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还需要什么寒暄贝贝站定了，掏出一沓子红票子，这样深沉的夜色，红票子的颜色还是那般的鲜亮。她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撩起眼皮看看彭程，两个人似乎都更专注在她的手里，她数出二千八递给他时，她和他一样，眼神没有一丝的游移，都跟着那两千八百块钱从贝贝的身前挪到了彭程的身前。

    小伙子接过钱拿在手里，手指弯曲轻轻的托着，他没有往裤兜里塞，只是这么轻轻的，轻轻的掐紧。他看看那钱，眼底似有些红润了，怯生生的他又看着姑娘，脸上有一条肌肉抽动了两下，突然抱紧了她搂在怀里，手臂夹得死死的，身体一下下的抽搐。

    他哭了，就在贝贝的肩膀上，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贝贝知道他哭了。因为她早也哭了，在心里，不知从何时起，一直的哭，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脯跟着使劲儿的起伏着。彭程是她感情的最高境界，倘若没有他，她也许永远不能知道什么才是真爱，除非遇到那个人，是他教会贝贝，真爱是痛苦的，是痛苦也都舍不得的。

    ——

    “行了，你走吧！”贝贝还是先开口说话了。

    “咱俩能不能不分手。”他依旧没有松开手，紧紧的抱着贝贝，他的确再不像初见那时那般的想念她了，或许他现在更想的是想南，但是，他却比那时更无法忍受失去她，这大体便是男人的贪婪吧！

    “不能。”远处楼房上，一个个闪亮耀眼的灯光变得模糊一片，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是求之不得的，爱情啊，跟钱一比，狗屁都不是。

    “那你不见我，我咋办”彭程哽咽的说。

    “你好好的上班，别再玩了，好好的，再过半年你就能好了。”她停顿了一下，空洞的看着某处不知名的黑暗，想了想又说:“我给你钱还债了，但是你吃饭的钱我可实在是借不到了，你自己想办法吧！”贝贝心里一阵子酸楚，刨除还钱的那部分，他还能剩下一百块钱，要花到他开工资，大概吃馒头喝白开水也是不够的，可是她已经尽力了。

    “行，那我自己解决，但是媳妇儿，我们能不能不分手。”他盯着贝贝的眼睛，许是眼泪的洗刷的，他的眼睛看上去清澈透静，隐约的中间，是一片点点斑驳的灯光。彭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这个女人了，她的确是老了，尽管还没有皱纹，只是她眼睛里的沧桑，是再如何年轻的皮肤都掩藏不住的，岁月和历练都让人憔悴，女人到底是经受不起。

    相对而视，贝贝的眼前又模糊了。她还是不能这么看着彭程，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唯一珍视的，只有他，她只想要他，其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可是她就要失去了。眼泪再难以盛载眼眶里，就要流出来的时候，她转了个身。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先走了。”

    ——

    贝贝甩开彭程往巷子外跑，跑到楼口转角的位置就挪不动步子了。她一转身，躲在楼口的夹角，已经顾不得埋不埋汰，一屁股坐在水泥地面上抱着膝盖，放肆大哭，如何都停止不了。

    原来爱情跟任何事任何人都无关，即使那人是个畜生，可是心里的感受都不是假的。

    &n




再试一次
    任何人任何事都拆散不了的爱情，终归是要死在钱上的。

    还没跑到网吧，彭程就不打算去了。他知道想南还在网吧里等着自己拿钱回去，他们约定的时间眼看着就要过了，再不回去那姑娘怕是就要上班去了，但是这个班儿，他现在不打算去了。一千三百块钱，能够干个啥他调转了方向，往想南工作的地方跑，在她工作的那条最最繁华的街边上，他早先就见过的，那里也有一个很大的暗场。

    这是梦想和现实的距离，彭程要再试一次，一次成功了，他就能娶到贝贝了，那时，他会有踏踏实实的生活，有个活生生的三岁儿子，有个家，关键还有她，于是他从想南工作的ktv门前经过，目不斜视，决绝的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同样高耸着大门，却没有门脸儿的暗场里。

