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外面的老夫人却不依不挠,厉声道:信不信我唤人来把你二人拿去京兆尹她为和尚壮胆说:你们只管上去赶开他俩我看他敢干甚
殿内的几个和尚被迫上前。
他们瞅着逢毕,眼看变得杀气腾腾,尤其是那右手,搭在短刀之上,生怕触怒他行凶,又不敢异动。
李虎只好抬头,安慰说:你们该拜佛拜佛,小子借了案子笔墨,并没有对你们佛主无礼,也不会打搅,且融让一二。
他不说话,五小姐不觉得气,他一说话,那五小姐就气愤。
她大声嚷道:你们佛主既然是我们的佛主,不是你的佛主,你来干啥两个土鳖,真的不怕佛主降罪吗
若在往日,李虎和逢毕定然长笑一声,让他们唤他们佛主出来,看看能怎么着自己。
但今日不行,找达摩呢。
李虎好言好语劝她:佛主无嗔,自是不会责难你们且容忍片刻,我很快就好。他不再说话,只是执笔的手飞速晃动,有点下笔入神,笔下龙飞凤舞的感觉。
健威未归,手书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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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节 首重慈悲
道林和尚一路都在沉思。思利思弊,思天下大事,思李二蛋投书所言:“小子自北来,悉陈州战事之将起,为吾君试问之,倘与佛共谋苍生事,可否有闻仁者所为,大上止息兵戈,其次救治哀民。若战事已无可免,和尚何不倡言共救助,活百千无辜之生。若夫佛之曰慈曰悲,独存避事之心,不能解世间苦痛伤厄,援手众生,是为徒其表,妄口舌,何慈悲哉士大夫自有知之,传臭于乡间庙堂,不利于佛家大事小子尝闻古之先贤,欲天下行其道,披荆斩棘,流血奋发,虽千万人而敢往矣,试问大和尚,尔贤者尔伪之者”
此投书写给达摩的。
但不知怎么回事,道林有一种难言的羞辱感,更有一种激辩之雄心。
他记得自己领了僧众从李虎抗贼时,李虎与人笑着说:“没想到和尚也来了。”此言怎么都听着不入耳。难道和尚就不能去吗眼看贼兵事大,百姓相抗,和尚就该不管不问自是不该
今天他李虎又说,佛曰慈曰悲,都光是嘴上功夫,不敢践行,不敢流血奋发
李虎
人家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到你嘴里,你能说百无一用是和尚
你视我和尚为何物
怪不得我的话你半点听不进去,无非是觉得和尚是个耍嘴皮子的
李虎,你是少年人,你怎么能这么看不起我这样年龄能当得起你父辈的和尚我道林若是庸人,何敢把佛教兴盛之事一肩担上
心思想着怒着,努着也想着这李虎,倒也没有说错。
自佛教传入中土,确实没干过什么像样的大事,还曾因为欢喜禅被泼过脏水,眼下看起来虽然兴盛,多半是建立在施粥救病得来的善名,而有了这样的善名,信徒才信你不会害他而今陈州战事将起,李虎所说的倡议,未必不是佛教一个天大的机会。你们打你们的,和尚管的是救人呀。
如是则不管城头如何变化大王旗,佛家慈悲之名必千百年不被更易。
这李虎,怎么就能想得到呢
这是在教我千秋万代的大事情呀。
他说他与我佛无缘,这种好事怎么就找到了我佛的头上
他是心里有着大慈悲的人,自然鄙夷我在备州撒钱吸引信徒的虚伪,故而不待见我,我那时以术度他,那是小看他。
只是
我该怎么说与师傅呢
不知为何,他内心忐忑,觉得自己被说服了,但师傅达摩却未必能被说服。
到了东北的深山老寺,却是有几分笙歌的模样,达摩在,故而佛教的核心人物或多或少跟随左右,在往日年月不见人迹的古寺里,自然多了很多的热闹。道林跨进寺庙,便有不知何时投靠来的接引上前施礼,恭恭敬敬,却又一身原则地叮嘱:“方丈今日是为佛门正宗,师兄虽是方丈看重之人,亦不可不讲规矩,先前几个师兄议论了,从今之后,无论何人,都不能随意出入方丈的禅房,必须在外候见,方丈见了,再小心翼翼进去,跪拜施礼。”
道林强调说:“跪拜施礼!”
