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再回来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像是坠着生铁块子，他感觉脚下不利索，脚步声零碎。楼道里有些感应灯坏了，深一脚浅一脚的，但这对他的影响不大，他是心里不够透亮，跟周围的一切都无关。突然下一层的感应灯亮了，柔和的黄色灯光晃了他的眼，让他回过神来，他又掏出电话，刚想要再拨个电话给贝贝，电话突然就亮了。

    嗡嗡嗡的，手机没有铃声只是震动，但它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竭尽所能的吭叽着，异常的明亮，所有能闪光的零零碎碎都在闪亮。彭程看见屏幕上闪烁着得照片，他吓了一跳，他不记得照过这个东西了。

    “喂，这是什么照片，你啥时候照的”他来势汹汹，是那照片刺激了他，他有些火大。

    “你怎么没在网吧里，你去哪了”想南也很生气，她急头掰脸的问她。显然，她的火气更大，彭程便像是撒光了气的皮球，转眼便又温言软语了。

    “我送小东回家，你啥时候照的这个照片”

    他是彻底的不记得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照片里，他光着膀子，想南从身后搂着自己，他们都没穿衣服，这似乎很不好，至少他觉得不好，像是他现在的感觉一样，照片里他也低着头，想南也开心的微笑着。

    “你骗人，你送小东回家个屁，他爸爸会去接他，你就是去找文贝贝了。”想南愈发咄咄逼人起来，谩骂像是连珠炮一样，噼噼啪啪的砸了过来，让彭程插不上话。或许她本来也不想这样的，可她就是这样了。

    “我没有。”彭程似乎解释的有些疲累了，他这一天都很疲累，他有些不耐烦，稍一松懈便又说出来了:“你还有没有事了”

    彭程的话让想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她被激怒了，一口咬定彭程定是跟文贝贝在一起，于是她激动了起来:“你们俩在哪来，你说来。”

    “你悄悄的嗷，我就在你家楼下了，马上就到网吧了，你找什么文贝贝了，你过来来吧！”

    “行嗷！”这话想南似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她不停的深呼吸，不停的。人的一生，总是要卑微的爱上一次，无论是如何的叫嚣着，总会有那么一次，爱的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什么就行啊我马上到网吧了，你过……”

    小伙子的解释还没有说完，想南就挂断电话了。他瞅了瞅手机，没有心思哄她，朝着不远的网吧他走了过去，一进门见小老板已经收拾好了:“老彭，我可先走了，你自己能行吧！”

    “我没事儿，走吧。”

    彭程说着掏出了电话，打开通话记录，都是拨给贝贝的，他开始逐条的删除。

    ——

    十分钟不到，出租车的大灯




你给我滚
    这一次很顺利，电话很自然的接通了，只响了一声，彭程便吓得赶紧挂断电话。

    他想起贝贝的妈妈，自觉不敢面对她，他要怎么跟妈妈从新介绍自己，要怎么说出自己的立场。告诉她他就是那个放下狠话的坏小子那不行。他只要拨通电话让贝贝看见就好，她认识这个号码，看见电话的来电显示上有这个号码就够了，然后等着她给自己回电。

    但是，四天过去了，贝贝没有回电，她的手机也依然还是关机。铁打的手机往死了关，彭程终于是被干蒙圈了，这到底怎么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贝贝不可能会这样才对，她从来没有看见自己给家里打电话也不回的时候，这是彭程的杀手锏，他每一次跟贝贝说要打电话到家里的时候，贝贝都会乖乖的听话，她是那么的害怕父母受到伤害，但是这一次很明显，没好使。

    他开始加贝贝的qq，跟想南开始以后，她第一个要求就是删了贝贝的qq，彭程照做了，现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也不想让想南再知道自己还和贝贝联系了，于是他申请了一个新的qq，加上贝贝。但无论他在qq上说什么话，都石沉大海，贝贝从来没有任何反应，那只绿色的青蛙也再没有亮起来过。

