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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彭程听得出董冲的言下之意,但他不计较,朝着门口轻飘的甩了下头说:“有了呗。”

    “嗯”小老板瞪圆了兴致勃勃的眼睛,那表情生动极了,接着他咧开嘴笑了,是抑制不住的笑,用力的勾紧嘴角,仍旧恣意的上扬:“你就说你可咋整啊”他掸了掸烟灰,又恰似无奈的晃了晃脑袋,但显然并不苦恼,再一次细致的回味,他似乎怀着某种给予者的窃喜:“一年一个吧还是身体好。”

    彭程也跟董冲一样,摆好一副窃喜的笑脸,笑了好半天,像是假笑一样,偏是声音极大。越笑越爽朗的功夫,他戛然收住:“流完了,吃的药。”

    “又流啦!”董冲惊讶了,眼睛朝着门厅里瞄了一下,看见正怀着身孕的妻子,那是他们俩个第一个孩子,一个备受祝福的孩子。

    “嗯,不流咋整,她自己要流的,比我放得开。”

    彭程原也不在意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儿,男人总是痛快的,做也痛快,说也痛快,留不留的也痛快。

    “她家不是刚办完丧事儿吗”

    “办丧事咋的还耽误怀孕嗷”这句奇妙的话,突然很像个玩笑,两个人愣了一会儿,又都笑了,稍显羞涩,长久而耐人寻味。笑得累了,他们都停了下来,誓要细细砸出剩下这半根烟的余味来,于是没人说话。

    香烟的后半截总是比前半截更有味道,终是要燃尽的,那是最后的念想了。

    “我也不怎么想让她流掉,但是我得听人家的啊。”余音拉得老长丝丝挠挠的,彭程也说不清楚这孩子对他来说算是什么,就连他是不是想要,他也说不清楚。这或许也是董冲心里真实的写照,所以对他,他没有一丝的质疑,只是也点了点头。

    “她家丧事就埋在龙溪谷了。”

    听彭程说,董聪吃惊的扬起头来看着他,看着他了然的也瞪着自己,等着他自投罗网的惊讶。

    小伙子得意的笑了笑,意料之中,他说:“我没见着她。”

    两个男人又都




看在妈妈的份上
    在湖边一直坐到湖水变成了墨色,彭程才离开。往回走的时候,想南来电话了,神经病一样的嚷嚷,硬说他去中心公园是跟贝贝见面去了,西斯底里的叫唤。彭程懒得解释,现在他想找到贝贝都难,要是能找到的话,他真的会跟贝贝去中心公园。

    “行了你别吵吵了,我马上到家了,回家再说吧!”

    ——

    说是马上到家,彭程还是快半夜了才到家。他从公园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心里头难受,便去网吧里坐了一会儿。

    呼!仍然是有些颤抖,他的腿不自在的哆嗦,指甲在牙齿间被硌得咯咯作响。彭程能感觉到那个女人就是贝贝,是贝贝,他是看着她进去的,可是,他整个饭店找了个底掉,却没找到她。于是他执拗的在饭店门口死等,那么多的人出来了,进去了,又出来又进去,那个很像是贝贝的女人却一直没有再出来。她就只是头发比贝贝短了一些,老远的隔着马路,真的,他确信她真的是贝贝,是真的。

    快十点的时候,饭店打烊了,出乎意料,那女人始终没有再出来过,真他妈的像,贝贝也总是让人失望。彭程推开家门,门口的饭厅里没开灯,脚下的黑色脚垫跟暗红色的地板几乎一个样子。大屋里的光亮一定是电视机的,闪闪烁烁,就像是恐怖片里坏了的灯泡照出来的那种瘆人的光点,在饭厅里洒出老长的一条光柱。彭程走了过去,他没有换鞋,想南是从来不会在晚上睡觉的,他知道她就在大屋里,她在等着自己回来,必然开始的争吵,他无需准备,来就是了。

    ——

    赖洋洋的姑娘还窝在床上没动,屋子里静得生疼,她是一定能听见他进来的声音的,彭程的鞋子在地板上用力的拖沓,他推开大屋的门,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扑了过来,圆桌子摆在屋子的正中间,上面放着饭菜,一大碗米饭,一大盘菜,两个全素的炒菜每样一半盛在盘子里。

