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她来了,咱们去看看伤,你们俩把钱都给我,你们就走吧!”她看着彭程放下电话,屋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被他堵在吧台里,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她呆滞的瞄着屏幕,胸口起伏着,内心里是多么的难以平复。
“嗯”彭程斜眼看她,像只深林里窥视火光的狼。
——
“贝贝你到哪了”
“我快到了,程程你别着急。”她真的是快到了,这个大路口车好多,出租车堵住了,已经三个信号了,没过去几辆车。
“那你到了就直接进来吧,没有别人了,我给人打了,她也不让我走。”彭程颓丧了,没了叫嚣时的戾气。
“还没有那么快,警察来了吗”
“你过来吧!你来了再说。”
“哦!好。”贝贝单纯的应和着,她感觉轻松了些,说真的,她挺愉快的。
“媳妇儿,你来了就直接进来吧!我先挂了。”
“哦!”
——
“贝贝你到哪了”
“我马上就要到了,眼看着了,你别催我,我更着急。”
“行行行,我不催你,那你就直接进来,我在吧台等你。”
“哦。”她应他,嗲声嗲气。
——
出租车开到网吧门口,贝贝急匆匆的下了车,三步两步上了台阶,她撞开门,扑腾的一声,两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是一模一样的旁若无人。她闯了进来,只往里看了一眼,便吓得站住了没敢再往里走,屋子里是一片狼藉,到处是东倒西歪的电脑椅。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上网了,吧台里只有彭程跟一个瘦高的姑娘,那女的侧着身坐着,背对着自己,彭程也侧着身子挨着女孩儿坐着,他猛一抬头。
她大概就是宋想南吧!贝贝曾经见她过一次,那次她和他们俩碰巧在同一间快餐店里吃饭。在卖寿司的摊位前,她碰见彭程,两个人像是特务碰头那样,谨慎的说话。
“哎!”
“哎!你怎么在这里。”
贝贝说着朝彭程看了一眼,立即被他制止了:“别转过来嗷!她在后面呢!媳妇儿,你跟谁来的。”
“朋友,你不不爱吃寿司吗”
“她爱吃。”彭程自然极了,他跟她说话,丝毫没像贝贝那样,头也不敢歪上一下。
“哦!”贝贝饱藏着深意的哦了一声。
也许只有彭程知道贝贝没说出来的话里都是些什么:“人家消费,不得让人家爽啊!她下午就上班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先别回家,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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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不堪
一前一后,贝贝先出了门,彭程也跟着出来了。姑娘走在前面,刚出白钢大门口,彭程就从后面推着她加快了脚步,两个人转过楼角,到了侧面的那片空地上。
“贝贝,你说你到底要干啥”彭程抢先开了口,他站在靠近楼角的位置上,紧贴着墙壁,侧身朝着网吧大门看了一眼。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这很好,想南没有跟着出来。
“她不让你接电话。”贝贝总是答非所问,她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一句话,她想说的……哎!她想说的太多了,从来也没说明白过。
彭程长出了一口气,贝贝真真儿是让他哭笑不得,他比谁都明白她到底在折腾什么:“你老找我干啥呀她自己都老说我是不是跟你合伙骗她呢,你说你老这么折腾,这不是砸锅了吗”
“可我感觉你回不来了,你都不再想我了。”
贝贝或许太执着于男人的想念了,她真诚的样子当真是让彭程的嘲弄说不出口了,幼不幼稚,他感觉她说你都不再想我了,听起来油腻腻的让人胃里难受。
