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12288;&12288;“啊你等一下,我看看你那多少度。”
&12288;&12288;“不是我这里,你那儿多少度。”
&12288;&12288;“哦!大概三十多度吧!”
&12288;&12288;“哦!”他又是尴尬的欲言又止:“你当心别中暑。”
&12288;&12288;“嗯!”贝贝笑了。
&12288;&12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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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堂子
&12288;&12288;大雨滂沱的晚上,彭程硬是要贝贝到小树林里等他,虽还不到八点,可天已经很黑了。雨声敲打着伞顶,噼噼啪啪的,风凉得蚀骨,贝贝瑟瑟发抖的等在小树林里,本就黑压压的树林这时候更加压抑了些,树叶混合着雨水,溢出奇怪的异香,直冲鼻子,到挺醒脑。
&12288;&12288;等了很久彭程才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没有打伞,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个透,紧紧贴合着他的身体,看起来他更加清瘦了。走近贝贝眼前,还是那样孩子似的天真笑着,头发一水的趴在额上,滴滴答答的掉落着雨水,他笑,笑得也睁不开眼睛。
&12288;&12288;一阵风忽的刮过,他冷的一激流,脖子上的青筋由于骤然的冷,狰狞的拧紧了一下。
&12288;&12288;“媳妇儿。”带着颤音,他仍难掩兴奋,他像偷东西似的,只摸了下贝贝的脸,然后拉起她的手,很神秘的看她,塞给她五百块钱。
&12288;&12288;“这是我赚的,还是那个老板,我一分钱都没舍得花,媳妇儿,你拿这钱带我去吃点肉吧,我很久都没吃到肉了。”彭程用手指拎着贝贝的衣服,边说边半推半拉的拽着姑娘往马路边上走,打了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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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88;&12288;“你今天怎么没上班”点菜的姑娘擦了深粉色的口红,鲜亮极了。贝贝拿起水壶来,倒上热茶水推到彭程面前,轻拍了下他的胳膊,把水杯塞进他的手里。
&12288;&12288;小伙子正低头看着菜谱,全也顾不上说话,拿起水杯,啄了一口茶,许是热了,他极夸张的样子,摇头晃脑。已经点了不少东西,不是两个人就能吃完的,他想来是馋肉了,满眼都是各种品名的涮肉,让人难以抉择。
&12288;&12288;“我没不上班,今天我下午工休。”彭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随手撕开筷子,在贝贝面前的围碟上摆好。他说他自从上班那天起,就没休息过,所以今天就休息了一下。
&12288;&12288;涮肉总是上菜特别快,擦口红的小妹儿又回来了,带了个小伙儿,穿着跟彭程差不多的衣服,他便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了。不一会儿,桌子上已摆满了盘子,小妹和小伙忙活完了,他又自在了,一边吃,一边给贝贝夹菜。
&12288;&12288;“有点儿点多了。”贝贝看着满满登登的东西几乎都没怎么吃就饱了,实在是可惜的紧。
&12288;&12288;“没事儿,这些肉你不都爱吃吗”彭程说着又夹了一块肉,勉为其难的塞进嘴里。“媳妇儿,你爱吃就行,你哪怕吃一口,咱们也点。”他那般坚定的说,得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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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88;&12288;第二天下班,车到家附近的时候,她看见彭程了,那黑底红花的工作服换成了一套白,拎着的大包里瘪瘪囔囔的。贝贝看见他站在马路对面很远的地方,等通勤车一开走,他便绕了过来。
&12288;&12288;彭程似乎很高兴,怕是已经等了很久了,走到她的身边,他特意的站直了身子,好显得比她高一些。他说饭店的工作太埋汰他不想干了,彭程一脸的不屑样子,还有那种流氓似的厌弃,这是贝贝最讨厌的表情,她不相信一个好人家的儿女能有这副嘴脸。
&12288;&12288;“我怎么就不是好人家的儿女,我正经是好人。”
&12288;&12288;彭程不情愿了,他似乎也很讨厌贝贝总说他不像好人:“这是对我人格的一种侮辱。”他那样说,似乎生气极了。
&12288;&12288;姑娘叹了口气,她也觉出自己那话有些伤人,于是她开始劝慰他,希望他不要一时冲动,可是无论如何,彭程就是不听,万般无奈之下,他告诉贝贝,他弄丢了客人留在酒店的一瓶红酒,所以他被开除了。
&12288;&12288;这下坏了,劝是没什么用了,问题的根本本就不在他这里,是他让别人给揣了。
&12288;&12288;贝贝的脑袋当即就开始疼了,不过真就没疼多久,姑娘细一琢磨这事儿,到想明白了。这样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没了落脚的地方,彭程大概就回家去了,于是她提了出来,没有地方住了,他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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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88;&12288;“凭什么”
&12288;&12288;对于无家可归,彭程根本不以为然,他全也没有回家的想法,反而更认真的告诉贝贝,他想找个离她家再近一点的工作,然后他攥住姑娘的手,紧紧的,他说他已经找到了。
&12288;&12288;姑娘挑动了一下嘴角,她想说点什么却没立即说出口,但她看着这主意馊正的小男孩儿,像是看着奇想连篇的哈利波特。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似乎已经不能退让了:“彭程,你别来这套嗷!找什么工作了,马上给我回家。”所以,她发飙了。
&12288;&12288;“我不,我就不走,我得在这里看着你。”彭程也生气了,他扭过头不再理她,看着旁边的树梢儿上下的弹动,半天不说话了。
&12288;&12288;“我说你妈怎么就不找你呢啊”这几乎是她唯一可以期待的了,也是她最奇怪的。儿子丢了,别管什么原因丢的,怎么就不见他那个妈打个电话呢
&12288;&12288;“我都跟她说清楚了,我要跟着你。”他似乎有些委屈,他拧的过来,搂着贝贝的腰,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媳妇儿,我没有家了,我现在就只有你,你要是还不要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12288;&12288;“别,你还有亲妈亲爹呢!”