    彭程知道贝贝的qq密码，但他不想打开看。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这样做，其实谁都没有他更清楚，他早就已经不再爱贝贝了，但她是他最信得过的人，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觉得安全，或许那种感觉只是需要一个依靠，谁知道呢！

    他的心里还是希望贝贝爱着自己，他不想永远的失去她，彭程觉得那不是他在给自己留什么后手，他根本不需要，疙瘩妹会比贝贝爱自己更久，但是他就是觉得不想没有她。特别是每每放起那首歌的时候，黄绮珊的离不开你，他都会觉得，那就像是在唱着自己的心声，他已经真的就离不开她了，而且每一次贝贝都替他决定了要不要离开，从来没有问过他，突然得让他失落。

    这之后的日子，彭程开始每天开着那个没人知道的qq，等着贝贝上线，但一直都等不到人。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空无一人的qq里出现了一个好友。

    ——

    “彭程，你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彭程看了一眼想南，她怎么就能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只这一眼他根本没仔细看清楚是什么，就明白了。

    想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看看吧！这么些天，我给你拿的钱，差不多也有一万多了吧！你把钱给我，你就回去。”

    “你别整事嗷！想南，那是我给贝贝发的信息。想南我是男人，男人得有责任感，我是怕她受不了，贝贝心脏还不好。”

     



他就是个无赖
    人们大多逃避孤独，于是用孤独做借口选择爱情，选择婚姻，想象着没有那么一个人，他们就孤独了，只有当那个人出现以后，才能摆脱。于是人们寻寻觅觅，终其一生，就好像生命的意义就是找到那个人而已，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的到来在准备，然后那家伙来了，让灵魂得到满足。

    终于，终于，终于，那个人出现了，呵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陌生的那个人，需要漫长的时间、过程、痛苦的拉扯，你来我往的试探，最终才能明白他或者她就是终结了孤独的那个人。这个过程也许你也骄傲过，但再回头看看简直滑稽可笑，也许有一天，你会陡然发现，即使全世界都在身边只要没有他在，没有那个人，其实你的世界一样的孤独，这时候，怕是才真的触摸到了爱情。

    于是人们开始更加孤独，因为没有这个人，世界无论如何喧嚣，你的内心依然渴望。接着人们会发现那个人的厌恶和冷漠逐渐的爬满他的脸，从此即使他就在身边，内心却是一样的孤独。

    终于开始痛苦了，人们挣扎，痛苦的人开始渴望没有这个人，渴望单纯的一个人，那是那样的自由自在，认定了心无杂念的孤单才是享受自由的象征，于是人们想回去，可惜却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爱是一种毒品，一旦沾染了，就再不能做到只爱自己了。

    ——

    贝贝扔掉手机的第二天就被邵白鸽发现了。

    他一大早把贝贝叫到办公室里，本来是想让她陪着孙凝去看演出的，可她一进门邵白鸽就发现了不一样。贝贝再也没有力气去掩饰什么了，她趴在那个大办公桌前扯光了他桌子上的纸巾盒。接着邵白鸽从冰箱里取来了啤酒，两个人对酌起来。

    “这家伙就是个畜生。”贝贝破口大骂，喷出来的啤酒四溅，一脸豪迈，她果然是跟第一次不同了，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唤，转而是愤慨和叫嚣，到像是个战士。

    邵白鸽也不宽慰她，他不觉得贝贝需要宽慰，她像个男人那样灌酒，干喝不倒，总之在邵白鸽的心里，他到希望彭程的伤害来得更痛快些，或许那样她才能真的逃离他，而不再留恋。

    “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时间长了就好了。”贝贝悠远的看着窗外依然风沙漫天的旷野，她心里，疼。所有的一切她都还未曾忘记，他就又出新花样了，虽然她不再失去理智了，但这并没让她好受哪怕一点点，该来的痛苦一样都没少，只是她的承受能力似乎变强了，因为她已经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最后一罐好吗再多就能看出来了。”邵白鸽灰白色的西装干净得像是新的，他又拿了两罐啤酒出来，递到贝贝的眼前:“那你手机呢你没有电话我爸找你你怎么办我到是没事了，他肯定会发脾气的。”