“我老想你干啥呀!我们有钱吗分儿逼没有,我想你有啥用啊。”小伙子瞪着眼睛质问她,那油腻的感觉让他厌恶极了,“不想我了”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贝贝,你说我到底爱谁”他手指着网吧的大门问她,深拧了下眉毛,又朝着网吧的大门谨慎的看了一眼:“你说我不爱你我能不能动手打她她吵吵把火的骂你,啊”
是啊!怎么会没有爱情呢贝贝突然鼻子一酸,她唯唯诺诺的听着彭程的训诫,然后她嗯了一声,心里是说不出的不对劲儿。“那你还说以后不要我再找你了”
“那你让我说啥都打这样了,你有钱嗷”
“切!”贝贝一歪头,矫情起来。
“媳妇儿,你能不能老实点等着我我一旦有时间我一定给你打电话,这不是不方便吗你要是这么折腾,那咱们可就差不多了。”大体是不爱听她矫情了,彭程显得愈发的不耐烦。
“什么叫差不多了,那你到底啥意思”贝贝像是被捅了一下的刺猬,她突然就刺儿了起来。
“我啥意思,我爱她我能不能打她,不就是为了点钱吗不就是混口饭吃吗有什么爱不爱的,爱个粑粑爱呀。”
“那你说……”
“我说啥,我能说啥我能让你离开我吗”彭程深吐了口气,他握住贝贝的手,探过头去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媳妇儿,你快回去吧!我这不能走太久,咱们骗人钱,你还老这么折腾,你这不是砸你老公我的场子吗”
“嗯!”姑娘不置可否,她感觉不好,但是又无从辩驳。
“行了,那我进去了,你可别这么折腾了,你早点回去吧!老公不送你了。”
——
任何的蜕变都将是痛苦的,否定自我再重塑的过程总是要有反复和代价的。那之后的很久就像是之前一次次的重复,三个人皆是疲惫不堪。贝贝渐渐看惯了彭程的无奈和烦躁,他总说他会回来,每一次她在濒临绝望的当口,他都对她说,他会回来,却决口不提什么时候回来,像是为了哄她才诓骗她编出来的理由一样,是种搪塞,可她却执着的拽着仅有的稻草,硬是没来由的坚持着,舍不得松开。
她依然到处寻找,想南依然在每一次被找到的时候挨打。内心的矛盾让彭程开始哆嗦,对贝贝所有的伤害都让他痛苦,她越是西斯底里,他越是憎恶,这一切都归罪于想南。难道她不能给贝贝留条生路吗难道她不能别
那棵大树
又过去很久很久了,彭程还是少有消息,贝贝执拗的坚信着她最怀疑的事,她自我诓骗,又骗不过,被真像折磨得体无完肤。上一次他匆匆的来了电话,他说想南花了好多好多的钱,只为拴住他不让他有机会离开,所以他们白天就一起在网吧里呆着,晚上又一起去开房,周而复始,没有空闲。
“你们睡觉了”贝贝哀怨了,声音里飘着游丝一样的颤抖,好像他不承认,她便不知道似的,古怪而矫情的哀怨,可彭程却总能显得很自信。
“媳妇儿,你看你介意这个干啥我都跟你说过了,我是卖身不买心,我搂着谁,心里都想着你的不就行了。”
贝贝自嘲的哼笑出声,他是怎么说出这样幼稚的话的,她又是怎么就相信了的。那个时候她是那么的相信他,心里犹然的一种妥帖感,后背像是晒着太阳,暖洋洋的,她甚至因为这句话感动得湿了眼睛。他们不能通话,也不能见面,她尽管觉得苦闷难耐,可这句直白的假话,她还是相信的,更可笑的是她其实不知道,彭程自己竟然也是相信的。
——
傍晚的时候,贝贝去旁边的小街心公园里跑了两圈,她身子疲惫,腿上像是缠着重物,抬也抬不起来。临近八点多钟,她才到了家,夜色已是迷蒙,她却一点儿都不困,她最近总是很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一天她不太困了。
许是被放逐的久了,她脑袋能想象的事情太多了,男女间交缠的身子让人恼羞成怒,她什么也不能细想,有时候碰巧了到会想得过于清楚了些,思绪像马蜂窝一样乱糟糟的骚扰着她不能平静下来。她是真的难以平静下来,她有种预感,彭程不是不能给她打电话,好吧,这感觉不好,但她觉得他是故意的。她真的不相信那个瘦高的女人会天天都在网吧里看着他,她难道不去上班吗她怎么会有时间天天在网吧里缠着他呢就算真的如此,难道能连个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小便也够打个电话了吧!
