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哼,那他是怎么回事儿”彭程眸光晶亮的甩了回来,质问贝贝,言语间含着嘲笑,却明显的不容置疑。
怎么走会到了这般田地,姑娘酸楚的笑了,眼睛里湿润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轻轻的又攀住了彭程的胳膊,放开不必要的尊严:“你怎么也不打电话找我。”
——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又一次进站,一大拨人涌了上来,彭程的身子被人潮簇拥着朝前一涌,恰到好处的,他不需要立即回答了。
再往前一站彭程就到了,他推着贝贝催促她:“下车,下车下车。”两个人仓皇的逃下了车,彭程拉着贝贝朝着另外一条路走:“媳妇儿,我时间不赶趟了,你先回家,我送你嗷”
“不用。”贝贝坚决不再走了:“你干嘛往这儿走”
“哦!我不合计送你吗”彭程也站住了,他似心不在焉,眼珠儿转来转去,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然后他说:“媳妇儿,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妈妈着急你才跟他出去的,我懂,没事儿的,是我没本事。你回去吧!我不能生气,你还跟我上床了呢”
“可是我,可是。”贝贝还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让他明白些什么,从何说起。
“没事儿贝贝,你回去,我给你打电话,你别跟我去网吧了,我们老板不乐意。”
“但……”贝贝还没放弃,便被彭程紧紧的抱在怀里,他捧起她的脸,有些仪式感的,趁她没说话,在她的嘴唇上狠啄了一口。
“嗯!”
——
老些日子了,这么的准呢
彭程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回家了,那两个蒸熟煮透的好吃的,都烂的长了长毛,臭了,怎么自己就回家这么一次,坐个车还就看见贝贝了彭程心里丝丝的难受,但那真不是太难受,只要看不见她,他感觉立即就舒服多了。
他往网吧的方向紧走着,今天又要晚了,心里头柔腻腻的感觉挥之不去的,他先给疙瘩妹打了个电话:“想南你醒了没”
&
老娘嗷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贝贝都不知道,等她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开始很久了。
那是彭程第六天没有联系自己了,很有规律,总是六天,一个电话也没有的第六天,好些个这样杳无音信的六天里,特别平常的一天。十二月末最冷的日子了,六天前,他们只是打了个电话,那天他没有棉裤穿了,他冷,他跟她说他冷,于是姑娘网购了条棉裤给他,那是裤子到货的日子,她急盼着,她打电话给他。
“程程,我给你买了条裤子,到货了,今天应该送到你们网吧了”贝贝讨好的问他。
“嗯,送来了,我看见了,我穿正好。”电话那边噼噼啪啪的键盘敲得三响,他的心不在焉便显得正常极了。
“那就好了,你在哪呢吃饭了吗”彭程已经不再跟她要钱了,他们之间连经济上的牵绊都没有了,也是该剩不下什么了。
“我在打游戏呢,媳妇儿,天冷,你别老乱跑了,我这儿没事儿,我吃了。”彭程突然应对得极是认真,他叫她媳妇儿。
“嗯!”贝贝想说她想他了,可是话到嘴边,她说不出口。
人生的很多事想必早已经是注定好的,贝贝没有那么多的钱去供养着彭程过他喜欢的生活。这么久以来,她和他还都未曾真的想过,他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在哪里或许彭程是早有些想法了的,可贝贝却是一直以来一无所知。她巴望着可以跟彭程过些简单的生活,她以为在乎钱的人是自己而已,所以她才那么的自责,自责是自己对不起彭程那颗爱过她的,纯净而剔透的心。她想着可以还清了债,然后跟彭程租个房子,生个儿子,一生只做一件事,多么幼稚啊。还好彭程一直都知道那是天方夜谭,即便不出现疙瘩妹,也会出现痦子妹,疤痕妹,麻子妹,什么妹都好,反正结果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注定好了。
