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她的事……操。”彭程一句不屑的咒骂，心在盛怒之下不停的哆嗦，耳朵几乎听见心跳在通通通的响，接着浑身战栗。他抬起头来，额头上的皱纹累积得苍老极了，他太瘦了，单薄的皮囊将将包裹着，像是大了一号那样，松松垮垮的:“她跟咱俩有啥关系”他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噼噼啪啪的响，翻身把疙瘩妹压在身下。

    “我不说，哼，我不说你也不乐意呀！”

    ——

    生活总是一次次的挑战世人的下线，排山倒海的来了，从来都是一样的招数。平心而论，尽管生活总是一沉不变，而且从不遮掩它的**，但世人的下线还是一次次的在降低，直到低得变成底线了，变得世人的良知再也难以忍受了。但生活甚至还不满足，或者说它才是真正的主宰者，因为知道，即便是底线，也照样会再一次被击破。

    ——

    彭程跟想南终于是来网吧上班了。

    已经过九点多了，小老板早不再焦虑了，他从小包里又把香烟掏了出来点上，坐在电脑前多看了两级电视剧。新婚妻子的电话打个不停，他还是依旧迁就的哄劝着。吧台里，电脑亮蓝色的光亮正




啄了一口
    “彭哥，你把手机给我来。”想南突然站在吧台的前面，她的脸凑得那么的近，把两个专心说话的男人惊着了。彭程眼珠子向上翻，瞄了她一眼，接着乖乖的从裤兜里掏出他的数字电话递了出去，又尴尬的扭头朝小老板笑了笑。

    小老板也一阵尬笑，意味深长，男人之间总是心照不宣的，见想南拿着电话满意的又回去了，他轻飘的问:“你动手了”

    “傻猪，你的qq密码是啥”也不待彭程回答，宋想南隔着老远的大声嚷道。她的那个位置怕是能听到吧台里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吧！所以她才总是没什么好气。

    和小老板对视着，彭程微微的一蹙眉:“全拼，文贝贝我爱你1314。”

    不说话了，小老板继续收拾，清点身后的冰箱。噼噼啪啪的，彭程似乎也没法专心，他到底还是跑了出去，和想南在大厅里嘀嘀咕咕了半天，似乎也并没有变得高兴起来，彭程就悻悻然的又回来了。

    “老彭啊，这是干啥呀”小老板不开玩笑了，他哈下腰，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老彭，你要是跟她好把媳妇儿给扔了，我可不敢用你了。”

    “没有的事儿嗷。”彭程赶忙的搪塞了，他小声的凑在吧台下面，特意的还笑了笑，像是白占了便宜似的说:“就是玩玩儿。”

    “那她要密码又要手机的，你媳妇儿来找我咋整”

    “她不能，贝贝不能来找。”让彭程最踏实的便是这一句话了，他终于是放松了，很释然的笑了笑。

    小老板刚想再说点什么，直起身子便看见想南从电脑后面漏出了半张脸来，她正恶狠狠地看着这边，再想想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同事，也真是说不了什么，便说:“得，算我没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留点心。”说完，也不等彭程再做回答便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

    整整的一个晚上，想南一直挂在彭程的胳膊上看他玩英雄联盟，无论他怎么动，她的身子都随着他动，寸步不离。

    “你不得劲儿吧！”

    “没事儿，死就死呗！算了什么。”

    彭程朝肩膀上的头靠了靠，以证明他真的不觉得难受。这让想南也高兴极了，扯开了满脸的笑颜，看着他，突然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啄了一口。

    “哎！别闹！你别闹，你干啥你啥时候回家。”

    ——

    “想南，你今天不上班了”

    简直糟心透了，好说好商量的哄是没有结果了，他没想到想南真就一直不走。这一宿闹得彭程是心乱如麻的平静不了，眼看着就要天亮了，他才敢装成心不在焉的问她。可宋想南还依旧那么的精神，色眯眯的盯着他看，也不上班，也不回家，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就耗哪儿了。