    ——

    “你妈给你的”想南搂着彭程的脖子，纤细的手臂缠绕着，肘关节的骨头异常的突兀，那形状像是剥光皮肉的骨头标本。再越过暗场几十米就是间不错的快捷酒店了，他们俩开了最好的一间房，难耐的酣畅淋漓以后，彭程抽着烟，他喜欢和想南，因为她足够瘦，拎起来花不了什么力气，他就可以足够的释放自己。

    “当然。”小伙子死鱼一样的盯着棚顶寻思着。电视机的位置很低，他把枕头掂高了些，那里面的声音好小，听着就像是些细碎的嘟囔。贝贝怎么办他想要钱。想南是被那一千吓坏了，尽管她还躺在自己身边，也依然让干，甚至吃吃喝喝让她出点钱她也从不吝啬，但是他却弄不出钱来。

    在没钱的时候，什么一生一世，永远爱你呀！彭程都不爱听，他也没心思编那些个瞎话来说，但这想南并不知道。她不觉得彭哥输了钱有啥大不了的，之前也赢了很多不是吗她现在想要的就是听彭哥继续说些个没边儿没沿儿的废话，说得越像台词越好，她可爱听呢！可惜她彭哥似乎心情不好，不怎么爱说。

    “可是又输了，你这么玩怎么行啊！难怪你妈成天看着你。”想南侧了下身子，嗔怪着，她比他还瘦，轻飘的在身边转了个圈，背对着他，像是不痛快了。

    彭程掐灭手里的香烟，也翻了个身，不由分说的从身后进入了她的身体，女人若还是嘴硬，那就是还没透开呢！彭程坚信这个道理，只要功夫深，没有沟通不了的女人。

    “哎！你干哈。”

    谁也分不清楚那是不是女人的矫情反正最后都是咿咿呀呀的，好受难受一套词儿，难以抑制的呢喃，彭程从来没有被叫唤得这样清醒过，于是他说:“想南，我想翻本。”

    ——

    男人偏是要把女人折腾得心力憔悴，疲惫不堪，对于他们的出轨毫无感觉了才算是好了，还以为那是女人更加爱自己了，爱到无论如何折腾，她们都会包容和忍受。

    为什么这世间的男人总是把女人的智商想得如此之低呢难道女人没有思维吗为什么男人从不推己及人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也许不再追问就只是认清了而已，无所谓了。倘若这个时候她们逮到一个机会的话，或许都会是甄嬛吧！那皇上的结局，难道不是他早年间欺骗利用的报应吗

    贝贝看见短信的时候，她就快要下班了，她知道彭程肯



没人认识我们
    心里的温暖，不是对的人，便是如何都填补不了的。

    彭程拎着菜出去了，贝贝突然感觉到难得的舒洽，像是在柔软的毛皮垫子上磨蹭，她身子不能控制的缩紧，痛痒难耐。她仰面趟了下来，电褥子烫着她的脊背，她轻扭动身子，嘎巴的一声，她似乎压倒什么东西上，伸手在被子里摸了半天，那彭程的手机。

    没有女人不好奇男人的电话里到底藏了些什么，贝贝很纠结。手机已经亮了，能看见那里面有一条未读的信息，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看，她是看过他的信息的，在他另一个家里，那简直糟糕极了，但是这并没有让她犹豫多久，反而更果断的，她点开了。

    彭程手机里的信息非常少，大多是垃圾短信，只有这一条是彭程发给别人的:“我想离开这里，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

    那不是发给她的，收信人是个陌生的号码，不是小敏也不是薛姨，也不是所有她认识的任何人，那个号码也没有名字。彭程有一个习惯，重要的人重要的号码他会记在脑子里，是不需要存上名字的。“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好样的。

    彭程一把推开房门，他穿了条邋里邋遢的衬裤，正抖抖嗖嗖的挂在跨上，手上拎着好几个袋子，水从袋子里滴滴答答的滴落下来:“媳妇儿……”他是喊她有事儿，正赶上她掐着手机坐在床上眉头紧蹙，嘴里的话便戛然而止了。

    小伙子停了一下，然后转下身子，像是假装着不在意的，但他很快知道那不行，接着他便真的就像是不在意的说:“媳妇儿啊，那不是你想的那种嗷！你别多想。”说着，他放下手里的袋子，把菜都掰开扔进电磁炉上烧着开水的锅里。他的声音再不嘶哑了，好得立竿见影，有一句没一句闲来无聊的辩解着。