——
贝贝有些感伤的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什么了,连搪塞一下这糟糕的尴尬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默不作声的慎着,听着他也默不作声,突然的,他说:“老娘嗷,你要干啥”
彭程转眼间欢声笑语的说,像是真的在跟他失踪已久的养母说话那样,贝贝被吓了一跳:“我,我,我是你妈嗷”她瑟缩的一口气掉进肚子里,敦了一下,震得胸腔里发涨。
“我在网吧呢!没爱回去。”彭程继续自顾自的说,尽可量听起来随随便便的。
贝贝愣住了,连她的悲伤都愣住了:“我过去找你,你出来吧!我又事儿跟你说。”
——
他的背叛总能让她癫狂。
贝贝跑到马路上,她控制不了自己使劲儿的哆嗦,愤怒燃烧着她仅剩下的意识。半夜出门,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趁着妈妈没听见,她悄悄的转了出去。陌生的马路边,周遭黑得可怕,夜晚的世界,她是不熟悉的,对于黑暗里的一切,她也没见过,可这周围的黯淡,根本不能阻止她奔到了路边了。无人的马路边,风沿着路的走向吹得衣襟翻飞,她往网吧的方向没目的的跑了两步,回头甩开了眼里的泪水,一辆出租车按了两下喇叭,贝贝跳上了车。
落魄的人穿得珠光宝气一样是落魄的,贝贝的手机响了:“媳妇儿,你出来了”
“嗯,很快就到了,咱俩见面再说吧!”
——
她们
两个世界
没有人愿意听话,操他妈的!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话。
贝贝挂断了手机,把愤怒着不断吼叫的彭程仍在一边,他吼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失败过。小伙子掐着电话,愣在网吧门口的台阶上,他朝着地面奋力的比划了两下,操他妈的,这两个逼娘们儿是要玩死他呀!彭程感觉肺要炸了,胸腔里丝丝拉拉的疼。
——
“你妈妈来就来呗!”想南这功夫也不寡淡了,原来她瞪起眼睛来是那么的鲜明,硕大的白眼仁,像是吊死的女鬼,她耿耿着脖子说,成是要劲儿了:“让她来吧!”
“我操,想南你先上楼行不行”彭程几乎是蹲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两只手搭在腿上,手指不停的弹动,他弓着背,很小声的跟她说话,尽管想南故意扯大了嗓门回答,他还是很小声的哄她,他说:“嘘,你小点声。”
“我凭什么上楼,我就在这里呆着,我怎么了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什么了她也不认识我。”
“想南,她身体不好,你气她干嘛”小伙子把头夹在两肩中间,鸟悄的,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到底想怎么的”他这个有妻有子的男人,这种时候总是要表现得这般窝囊的。谁让他吹了那样的牛逼呢这里,也只有想南知道他跟贝贝并没有结婚,也只有她知道那三岁的孩子,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我想怎么的,我想什么怎么的,她也不认识我,她也就能怎么着,不是你妈吗再说你妈发现了我就得躲开吗”疙瘩妹歪着脑袋质问他,问得彭程哑口无言的,是啊,是妈呀!小伙子嘎巴了两下嘴,再没出声,接着陡然间坐直了身子。
见彭程突然有了变化,想南一惊,她扶了下额前的头发:“我为什么要躲”
是啊,她宋想南为什么要躲开彭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好大的力道,椅子朝后趟出去很远,他抡起手里是刚收的十几块钱,使劲的他摔在桌子上,推开吧台的门,走了。
——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安排,跟想南跟贝贝似乎都没关系。他想平衡两个女人的世界,但不是因为想要左右逢源,也许不好理解,但他只是想保护她们俩。他是可以平衡了的,他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只可惜他不是那样的男人,他不能同时想着两个女人,所以不能跟两个人完美的周旋。
