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阿今今今今
“苏公子说话倒也是坦诚。”仙君也笑道,“云锦娘眼红我这银花白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银花白鹿是我白云洞中独有,原是我这白云洞中有一株奇树,能收日月云气,这银花白鹿便是此树所育,是三界之中最特别的,我自不轻易与人。说起来我也多年未与狐族中人有过来往了,昔日昌尧兄还在之时曾与我在白云洞中比试剑法,至今仍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啊。”
“昌尧狐与您比试过剑法”听仙君提起昌尧狐,我又一下子来了精神。
“不错。”仙君点点头,道,“这三界之中若论剑法,无人能出恩师九天玄女左右,我本是恩师座下唯一弟子,又自成一套白云剑法,除我白云洞中人,外人均是不传的。狐族之中七尾狐仙昌尧自创有一套七宿剑法,昌尧兄放浪不羁,与众位仙家比试均未输过。昌尧兄也曾与我有过赌约比剑,若是我输了,便要将我那本白云剑谱与他一看,若是他输了,他也传我他那套七宿剑法。”
“那仙君同昌尧狐谁赢了”我赶忙问。
“其实并未分出胜负,”仙君道,“昌尧兄剑法精妙又出其不意,实在是我生平罕见,当年他一把勾玄剑在这三界之中无人能敌,我与昌尧兄也算是棋逢对手,战三百回合不分上下,于是也就把手言欢,约定再见之时互传剑法。只可惜在那之后昌尧兄不幸离世,我这白云剑谱他未曾看到,他的七宿剑法我也不能再见了。”
乐安给我们端上了茶,又给仙君奉了一杯,仙君浅尝一口,又稍稍一抬手,道,“今日苏公子竟有女娲宫神物烛幽在身,昔日此物与恩师的九天剑齐名,自成汤之后便再没出山,我也从未见过真物。也不知今日我能否有幸一瞧”
“不敢。”
东升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了烛幽递了过去,仙君双手接了,凝视片刻,又取剑出鞘,一道寒光秋水,仙君稍稍吸了口气,道,“不愧是女娲宫神物。苏公子能佩此剑在身定非等闲之辈。听云锦娘说苏公子以此剑破了她那流冰阁里的琵琶阵和青玉门,实在令人惊叹。”
“仙君过奖了,”东升淡淡笑笑,“只是运
【章四十六】明都
【章四十六明都】
秋坪爹曾经对我和东升说过,明都是这人界之中最繁华的所在,即便是长阳城也无法与之相比。秋坪爹说,明都是天子的所在,是人界的中心。在明都城里,每一日都上演着无数悲欢离合和荒唐闹剧,明都没有日夜,这里的人相比起日光,更习惯于这不夜城中的灯红酒绿,这明都中的众生相,就好像那说书人的话匣子,是长长久久都说不完的。
“总算是到了,”进了明都,我们四个寻了一处小茶楼坐下,棋莞喝了口茶道,“这明都还真是繁忙,我们一路上经过那么多镇甸,从未见过像明都这样满街车水马龙,来往不绝的。”
“那是自然了,不然秋坪爹怎么说明都是这人界最繁华的呢,”我道,“这明都城中还有好些从未见过的异域之人,你们见到了吗,就是那些留着络腮胡子的。”
“那些应该是西域来的商人,他们有些奇技淫巧,经常在市井之中卖艺。”东升道,“之前听秋坪爹说还有一些养蛇人会来表演蛇舞之类,春凝奶奶还曾和他来看过一回,不过秋坪爹一向对蛇族心有余悸,光是看舞蛇表演就够怕了,春凝奶奶还嘲笑他来着。”
“秋坪爹也真是,那些都是被抓来表演的山林野蛇而已,又不是修炼的灵蛇,”我撅撅嘴,“不过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秋坪爹小时候误入蛇族中之事狐族之中谁不知道,他是被咬了一口,之后百年都怕蛇了。还说自己是什么得道神仙呢,哪有得道神仙怕蛇的”
“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回画翼着了风寒引发咳疾,春凝奶奶要用蛇胆入药给她治疗,”棋莞接着道,“就让秋坪爹去捉蛇弄蛇胆来,秋坪爹吓得跟什么似的,最后还是春凝奶奶自个儿去捉来了,取蛇胆的时候秋坪爹三天没敢靠近春凝奶奶房门,真是丢死人了。”
一说起秋坪爹的糗事我们三个就笑成一团,只是乐儿一向没法在这些话题上加入我们的讨论,只默默坐在一旁喝茶,我不愿他受了冷落,便抿了抿嘴,问他道,“乐儿,你是头一回来明都,觉得怎么样”
“有很多人,”乐儿似乎是在思考,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有很多房舍。”
“你就只看到这些吗”棋莞看着乐儿,有些不可置信似的,“你没有搞错吧,刚刚一路上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你就看到人多真是没劲。”