    “你要给她打电话嗷”

    想南靠在彭程的肩膀上，也不抬头。她在享受自己作为胜利者的日子，也许这算不得什么胜利，但至少在她的心里她是胜利的。几近后半夜了，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并不觉得彭程还爱着文贝贝，她知道那只是男人的愧疚，但即使是愧疚她也不愿意留给那个女人。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天生就是仇人，对于她的仇恨是没有来由的，她坚信贝贝也是。

    宾馆里的时候，他们俩动了手了，疙瘩妹挠了彭程一把，在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印子，那让她有了一种强势的快感，她可以驾驭面前的这个男人，只要她戳穿他心里的想法，那他的那个想法便真的就只是个想法了。虽然想南还不知道，其实彭程不在意这些，什么谁驾驭谁，在他看来都是些屁话，谁愿意怎么想就随她怎么想好了，他在意的就只是结果而已。他的确是希望想南能早点回去，或者去上班，反正去哪



不能让她失望
    早上才刚一过来，小老板便看见彭程坐在大厅里，打头一排的机器前，不知道那瘦高的女的是根本没走，还是一大早就又来了，她正坐在他的旁边，低头摆弄电话。

    小老板懒得再说些什么了，他从旁边的挡板那儿转进吧台里。走过彭程的面前，小伙子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抬手示意了一下，男人之间少有那么多的废话，大家都明白，谁还没有点爱好不是。

    刚一转进吧台，小老板便又再不平静了，这满地满桌子的钱，零碎的单元，整张的红票子，哪那都是。彭程当真是奔放的，这一宿怕是根本就没回过吧台里，钱都从外面扔进来的。

    ——

    等了快小半天了，已是日上三竿了。耀眼的阳光能从四面八方疏漏的缝子里撇下一道道光柱进来了。想南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睡着了，又起来了，又睡着了，又起来了，但她还是没有离开。她脸上的新伤在眼睛上，看样子不是咬的，但肯定也不是打的，没有那么的深的颜色，最红的地方就是一个扁平的小道子。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墨迹，小老板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干涉彭程的私生活，但是他彭程也有点玩过了:“老彭，你过来，来，我跟你说点事儿，来。”小老板站在吧台里吆喝，他跟那儿挤眉弄眼的，是人都看得出来那一定是有点什么事儿的。

    彭程从疙瘩妹紧扣着的手臂里抻出胳膊，站起身，把抻得变了形的衣服拉了回来。他惦着脚尖，摇晃着膀子，得得嗖嗖的走到吧台边上，冲着眼镜下一脸悲愤的小老板破是意气风发的一仰头。两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别看是一个老板，一个打工的，他们之间倒是平等。对于彭程的灵透，小老板一直非常的认可，他总觉得这小子放网吧里当网管算是彻底的瞎了，白捡个卖的脑壳子，卖白菜了。

    “老彭，你进来说来。”隔着个吧台，小老板往前探了探身子，仍觉得不好开口，便让彭程到吧台里面说话。

    ——

    “老彭，你跟你媳妇儿到底是咋了她怎么从来不来找你啊，你这成天也不找家的……”没好意思直接问疙瘩妹的事儿，小老板自认为找了个还不错的开场白。

    “没事儿，老董，她放心我。”

    说着，彭程一低头，拿起小老板二十七块钱一盒的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上。他这么说，到让董老板本来还想说的话一下子噎住了，这才发现这个开场不好，关键是接不上了。

    “她怎么没走”老板朝外面歪了歪头，其实他不用歪，彭程也知道他在说谁。“没爱走呗！”提起想南，他也有些不耐烦:“我一会儿领她出去。”他把香烟在烟缸上点了点，点掉烧成灰烬的那一部分，一挑眉，就那么轻洽而俏皮的眉头一紧，当然，他不自在了。

    “老彭啊，男人在外面咋玩不要紧，但是不能分不清谁是亲媳妇儿。否则你就不是玩了，把家完散了那也不是聪明人的玩儿法，你咋也不回家看看孩子。”