或者说彭程也不想周旋于两个人之间,享其人之福,只是他做不到去伤害贝贝。他本以为不去找她,不再践踏,时日久了,那姑娘自然就把他给忘记了,但似乎事实远不是这样的,可是,可是他也再舍不得想南了。
夜场的工作最完美的就在于时间,想南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八点到深夜两点。真妙!每天下班以后,想南都不回家,她会打车回来,却过家门而不入,直接转进楼下彭程工作的网吧里,跟她彭哥像小情侣一样的呆到第二天的早上,天都透亮了,才意犹未尽的上楼去。有的时候赶上她彭哥游戏正酣舍不得离开的话,她就陪着彭哥一直到中午才回家休息,睡上一小觉,头上班之前,再来楼下跟彭程一起吃个晚饭,这一天,好不充实。
夜晚跟白天真的是两个世界,很多人不能,也没有机会懂得夜的黑,而贝贝就是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只有白天才能看见彭程,
谁是你妈
她彭哥的手法想南很羡慕,许是小时候黑帮片看多了,但凡是女人都对那些不怎么着调的男人有着那么点带着牺牲精神的崇拜。
很多时候她就坐在彭哥的身边,像根儿柔弱无骨的藤蔓般缠绕着他,仰视着他,似乎坐在那里,她就能变得不是她了。她看着他,用奇妙幻想演绎着自己的故事,看着他也像是如有神助的,神神叨叨的沉浸在一个人癫狂的世界里,膜拜着他的精神力量,于是他就赢钱了,可真刺激呀!
至于他赌钱的本金是从哪里来的想南从来没有琢磨过,或许是从他妈那里要来的吧!管他的呢她只知道彭哥赢的时候很多,而且每一次赢了钱都对自己毫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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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彭程又玩了,少说好几百快钱眨眼就掉了进去,甚至都留没给他亡羊补牢的机会,就没有了。那天,疙瘩妹感觉到了,她感觉彭哥闹心透了,他一个人在电脑前呆坐着也不说话,也不抽烟,他不停的啃指甲。
她悄悄的从斜后方看他,去拉他的胳膊,她想看看他的脸,她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但都被他巧妙的躲开了。想南有些委屈,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为什么他似乎是在跟她不高兴。她唯唯诺诺的坐着,看他在电脑上漫无目的的操作,接着他突然一抬手,把电脑的显示器关了。
他想翻盘:“想南,你先回家行不我有点闹心。”
“你干啥这样啊!输就输了呗!”
彭程强压着心里的燥热,这本也跟想南无关,他努力的深呼吸:“我没事儿,你先回去,我静静,好吗”他盯着想南不知所措的脸,特意的加了一句还不那么生硬的好吗他很想让想南回去,他关键是想给贝贝打电话要钱。
“你不就是要翻盘吗”疙瘩妹激动的说,她很委屈也夹着愤恨,手直哆嗦,从包里掏出钱包来,翻出一千块钱摔在桌面上:“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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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彭程自己也没料到这疙瘩妹给钱给得竟这样痛快,有舍有得呀!有舍有得,自己舍了这么多了,也是该有得了。小伙子颇是欣慰,但他还从不曾想过,得来竟是如此容易,不过就是一次无心插柳而已。
彭程没有看那钱,他挑起眼皮来,看着面前寡淡的姑娘。女人果然是水做的,眼泪在眼圈儿里转啊转,就像是火气在肚子里翻滚,一会儿往右边撞一下,一会儿又往左边撞一下,终还是会被水包裹着。在钱的面前,他什么时候手软过,这一次也不例外。彭程伸手拿起那些钱,又是那样饱含敬畏的轻轻捻开,要说那天他的状态是真的好,一千块钱彭程鼓弄了半天才彻底输光。