“乐儿还不熟悉人界之事,莞莞你不要这样说他嘛,”我推了推棋莞,又对乐儿道,“明都是人界最繁华的所在,留在这里也可以更多地了解人界之事,你既然决定了要在人界修行,便还是要多注意些风土人情才好。”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留在人界呢”棋莞往桌上一趴,歪着头看着乐儿,“我是说,你师父又那样厉害的样子,白云洞又是世外桃源,安稳得很,你又不是我们狐族中人,为什么一定要跟来”
“这跟你没关系,”乐儿被他这样一问似乎是有些局促,有些手足不安,但还是坐得笔直笔直,正色道,“我是想要随着主人——西沉一起修炼,才留下的。”
乐儿本说的是主人,他这个称呼一出被我瞪了一眼,赶紧改了口。昨日自白云仙君走后,只因我与他之间的救命之恩已经还清,此刻只是一起修行的朋友而已,因此我便与乐儿立了规矩不允许他再喊我主人,而他又很不乐意喊我苏姐姐,交涉再三之后才说服了他以本名互称,乐儿起初还万分不同意,后来我与他说了若不改口便不要与我们一起,他这才勉强答应。
“嗔嗔还真是有人缘,”东升听他这样说,用指尖弹了一下白瓷杯口,那杯口发出一声脆响,东升笑道,“起初在涂山的时候,棋莞便是一心要跟着嗔嗔修行,现在遇到这鹿,这鹿也要跟嗔嗔一起修行,还真是叫人费解。”
“你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我知道他这话是在挖苦我,往他胳膊上一拧,“我就是人缘好,不行么别说别人,你这么厉害,不也还是一直跟我一起修行还有啊,你可不许再说什么‘鹿’啊‘鹿’的,乐儿有名字。现在乐儿是同我们一起修行的了,我也不是他主人了,你们要好好相处才行。”
“时候不早了,先去找个客店住下吧。”东升对我刚才的话既没有回复也没有表态,更是看都没看乐儿一眼,把手里的茶杯放下道。
棋莞拿着钱袋去付了帐,东升起身就走,我们四人走出那间小茶楼,我快步赶上东升的步子跟他并肩走在前面,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走慢些。”
“怎么”东升也不减速,还是大步向前。
“我说你走慢些,我要跟不上了,”我拉紧了他的衣袖,东升这才稍稍放慢步伐,我小声对他道,“你这样可不好,乐儿之后是要一直跟着我们的,你还是要对他态度友善些。”
“没有这个必要吧。”不知为什么,每次只要是谈到这件事,东升就非常别扭,“他是跟着你,跟我没关系。”
“乐儿不是跟着我,是跟着我们,”我再次给他强调一遍,“我知道他之前是对你出言不逊,但我知道你大度嘛,不会跟他计较的,是不是”
东升也不回我话,我就揪着他的袖子等他的回应,但他还是不开口,就这样一路走到城中一间客栈前停下,那客栈店面虽然不大,却十分古朴干净,又稍稍远离最热闹的街道,还算安静,之前我们一直走山野小路赶路,晚上大多都是露宿的,今日终于到了明都能住上客栈了。东升道,“就这吧。”
棋莞走上前去与掌柜的交涉去了,乐儿就站在原地等着,我拉着东升的手给他拉到一处隐蔽之处,把他往墙上一推,双手摁住他的肩,抬头对他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待乐儿友善一些,可不可以”
“我没有待他不友善,”东升挑挑眉毛,“我是当他不存在。”
“为什么他没有得罪你吧,”我更是不明白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跟乐儿之间关系那么差你们有过什么过节么你们关系这样僵,大家还要一直在一起,会很尴尬的。”
东升还是不说话也不表态,我瘪瘪嘴,眼珠子转了转,又对他道,“是,乐儿之前是说了些,比较过分的话,但他是不懂,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的吧他本来脾气就够拗了,跟他说不通的,你就稍微对他好一点嘛,求你了,我知道你最大度了。还是说你是不喜欢他跟我走得近,你是在——”
“吃醋”两个字还没出口,东升就打断了我的话,他偏了头看向一边,语气之中带着一些无奈,“我知道了,我会尽力。”
我还想再说什么,不过棋莞已经付了房钱,喊我们上楼去了,我答应了一声,同东升一并走过去。棋莞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同我道,“沉沉,我刚刚听店老板说,今晚明都城中的鹂馆有折子戏,不少名角儿要来,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老板说了,鹂馆可是明都之中最热闹的地方,你觉得呢”
此时我和棋莞走在前面,东升和乐儿跟在后头,虽然东升刚刚答应我他会尽力,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身后那两人之间显而易见的疏远和尴尬,回头一看,果然如此,而等棋莞带我们走到那两间上房门口的时候,这种微妙的气氛就越发强烈起来了。