接引僧严肃道:“自当跪拜。佛宗面前怎可随便”
道林连忙说:“前日回来见师傅,师傅还不曾说”
接引僧道:“自无需方丈说起。你得方丈器重,又是他的弟子,从备州远道而来,想必众师兄无人忍心告之。然方丈爱你,你更不能坏了规矩,轻了佛宗上人。”
道林想了一下,同意说:“贫僧记住了。”
接引僧又说:“我还得提醒师兄您一句。我们佛宗之先杂乱无属,各师各有弟子,然各师兄弟之间,并无长幼之顺序,首座堂各禅师商谈议定,分僧十八级,你见了方丈,当提醒方丈大人定你僧级。倘若僧级不定,渐渐的,众僧便不知如何待你。”
这也是诚恳之言。
道林叹息道:“佛宗日大,自当如此,难为师傅他老人家了,只怕职事更是难定,我去备州之前,备州有一二老寺,若责分教区,因不相师属,节制之口服心不服。”
接引僧人道:“是呀。还是师兄你明事理,我与别的师兄说,脾气暴躁的,就不是打来就是骂人。我亦难做。人说和尚不擅治国,现在咱们自家事都
一百零八节 不是正宗
李虎私出使馆联络达摩,博大鹿一点都不看好。
使馆的总使已经向他说明一时联络不到达摩,李虎一个来长月的生客,他又怎么联络得……轻车简从出去,不但联系不,这陌生之地遇到危险呢午饭时分,总使包了夏人开的“塞居”,铺张招待,大只牛羊已经烤得外焦,博大鹿仍是一脸不快,不肯开宴。此前并不在意李虎的使馆人员因为没有及时向博大鹿与白沙河反应情况,现在开始表现,一遍又一遍去寻李虎。
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自然不知道,相互议论多的,是大将军不知道搭错哪根弦,非要屈尊等他身边的年轻牛录官才肯吃饭……
李虎是一回来赶到“塞居”。
“塞居”位于东城主街道,巨人一般挑着巨大的酒旗,此时二到三层都已清场,只有楼下的散座仍不拒客,寥寥几人稀稀拉拉席地坐着。李虎三人来到门口被人接,眼看着走进去,李虎发现健威落到后面,怕他过会独自楼,不知如何落座拘谨,停下脚步等他,催他说:“你在看什么呢”
健威扭过头,笑道:“以为会是在‘塞行’,没想到是在‘塞居’。”
逢毕愕然道:“门对门开酒楼,一家塞行,一家塞居”
他都进去了,再一脚跨出来,好朝对面看去,“哦”了一声说:“还真是!”