&12288;&12288;彭程一把推开了贝贝,转过头不再说话了。姑娘忽然一阵懊悔,那套亲爹亲妈毕竟是送走他的亲爹亲妈,这话肯定是要伤人的。
&12288;&12288;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小伙子一动不动的慎着,她最终还是妥协了,也算不得什么妥协,是无可奈何罢了,他就不走,她又能咋地
&12288;&12288;——
&12288;&12288;彭程倒
房子
&12288;&12288;三转两转,总还是在姑娘家附近转悠,彭程牵着她的手,执着的向前走着。他的那个小包,可有可无,里面怕是连一件旧衣服也是没有的,否则定不会是这别别囊囊的样子。
&12288;&12288;“你吃饭了吗”贝贝跟在他身后,不咸不淡的问他。
&12288;&12288;“吃了。”他说。
&12288;&12288;“你吃啥了”她歪过头来,含着玩笑的看她。
&12288;&12288;“饭呗!”彭程那样稀松的瞟了她一眼,像是真的吃了。
&12288;&12288;“啥饭”她又问,故意问。
&12288;&12288;彭程再不回答了,小脑袋在脖子上面转悠,又穿过一条马路,旁边是个开放式的体育馆,进进出出的好些都是梳着五号头的大妈,那般热爱生活的笑着。
&12288;&12288;又是一个十字路口了,姑娘的额头微微沁出汗来,对面工地上丁丁刚刚的响,尘土飞扬的有些脏,彭程停了下来:“媳妇儿,就这儿。”
&12288;&12288;——
&12288;&12288;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满马路都是的建筑工地,巴掌大点儿的地方,也得为市政收入做点贡献,几乎所有能动迁的老房子全部推倒了,再盖上新的,像是一块块补丁。这都是男孩子的事儿,农村里不爱念书的小伙子们,靠的不过是一把子力气,舍得自己。
&12288;&12288;这时候的贝贝还没有真的意识到,对于彭程来说,这也许是老天爷留给他们这样的人唯一的路了。
&12288;&12288;“媳妇儿,我都问好了,但是我得先开个什么没有犯罪记录的证明。”他说得一本正经的,看着贝贝笑得嘻嘻哈哈,他似乎有些苦恼了,眉头轻轻的掐紧,不易差距的掐紧。
&12288;&12288;“你笑啥呀!媳妇儿,你看你,你别笑了。”他央求她,可她还是笑。
&12288;&12288;“你要去工地干活你自己瞅瞅。”姑娘朝身后侧了一步,她上下的打量他,他那跟大棒子差不多的胳膊腿是又细又长:“你能不能有水泥管子粗”
&12288;&12288;彭程瞪圆了眼睛,这般一本正经的提议,被贝贝的笑噎住,他愣在原地,似乎也是思索了一下。
&12288;&12288;“媳妇儿,我能行。”他坚定的说,说得像是乞求。
&12288;&12288;贝贝不相信有任何一个工地能够要他这样纤弱的人来干活:“那老板那是哄你呢!还什么犯罪证明呀,孩子呀,那是因为你太像孙红雷了,你问问那些干活的,他们肯定都没要。”
&12288;&12288;“不是,我问了,他们都要了,真的。”彭程辩解着,这不仅仅是为了工作,他不是孙红雷,他比他长得规矩多了。
&12288;&12288;反正都是工地,这里要证据那就再换一换,贝贝知道彭程是一定不会死心的,便带着他又找了两个自家附近的建筑工地。到处是小老板,同一个工地的包工头都不是一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胖。
&12288;&12288;辗转两个工地之间,一个小时都还不到,贝贝跟彭程见了四个包工头,小伙子最开始的慷慨激昂,很快就被打压下去了,四个包工头三个看了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都摇了摇头,几乎都得出同样的结论,这种体格的,干不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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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88;&12288;“媳妇儿,你说我是不是啥也不能干了”彭程低着头,耷拉着肩膀,他拉着贝贝的手指,轻轻的弯着,姑娘的胳膊稍一松懈怕是就要从他手里滑出来了。他说得丧气极了,见贝贝不说话,他看了看她,自嘲的笑了,许是笑话自己,像个……
&12288;&12288;贝贝心里一下子便酸溜溜的,她偏能看懂他。他又低下头,耷拉着肩膀,刚刚拎着包跟自己理论的激昂比人民币消失得还快,像条腌酸了的黄瓜一样垂头丧气。
&12288;&12288;姑娘一霎那便后悔了,她竟然疏忽了,忘了他,他的心也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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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88;&12288;“你去那个洗浴中心工作吧!”贝贝停下了,她微扬起头来看他,眯着眼睛尽可量笑得像是东京爱情故事里说谎话的丽香。
