
听罢,那位客人怒睁着眼睛道:“老子几千两银子可不能白白打了水漂,家里还指望这笔银子翻身呢。可不能买卖没了,银子也没了!”
他搓了搓手,恶狠狠地道:“人为财死,老子豁出去了。”
说着袖子一捞,就要下手。
孙掌柜忙拉住他,“你疯了!”
那位客人一甩,啐了孙掌柜一口,骂道:“老子不用你假腥腥装好人。”
孙掌柜被推着退了几步。
那位客人握着瓮盖,咬了咬牙,伸手一揭,手倏地往瓮里揭去。
孙掌柜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听啊的一声,那位客人手猛地一抽,旁边那人快速地将瓮盖实。
孙掌柜呆呆地看着,旁边那人快速将翁盖已经盖好,孙掌柜犹觉一条蛇会破盖而出,‘嘭’的一声,那位客人倏地倒在地上,手上一点殷虹,眨眼的功夫,黑气已经蔓延到手臂。
“啊……我不想死……”
那位客人眼睛通红,死亡的威胁如大山一家压在头顶,终于崩溃。
第167章 情之一字最磨人
大庸上到府台下到名流这般样貌,背后如何,可想而知。
柳煜放下剪刀,“官有官路,匪有匪道,民有民生,天下间无论什么地方,比龌龊不会更少,比干净也不会更多。”
银环赌坊在大庸的名流之间秘而不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握住了众人的软肋。
荀月白并不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柳煜道:“在孙掌柜一行人的心里,踏足银环赌坊只是被逼无奈,摊上人命更是适逢其会,这种种都是情非得已。”
有了这一层弱势者的外衣,所犯的过错就会被揭过。如此,自然点到即止,不肯细说。
荀月白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柳煜斜眄一眼,被他生闷气冷冷的表情逗笑了,唇边勾起一个笑容,抱起刚修好枝的月下美人悠悠地走了。
长廊里孙夫人倚栏而坐,疏于打理的长发仿若飞蓬轻轻飞扬,手里银面嵌宝的长命锁上,一颗晶莹的细珠,是全部生气所在。
她怔怔地看着,忽然一缕幽香破空而来,包裹起纠结不去的不安,留下孤绝的胆色。像一只蚌终于打开了壳,先前的忧虑去了大半。
她豁然站起,向楼下院子走去。到了门边黑影一闪,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走出一个人,暗卫挺得笔直的身体仿佛大山一般挡了去路。
“我要去吴霜阁。”
孙夫人咬着嘴唇,再抬眼里眸子里的决绝仿佛要溢出来似的,“我想清楚了,不会再做傻事,哪怕千辛万苦,做娘的都不应该放弃自己的孩子。”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眶,像抓住一根稻草,“她尚在襁褓之中就失去父亲和家族庇护,我……不,就算她一辈子都要因此忍受挫折,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即使陷入困境又如何,我不该起念要抛下她。”
孙夫人清泪泉涌,凄然道:“火灾里有幸遇到沈公子,大难不死她理应无病无灾地活着,我已经错了几回,不会再错下去,求求你行行好……”
暗卫微微挪开步子。
孙夫人心中一惊,抹着眼泪感激地跨门而出。她步子飞快,带着轻盈的执着,几下消失在街口。
暗卫目送她离去,转身就见不远的树下,柳煜和荀月白默然而立,不声不响地向着他。视线相撞,在柳煜的示意下走到眼前。
柳煜将手里的月下美人朝暗卫怀里一放,道:“给本王好生照看着。”
一派悠然地出了门。
荀月白跟在身后,想着心事,“不知道孙掌柜是不是也和城里的名流一样,去过银环赌坊。”
柳煜笑道:“他既然认识那位余公子,自然是去过的。”
只是不知道中间又是怎么个源起了。
荀月白叹了口气,“可惜孙夫人,竟丝毫不知情。”
柳煜不以为然,“别说本王打击你,情字磨人,两看相厌的大有人在,这世上有多少佳偶天成,就有多少同床异梦。”
瞧着荀月白脸色一垮,他悠悠地收了话题,“如今我们都在大庸,武凌源连个管事的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怎么会没有,王妃一直在呢。
这事到如今,就隐瞒了柳煜一人,荀月白也不知道宋蕴之怎么让暗卫闭的口,自己起初是有那么一丁不满,到如今只剩好奇。
他不禁在想,等柳煜发现真相的那天,会是什么反应。
荀月白按下心动情绪,道:“从京城调的人手留了大半在武陵源,工事的筹建自是不用担心,最后一批材料昨日已经送去。”
“小白,你果然是本王最得力的属下。”
柳煜眼露赞赏,一把折扇摇得风流倜傥。
荀月白翻了个白眼,京城那一渣还没过去呢,不过说到京城……荀月白眼眸微动,心中潜藏的疑惑和雨后春芛,终于从士里探出了头
第168章 又挖坟
荀月白当时心里极度震惊,没想到来人竟是缥缈二圣之一的方淑,宝贝徒弟无故无休,方淑自然气得跳脚,心疼徒弟,气呼呼地要功傅婉瑜回缥缈仙宫。
傅婉瑜去只是摇了摇头。不待方淑说话,兀自出神道:“我自小就性子冷,学了武功之后,就更不似其它大家闺秀,温柔可人,可我心里,到底还是在等一个人,可以和他携手,走遍天涯。”