然而对面那家门面布置极有特色,槛眉都是旧青色,二联并立,联:喝五湖吃四海金杯莫停;下联:骑白马骑黄马人心无隔;横联又书:行客入家。对联如此难忘,三人伫立,分别阅了一遍。
良久,李虎悠悠地说:“大王曾说‘君马黄,君马黄,我马白。马色虽不同,人心本无隔’,借指各族不应以族别视人好坏,暗合我大夏律,此店家应是我夏人无疑。”
使馆接他们的那人低声说:“东家倒是夏人,饭菜却不是真正的夏菜,他们骗骗靖康人还行,饭菜却不是纯正的老夏人口味……少将军别被他们骗到。”
几人再扭头看这“东夏正宗”,白石为墙,高杆挑着白毛尾巴和灯笼,门口接待穿着外翻的羊毛褂,倒也是那么回事。
往里走着,李虎着实好,问那使馆的人:“对面酒楼的东家既然是夏人,为何说他的夏菜不正宗呢不正宗怎么还有人吃呢”
那使馆的人说:“将军有所不知,他们东家是我们包兰夏人氏……沿着商道开饭馆的,蓦然有一天,聘个黄埔结业的巴娃子开来长月,依着那年轻掌柜,风格迥异,人用的也不全是夏人,根本不像我们东夏的酒楼。”
见李虎感兴趣,他继续往下说:“年轻人敢坏规矩,白水煮肉,爷您知道,这是夏菜里头少不了的,您知道对面开成什么样了吗他们把牛羊肉片了,涮料水给人吃。爷,我也去吃过,确实是好吃不少,但您须知道,这和我们夏菜还有关系么他打夏菜的招牌还有那石头烧,在石头烤肉……不但菜他们改得面目全非,那掌柜还在靖康聘大厨,要甄选大菜,做外全席。”
李虎却是惊叹:“夏饭还能这样做”
健威说:“原来夏菜没有这些呀,他们家做的好吃,长月人没有不知道的……还有,他们还从海运来海虫制作食料,人都说是你们夏人王室秘藏的吃法,但凡食物沾,鲜美得让人成口吞口水。”
逢毕看了李虎一眼,怒气冲冲驳斥他:“我们王室根本没有这么奢华。”
李虎怀疑只有自己姑姑才能弄出来这样饭菜馆子,没敢多说,只是说:“改日去尝尝,还没尝谁都不知道。”
然后到楼梯,使馆人提醒他说:“将军。如果你没有公职,去便去了,可要是有,最好不要去。世子爷知道了定会不高兴。你看到这塞居了吗这是世子题的字,他在长月为质,吃了塞居又吃了塞行,当众说了,这塞居乃是夏菜正宗,那塞行是流毒,好在这流毒流在他们靖康国。所以使馆招待国内来人,都是在塞居定点,不敢到对面去,你要是有事没事都去,只怕会得罪……”
逢毕又直勾勾瞅向李虎,恶声恶气地说:“你说世子哪来的世子”
李虎却寻味到了,给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是阿宝宝特。”
逢毕又要说什么,李虎摆手止住了。健威却在里头找到一丝的缝隙,若有所思,又饶有兴致地寻味。
及到二楼,来到博大鹿面前。
博大鹿本不想多说,总使却曾经是他的部下,当众拍马屁拍到李虎身,给夸得不像样子,博大鹿只好与身边的诸武介绍说:“这是我自家的子侄,少年人,心性野,出去也不说一声,累你们久等了。”
李虎配合地说:“我敬叔叔伯伯酒。”
博大鹿给他制止,要求说:“少年人要少喝酒或不喝酒。”
东夏的关系格外简单。
曾几何时,它是一支至而下的军队,博大鹿是这支军队的根节之一……无论他是不是晾着大伙等李虎,大伙也只是私下嚼两口味,没有真那么大的意见,这会儿一开宴,说喝喝。
喝酒来轮番敬博大鹿。
哪怕白沙河是副丞相,也被晾着去与李虎蹲一块儿,相互交流看法。
也不是夏人真的个个纯直无心眼,大伙有的是纯粹来看大将军,有的是想在大将军面前混个眼缘,而有的,干脆是带着问题与请求……怕人轮流来敬酒,博大鹿顶不住,李虎推了逢毕一把,让他去为大将军挡酒,逢毕横到了博大鹿前面,拦下再拦下,拦下再拦下。
健威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在李虎面前吃喝,也跟过去拦敬酒的人,好说歹说把人劝回去。
他拦着拦着,与两个年轻的酒客不知说些什么,却将人带来李虎面前。