    “妈送过来的”彭程早已经过了最饿的功劲儿了,他看了看那饭菜,早都凉了,有着只有凉掉的饭菜才能模仿的笔挺的棱角,心里对于那个疼爱自己的,所谓的妈妈,他愧疚了。

    “嗯!”想南骄傲的吭叽了一声,那是她做为给予者的不满,竟忘了要继续装腔作势。

    “妈吃完了”

    “嗯,楼下吃的。”她依旧潦草的回答他,撑起身子斜着眼睛看他,她想让他看见她的不满,但他明显感受不深。

    “那你起来,咱俩吃饭呗,凉不凉”彭程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假模假式的他问她。

    “有点凉啊。”他放下筷子:“那我烧壶开水。”

    ——

    这个家里大概也只有水是可以管饱的了,彭程拧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壶,脑袋里还是不由着想起了那个短头发的女人。

    “老公你过来。”

    想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他,他赶忙的应了一声:“媳妇儿你等会儿,我烧水呢!”

    她大概是又寂寞了,她总是寂寞,她似乎不能忍受一个人,她像是霸占着他,霸道的占有,可是她并不真的跟他说话,她喜欢的,似乎随便有个人就行,哪怕是脚能踩到他。

    “老公!”又是一声猫叫一样的呼喊,那是想南记忆力对付彭程最有效的,事到如今似乎也不太灵了,嗯,时好时坏吧。

    “我来了,我来了。”彭程赶忙的烧上水,进了屋:“你干啥呀老公老公的,我烧个水。”



你老撩他
    “彭程我跟你讲,你他妈就能吃进去嗷!”想南霍然掀开了被子,她暴走了,她总是会暴走。

    彭程仍旧闷头吃饭,坐在床沿儿边上,越是惊涛骇浪的起点越是平静的。他吃得细致极了,恨不得每一粒米饭都细细的甄别一番,总之,他不想再回答她。

    “我说话你听见没**,你听见没你可心真大嗷。”小伙子持久的沉默大体是点燃了想南更加猛烈的怒气,她盛气凌人起来,脚奋力的蹬着他的屁股:“滚,你走,你滚。”像一颗海草,彭程的身体柔顺的摇晃了,但他仍旧吃饭。

    “你别吃了,你听见没,你啊你听见没”

    ……

    ——

    想南的谩骂声不绝于耳了,直到彭程发飙了,他把家里唯一的水壶砸了,从六楼的阳台上甩了出去。小前半夜的寂静被那砰的一声响砸了个粉碎,两分钟以后,想南那个年纪轻轻便离了两次婚的舅舅冲了上来,炸开膀子,身后跟着想南娇小而苍老的妈妈。

    与此同时,她正奋力的撕打着他,拽着他上衣的帽子,挠他,拍打他,左右的撕扯,扯得他站立不稳,然后她扑上去咬他。是舅舅跟妈妈给了想南底气和力量,也给了她不得不叫嚣下去的理由,于是她愈发的愤怒了。彭程始终直挺挺的站着,他没有理由还手,尽管他感觉脸上很疼,他甚至没有抬起头来,想南的舅舅也站着,只有妈妈拦着女儿,三个人扭成了一团。

    终于想南坐了下来,她叭叭叭的讲话,满口的道理,细数着彭程的种种不是,她的委屈,她不得不花掉的钱,她是怎么支持他的事业,她不得不打掉的孩子,她不得不面对的所谓前妻,声泪俱下,鼻涕和眼泪汇成了一团,面面相觑的三个人都静静的听着。

    说到前妻了,气愤恰是冷掉了,还有她为了那前妻而没有养好的身体。是啊,彭程竟也觉得无言以对,他一直默不作声,好像想南所有的委屈都是那么铁铮铮的事实,那真就都是事实,他也不想再去争辨什么真伪了,什么对错了,他突然打断了她说:“行了想南,咱俩今天就到这儿拉倒吧!你看我真也给不你起什么,我也没那本事,你也别跟我在那儿叫唤了,你给我滚远点儿来。”