贝贝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都只出自于彭程的不忍心,这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好一个大课题,也许她需要用念个研究生的时间来思考它,她不想这感情就这样死在这个事上,如果彭的不要她了,那她是不是还能要得起自己,或者在那之前她还能做点什么他不要她了,也许她真的会死在这件事上,她现在没法想象失去他,但如果彭程是因为不忍心的话,那她觉得她好像还能放他走。
这是她自私吗她爱的是他,还是爱他的爱她突然好受了一些,谁知道呢她好像不那么悲惨了,但这并没有让她好受太久,就又陷入了更多的拷问里。
天彻底的黑了,外面桃树上的花簇看上去也不那么白亮了,月色低低的压着,不似晌午时的欢雀。姑娘满头是汗,她刚跑完步,身子轻便极了,她站在阳台上喝水,一大碗一大碗的灌水,喝得卖了力气了。她气喘吁吁的,喝到再也喝不下去了,端着碗看着大片凝滞了的桃花出神。
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放下水杯,决绝的转身去门口又穿上了鞋。
“这么晚了,你干啥去”爸爸从里屋探出头来问她,带着付栓了跟皮筋的老花眼镜,堆起牢牢的一层抬头纹。
“我出去买点东西,爸,一会儿就回来。”贝贝匆忙的回应了一句,她甚至没敢抬头看看父亲,慌忙间,也等不得老头儿再说点什么,急匆匆的推门便走了。
——
说一句话
彭程见女孩儿从车里出来,转身便往网吧的方向走去。姑娘下了车低头先扣棉袄的扣子,她没有直接跟上来,小伙子也走得很慢,他显得意兴阑珊,想是还没醒神儿,也或在是等着她,他一直晃晃悠悠。
好一会儿,她扣好了扣子,扬起了一张不情不愿的脸来,也走了起来。她走得很快,几步的功夫就敢在了彭程的前面。她回头似乎是跟他说了些什么,许是不太高兴的事儿,像是在抱怨她表情纠结,或许真的是吧彭程依旧老样子的慢慢跟着,就像她什么都没说一样,也不着急,甚至也不抬头。
走到了网吧的大门口了,姑娘霍的掀开大门,她似乎没想等他,于是她闪身进去,玻璃大门就在她身后合上了,来回的晃荡着。彭程被关在门外了,但他看起来并不着急,他上了一节台阶,用尽全力,能看见他大腿上的肌肉紧绷着,但他走得极慢,像是累得不行了似的,他躬了下身子,接着又僵硬的挺直了脊背。
贝贝的身体下意识的朝前探了探,见他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了头,朝着周围扫了一圈儿,他瞥向大树的方向了,她下意识的躲得更深。他透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扫过她身前的那棵大树,贝贝清楚的看见了他的脸,他的表情茫然莫测,他嘴上的那条老旧的伤痕,他没刮胡子,于是沿着伤痕,胡子长得纠结极了,那伤痕看起来也越发的狰狞了。
一圈看完了,彭程又低下了头,好似很失望的,继续蹒跚而行。他把手搭在门把上,使劲推了一下,大概是门轴老化了,他没推开,身子向后趔趄,第二下的时候他就认真了,他肩膀上的肌肉陡然的一震,推开门走了进去。
——
贝贝认得那个瘦瘦的女孩就是宋想南,有日子不见,她看起来更瘦了。他没有骗她,他们果真是在一起的,这让她心里好受了一些。她有些懊悔,彭程朝自己看的时候她就应该冲出大树让他看见的,干嘛还要躲呢!那是多好的机会呀!想南正好进去。是啊,多好的机会,懊恼愈发甚了,她想着再等一会儿,或者彭程会出来到旁边的卖店买盒烟抽也说不定。
时间过得可真慢,她直等到快十点钟了,风这会儿像是来了精神,越来越猛烈了。彭程应该是不会再出来了,都这么久了,旁边的卖店半小时前熄了灯。贝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多等半个小时,但她并不难过,她步下台阶,感觉骨头缝里像是填满了东西,皱巴巴的很不舒坦。她朝着家的方向走,丧气极了了,走了没几步,她打了辆车。