    “没，我昨天还给贝贝打电话了，没事儿。”彭程使劲的啯了啯香烟，顺手在烟缸里掐灭了它。

    ——

    下午的时候，想南终于是回家了，这回让她回家的，全是她自己的意愿，彭程是一句话也没说，一句也没有，倘若他多说一句，他真



神秘的负罪感
    都是赌博，都是赌博闹出来的事儿，操。

    这会儿彭程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厌恶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他到底是做了什么现在这个网吧里红色卡片的消费主要是靠着自己支撑着的，那东西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卖给了他，冷丁来个人要玩儿的生手，还得让大叔特意的送过来点儿。

    前天晚上，他又输钱了。但是，他不是一开始就输的，头半夜的时候，那，那场面是还挺好的，他可赢了不少钱呢，只是后半夜的时候，是后半夜才开始输的。

    确切的说，是宋想南下了班以后。

    ——

    “你早点回家行不”

    小伙子懒得回头看看她，想南就坐在他的身后，盯着他屏幕上的小兔子。这让他感觉不好，很不好，他没法儿下注了，因为她不喜欢，他知道，但他不想关掉游戏，他猜她也知道，他就想赌，因为他输了，可她就是不走。

    “我不回去，你也不是什么好鳖呀，你咋还耍钱儿呢。”想南抱着夹，撸瞪一张脸，她很生气，气息起起伏伏的吹在彭程的后脖子上，想必也是很失望的，但她就是不走。

    “那你回家呗好不明天白天咱俩再出去行不”彭程想说，他现在也很不想说话，他很不想说话，但是不行，不说不行啊，于是每一句话他都厌烦至极。

    “你别玩了来，你别玩了，你别玩儿了，你听见没有，你别……。”想南大体是觉得自己至于他彭程是不可或缺的了，于是她站在他的旁边，用她细长的手指戳着他的脑袋，从眼睛的下沿儿瞧着他，嘴巴里不住的谩骂。

    她高傲极了，整个网吧里都挺得见她好似呵斥的高亢声线，像是看着一只臭虫，她大概觉得自己真的是游戏里高输出的漂亮法师，虽然体力上不如男人，但境界却不是男人可以企及的。

    “你能不能不玩儿了怎么成天玩儿这个你这样的……”她一时的语塞，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形容他现在这令人恼火的行为，转而，更愤恨的戳他。

    ——

    彭程轻叹了口气，全程他一句话也没说，他不爱回答她的问题，她像贝贝一样总是弄不明白他的想法。从想南一进门儿他就在输钱，不对，是她还没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输钱了。他是盯准了时间在玩儿的，就在她快要回来的那会儿，他还赢了些钱的，他本来合计再赢一把他就下线的，要知道她不喜欢赌博，彭程明白这个道理，因为没有女人喜欢男人赌博，但是那把他输了，一直到她都回来了，他还在输。

    他不得不用了吧台里的十张红卡，因为他咽不下这口硬亏，现在账面上的钱不够了，他如果赢不回来明天早上是要把卡钱结算好的，操，妈的，拿什么玩应儿结算，小伙子一阵子心熟，但是这些，他不能告诉她。

    “你怎回事儿你能不能停了，来”想南揪起彭程袖子质问他，她仍旧保持着性冷淡似的高傲，直到被他用力的甩开。

    ——

    人活还得靠脑子，彭程不该甩开她，但是好在他有脑子，而她正好没有。

    又吵了这一架以后，疙瘩妹生出了种神秘的负罪感，彭程把所有的红色卡片都输了，账面的亏空大概有两千。一早天才蒙蒙亮，想南便独自去旁边的小银行里，用信用卡提现，取了两千块钱



心态崩了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二十分钟了，彭程又拨了一次。

    他知道贝贝会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但是那个功能是有提示的，他还知道她一定会看提示，因为她爱他，所以她忍不住不看，于是这一个电话以后，他不再苛求时间了。他有些着急，开始反反复复的拨起电话来，他想着让贝贝看见他打了越多的电话，她就越容易给他机会，但是越拨越心慌。最后，拨到他已经没心思再干别的事儿了，彭程终于发现，贝贝的电话不是什么免打扰，她是真的关机了，这一刻，他开始焦虑，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关机，到底出什么事了