    “你让谁滚呢这是我家,你琢磨啥呢你大爷的,我,你给我滚。”一句话想南就又跳了起来,她伸手抓他,这一次彭程往后退了,他看着她,笑了,不知道笑什么,他转身就走,胳膊却被人一把拽住。

    ——

    是那个这瘦小的妈妈,干瘪的她死死的掐住彭程的胳膊,头低得深深的,她带女儿是那么的好,对自己也是那么的好,无条件的好,她竟然去办了小额贷款,贷出钱来也只是为了支撑女儿的开销。

    “妈,你松手吧!我跟她,我过不了了。”彭程是个韦爵爷一样优秀的男人,他从来都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事态对自己更加有利。

    “别别别,儿子,你别,妈说她啊,妈说,你别。”

    “妈你说她就不吃这饭,就要吃炸串,那炸串对身体能好吗我劝半天不好使,她就拿个手机在那儿玩儿,就跟那玩儿,昨天又冲二百。”

    “你别跟那儿瞎哔哔行不你怎么知道我冲了你看我手机唠你凭什么看我手机,我就冲了怎的”冲二百的事儿确是更加刺激了她,想南突然就不依不饶的了,她手脚并用的又扑了过来,又被母亲挡了回去,但她绝不允许彭程继续说话,一句紧似一句的逼问,耿直的脖子,像是打了钢钉一样。

    &



老公我饿
    有些日子了,彭程一直萎靡,今儿快到下午他才起了身。三哥打了好些个电话找他,他都没接,不知道什么事儿,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想南的身体也好了些了,但她还是老样子,不起床也不上班,成天窝在房间里,就跟那床上一躺,翻过来调过去的躺。先是一整天一整天的睡觉,然后一整夜一整夜的玩电话,玩游戏,偶尔再冲上二百。

    现在彭程一个人在小屋里睡觉,他不愿意到大屋里去,想南已经快三个月没有离开那张床了,被子盖得黏糊糊的。他很不想看见她,两个人更像是合租的拼客,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最可怕的是,他还这么年轻,但他不想。

    连觉都懒得睡了,彭程一度以为是自己不行了,于是他去找过小敏。孩子在旁边咿呀呀的叫唤也并没怎么让他分心,宝刀未老啊!小伙子穿戴整齐,又把屋子里的垃圾拾捯干净,摸了摸婴儿的小手,小家伙就笑了。

    只要不是枪坏了,别的都不要紧,他推开大屋的门,想南的衣服堆满了门口的凳子上,落得老高,有股女人身上才有的特殊味道,说不上香,但肯定不太难闻。她不太洗衣服,彭程也不太洗衣服,但他偶尔还是会洗,也会帮她洗。他捡了衣服出来扔进洗衣机里,又转回大屋里:“你吃饭不”

    “我不吃。”

    想南正埋头玩着游戏,这让彭程嘴边准备好的下一句话,突然就很没什么意思了。他有些悻悻然,转身回到小屋里躺下,感觉心气越发的起伏,盯着挂钟又走了几圈儿,越来越顺不下气来,接着他又转回想南的大屋:“哎,你那个是啥游戏”

    “玩命三国。”想南头也没抬,从齿间哼出了一句。

    “哦!”彭程应和了,又默默的退了出来,她的那副样子可真让人够。

    ——

    是什么让人们能够一直在一起的这其中爱情的成分大概是最微不足道的,即便是看起来很像爱情的关系里,大体也还是微乎其微的,也许是共同的孩子,也许是共同的利益,也许这些都不是,只有孤独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彭程在手机里也弄了一个玩命三国的客户端,尽管这电话的屏幕小了点,但并不妨碍他比想南玩得更好。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发现这游戏很有点意思,于是他也趴在床上玩儿,围着被子,更像是赌气,这让他痛快,感觉也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晚饭的时间就到了。

    晚饭几乎是他们俩每天唯一的一顿饭了,彭程有绝不能错过的理由,于是他又推开想南大屋的门:“媳妇儿,你吃饭不”