“乐儿,我们俩住这间。”棋莞似乎并没有
【章四十七】画翼
【章四十七画翼】
我第一次遇到画翼,还是在涂山山顶的紫堇花田里。那日我本在歇午觉,只因紫堇花长得高了,我蜷缩在花叶之下很难被发现,我正睡得熟,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感觉什么东西啪唧一下踩了我一脚,我被这一脚踩醒了,带着点起床气翻身爬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就见到一只小赤狐,尾巴尖儿和耳朵尖儿上都带着点黑色,极不安地看着我。我立刻意识到是她踩了我,我便几步走到她面前去,还未等我开口,她便开口了,“对不起,是我没有看见你,你没事吧”
我本要同她理论一番,但这小赤狐态度极好,又十分诚恳,我也只得放她一马,摇摇头表示没事,那小赤狐躬身又行了礼,然后便立刻转身跑远了,那一次的见面,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还不知道,等到我再次见到画翼,已经是之后与琴歌见面时候的事了。而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狐狸,只是那耳朵尾巴上的那点黑色我还记得,之后再问,才知道她就是画翼,往日里春凝奶奶格外喜爱她,只因为画翼是狐族之中顶温柔细心的一位,虽然有些胆小,但做事还是极稳妥,此前不仅是她负责做了望舒祭典的合欢花环,而且听族里人说,春凝奶奶还有意要亲自指点她,把一套医术传授给她。画翼平日里腼腆话少,又自小与琴歌在一起,琴歌锋芒太盛,又是族中公认的美人,在她身边的画翼则显得要低调无闻许多。之前下了涂山我与琴歌分道扬镳,画翼犹豫再三还是与琴歌一同走了,算来我们也已经有许多年不见,因此听得那一句“西沉”的时候我一时很是不敢置信,回头一看,是一位穿着茶色襦裙,手里提着一包松香糕的姑娘,身材娇小玲珑,梳着两个小发髻,留着一道齐刘海。我当即知道她非凡人而是我狐族中人,但还是有些不敢相认,就在此刻那姑娘道,“西沉,好久不见了,我是画翼啊。”
“画翼”我很是惊讶,万万没有想到能够在明都遇到她,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我是说,你也来了明都吗”
“这话说来就长了。”画翼也握住我的手笑道,“真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见你们。我原本还不敢相认,可要说狐族之中化形能够如此的,大约也只有西沉你了。东升也好久不见了,琴歌还常提起你来呢。今日重见果然不一般。”
我原本与画翼重逢十分欣喜,但她突然又说起琴歌,又说到琴歌提起东升,我便心下一沉,略微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是道,“就你一个人吗琴歌和书渠他们呢”
“今天只有我一人出来,琴歌他们现在不在明都,大约要过几日才回来。我是出来买松香糕的,”画翼回答,“欸,说起来棋莞呢他没有同你们一起么”
“莞莞他去街上逛了,”我四下里一瞧,还是没有见到人,“大约逛远了,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画翼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对我们道,“这里人多嘈杂,还是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往前几步过了鹂馆是松鹤楼,虽然小些但也干净,我们去那里点壶茶坐着说吧。”一边说着,我们一边同画翼便往松鹤楼去,我们上了二楼,点了一壶毛峰,画翼将那小包打开,里头是刚出炉的松香糕,“请尝一尝,这是兰坊的手艺,下面是水磨豆沙,上头是新鲜的松香粉。我记得西沉你可爱吃甜食了,你一定喜欢。”
那松香糕散发着阵阵清香,闻着就很是甜美,画翼主动邀请我吃,我道了谢之后取了一块放进嘴里,那松香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果然上等。我正吃着,东升喝口茶道,“自涂山山下一别也多年未见了,你们是如何来了明都”
画翼捧了茶在手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那日与你们分别之后,我们起初并没有来明都,而是一直在四处奔波。事实上我和书渠完全不明就里,只是一路跟着琴歌走而已。那时候正值人界改朝换代,战火四起,你们留在涂山地界还好些,我们一路南下遇到不少危险,中途有一段日子还不得不躲藏在深山之中规避战火。”
“那之后你们是什么时候到了明都”我问道。