这种舒畅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最劲,贝贝觉得妥帖透了,心里再没了阴霾和惆怅,她开始跟司机聊天,说些没有用的废话,有的没有的俏皮嗑儿,甚至回到家的时候她也还是快活的。
躺在床上,贝贝很快就睡着了,但是没睡上两个小时她又很快的醒了。那种才得来的舒畅感,这一觉便睡得是无影无踪,她又开始了痛苦和懊恼。如果彭的爱自己,他又怎么会跟别人在一起,怎么会为了那么点吃饭的钱跟另一个女人上床呢
对呀!怎么会呢
——
煎熬着过了一整夜,贝贝感觉脑仁生疼,那是比昨晚之前更加难耐的闹心,太阳穴往上的一大片头骨,像是颠碎了一样,抽筋儿似
今晚
八点四十左右,贝贝又掏出了手机,她恨不得每隔上两分钟就看一眼时间,却也摸不准看那么一眼到底是有什么用处。她紧张的咬着指甲,来回的在树后面晃动,然后她看见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车就停在网吧门口,但是她看不见车里的人是谁贝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满心的期待着那车里的人是他,当然最好只是他。紧接着副驾驶的门开了,彭程从里面钻了出来,那细长的大腿她认得,特别是他穿的那双蓝色的皮鞋。稍有一点远,贝贝能看见他似乎跟司机说了句什么话,他人一半身子还在车里,但只有他自己,贝贝激动得一下子冲出大树旁边,她要穿过马路,彭程就在马路的那一侧。
滴滴滴的喇叭声鹊起,一辆对向的来车嚷了起来,贝贝一闪神,她只转头看了一眼那车,再一回头,她就看见他着急忙慌的甩上车门转身。他是什么时候从车里出来的,他奔着网吧的大门跑了,两条细长的大腿舒展极了,一步两级台阶,而她,却被川流不息的车流堵在了马路的另一侧。
贝贝掏出了手机,她知道只要打一个电话她就能让彭程停在门口了,偏这么巧,邵白鸽的电话刚好进来。
贝贝赶忙的挂了电话,再一抬头,彭程就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是进去了。姑娘有些慌神儿,她的眉头拧了起来,眼里瞬间盛满了焦急的眼泪,却不自知。
邵白鸽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但这会子,她的心还是不平静的,她接了起来。
“贝贝,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把那个资料发到我的邮箱里。”邵白鸽似乎有些怨怼,他的话听起来没什么好气。
“哦,等一会儿行吗我没在家里。”她此时什么都听不出来,邵白鸽的不满意她根本没心思在意,她有点喘息,内心的翻腾是她难以控制的,她还在看着那个白钢的大门,懊恼着自己刚刚错失的好机会,更可怕的是,她的痛苦和**在只差一点儿的遗憾中,愈发变得炽烈的逼迫着她。
“你在哪呢”邵白鸽问她,他感觉得到,她是慌乱的,他没给她太多的机会思考,问题贴得太紧了,她脱口而出。
“我在他网吧门口,你等我一会儿,回去再给你发。”
嘟嘟嘟嘟……
——
贝贝颤抖着手开始在手机上按下彭程的电话号码,她错误的觉得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眼圈湿润了,她懊恼她曾经错过了一次。他是给过她最真诚的爱情的,是她不应该让彭程没着没落的,否则就不会有什么宋想南,或者连小敏也不会有,甚至除了她也许一切都不会有。所以她要做最后的一次努力,试试挽回他,或者他们之间六年的感情不是这样的不堪一击,他只是太孤单了,他怕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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