    “哎！你是不是有点洁癖，你这衣服谁给你洗的”贝贝没有回答他，她伸手拎着他的领子。

    “我明天给你买个电话吧！”邵白鸽也不躲闪也不生气，他知道她只是尴尬，她扔了电话，这让她觉得丢脸，和彭程间的所有事都让她觉得丢脸，她有着女孩子少有的强烈自尊，邵白鸽注视着要岔开话题的贝贝，她仍略显拙劣的表演着，显然



故意的
    “他的确是个无赖。”

    贝贝细细回味着邵白鸽的话，在唇齿间绵密的咀嚼，她昂起头来看他，眼神清亮得像是过了水的湖泊，她了然的微微抽动唇角，那当真是个实至名归的词儿了，唯有它最适合彭程。

    “但是我的感情在他那里，我也想说不是，可我的心里……心里不是。他就是无赖我也是喜欢他的，没什么值不值得，也不是他值不值得，他再不值得，又能怎么样我总之是懵不了自己，或许只能早点看清他是个畜生，然后离他远点儿。”

    “为什么要放任自己继续爱这样一个人”邵白鸽终于打破了归国阔少的斯文内敛的气质，他也很纠结为什么贝贝一定要这样做，她这个朋友是那么的值得他去珍惜，他不能理解她面临的困难到底在哪里，在他的面前，那明明是一片坦途。

    “你可以找着个人填补进来，一切就都会好了。”他突然说，说完才开始细想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并不稳妥。

    “不会，人心里的念想是谁也帮不了的，就连自己也不行，况且，我不想因为他是畜生，我就去选择一条容易走的路，那不对的，对别人是不公平的，对我自己也是，况且我也做不到，如果真的爱情就是痛苦的，那何必强加给别人。”

    邵白鸽颓然的坐回椅子上，这样的对话让他疲惫不堪，说得驴唇不对马嘴。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终于他找到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对别人来说，就是强加的”

    这有些意外，贝贝良久的看着他，她混沌了，她在思考，接着就坚定起来。她盯着他的眼神变得有力量:“至少我感受过，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你越爱他，心里越痛苦。”

    ——

    半个多月以后，贝贝打开qq，她看见彭程的留言，不太多，也就三条，都是很久之前发送的了。

    这一段日子里，她的内心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她甚至没有在意那三条信息，尽管她自己都相信了，可那并不是事实。但凡理智能控制的都不是真的爱情，难道不是吗那让人事与愿违的，甚至和彭程都是一样的，贝贝的行为和她难以控制的内心背道而驰，她忽略了那三条信息，但那是不够的。

    尽管不愿意自知，她或多或少还是期待彭程再给自己留言，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瑟缩的打开qq不是吗她在电脑前准备了良久，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旷野上的风沙难得的停了一天，她犹豫着，打开qq，输入密码，好长时间的准备以后，那是个干点神秘事儿的好日子，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她低下头，狠狠的吐了口气。

    也许那么久之前的留言，彭程现在已经忘记了吧！一切都不同了吧！形而上学的忽略并没有消弭她内心里的揣测，三天以后，贝贝终于是放弃了，彭程不可能也不会再给自己留言了。

    ——

    对每一个人，世界都展示着它的身体，但那是不同的，有的人只能看见它美好的容颜，有的人看见了它的愤怒，更糟糕的是，有些人看见的是什么，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楚，那是龌蹉的，肮脏的，不可思议的，同样的世界，在它的怀抱里，我们终将成为不同样的自己，和不同的别人。