“当日与你们分别,琴歌只告诉了我和书渠要去一个叫桑沃院的地方,其余的便没有与我们多说。”画翼喝了口茶,接着道,“所以我们一路上都在寻找桑沃院,但很是困难,人界又多有动乱,我们在山中隐蔽修行。等待战争结束,然后便来到了明都地界,一路打听,在这里找到了桑沃院,然后便在那里落了脚。”
“桑沃院”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一时很是疑惑,“那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琴歌要带你们去那里”
“这个——”画翼想要说什么却又吞回去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抿了抿嘴,“这个还是等琴歌回来了你们问她吧,我,我不能说。”
“为什么”她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我更是有些疑惑了,“为什么不能说”
“西沉你们为什么会来明都”画翼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反过来问我们,“前阵子流民之乱的事明都里也是传得沸沸扬扬,涂山地界也有波及,有影响道你们么”
她既然提到此事,我便将我们如何在无业寺中修行、之后在凤栖镇上居住以及流民之乱的事情种种对画翼说了,但对于我们为何会来明都,我并未告知画翼实情,而是仅仅说了我们是因为凤栖镇战乱而南下。夏樆之事仍然是狐族机密,夏炽姐告诫过我们不可外泄,虽然画翼不是外人,但我还是没有向她吐露任何内情。
“那你们现在住在哪里”画翼又问道。
“在客栈,距离鹂馆也不远,”我回答,“你呢”
“在桑沃院。”又提到了这个地方,画翼似乎还是十分小心,三缄其口,她思索了一阵,然后道,“桑沃院离这里也不远,在明都城南侧。我,琴歌和书渠都在那里,你们要是乐意,我也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知道画翼话中有话,又不明白她为什么一提起那个地方就有些吞吐,便又问,“为什么你们会在那里”
“琴歌带你们去那个叫桑沃院的地方是有原因的吧,”东升半晌没有开口了,但此刻却开了口,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口气有些强硬,“是为什么”
原本只是我问,画翼一直不愿意说,此刻东升也开口问话,画翼便更是有些迟疑。只是东升平日里很少这样逼问别人,也从不管闲事,但此刻他主动开口问话必定有原因,我心里想着东升可能是认为那个地方与我们在追寻的夏樆的线索有关。画翼用手指摩挲着杯子,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件事事关琴歌,我不该未经她允许告诉你们。你们也知道琴歌的性子,如果她知道了我在没有告诉她的情况下告诉你们实情,肯定会怪我的。”
“如果只是她的私事,那你可以不用说了。”东升道,“但如果不仅仅是私事,那还请你如实相告。”
画翼刚刚那句话其实已经是有拒不相告之意,我本打算就此结束,但东升却还是没有放弃,不知为何他这次特别认真坚持。画翼又犹豫了一会,然后才接着道,“一开始,我和书渠也都觉得奇怪为什么琴歌要去一个我们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可即使是我们问琴歌,她也没有明确回答过我们缘由。只是她一向好强又有主意,似乎执意要来,我和书渠也就一直跟着。之后在明都找到了桑
【章四十八】桑沃院
【章四十八桑沃院】
不夸张地说,从我还在育狐洞里,刚刚开始记事的时候,我和琴歌之间的恩怨就已经开始了。她本就大我两百岁,那时才刚刚入了万狐册开始修九尾。若在凡间,两百岁已经是凡人无法想象的高龄了,但在地界狐族中,两百岁也只能算得上是只小狐狸,正是调皮好玩的时候,琴歌也不例外。即便是开始修行,也总是偷懒逃学,趁着春凝奶奶讲课的时候跟几个其他的小狐狸一块儿跑出来,溜到育狐洞附近的一处泉水旁嬉戏,玩水、斗草、捉迷藏、打水漂,而那时候我还未出育狐洞,但也已经记事,便每日坐在洞口看着她们在不远处玩,心里总是痒痒的,也想要加入她们一起玩耍,但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琴歌从一开始便是狐族之中的焦点,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尤其她那出众的外貌受到几乎所有男狐的青睐和爱慕,但琴歌却总是心高气傲,谁都入不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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