方淑气呼呼地道:“你等到了吗”
傅婉瑜道:“原本我是等到了。他虽然有诸多不如人意,但在我心里,他是日月。只要能见到他,我就很欢喜,怎么样都是好的”
傅婉瑜怔怔地出着神,窗前花盆姹紫嫣红的韶光,像胭脂一样映在脸上,眼里一片烟霞之色,“可他要走了,我想陪在他身边,但他不需要。”
荀月白忽然很想把这句话学给柳煜听。但他动了动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柳煜脸色难得有些惆怅,心里微微失落,也不知来自何处。
他叹了口气,迎着日头,兀自朝前走去。
孙掌柜生前富贵一时,死后却只能孤单地躺在这一片荒芜之地。
孙二公子那一闹,孙夫人狠心之下,简简单单地将后事办了。远远看去,一个鼓起的土包,夯土胡乱地填了一层,前头的石碑甚至都立得有些斜了。
碑前的蜡烛烧了一半,纸钱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被雨水一击,深陷在泥泞里。
沈苍梧沿着坟包走了一圈。
身后宋蕴之端着一个食盒,边往嘴里塞糕点,边道:“竟然一点人迹也没有。”
“孙夫人被赶出孙家后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不祭奠,至于孙家的人,人性薄凉至此,不说也罢。”
沈苍梧说完,抬眼就见宋蕴之又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腮邦子鼓鼓。
“骨肉亲情,难道还比不上一帖莫名其妙的香么!”
听到沈苍梧的话,宋蕴之吱吱唔唔。
样子直瞧得沈苍梧失笑,他走过来捏了捏宋蕴之鼓动的腮邦子,倒了水过去,“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宋蕴之就势喝了口茶,咽下口中食物,指着前方的土包道:“挖出来吧。”
挖坟的事情,两人在宸州干过一回。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两人齐齐动手,可怜长亭剑和凰羽剑两把当世名器,就这样被当成普通铁具飞快地出入泥土之间。
没一会,一具黑漆漆的棺木已经露了出来。
棺木是寻常材质,被雨水一渗,湿溜溜的,宋蕴之围了棺木看了一圈,长亭剑探入棺木一角,宋蕴之微一用力,带着内力的剑锋像潮水一样朝四周散去。
旁边沈苍梧凰羽剑一挑,那厚重的棺盖就像失去重量一般,朝旁边的草丛里飞去。
一阵恶臭扑来,沈苍梧单手捂鼻,向后退去。
“孙掌柜已经下葬半月有余,这也正常啊,你这什么表情”
沈苍梧冷哼一声,“嫌弃的表情。”
宋蕴之接了沈苍梧递过来的工具包,将食盒与长亭剑递给沈苍梧,挥了挥手,道:“知道你不喜看这些,旁边待着去吧。”
沈苍梧退了几步。
脚步快得让宋蕴之翻了个白眼。
沈苍梧转脸望向别处,也不知道是谁带衰,短短半个月不到,就见过三具尸体,其中两具宋蕴之还亲自在上面动过刀。
孙掌柜的尸体已经严重腐化,一块一块尸斑,红得发紫,有的地方更是乌黑糜烂,渗出脓水,宋蕴之双手如练,右手夹了刀片往孙掌柜胸口当中一划,浓郁的腥臭连站在外围的沈苍梧都忍不住胸口一阵翻腾,宋蕴之却像没事人一样。
他抬头对沈苍梧道:“胸口的皮肤已经烂掉,看不出是否有针孔。”
“你怀疑他的死因和乔远洋一样”
乔远洋是被类似银针一样的东西穿胸而过,直至心脏,突然猝死的。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啊。”
宋蕴之点了点头,就算他们俩死前都认识一位姓
第169章 小时候是小时候
花光檐影下,楼心月望着院子出了会神。
孙夫人一早出现在吴霜阁,司空音早就打过招呼,众人心知她是来看孩子的,也不阻拦。
领着人到了司空音的房里,孩子睡了一晚,起来又被喂了一碗米糊,此刻精神抖擞,正爬在厚厚的地毯上滚来滚去。
地毯上撒了一地的玩具。
孙夫人看着一身白色短绒兔装的自家女儿,怀里抱着一只摇鼓,正玩得不亦乐乎。摇鼓做得精致玲珑,鼓面一枝海棠花枝横斜,勾着鼓边粉红色的流苏,被胖胖的小手一摇,轻轻晃动,流苏尾坠银色的铃铛,声音清脆,散在房里,仿如珠玉溅落。
房间里很安静,偶尔一两语,混合的珠玉清脆的动静里,也似闺中絮语。
司音空双眸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上的孩子玩腻了摇鼓,原本还揪着司空音衣摆上的翎羽,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脸上的笑容就荡开了。
孙夫人原本还踌躇不前,被那笑容一照,什么也顾不得了。心中半疼半喜,忙跑了过去。
孩子滚到孙夫人脚下,笑得更欢了。咯咯的笑声,终于将司空音惊喜,抬头瞧见小兔子一样的孩子扭动几下,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到底是母女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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