&12288;&12288;“天生我才必有用,我觉得你的能力一定不在这些体力活上。”贝贝牵起彭程的手,拉住有些灰心的他,看着他回避自己的眼睛,她晃了晃。
&12288;&12288;“我还是不去了,你不喜欢那里。”他甩了甩过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拎着包的胳膊像是一跳绳子一样越来越垂:“你说我还能干点啥媳妇你说,要不我再找个饭店嗷”他抬头看他,像是没人能帮他了,一个只剩下等待的人。
&12288;&12288;“去吧!我是担心你会在里面变坏,那里的女人都比较随意。”他又一次碰触到姑娘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让她不得不编个了谎话。
&12288;&12288;听她这样说,小伙子得意了,他来了精神,黑葡萄一样的双眼华光涌动:“媳妇儿,嘿嘿。”他终于还是笑了,笑得是无忌惮。他说他以前有朋友在洗浴中心工作过,他说他能做这个,虽然也不是太好,但是总比饭店强。
&12288;&12288;“媳妇,你别担心,我是个忠贞的人,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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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88;&12288;彭程在饭店的那点工资之前买水煮鱼赊了不少,该花的都花了,剩下的还够交了洗浴中心的抵押金,只是再余下的零钱也就够买包红塔山。
&12288;&12288;洗浴中心的工作不抱吃住,他们面临的问题是没有地方可住了,这让两个人都有点蒙。他们在那老板办公室里,显得拘谨极了,彭程看了看贝贝的脸,也许他想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面前的姑娘像个未占尘世的仙女,眼神里除了迷茫,一切皆无。
&12288;&12288;彭程果断的交了钱,应承下这个工作,出了门,他告诉贝贝:“媳妇儿没事,我自己想办法,一定能行,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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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88;&12288;天越来越热起来,今年高温的第二天,乐新打来电话,让贝贝去妇幼医院帮忙。
&12288;&12288;打车赶到医院时,乐新正等在诊疗室外面。她已经不哭了,眼泪在脸上划出的道子,一条条的大多干涸了,像花了的妆。女性的伟大就在于她们能够承受的远比自以为的要多,乐新也一样,从一个女孩子一夜间变成了一个战士。
&12288;&12288;那天宝喜一直坐在长凳上,他疲惫不堪的,头发在脑袋上面纷乱的堆砌着。他们的孩子出生半年了,他也已经是精疲力竭了。那孩子几乎耗尽了父母所有的经历,让乐新越战越勇,却让他越来越来怂。
&12288;&12288;长长的走廊里挤满了孩子家长,男男女女的,哭得像是奔丧的。乐新的妹妹也来了,比乐新还漂亮,她还没结婚,看见姐夫,用下眼皮瞟了一下,然后牵着乐新的手,站在诊疗室的门口,朝那门张望着,那从未开启的门,一眼便能看个明白。
&12288;&12288;医生出来了,那门霍的被推开,后面跟着漂亮的女护士,推着放孩子的小车。乐新赶忙迎了上去,车里面,小姑娘像死了一样的歪着脑袋仰面躺着,衣服的前襟上,花花绿绿的,吐出来的东西哪哪都是。
&12288;&12288;医生说孩子先天的问题有点严重,这么小的孩子治疗也会影响她日后的生活,她或许会比别的孩子矮小一些,各方面的发育都会落后一点,建议乐新等孩子再大一点再治疗。
&12288;&12288;“大夫,她会总这样哭吗憋着憋着脸就青了吗”乐新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了,接着梗咽了起来,她已经不再期待这孩子能和别人一样了,她只希望她能少些痛苦。
&12288;&12288;大夫点了点头,拍了拍乐新的胳膊:“这个谁也帮不了她,不过这个孩子很聪明,她这么小就会配合我们,也许也是一种补偿。”
&12288;&12288;——
&12288;&12288;带着小长乐回到家,一家子三个大人都近了里屋,贝贝去厨房煮了粥端着给乐新。她似乎没什么胃口,勉强挤了些笑出来,接过粥碗,味同嚼蜡的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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