    没人知道为什么，贝贝感觉自己的嘴唇在颤抖:“我知道，你这个人身边总要有个女人，我都跟你说了分手了，你找别人也是正常的。”贝贝有点讪讪的，她感觉脸上的皮肉僵硬了，突然那么的冷，身后便像是无敌的黑暗和冰冷的悬崖，似乎无依无靠的，她是真心的难受了，虽然是她先说过不要他了，可是……

    ——

    事到临头才知道多难受，现在她兜里连五十块钱都没有，来之前她还有七十，明天彭程又没有饭吃了，他大概还是会来找她的吧前前后后，她已经欠出去三万多了，还不是都为了他。

    彭程把手里的菜都扔进锅里，边扔边寻思着，都扔完了，他一大步就跨到贝贝跟前，坐在她的旁边:“媳妇儿，你说对了，我就是，我身边就得有个人，我其实不喜欢她，我是……，我这孩子得有人管我，你不管我了，哎呀我就是，就是……”他有些焦急的不知道怎么形容是好，他真的不是背叛了贝贝，他只是感觉贝贝不会理他了。大体是他心里脆弱吧被舍弃得多了吧谁知道呢但他是个特别的孩子，只剩下自己他会害怕，那种感觉大概就跟贝贝刚刚的感觉一样，背靠着悬崖，阴冷阴冷的风扑来，令人恐惧。

    &



就像之前的那些姑娘一样
    彭程赶到网吧时，天色已经很晚了。网吧西墙边上的那两棵树，在夜色中混沌得看不清楚。他今儿开心极了，那钱输光了他就开始害怕，贝贝一直没来电话他也害怕，害怕得什么都不想干，干什么都闹心，只能成天的英雄联盟。

    今天这样，就算是贝贝原谅自己了吧小伙子断定是的。他就知道，只要一个这样的开始他定能感动她。他要给她最大的补偿，永远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了，只有贝贝，只有她一个人才是真心对他好的，彭程感觉无以为报了，他要怎么回报那姑娘，她临走的时候把所有的钱几乎都给了他，谁也不如贝贝，她是他的亲人。

    他打开贝贝的英雄联盟帐号，劲儿劲儿的干起游戏来，认定这是他唯一可以表达自己对她爱的方式，他要让贝贝看到他的努力，他都为了她做了些什么。

    ——

    这一次，他花那二十块钱的时候特别的小心，从来没有过的小心，他还满心的甜蜜。他是琢磨了半天才在旁边的小店里买了包烟，七块钱的红塔山，不抽黄金叶了，他拿着烟，心里美滋滋的，竟搂不住的抿嘴笑了。

    后半夜的时候，游戏不知道是怎了，总是输，怎么打都是输，输得他这心里满满的都是火气。渐渐的，他不平静起来，他掏出手机，贝贝再没联系过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问他到了没有，她走了就走了，也没个惦念。

    不痛快的事儿总是堆在一起，彭程没那么自信了，他又打开手机短信“我想离开这里，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她还能原谅他吗第三次了吧！彭程突然感觉有些发毛，很快变得丧气透了。

    ——

    临近午夜的时候，网吧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剩下的这些人，怕是都要挨到明天一早的。彭程从吧台里出来，到外面的找了台常用的机器坐下。眼看就是想南下班的时间了，他坐在老位置上，像是每一天一样，他在等她。这本无关爱与不爱，似乎男女之间的事本来也无关什么爱与不爱的。她今天差不多一定是会来的，彭程想，她肯定是会来找自己炫耀，炫耀她自以为的，她在他的爱情里，她想象中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等了没一会功夫，想南果然来了，翘着屁股，歪着脑袋，也像她之前的每天一样。在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有那么一点的优越感，俯视着芸芸众生的优越感。她享受着彭程今天在老地方等着她来，又有些不愿意他在，或者只有那样才能证明她在他心里举足轻重的位置。临进门前，她总是忐忑的，霍的推门进来，她看见彭程从他常坐的位置上撩起了眼皮。

    他站起了身，没等疙瘩妹过来先近了吧台。她挂上嘴边儿骄傲的笑刺激了他，他有种冲动，原本还想好好的，现在突然就不想了。

    姑娘从包里拿出身份证和一百块钱，递到吧台里，嘴角似有似无的浅笑，总是藏不住，直到他伸手去接过钱:“冲六十吧，不用找了！”

