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老公，你别着急了，我用信用卡提现的钱拿到了，你在哪你回来呀！”

    ——

    这一天已是大年二十九了，彭程终于听疙瘩妹开口说要给自己换身衣服了，两个人约好了中午的时候在站前广场见面。头去之前，他给贝贝打了电话，他也是心里敞亮，便越发的高兴起来。

    “媳妇儿，你在哪呢”

    “上班呢！”

    “嘿嘿，我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一声儿，我一会儿去站前找她，你可千万别打电话过来，省得让人撞见了，我饭票可就没了。”他轻飘的说，带着笑纹，贝贝便也跟着高兴了，也不知道她高兴个啥。

    “她要给你买衣服”

    “不知道，可能是吧！还能给我买呀，让我陪着呗！你就别找我就行。”

    “哦，那我知道，我不会的。”贝贝乖乖的允了，她从来也不会多想。

    “媳妇儿，你乖啊，等我好了，回来找你。”

    “嗯！”

    ——

    寻声应和得痛快，可自打那个电话挂了，贝贝的心就便端了起来，再没有放下过。

    她总是后知后觉，




得要甜水
    彭程气坏了，他坐在下铺的床上，浑身颤抖。

    想南是故意的，他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操，就算不是，她也是只想着自己，从来也没把他放在心上过。就今天这事儿，她绝对是存心不想出来才关机的，彭程摸着电话，一股子报复想南的冲动腾起，他恶狠狠的也关了手机。接着他躺在床上，整个人郁结难疏得平静不了，胸口剧烈的起伏，有些疼。他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又躺下，反反复复的折腾得床板三响，气愤刺激着他的脑门子，他又掏出手机来，开了机，找了半天，找到网吧旁边川味酒店的服务员小杜。

    如果你的人生里总是遇不到贵人，那你可能会是个坚韧不拔，靠着自己的双手，走得越来越好的人，如果你的人生里总是遇见贵人，那你可能会成为哪一天翻船落马的第一人。彭程就是这样的人，小杜八成就是这个贵人，他接电话的时候，周遭吵杂一片，各种嘟嘟嘟的声音，乱了调子，但没乱了彭程的心。

    五分钟后小伙子出了门，美好生活恰似即将开始了，他去了公园旁边的一个暗场，连门脸儿都没有的暗场，一个居民楼的二层住宅里，防盗楼宇门前，小杜在等着他，借给他五百块钱。

    小伙子接过钱来，还是他最习惯的方式，他轻轻的捻开，像是心有敬畏。

    “好。”他说好，但他仍旧生气，想南关机，让他被抛弃的内心里备受打击，他燃烧着的愤怒激变成昂扬的斗志，小伙子拍了小杜的肩膀示意走在前面，推开破旧的楼宇门，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上了二楼往左转，又是防盗门，门口贴着歌颂上帝的对子，彭程想做的能做的唯一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就是这个，他毫不犹豫的敲了两下，门开了，熟悉的烟草味道。

    ——

    老天爷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彭程这一天的手气极好，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财神爷看好了自己，他赢钱了，而且赢了很多。

    晚上快上班的时候，彭程开了机，给董聪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晚一点过去，才刚一挂断，想南的电话便打来进来:“彭哥，你怎么关机了”

    “你啥事”彭程没给她好脸儿:“你没有啥事就挂了吧！咱俩没啥可说的。”

    “你生气了”想南涩涩的说，女人当真是不需要哄的，贱是他们的天性，哄几下哄惯了，她们就不需要再哄了。

    “我他妈的像傻子似的在战前广场等了你两小时，你还关机了。”

    “我不是睡着了吗”她娇嗔的说，说得好听极了。

    要吵架还是要钱，如果只是要吵架彭程接过小杜递给他的香烟:“你在哪”

    “我到网吧里找你，你也不在，我就在这等着，老公你回来吧！我错了。”

    彭程以为他在意的只是钱，他想起……:“彭啊！哥告诉你，女人就那么回事儿，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那么回事儿，过一阵子就过劲儿了，喜欢也是不喜欢了。”关键不是喜欢不喜欢的，别整赔了不是。

    十分钟后，彭程打车到网吧，他拎着一袋子零食，超市里买的膨化食品，各种口味，想南一一都给拆开了，喂她彭哥吃饱了，拎着袋子里剩下的东西去上班了。

    ——

    大年初一的清早，还没到九点，贝贝一个人在单位里值班，她安排好了的，就为了能陪着彭程一起过年。早先就定下的日子，想来是那女的回家过年不能陪着他了。彭程是打车过来的，他老远还没到就先给贝贝打了个电话。

    姑娘到大门口接他，她看着彭程从出租车



尽了
    那之后，彭程先走了，贝贝送他到马路上，这地方是打不到车的，于是她看着他沿着马路，朝北走，走三步，回头奋力的摆手，又走三步，再回头，接着，他打来电话:“媳妇儿，你快进去。”