    邵白鸽给贝贝的手机她一直不肯收下，直到有一天他弄了一部九层新的三星电话拿给了贝贝说:“三百块钱卖给你，你要不”他特意说得挺轻松的，很谨慎的不想让贝贝感觉



过度
    平静的生活会让人怀疑自己，贝贝不知道对于不确定的未来，为什么有些人能饱含着憧憬和向往，他们觉得刺激，刺激得他们是无忌惮的发笑，伸展身体，像只斗志昂扬的雄鸡，而她能感受到的却是不安，一种裸奔式的不安。

    平静的也只是生活而已，表面平静的生活，给了心底里的**肆意滋生的空间和给养，无法逃避，心里潜藏的尽是对自我的嘲弄和讥讽，谁还没有过蠢蠢欲动呢。

    第二天依旧是昨天的时间，彭程又打电话来了。贝贝冷眼看着手机，她心里隐隐的像是早春的嫩草在肆意滋长，好像一旦开始了，所有的提防都会溃败了下来。自顾自的表演，她早在差不多的时间提醒了自己，刻意的把手机放在看不见的地方。电话响了，很小的声音放在最下面的抽屉里，甚至谁都没有听见铃声，可她却听见了，没法阻挡了，她抑制不了欣喜。

    “媳妇儿，你在哪里呢我饿坏了。”

    “她没给你买东西吃吗”连个过度都来不及说，她矫情了一句，或许是感觉在彭程的心里，自己远比那个女人更加要紧，她才这样的矫情了一句。

    “别提她了，咱俩六年了，你都不好使，别人能干啥”

    真假难辨的世界呀！彭程可失望了，贝贝的矫情也许是一时糊涂，可彭程是个地地道道的明白人。爱情这东西但凡的捆绑着些别的什么，就让人没了兴趣了，谁跟谁还不是骗呢！彭程等了一会儿，他有些出神，好半天贝贝也没说话，两个人举着电话，各自思忖着，是呀！谁还能为了谁咋的

    “那你在家等我吧！”贝贝说。

    “不用，你别过来，你就下班来看看我吧！好不”只一转眼的功夫，小伙子就顺从了，他高歌猛进的情绪立时间跳脱了，欢快了，他也不急着见她，只要她还肯来就好。

    ——

    “媳妇儿，我不想让你太累，我不想让你再去借钱了。”

    “恩！”贝贝低着头吃东西，小巷子旁边的快餐店，彭程掏的钱，原来他兜里是有钱的。贝贝又被骗了，他已经白活了半天，伸手过来摸这她拿刀的左手，姑娘低眉顺目的朝手上看了看，但她没动。

    “你容我几天行不等我把我欠的钱给了，我开工资了帮你还债，然后我就回来，你等我行不”

    贝贝惊愕的挑起眸子，她看着他疑惑，可他却目光清澈。这最像谎话的却是句实话，可谁能料到江山父老不容呢！彭程许下这个愿望的时候，他以为他每天东骗西凑的，他是能做到的，可以为也只是自以为而已。

    她只愣了一下便舒展了，微微的笑了笑，想到自己，她只觉得好笑:“程程，我欠太多钱了，咱俩没有什么将来了，如果她真的喜欢你，能跟你结婚，你就结婚吧！别再回头看了。”她说得是实话，但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她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其实她真不是这么想，她以为她可以成全那种舍弃自己的爱情，那真是可笑了。

    “不，我一定回来，我不喜欢她，媳妇儿，我会回来的，我给你看。”彭程骤然激动起来，他扔下刀叉，掏出电话，他显得笨拙极了，打开收件箱，找到想南发给他的信息，这一切都是信息惹的祸，他觉得似乎只有信息能还他清白了。

    “媳妇儿，你看。”

    “你就这样在我家里人面前骂我，你觉得好吗让我家里人都看见好吗”

    “你怎么不说话呢”

    “你说话不算，你答应上qq的。”

    ——

    收信箱里短




天可真冷
    之后的很久很久，彭程继续花宋想南的钱。每天给一百，每天一百，她兜里总是会有一百块钱的，就连彭程自己都不再担心了，他知道他肯定会得到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