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彭程不能坐,只能撅着,两个人在医院中间的休息长凳边儿,贝贝坐着,彭程撅着,双手搭在姑娘的肩膀上。小伙子非常的累,不一会儿就站不住了,他们俩忸怩了半天,可无论怎么样,彭程都觉得不大舒服,姑娘看着心里焦急,她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她得弄个东西让彭程歇会。
往急诊室走,路过夜班护士站,一整条长廊里,只有这个屋子的门开着,两个护士在里面吃饭,似乎吃得不怎么开心。旁边停着一张戴轱辘的床,就是这张床了,贝贝连门都没敲便闯了进去。
“大夫,我爱人腰疼,站不住了,你这个推来推去的床我借用一下。”她似乎不想被拒绝,话还都没说完,就像是要来抢的一样,推着床往回跑。
——.
彭程看见贝贝推着床的回来时候,那表情复杂极了,姑娘一个人推,总显得很奋力,他似乎想笑,许是又疼了,他笑得不易察觉。贝贝扶着他杀猪一样嚎叫着爬上车侧躺下,然后看着他大口的喘着气,什么也做不了。
“我觉得应该很严重,你看你疼成啥样了都。”没有人能帮他,即便是爱人也不行,那种无力感,把姑娘压得喘不过气来。
“嗯,应该是,但是我肯定是哪都没折,媳妇儿,要不我不能疼,你信不”彭程脸贴着床板:“要是我脊柱折了,我是不是就不疼了”他试探着问贝贝,似乎心也是不定的,多半是想从贝贝嘴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也好多给自己点儿信心。
“我信,那看来你疼一疼也是好事儿。”
“是啥好事儿呀!你可别气我了。”说话间,彭程把手伸了过来,贝贝便赶忙的握住了,他看着她,眸光清澈,似有无尽的渴望,像是渴望母亲的孩子。
“媳妇儿,咱们有钱看病吗”
&nbs
先天性腰椎隐裂(二)
推着彭程去骨科,好在骨科门诊就在一楼,转个弯便是了。骨科的门脸不比别处,侧立了一块硕大的牌子,骨科、康复科。
乍看之下,贝贝吓了一跳,她记得有个康复医院是市里有名的神经病医院,这里叫康复科姑娘心里揣测,这该不是看神经病的地方吧。
骨科看病的人本都不多,刚才过了中午一点,许是都还没回过神儿来,那诊室里的竟没有什么人,贝贝和彭程正好抢得先机,她刚把挂号单子在门口的排号桌上摆好,就听彭程在后面叫她:“媳妇儿,媳妇儿,你来。”
彭程还跟后面的床上趴着呢,前面只有一个号,贝贝回头看他,有些为难。见小伙子一顿挤眉弄眼的招手,像是有秘密要说,贝贝便凑近了他,耳朵贴在彭程的嘴边上。
“媳妇儿,我有尿。”彭程很小声的说,气息吹拂着贝贝的耳朵,姑娘歪头看着他,皱紧了眉头。
“憋会吧!”她有点没好气:“彭程也太能作妖了嗷,前面就一个号,他去尿个什么尿。”
“带他去吧!要不一会儿检查他也憋不住。”
隔着桌子,屋子里的大夫说话了。贝贝跟彭程俩人都是一激灵,小伙子还以为自己说话这动静已经小得贝贝都要听不见了,这大夫咋听见的。他看着同样蒙圈的姑娘,又看了看身后,陡然间感觉不太真实。?“哦!好。”贝贝赶忙应了,她做了个鬼脸,推着彭程往厕所去了,大夫都说了,那这厕所便是一定要去了。
——
“媳妇儿,你猜他怎么听见的”
“耳朵好使呗!”贝贝毫不在意的回答了,听都听见了,还能咋样,她也惊讶这大夫耳力了得,但并不太纠结。可是干出临阵尿遁这样掉链子事儿的是彭程,他自然比贝贝要纠结。“你放心吧,你身后肯定没有监听器,他应该就是听力比常人好。”
彭程还要墨迹,被贝贝果断的打断了:“行了行了,你别合计了,小心想多了尿憋回去,你再上不出来了。”
