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难道这种力量,也是可以得到的吗
陡然间泪光闪动,他看向北方,在人群中慢慢跪下去,喃喃自语说:“父亲大人。孩儿知道了。这才是马前卒。这才是真的马前卒。而不是我争第一,而不是我跑得快,做得最好,争夺了第一。”
周围的人察觉到他的异常,喊问他:“东家你咋啦你咋跪倒了呢。”
李虎爬起来,坚定地说:“我激动。谢谢你们。”
人们便与他客气:“东家你说啥呢。你谢我们啥我们都还没谢你呢。谁不羡慕我们这些去石场上工的人呀。你还谢我们。我们家过年拜祖宗都在谢你呢。”
杨燕燕和海塞尔是女的,挤不进去,撇着嘴大叫:“我是李虎家的,我是李虎家的。”她们劈波斩浪去找李虎,李虎则劈波斩浪去寻苗保田,杨燕燕她们到了李虎以前站的地方,李虎却站到了苗保田的面前。李虎找到了苗保田,并且再一次看到他的畏惧,大畏惧,就说:“将军。三匹马兑现给我吧。我们石场需要牲口。你要是不舍得好马,你多给几匹大牲口供我们使唤也行。”
乌县令主动替苗保田说:“他哪有准备呀。这样吧。你们先散了回,改天县里给你送回去。再怎么说,死了人,先把人运走埋掉。”
苗保田眼神闪烁说:“马呀,好,明天去我军营去牵。”
李虎摇了摇头说:“当场兑现。我没有那么多功夫,我在保郡的铺面已经开张,石料开采不及,没功夫去军营,而且你有马,你骑马来的,你不说现在给,你就是在搪塞我,你就是在骗人。”
苗保田连忙转向乌县令。
面朝乌县令,李虎却显得恭敬,轻声说:“县令大人。此事你只是见证,何必置身事中呢你替他说了话,他明天不给你马,我去与你要马,我不为难吗”
乌县令一想,是呀,苗保田若反悔,自己要给李虎马吗
自己要不给,他和百姓一起找自己怎么办
这穷人头呀,不管上头有没有人,都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他就不说话了,扭头看向苗保田。
苗保田要求说:“替我说话呀。你看着,几千人围上来了,不让我们走了吗我可是朝廷命官。”
乌县令说:“之前你让我作保,现在让我咋样给他马吧,三匹马,也不是很多。”
苗保田说:“三匹马不是很多少吗军马又不同于民马,三匹军马,上千两银子,你以为我有多少我一营人,也不过百匹。而且买都买不来。”
乌县令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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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节 我不画猛虎
第二天文比。
对于普通的易县人来说,文比哪有武比的看头,武比多热闹但来的人比第一天只多不少,而且很多人来看的目的,竟是冲着李虎,他们挂在嘴边,相互询问的话,竟然是:“李虎还能拿第一吗”
武魁李虎拿到,那是理所当然。
在国内,李虎从军的身份被揭露之后,时逢危局,要领兵与陶坎这样的宿将作战,国内自然在盛传他的勇冠三军,李益生肯定他武魁是跑不掉了,只是对拿文魁还将信将疑——假如他李益生不放水的话。事实上,李益生也放不了水,聘来的名士们才能决定文比的名次,如果横加干涉,文比的成绩有人追究,人家还不将你干涉的内幕抛出来转借那是会毁坏朱阀名头的。
天气乍暖还寒,武比可以放在外头举行,而文比放外头却是冻手,便放到庄园外侧的阁楼中去,便是看不着,人都还在,似乎只在等一个结果。
在文比题目的设定上,李益生已经斟酌过,完全倾向于那些州郡子弟。他把作画与曲艺加上去,对寻常寒士就是一种隔离,这些寒士,书法上可能不是问题,虽然不一定有足够的纸,但他们一旦刻苦求学,却是能把字练好,而对于诗文,也一样,雕琢些字句,一样不难,但是作画,操曲,那哪一个不需要名师指点,没有名师,你连画画的笔法都难学会,没有名师,五音的音准,你都抓不住。
至于李虎,因为出身的缘故,要说会,能会一些,但是文和武,有人说相辅相成,有人则说水火不容。
俗话武由血气生,文自静思来。
很难说一个带着武人气质的人,能安安静静读得进去书,一旦读进去,你也难以找个形象套用到他身上。
历史上的猛将张飞,你让他持工笔作画
再让他抱个琵琶,反弹一番
张飞自己都一定忍受不了。
李益生觉得李虎拿不了文魁,就是持了文武如水火的观点。当然,他也不敢太肯定,因为当世就有人典范,虽然在靖康有戏为证,打死也没人相信狄阿鸟还长于文,但在东夏,百姓形容他们家大王用“文韬武略”都不觉得够,还必须加一个“神圣勇武”。