    开煤气了

    他又想起了开煤气的事儿，可很快他便明白过来，远不至于。这已经不是贝贝第一次遇见背叛的场面了，她应该是不会再那么傻了。他琢磨半天，以己度人，用他能驾驭的智慧来考虑贝贝，他判断她是不会关机太久的，等她想开了自然就会开机的，于是彭程打定了主意，他开始等待。

    等待了很久，贝贝的电话却没有再打来，她依然还是关机。这显然和他料想得不一样，他开始有点画浑了，难道他想错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昨天的事儿才刚刚发生，虽然他并不相信贝贝真的会去死，但他觉得她还是有可能会离开他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还不如她去死了算了。想到这里，他开始闹心，像是输了游戏时那样，像是他们早先刚认识她的时候，他最爱她的那个时候那样心绪不宁。

    但是，又能怎样，这些琢磨都是没有结果的，一切都只是在宣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彭程玩了把游戏，他赢了，酣畅淋漓的一场杀戮，心里似乎平静了些。他自我安慰的想着，或许贝贝只是手机没电了，关机充电，过一会儿就好了。想到这里，彭程挺开心，他又给贝贝发了条信息。“媳妇儿，你手机怎么关机，我都着急了，我昨天是不得以，这是她的手机号，你别回，开机等我。”

    发出了这条信息后，彭程感觉就像是联系上贝贝了，人放松极了，莫名其妙的他很舒坦，挺开心，身子也不僵硬了。快七点的时候，他给想南打了个电话，她果然是没醒，吭吭唧唧的应和。

    临上班前，想南来了，但她的时间似乎有点紧，她没有把电话还给彭程，只是跑进来，搂着彭程的脖子亲了一口，顺便看了看自己的5s便又走了。

    ——

    “哥，你炸他呀！你炸他呀！你还能让那盲僧跑了嗷”

    彭程斜眼瞪着身边的小胖子小东，他是烦死了这孩子了，长得那么磕碜，还从来没有个不消停劲儿:“这天热嗷啊孩子啊你这肚子，你着，你老干啥呀”

    小东好大的一张脸，腮帮子鼓囊得厉害，看得出来的喧腾，很像是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候养父总会买些火腿肠，大白兔牛奶糖之类的东西给他，很大的一包，放在爷爷家里，他踮着脚尖定能够到的地方，从不一次都给他吃。

    彭程是个没有节制的，他可做不到一次只吃一点儿，但他很干净，衣裳裤子都是亮亮堂堂，不像这个胖小子，是个可埋汰的孩子，鼻子里通常呼囔这鼻涕，就连嘴里也像塞满了鼻涕，说话都不太清楚。

    “嗯！怎的，我热。”小胖子喜欢把运动衫的上衣向上提起，提到肚脐上面，说话间，他伸手又提了一提:“我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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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东他家住想南家对门，没事就来网吧里找想南玩儿，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回家，一般过了八点半这孩子他爸就会来找他了，也不用太操心。彭程这会儿也没心情搭理他，他总是心绪不宁，拨电话像是控制不住的毛病，他根本没听见小东的问题，又摸出手机，拨了一边贝贝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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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发送成功
    还以为一个信息就会没事了，显然还是天真了，那傻瓜一样的姑娘没打算再打开电话。彭程的那条消息！比崇祯皇帝死得都惨，甚至根本就没有发到贝贝手机上，便被打了回来，两天以后他收到移动公司的短信，自己那满怀深情的信息未能发送成功。

    这并不让他意外，彭程还没等移动公司的短信发来，当天晚上他就意识到问题严重了。送小胖孩回了家，他感觉空落落的，似乎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了，不那么重要了，幸好他不常有这样的感觉，那是真的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