找到了厕所又懊糟上了,彭程像只虫子一样的从床上蹭下来,攀着旁边的墙壁方才站稳。他回头冲着姑娘笑,笑出所有的板牙,接着才又扶着墙根儿挪进厕所里。
姑娘在门口傻等,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彭程还没有出来,终于贝贝等得焦急了,她开始怀疑是不是里面的人疼得昏倒了,刚想要喊人,彭程便从里面出来了,手上全是水甩来甩去的。
“怎么这么久”
贝贝没好气的训斥他,彭程到是被训高兴了,他漂亮的黑眼睛狡黠的眨呀眨:“我顺道大了一下,机会难得啊!”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
认识周杰伦,姑娘才知道有个毛病叫强直性脊柱炎,认识彭程,大夫又告诉她个新词儿,先天性腰椎隐裂。简单说就是这小子是个先天畸形,腰椎管跟正常人不一样,下面的那两节骨头,后面那块儿没长死。
大夫说了,这样的人根本是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就是算平时提个重物都要再三加小心才行,搞不好那一下压狠了,内容物外溢他就疼。
“大夫,那我能不能死”彭程可好意思的问了这么一句,把大夫问得,也诧异了。
“大夫,那他现在怎么办能瘫痪吗”贝贝收起片子,刚刚假模假式得,她也跟着看了半天,却啥也看不明白,她只感觉这片子和那些人的片子,一模一样,也没有什么没长死的地方呀。
&n
我还有个爷爷
说来也巧,彭程拉着贝贝往外走,迎面看见两个人,两个本不应该走在一起的人。那天,那两个人从妇产科里出来,就在骨科门诊的正对面,那个医院的招牌科室。妇产科三个打字可不像骨科那样只支立了一个牌子,那三个字挂在对面走廊的墙上,红色的led展视屏。
若是没有遇见他们,贝贝也许和彭程就真的溜达回去了,姑娘低着头跟在身后,彭程停了,她撞了个正着,一抬头,正看见小瑷。许是担心遇上熟人,小瑷和孙哥也才会来这样偏僻的医院,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里遇见了贝贝。
姑娘有些蒙,她下意识的甩开彭程的手,甩完了才发现,小瑷竟和自己一样慌张。他们都很尴尬,只有彭程愈发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她,默默的把手插进裤兜里。小瑷的嘴角扭动了一下,像是很懊恼了,孙哥甚至不能直视贝贝的眼睛。
“贝贝,你来”小瑷先开了口。
“他腰扭了,我带他看看。”
“哦!伤得重吗多吃点排骨。”小瑷玲珑的说,说得到不像真心话,说完还有后悔了,悔得脸都白了。把嗑唠成这样,总是要再起一个话题的,孙哥是有家室的人,手里拎着个妇产科检查的袋子,这让她说啥是好呀,好在小瑷还是更聪明些,她先说话了。
“这刚刚碰见孙哥了,他家住这附近。”没人问小瑷为什么来医院,可小瑷却有意的遮掩,似乎有些自露马脚。话一出口,小瑷自己也意识到了,额头晶莹的汗珠一会儿功夫便好似密密的一层,脸上的妆好悬花了。
贝贝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如何作答,她还不能配合好这样的交谈,愣愣的看着小瑷,人都傻了。?“啊!孙哥家住这啊,我们都不知道,我跟贝贝也住附近,要不来家里坐坐。”彭程赶忙拉过了姑娘,他说话了,总能替她解围。
孙树涛显然更加尴尬了,他跟贝贝差不多是一类人,整张脸红得不能细看:“不了,我还是先送小瑷回去吧!”