这是两个年轻人,左侧的月白瘦袄,一脸秀气,像个弱秀才,只是那双眼睛,却透着精明和胆量,右侧的敦实强壮,虎虎生气,还有一张高原的苹果脸。
那秀才模样的一来行礼,向白沙河自我介绍说:“相爷。我是包兰人姓齐名骏,腆为塞行的掌柜,我身旁的这位是我们少东家马保……请相爷受我二人一拜。”
白沙河茫然看着健威。
他闹不明白健威带着这二人来自己身边来干啥
一百零九节 酒后彩虹
交来一件事要办
齐骏脑海中立刻闪过念头,让我们变相出钱……国内官僚竟然多了这种套路出完钱又待怎样真能把我们在长月夏人心目中的名誉给挽回来。他警醒地打量起李虎,这是个年轻青青的少年,与其说青年,无疑是说他身量高大,做派老成,像个青年……但眉目之间的英气掩盖不住年龄留下的痕迹。
眼神,好奇含威。
衣着
普通将士所穿的便装青衣,款式是交融靖康风情的“靖康小新袍”,小臂上黑色护腕上略有磨损,腰下并没有军功赐把也是,他穿便装而不是戎装,悬挂的饰品不,不能算是饰品,东夏传统军人的“特殊饰品”,一耷拉金属的小斧、锯勾、火石……,很多细致观察的靖康人辨认之后,都会以为这是夏人的特殊装饰,只有夏人们才知道,这串饰品只能算巴特尔的礼器,也是他们野外谋生的辅助工具。
看到脚,则是一双描金线的靴子。
和多数军府中艰苦训练的将士一样,他的靴子已磨损,须知,大量的野外训练足以让一指多厚的鞋底轻而易举磨打穿。
这样一个年轻军士能消除阿宝宝特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敲诈我来
只是他与丞相级的人物坐在一起,倒不好毫不客气地还回去。
齐骏开始用极不礼貌的眼神扫视李虎,李虎也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白沙河先是疑惑片刻,瞬间恍然,笑道:“你怕李二蛋将军不能替你消除影响”他可以说李二蛋还真是能为你消除影响的合适人选,别人都有顾忌,唯有他没有,他们是亲兄弟……但他是不会说的,怂恿李虎去干这样的事,回头他兄弟二人闹得不愉快,他这个远亲外公不就是个挑拨生事的历来皇室对兄弟失和都只有一种态度,那就是防患未然,尽量避免骨肉相残,兄弟一旦有失和的苗头,皇帝轻来小去不会怎么着他儿子,但是参和里头的文武大臣无一不是没有好下场,轻则贬官离任,重则身首异处。
白沙河反而规劝提醒:“你可要想好!”
在他们这些大臣眼里,李虎虽然年龄轻轻,却有权自己做主的。这不仅仅是一种对狄阿鸟家族的忌惮和敬重,还有对传国的考量,对于他们这些可说是呕心沥血、披荆斩棘与狄阿鸟一起建立国家的大臣来说,一旦狄阿鸟百年之后所托非人,那也是对他们的辛劳的一种糟蹋。他们无论是参与不参与,干涉还是不干涉,奸臣还是忠臣,自私还是大公,总需要有那么一种考量。
比较王子之间的不同,正是将来需要站队时的可靠保障。
他需要了解李虎。
李虎却不需要去猜测他们的内心,笑道:“想得好。直接说阿宝宝特的话不算,你们塞上行就是正宗,那是与阿宝宝特对着干……这事谁都干不出来,我也不能去干,这也是你一直以来千方百计却又无计可施之处。但是换一种方式,让你塞上行用大事冲淡之,化而入细雨,却是可以。”
白沙河眼前一亮。
李虎的主张他知道,他知道博大鹿也与自己一样知道。
在这件事上,大王并没说什么不好——大伙没有掣肘李虎,但大王也没说要在这件事上尽力配合他,没有指派其它国事上的人力物力钱力,额外挪来给他,大王的密函只轻描淡写道“年轻之人有其梦想,能否遂成所愿,在子考量,在子量力、在子勇气、意志……”话这么一说,谁不知道,现在这件事变成了他对自己儿子的一个考验,明目张胆调集人力财力帮着去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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