    彭程瞟了她一眼，想南是个冷傲的姑娘，单单这一次她嘴角的笑顽皮极了，低眉颔首的那一抹，像是香草味道的冰淇淋，甜而不腻。他斜眼看着她忸怩的造作，哼了一声，扬手把四十块钱扔了出来，扔到吧台上面。他不需要别人的施舍，钱，他兜里有。

    “你干哈”宋想南又把钱扔回吧台里，接着佯装着娇嗔的说:“还真生气啊！你吃饭了吗”

    彭程又捡起了钱，规规整整的放回吧台上面，只是还没等那钱放下，想南就伸手推了回来。两个人来回来去的推了半天，突然的，彭程想是来气了，他把钱直接扔进脚下的垃圾桶里。

     



更加狗血（上）
    再痛苦的日子也不会少过一分钟。

    贝贝又开始等电话了，漫长而无望的等待，她所有的志气也只支撑了一个晚上而已，看见那条短信的那个晚上，仅仅是第二天，她就不得不都忘了。

    这份无私的爱恋是怎么来的让人匪夷所思。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姑娘，她等待着彭程能来找她，盼望他像最初那样一次次的打来电话，来追求她，求她回去。傻老婆等捏汉子，她不知道彭程其实也再等她，等她先打来电话原谅自己。

    这已经是彭程第三次背叛她了，就连彭程自己都自觉没有那个脸再来要求她什么，两个人都在煎熬着等待这对方，只是彭程比贝贝可聪明多了，他至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那些没有必要的矫情，矫来干嘛

    又等待了足足六天，六天前贝贝给彭程买了条棉裤，那是个不错的借口，他们俩说了两句话，两个人对于背叛只字未提，这便是棉裤到货以后让她久久不能忘却的第六天了，她所有的热情都要放凉了。

    她开始回忆五年来的感情，希望彭程对自己是有感情的，是有爱情的，不是别的任何感情，不是亲情，是爱情。她执拗的想要爱情，她不在意别人的爱情，任何人的都无所谓，她就想要他的。让别的男人都是乌鸦好了，就让她的彭程是只百灵鸟吧！所以她从来不主动联系他，她只是等待，她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等待男人的女人。

    但这一次，她不仅仅没有等来彭程说饿了，甚至连他吹过来的风都没等来一缕。贝贝开始反复的看电话，她就觉得电话会漏掉，生怕漏掉的电话里面就有彭程打给自己的，于是她掐着电话，从来没有这样紧张的掐着电话，一会看上一眼。

    但是，无论一天看上多少次，依然一个电话没有。贝贝想起她看见那条要私奔的短信，更觉得这个男人要跑了。这六天里的每一天她都煎熬无比，她在猜想彭程为什么不在联系自己，所有的猜想都会落到那条短信上，白天她还忍受得了，只怕是晚上。

    ——

    第六天深夜，贝贝突然醒了，月光特别的透亮，从窗帘的缝隙里撒了进来，被子上一片冰冷的银色。她慌忙的找到了电话，还没到午夜，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神经最脆弱的时间都是这个，电话里也还是没有彭程捎来的一丁点儿消息。

    姑娘的手耷拉下来，她灰心极了，整个身子有气无力的瘫软了，像是没了支撑的衣服，人矮成一坨。突然的，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她，她感觉控制不了自己了，她要是不给彭程打一个电话根本是不行的，她闹心完了。若是没有月亮的支持，或者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可是月亮银光一片，于是她冲动着给彭程拨了过去。

    电话才刚一响铃，“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挂掉了。

    倘若电话接通了呢或者贝贝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她大概是会规规矩矩的等着听着彭程说，然后规规矩矩的放下手机，山呼海啸而来，接着偃旗息鼓。可是，彭程一次次的挂断，一次次的，她想起上一个她午夜里打过去的电话，贝贝便像是疯掉了，她疯狂而恣意的打了起来，打到彭程关了机，接着她又给网吧固话打了过去，这一次彭程接电话了。

    如果这个时候没有这个电话，或许贝贝还能有尊严的结束这一切，只可惜生活不是影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