“那行,那下次的吧!”彭程赶忙应承:“我们来还抓药,先走了。”
——
“你看你要没我你怎么行”彭程牵着贝贝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他一路数落贝贝说话如何的笨,要是再没了他这个能说会道的男人照着,以后可怎么在社会上混。
小伙子的腰被那大夫一捅,好是好了,但仍旧不太舒服,临走的时候那大夫推荐了两种膏药,让贝贝买来回去给彭程热敷一下。也不知道医生是怎么做到的,他介绍的这两种膏药,贝贝和彭程大大小小的走了好几家药店,都没有卖的。终于俩个人都要精疲力竭的时候,在医院后身的一个小胡同里,有一家门脸破败的小药店,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
贝贝跟老板一说来找膏药,老板名字都没问就给他们俩捅出两帖,那包装简直是没花钱,简单而粗糙,塑料袋薄得还没有复写纸厚,封面设计散发着浓郁乡想土气息,大黄色配橘红色,贝贝的脑袋里一瞬间蹦出了一个词儿,大脑炎。
“这大夫原来是这么赚钱的。”她悄悄的在彭城耳边上嘀咕两句,想来这膏药定是不便宜的。
“看对不”店主是个矮墩墩的胖子,肥大的衣服平铺下来怎么也够个单人床单了。他一张笑脸不笑也笑,让人看着不生厌烦,雪白的脖子肥肉横生的堆在一起,一条条盐卤的印子粉红粉红的嵌在皮肤的褶皱里,扭动一下,就漏出一点。两条胳膊藕白的颜色,藕白的粗壮,毛寸还短,板寸还长的发型到是干净利落,唯独这脸看起来更大了些。
“嗯。”彭城答应一声,掐着药像捻钱一样的捻开一点缝隙,也觉得有点尴尬。他有点担心钱了,这样艰难才能找到,还是独家售卖的膏药,大概是很贵的。倘若这药真的很贵,都找到这里来了,再不买,他又觉得有点卡脸。
“嗯就行,一块六。”胖子轻快的说着,随手从旁边的钱盒子里翻出一个零钱叠起来的小扣子。“找您的四毛。”说完提溜转着小眼睛瞪着贝贝,等她给两块钱。
原以为这药怎么着也得买上半只猪的价钱,没想到竟然就只要一块六,贝贝跟彭程诧异之余,心中窃喜。
“我要这,要俩。”贝贝拿起彭程手里的两贴膏药,在胖老板面前晃了一晃。
“一个八毛,两个一块六,知道你要俩。”胖子像个天津来的相声演员,说话都一套儿一套儿的,铺平垫稳了才抖包袱。
恁谁也想不到,这膏药的包装跟膏药的价格一样,竟是如此的考究。“老板,这膏药两贴能好吗”贝贝一边掏钱,一边问。
“一般不能好,不过也看病情轻重。”
“那我多来两个。”
“呦,那你可别,我就这么卖,再用您再来呗!”胖老板只拿了两块钱,就不招呼了,自顾自的打游戏去了。
——
回去以后,彭程似乎变了个人,他忧郁得半天没个声响。晚饭以后,贝贝帮他贴上那个膏药,又烧了热水在膏药的上面加上水袋,给他热敷了一下,又让他躺下睡觉。
“媳妇儿,我不困,我想看会电视。”彭程躺在床上,光着膀子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住自己。
“不行,我等你睡着了我好回去。”
彭程想了想,有些不情愿的闭上了眼睛,他似乎真的睡不着,眼皮下来来
亲人
从彭程家里回来,贝贝正好收到了孙哥的短信,约她出去吃个饭,她想都没想便果断的拒绝了,但是孙哥很坚持,他说就在附近,也准备吃个饭,让贝贝不要客气。既然推脱不了,她便也就答应了,毕竟医院门口,看都看见了,现在再装做没看见,谁也不能信,长在屁股上的痔疮,你不说不代表你不疼。
孙哥开着那辆崭新的小微型,就停在路口,听说是结婚以后媳妇儿家的陪嫁,那车擦得溜光铮亮的,看的出来他没少下功夫。小瑷端正正的坐在副驾驶上,到也算是自在,她摇下车窗,朝贝贝挥手,脸蛋儿上的笑涡好看极了。那一刻,姑娘突然怀疑了,怀疑婚姻,怀疑那些不为爱而生的婚姻,那些最开始便是因为婚姻而婚姻的婚姻。
小瑷在车上贝贝并不意外,她们俩一直要好,如果不是小瑷总跟已婚男人说不清楚,贝贝或许会和她比现在更好。对于小瑷来说,这个墓园里能不带有色眼镜看她的人,恐怕就只有贝贝了,可今天开始可能也要不一样了。
上了车三个人那才叫真的尴尬,他们谁都没有提起刚刚在医院碰面的事儿,冷场几乎是不可抑制的,无论什么话题,说三句就会悄无声息的戛然而止,然后是大段大段可笑的沉默。孙哥总是低着头,面红耳赤,小瑷便是一张苍白的脸。
若是在平时贝贝一定会问问到底怎么了,现在她却不好再多开口。开始时的尴尬,吃了饭似乎好多了,孙哥似乎控制不住他的关心,那许是他的真爱吧,两个人俨然一对情侣,总之是别无可避了。或许爱情真的有很多形式,唯独与婚姻无关,这让贝贝非常烦感。