大王是李虎的父亲……子肖父,大王能做到,谁说他儿子会不行
所以,李虎能文也不显奇怪,而且李益生还是期待的,一旦李虎能够文武相成,就把“子肖父”坐实,就算狄阿鸟有生之年不立储君,不把嫡长当一回事,将来国内还是把呼声和目光落在他身上,很简单,李虎血统上最贵,而人像他父亲,要是不能继承他父亲,国人都不会愿意。
而李虎要能夺文魁,李益生就是最早见证的几个人之一,从此,他就能对将来做出更准确的判断,更加肯定要效忠于谁。
这也是李鸳鸯能把他气走的缘故。
与其说士子入场前激动,李益生比他们更激动,站在阁楼上,望着士子们前来阁楼就坐,却还没看到李虎,李益生不自觉下去,到场地内外去找。
找到李虎,在一旁听李多财和杨燕燕的叮嘱。
他微笑示意一二,假装经过,听到他们在安排李虎说:“作画。你就画虎,你虎画的好。”
李虎略一摇头,就进阁楼了。
画虎
李益生踯躅了一下。
时辰到了之后,阁楼一层,士子却未进满,少了很多本县人,原因是他们本身就是财主找来的,十里八乡问个读书人,昨天一听题目,自然知道自己有一窍不通的项目,干脆回绝东家,不敢来了。
几十个士子就坐入席,外头却来了人,乌县令行了个下官礼,一声提醒“这时郡学和郡中中正官”,他们才连忙临危正坐。几个常服的官员从一侧走进来,已经站到了一侧,这其实也是昭显朱氏势力的,让大伙知道,便是竞买一块地,朱氏就喊来了郡学和中正……而这个竞买,也被推上了一个高度。
评定席上的判官纷纷起来行礼,谦让给座。
中正是司徒亲自指派,因为九品中正制的缘故,相比郡学,却显得位高权重,乌县令行下官礼,却也是理所当然。为首中正也不礼让,大步走上去……一扭头就问:“那个李先生呢”
他问的是李益生。
众人到处找李益生,找到告诉中正官找他,李益生笑着上来,中正却连忙起身,问候陈天一公子,指着一旁的位置让他入座。
如此一来,朱氏更令人敬畏。
一个师爷,中正愿意与他平起平坐,并且问候起他们公子,毕恭毕敬。
中正扫视一遭,把士子们看得寒噤,他们这些士子,哪怕足以傲视公侯,却极是害怕中正官。
一句考评,可直接掌人前程。
评定席上加座,众人面朝着一张摆琴的胡榻,一一坐下,中正捋了一把胡须,笑眯眯地问:“诸位可有魁首之想”
李益生笑道:“学生不属评判官。却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一名评定连忙说:“魏博范甑来了,以他的名声,自是有望取魁首。”
“哦”
中正官大奇,呼道:“范甑。”
士子中站起来一位留着短短胡须,圆脸的年轻士子。
中正却是问他:“你为何还要来竞文魁文魁与你何益”
李虎也连忙扭头。
中正都跨郡知名,看来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那士子笑道:“家道中落,想代从兄购置一二田产,没想到天一公子家的田,都带着文气。”
评定席上轰然而笑。
中正按着手让他坐下。
接着,中正又问旁人:“若除范甑,仅论本郡文魁,会是哪位”
一人道:“王文教公子。”乌县令顿时尴尬,怕中正再问不论本郡,止本县会是谁为魁,本县还真没有出众的年轻士子……好几个,一眼扫过去,都是财主找来的。眼看中正看过来,乌县令说:“县丞的内侄读书颇丰,怕是一大人选。还有就是本县李虎,昨日拿了武魁,宣布说,今日必拿武魁。”
不让台下听到时,台下也只有前两排能听个隐约,但士子们都支棱起耳朵,看来都很关心他们在说什么。
李益生注意到,唯李虎和范甑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评定拿出题目,出示给中正看,要求说:“大人来宣读题目如何”
中正将题目持上,咳嗽一声,宣布说:“诗文。以‘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为题,可作诗,可行文。”
下头士子顿时大吃一惊。
不少人试图交头接耳,却知道评定席上的人在看着,便连忙端正不言。李虎却一下把眉头皱了起来,他一听佛祖,就知道不好,在评定席上看一番,却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题目,哪有拿佛经为题的
正寄希望于中正纠正,虽非庙堂选拔,却不该以诗文谈玄。
然而,这种题目似乎已是一种风气,中正哈哈大笑说:“看来诸生不博学,怕就要失题哦。”
李虎没好气地一声轻叹。