    “我一会儿自己去吃。”想南仍旧没抬头,手机上插着根儿白色的电线,另一头插着插排上。她看起来很用劲儿,身子跟着手机一起拧动,但这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因为她很不乐意。

    彭程琢磨了一下,他试图做最后的尝试:“那我怎么办”

    “你先自己下去吃呗!”想南不耐烦了,她扭了下身子,背对着他,好能离他更远一些。

    小伙子无力的耷拉下肩膀,她还是个这个样子,自己竟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又转回到小屋里,闷头摆弄起游戏来,这大概是他这会儿唯一还能做的事儿了。那游戏果然是很有意思,再一抬头时,已是午夜时分了。想南肯定是没去楼下吃饭,彭程的饥肠辘辘也早已经过了,他深吐了口气,哼真是个好日子。

    ——

    躺下休息的时候,彭程收到了一条微信,是三哥发来的。许是打了这么多的电话,没个所以然,三哥才发了信息过来。

    “老六,你怎么不接电话



唯一的真心
    到街口的粥店里打包了些吃的,彭程拎着袋子往回走。从前总是贝贝拎着东西送来的,人真的是贱皮子,现在他虽厌烦,却还从没想过要离开想南。

    午夜的街道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最舒坦的时候了,在马路上干点什么都没有人会看见,而且,那是那么的刺激。那是他跟贝贝认识以后,第一次离开她的三天里,如果不是那一次离开,他还不能确定,那姑娘也是爱他的,那几乎是他唯一的一次真心了。

    那是在县城里的一个高档小区,他在门口转悠了小半天,风像是不想好了一样捶打着他的身体。那小区的大门开得晦涩极了,很不好靠近,要等到夜真的深了他才可以进去。切,说到底进去也是白扯,他盯的那个目标还没回来呢。

    这县城里的小区再豪华夜里也没有保安值班,就只是在大门口的上面装着个监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彭程拎着镐把子的手冻得冰凉,那天他也像今天这样没吃饭,饿得心慌。买卖不成吃饭的钱总归是不好弄到,他穿了件白色的条文的t恤,白色的长裤,顶闷骚了的样子。干坏事偏穿一声白,像是生怕人看不见似的。

    这小区彭程太熟悉不过了,对面便是那个窗户上焊铁罩子的警察局了,他要等的人,大概过一会儿才会回来。小伙子在门口又转了两圈儿,转身走了。旁边的一台桑塔纳灰溜溜得很不起眼,在街口转角的小巷子里停着,彭程走了过去,拉开了车门,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你咋不等着了”车上的男人睡了个稀松,一阵凉风冲了进来,他一激灵,忙不迭的撑起了身,顺手把座椅调高。

    “冷啊,在哪儿等着不行。”彭程随便的应了一句:“咱先等会儿再过去不就完了,你老让我在门口等着干啥也不是干人,不就是台车吗”

    张超挠了挠头,看了看这跟自己丝毫不连相的弟弟,也不好多说什么,左右活是得彭程干,他说了也是白说。

    “哥你不饿嗷”

    彭程突然问他,问得张超也笑了,那是这小爹对于不满最直白的发泄了。他似乎总是饥饿的,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兄友弟恭,彭程丝毫不妥协的盯着张超的反应,他想让张超卖些吃的先垫一垫,他从城里回来就直接过来了,连个饭也没吃,早上饿到了现在,一会儿还得干活。

    “干完再吃呗!”张超靠在椅背上,张开大嘴又打了个哈切,接着闭上了眼睛:“这三更半夜的县城里哪里能找到吃饭的地方。”

    彭程有些生气,可到也没说什么,他看着张超装睡,混不吝了:“行,那你看着点儿吧,有车过去喊我,我先眯一会儿。”

    ——

    快要凌晨四点时候彭程醒了,晨雾里透着太阳光的亮色,不耀眼,只是极轻薄的一层奶油般的白,混在深沉的夜色里。张超也睡着了,车里回荡着有节奏的鼾声,总归是冷的,彭程是被冻醒的,他霍的吼了一声坐了起来,突然一见这早起的蒙蒙亮色,心想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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