    “嗯！”贝贝平淡的哼声，脑子里又翻滚了起来，他再也没有回头了，脚下的步子也从没因为回头放慢过一点儿，仍是那么的着急，恨不得一刻也不停留。

    他是爱上那个女的了贝贝自嘲的哼笑过了，在她的心里，她平静的躯壳之下，她还说过不要他了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似乎都对，都对，可她是怎么了，她怎么这么不泰然

    这一整天里，她总是愤愤然的想找他理论，一个被欺骗的人，总有些不满足以发泄，但她仍旧时刻记得她不能随便打电话给他。那个晚上她打开电脑，那原本并不是她的初衷，但他跟她联络的qq不得以吸引了她，于是她一次次点开对话窗口，写上几句又关上，再写几句又关上，终于，她还是没能扛过心魔，她把想说的话说了。

    我今天想说的话，你可能永远不会看见了。如果你还是真心的爱我，那再多些苦难又会如何否则那一切又有什么可惜的。可我终于不得不承认，于你而言，对我的确没有什么爱不爱的，在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以后。所有能做的我都做了，不能做的我也做了。

    今天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的孤单，我的守候，守候的是一个本就不需要我的人，就像孤独的守着天上的太阳，可太阳根本不在意我的守候。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人不能如此生活，如果如此，终是一无所得。话说回来，其实人就真的不需要得些什么，本就一无所依，自然无所得。

    我确定你还会有回头找我，回头看我，要我给你一点依靠的一天，你的生活永无宁日，但是我不会再等在原地了，跟爱不爱无关。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永远不要跟你相见，但愿我前生就只欠你这些，如今终是还尽了。

    ——

    “媳妇儿，你干什么呢你就跟我说这样的话”

    贝贝也没有料到原来彭程一直都在线，他的信息一条条的飞来，她连一句回答都没有。如果这是事情的结束，那贝贝还能体面的离开这个男人，但是如果能结束她根本也不会发那些留言。真的想离开的人不会反复的说“我要离开你了。”就像真的想杀人的人，也不会反复的告诉你“我要杀了你。”

    ——

    那之后的一天，贝贝在看一个电视剧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不能躲过的泪点，她突然想起彭程生日的那几天他发烧的事儿，她记得她还从没有像想南那样照顾过他，当然那一次是在县城。

    彭程也是烧得很厉害，是他还在县城开饭店的时候，那天干冷干冷的，早上她刚一到，彭程就直说难受。他拎着箱子送了一天的饭，晚上本来准备好吃个饭的，可是彭程却病倒了，那天也是他的生日。她记得她陪着他去打针，然后在宾馆里待了一个晚上，他就那么躺在她的身边，浑身滚烫的酣睡着，浑然不醒。

    “咱俩去医院吧！”

    “媳妇儿，我这孩子皮实，明天就能好，这些钱你留着还人吧！我就是有点冷，你就在我身边，抱抱我，我明天准能好。”

    想到这些，她瞬间入了戏了，她打开qq，心里慌张得有些颤抖，彭程的头像黑着，但她早已经等不及了:“程程，原谅我一直对你不够好的那一切。”

    “媳妇儿，你说啥呢你对我一直很好。”他几乎同时回答了她，他一直在等她。

    “不不，不是的，我没有，你一定原谅我。”

    “媳妇儿，你别这样了，你怎么了我不是，我是不想让你太累你明白不”

    “嗯。我知道，你会早点回来”

    “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

    贝贝所有的理智都荡然无存了，她曾经对那个女人的负罪感也快没有了，她不再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去干涉别人的感情，她脑子里所有的就只是她想跟彭程一生一世，她想像曾经她说过的那样



无尽的等待
    一切都陷入无尽的等待中，就像她说的一样，跟她想的背道而驰。

    彭程每隔两三天才来一个电话，几句话就要挂断。他们大多说些熟套的词儿，除了贝贝反复的确认，就是彭程反复的保证。姑娘以此饮鸩止渴便不那么难受了，情话听得久了，她甚至有些骄傲，以主人自居，她开始要求他了，小伙子也放下心来。接下来的三天他打电话给她，即使姑娘没有接到，他便也不那么害怕了。

    贝贝不敢回电话过去，没接到的电话她显然比彭程更加气恼，但想着过些天他还是会打来的，也便不会喘不过气来，可是接下来是冗长的一段空白，始料未及。

    他大概是不想打来电话了吧！这念头就像个魔咒，想明白了还会反复的推翻重新想，就让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不是很好是的，她也知道那很好，但眼睛像是漏了个窟窿，泪不停的流下来。她又阻止了他的来电，明个儿又把阻止的来电打开，再哪一下窝在坑里就再阻止，但这一次无论是打开了还是阻止他，彭程都再没有来过电话。她以为她可以做个刚烈的姑娘，就此了断了自己的念想儿，可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事情总要有一个败露的契机，贝贝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那跟彭程和想南都没有关系，他根本也没有招惹她，完全是她自己，她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她给彭程打了个电话。