钱输光了以后,小伙子懵瞪子了,他脑袋突然就大了起来,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又多了一千块钱的饥荒(方言债务的意思,不会写),但这并没有让他纠结太久,因为他很快发现了另一个大问题。这钱可是她宋想南的,要是一下子赢回来很多当然最好,可是输了,搞不好这一榔头,她就被敲醒了,想明白了咋整她不跟自己玩了,那之前所有的舍,岂不就都白舍了。
“完了,没了。”彭程回过头来,他看着
我不管
她开始自责,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以为她是在爱他,是对他好,以此来祈求他能爱自己。
小兔子事件发生以后,贝贝也不愿意联系他了。彭程打来电话她的心就平静不了,她想阻拦这个男人,但对此她还算清醒,知道自己远没有这个能力,想想他又在鼓弄那些个东西,贝贝的心就凉得透透的。
他们之间经历的那些个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彭程来来回回的就是抑制不住的赌博,对此,她既厌恶而且憎恨,她不知道下一次他再来电话还是不是为了赌博的事儿借钱,他总是为了赌博的事儿借钱,这真让人烦躁。
男人从来不会让女人痛快了,他爱她时,他用赌博来折磨她,她不堪忍受;他不爱她了,他又爱上别人来伤害她,她竟照样的痛苦,横竖她就没好受过。
如果彭程打来电话又是要钱她要怎么办哦,天哪!这她不能想象自己还能怎么办思及于此,贝贝懊恼的不行,她发现她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跟自己生气,也跟别人生气,甚至她希望彭程去死,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选择爱还是不爱了。
这一天,贝贝一个人在马路上慢跑,想着跑一跑或许会让心里的压力落下一些,于是她玩了命的向前,极尽所能,快得连一丝的念想都没法出现在脑子里,但是无论留下多少汗水,压力却从不曾减轻过。
她累得不行了,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汗水沿着下颌滚落,大口的喘气,直到呼吸平顺了,她直起了身子,舒畅极了,烦恼便又回来了。
裤兜里的电话响了,彭程给她买的那个电话,已经摔得没个样子了,她掏了出来看了看,懊恼自己竟还是期待是他来消息。
“喂!”
——
快七点了,深秋的夜沉得也太快了,上一条街还透着阳光热情的亮色,下一条街转眼就成了暗调,才不过刚到傍晚,日头便被挤到了天边,像是绛色的锅盖扣在脑袋上面,让人的烦闷也愈感压抑了。彭程徒步走到贝贝跑步的地方,一个广场上面,那里到处都是人。沿着同一个方向转圈儿,跑的跑,走的走,他逆着人流溜达,远远的看见满头大汗的姑娘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的”贝贝把彭程带到了一条更加幽深的小巷里,能看见很远处人们在广场上健身,而这里却是静谧的。
“我走来的。”彭程耷拉着脑袋,跟着贝贝往更边上的石台阶走过了去,颓然的垂下了肩膀。这男人是得多失败,竟连一丁点的气力也提不起来了,他一屁股坐在石台阶上,不管不顾的,像是就快要绝望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怎么不坐车,这么远。”
已经好几天没联系的两个人了,贝贝是矛盾的,她还是想见他,但是她不愿意他见面就只是为了钱。
“我哪有钱呐!”他终于还是说到正题了,让贝贝意外的是他切入得这样快。
“那你就说呗!我去见你不就完了吗”
姑娘也没了劲儿了,爱和不爱的,都他妈的是堆粑粑,她也坐了下来,和彭程并排坐在路边儿的石台阶上,抬起头,无望的看着天还能看见的边缘。
“媳妇儿,你帮我借三千块钱呗!最后一次,你帮帮我。”
——
 
荒僻的巷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彭程低垂着头跟在姑娘身后,左手黑漆漆的缩在袖子里面。
贝贝一拐弯钻进了一条荒僻的小巷子,连一盏像样的路灯都没有,四下无人,彭程便紧跟了两步,牵起了她的手。天已经黑得很彻底了,两人往没有光源的小巷子深处走去,越往里越黑的巷子,快到了尽头了,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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