晚上七点半,电视里又在播这种男人在外面遇上如花似玉的硬帖在身上的年轻女孩没有把持住的烂剧了。贝贝觉得憋闷,打电话给彭程,却又是占线。她突然间很来气,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电话以后不再占线,汝能持否”
——
秋风开始打落叶子了,刷刷的扫得到处都是,贝贝的心情和落叶一样刷刷的被扫开,她终于决定跟彭程摊牌,让他离自己的生活越远越好。?彭程从他爷爷家里回来后,贝贝又借了一千五百块钱。那天彭程回来便耷拉着脑袋,委屈极了,他说没有想到爷爷现在过得这样辛苦,他看着忍不下心来。听说这老头如今落魄了,不得已买了那套房子,钱都用来给奶奶治病了,明明是去要房子的,不但房子没要到,最后倒搭了一千五。
姑娘心里不情愿,但她还是借了,总之是这钱不好推脱,那毕竟是正经事儿。姑娘一口就应了下来,就连彭程都深感意外,他说他爷爷佝偻得快成句号了,就差这一千五了,有了这一千五,他老人家定能恢复惊叹号时的身姿。
“媳妇儿,你不知道我爷爷多可怜,他以前是个老干部,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我看见我自己都心寒。”贝贝瞪大了眼睛看着彭程在自己面前这样说着,没忍住她笑了,奇怪这世界的倒霉事怎么都让他彭程一个人给摊上了,小伙子看着她的脸,突然感觉那么的真实,她可真是个好姑娘,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他。
“那你姑姑呢你不是有两个姑姑吗还有一个叔叔”贝贝本是不想提醒他的,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忍住,凭什么自己儿子女儿都不管,你一个赝品的孙子,你就要管你说你是不啥玩意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不管我爷呢”彭程好像没有听出贝贝话里的馊味,竟然全神贯注的思考起来。贝贝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孩子自己比不了,要是贝贝这么被别人说她一定打死都不跟他搞对象了。
“我提醒你,你不一定能帮他多少,他是不是你的爷爷现在也还真不好定性。”贝贝客观的提醒着他,算是也提醒自己吧!其实她心里还装着另一件事,一千五百块钱,给就给了,该不该给的还不是因为又他,没了彭程那爷爷还指不定是谁的爷爷。
剃头者终被人剃头,贝贝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从来都是游移在两可之间,她也不曾想到,有一天,当别人游移两可之间的时候,她竟丝毫也承受不了。
——
 
你还真就不知道了(一)
他们俩个终是没有分成,霹雳火炮的干了一仗,他们还在一起。屋子里的东西又砸了一次,砸得更细了,接着她抱着彭程哭泣,她知道他也哭了,只是他不会像她一样哭出声来。
这种类似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彭程屡试不爽,贝贝心疼极了,她狠不下心来伤害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若是别人,大体会厌恶吧!可为什么她只有心疼,也许是被一个人这样需要很有快感谁知道呢反正她扔不下他。
她抱着他的男孩儿,感觉他的胳膊越来越用力了。
——
贝贝又开始相亲了,她几乎一直没有停止对于找个男人结婚的渴望,即使是在跟彭程甜蜜相伴的时候。
要知道,有的时候当你已经深爱一个人,你真的还就不知道了,那需要一个过程对吗我们通常不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所以很多时候,需要一个机会。
一旦机会来了,要知道那也许并不真的好,因为你的爱人或许刚好就走开了,而之所以你能发现自己的心意,正是因为那个人的离开,那便是你的机会对吗他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总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谁。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