    ——

    彭程再也不欺骗她了，他不再说他还爱着她，终于流露出爱上别人的样子。他甚至都没亲自接听贝贝的电话，于是姑娘的神经就像被钝器生硬的戳断了，疯狂的反弹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能伤了别人，总之她伤了自己。

    “你找我老公啥事儿你有事儿跟我说吧！”想南理直气壮的，于是她的声音很轻，胸有成竹。她八成早已经忘记这个人曾经也是别人的老公，就是电话对面的那个人的。她似乎在平淡的语气下隐藏着气愤，还有不屑，她用鼻子哼了一声，像是早先的小敏，她也曾经那样哼过。

    贝贝的心口里顿时翻云覆雨起来，太多的糟糕的什么东西搅合在一起，她气坏了，是弱势的处境让她更加强悍起来。她一定得跟彭程说话，要知道问题不在别人身上，是他不愿意:“我要找他，让他接电话。”

    “你说有我在这儿，他能接你电话吗”想南笑了，虽然看不见但贝贝感觉得到，强者总是从容的，她得意极了，或许还会看看旁边的彭程。

    “你让不让接，不让我就找别人找他。”贝贝平淡的说，这难得的踏实，她至少还能找到别人，她等着对面的反映，但对面没有反应，又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被挂断了。

    这总是能刺激到她，贝贝甚至没有想清楚她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就被嘟嘟嘟的声音同化了，一股子腾空而起的愤怒燃烧了她，她又拨了回去，没响两声就被挂断了，接着她打到了网吧里。

    “又是我，他没有空接你电话。”想南在气她，特意气她，俏皮而愉快。

    这一次是贝贝挂了电话，她又打到了彭程的手机上，然后他接了。

    ——

    “你啥事儿”

    他接电话了，比她预料得更快，许是还没准备好，谁知道呢反正她沉默了，他没好气的口吻，挤碎了她的心。她知道那个女人一定在听，这样的折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终不能停止折腾，因为彭程不松手，她就松不开。

    “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打电话有啥事儿，你就说呗！”

    彭程开始大篇幅的自言自语，他不需要她，她只有冷冷的听着，他就那样自己一个人表演开了，游刃有余，接着他说:“你嘎哈，你躲开点。”这话显然不是跟她说的，贝



我要见你
    嘟……

    嘟……

    贝贝打了很多次电话，像是打在了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独自哼唱的固话上。她很有些愤怒，他越是不接电话越是激起了她内心的愤怒，她感觉身子在颤抖，她坚持着拨，直到把电话打通。

    “你要干啥”电话接通便听见想南不乐意的喊声，接着她叹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久了，她也不耐烦了，刚刚被电话吵醒，口齿尚不很清晰:“说话。”

    “我找他。”贝贝已经不再意外了，几乎每一次都是宋想南先接电话，这都没有什么，还是老样子，她平淡的说。

    她知道那个女人看不起她，这让她感觉糟糕透了，但她能不找他吗她不能。她不找他，他也就再不会来找自己了，像是没了她这个人一样。那样他或许还可以，可她承受不了。

    “给，她找你。”想南把手机递给身后的彭程，她正侧躺在床上，彭程从后面环抱着她光裸的身子。

    两个纤弱的人愈发紧密的贴合在一起，但他也醒了，他们俩几乎是同时醒了，想南把电话甩了过来，掉在两人之间的白色床单上，贝贝的声音她听得见，她在说话，彭程瞄了一眼，他没管。

    他一只手搂着怀里裸的姑娘，另一只手专注于她的两腿之间，那里潮湿而温热，热情的召唤者他，她紧紧的夹着双腿，他进退维谷之际恰到好处，全然便顾不得什么了。

    是他先听见电话响的，但是想南抢先拿了起来，彭程根本没有伸手去碰那电话的意思，他甚至想假装自己根本没醒，要知道只要伸了手，一定是说不清的。又等了一会儿，始终没人捡起那部手机，电话便挂断了，彭程一个翻身跪在床上，他搂着姑娘的屁股把她抻了起来，他喜欢她漂亮的脊背，长发从脊背上滑落，唰拉一下露出光滑泛红的皮肉来，每每都突然得让人欲罢不能。

    ——

    嘟……

    嘟……

    手机才刚消停就又响了起来，嘟嘟嘟的，就在想南脸的下面的床单上，它固执的哼叫着。想南双手撑着床，蓝色的光亮晃着她的脸，她还没能适应，厌烦得她又拿起电话来:“你干啥”

    “我找他。”这一次贝贝似乎也生气了，她那么的尖锐而鹤立，像个大老婆那样。

    “我都给他了，是他不接，你看他不接，我让他接了他不接。”想南被干的兴致没了，她翻身趟了下来，但这并没有让彭程放弃她，他也趟了下来，找更合适的角度。

    “我找他。”贝贝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就只是固执的她的念头，她要他接电话。她朝他家的方向走着，脚步不知不觉的更加有力了。天空中飘着绵绵细雨，风从西北边卷着潮气过来，她一身的汗水，只觉得更冷了，冷风却也没能真的吹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