扭头看看别人,同样有人愁眉苦脸,便莞尔了,知道只“佛祖”二字,还是把人给难着了。
宣纸发下,众士研磨运笔,李虎也连忙做出反应。
没读过《五灯会元》的,连出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去发挥。却还好,有容易理解的“拈花”和“微笑”二词,李虎略一构思,已下笔写道:“闻琴音而知雅意,何哉,知而获也。”也是运气,他才没有一开始就跑题,便从“知而获”下手,片刻已过百字,书法已与书文合到一起……带着狄氏书法的长划短折一撅而就,再片刻,李虎觉得没意思,这种拼凑解读的书文通篇写下来,又为了表达什么呢他笔锋一转,叙述道:“人之为学,孤陋难成;久处一方,脱世人而不自觉,之学问,当多闻广思,虽贩夫走卒而必有教我。获而一笑,会意也。人以佛祖之无上,可与天相齐,金科玉律,不可违逆,持道而教,大谬,却不知佛祖之飘渺,众生之真实。天育众生,芸芸而合于道,道在其中矣……”
这时,他已经跑题了。
佛祖拈花,迦叶去笑,怎么可以用贩夫走卒教他李虎,李虎获知颇多,会心一笑来比拟
李虎却不自觉,只是把阿爸的教导化入其中。
范甑很快交卷。
李虎肯定,他是知道出处,而且能知真解的,但是没办法……他不是没接触过佛经,只是他他怎么可能去仔细研读佛经去
苦笑片刻,也起身,大步走向评定席,到了,也将卷面展开放好,自己退下。
接二连三,众生一再交卷。
评定席上,众人一会儿点头,一会儿苦笑,时而还会读到赋和诗词,众人还会带着韵味摇头晃脑一番。
李益生本要找去李虎的文章。
中正却已抓在手里。
没有办法,他只好把中正读过的范甑的文章拿上,逐字阅读。
范甑所写,主题是“道不可言传”。通篇读下来,行文华丽,极合义理,看来在竞买这样的小比里头,这样的文章够着顶。尤其是他的一手楷体,丰腴严整,不可多见。怪不得之前中正频频点头,然而这会儿,李益生斜眼看他,却发现他皱着眉头,似乎已是不耐烦,在以极大的耐心在读李虎的文章。
看着范甑的文章,不但赏心悦目,而且义理成章,紧扣题目,李益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果然,中正放下李虎的文章,苦笑说:“平淡易读,却又义理歪曲,便是这手字,既恢弘刚健,又不属任何一家。”
李益生放下范甑的。
范甑写的再好,他亦不关心,连忙拿过李虎的,细细去读,读一遍下来,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李虎不信佛,有点蔑视在里头。
是呀。
他本就该蔑视,东夏是要物竞天择呢。
佛主的佛理于李虎,不如贩夫走卒让他体会一二灼见。
紧接着,中正噗一声,憋不住笑了,干脆持了卷让李益生看。李益生瞄一眼,就知道,这又是个东夏人的卷,写的啥佛祖一拈花,迦叶就笑,马屁之王,非他莫属。吾王教诲国人,知道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瞎笑瞎闹……李益生也噗嗤笑了。不过他笑,与中正的笑,显然不是一回事。
朴实的国人情怀呀。
中正振了振卷子说:“与这些乱七八糟啊的相比,李虎的文倒好多了。”
众人阅遍,范甑得了第一,保郡王文教第二,李虎最终取了第五。
再之后,只有五人给算上分数,其余的,众人都一一撇弃,
一百六十七节 错失第一
尽管李虎绘画拿了第一,却因为范甑两试三比成绩出众,文章、书法第一,一个第二,接下来音律,李虎就算能拿第一,也已经没有夺魁的希望,李益生感到无比的可惜,厅中士子一样在心中计算成绩,眼看拿名次无望的人,已经开始懈怠,觉得比与不比,也已经无太大的分别。
李虎也在内心中给算一回,王文教画一幅雨打蕉芭图,拿了第三,按照甲下的成绩,按照甲上,甲中,甲下三个成绩,怕是只能与他争夺第二。李虎要想拿文魁,只剩一种情况,中间跳出来一个音律上极有天赋的人选,成绩极好,却不及李虎,接下来在音律上排序如下:李虎。那人。王文教,范甑。
此情况几乎已不可能。
对于精通音律的人来说,评定音律技艺的高低,更容易以主观上的感官作依据,范甑和王文教都是在士子中有名望的人,如果不是音律太差,评定席上的列座判官,不会给他们较差的成绩。
士子们按照排序登台,弹奏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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