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石敬中还没有吭声。
陪坐的财主却把眼睛睁大,大叫了一声:“该。”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肯敞开门了”
这财主一下站起来,往门边走了几步,热情地招呼说:“原来是鄢老爷。”他移动脚步,轻快地就去招待进来的人了。
博骨律太岁扭头一看,见是鄢姓的族长鄢怀晦,多年不穿的雍衣套在身上,但是衽口还是反的,鄙夷地说:“原来是他。我宁愿和滑台家族走近一点儿。老牟也真是的,见他也亲热。”
石敬中压低声音说:“老牟这人不错,不过在他眼里,他们才是一族人。”
他说的没错。
那财主老牟过去,一味打量鄢怀晦的衣着,忙着看座,口中说:“鄢老爷,你把装束改啦你也看好着呢。”
鄢怀晦却没有往他看的座去,而是往博骨律太岁、石敬中这边走来,博骨律太岁差点欠身就走。
与他不同,石敬中却连忙起身招呼。
鄢怀晦跑来就问:“你们两家,没将孩子送去吗这么说,你们也还看不好东夏”
老牟吊在他身后,正要开口,博骨律太岁却一改前口,“啊呀”一声说:“不是看好或者看不好的,我家在陈国有人,这你知道。”
石敬中诧瞅了博骨律太岁一眼,行为却一致,叹息说:“家族里的人进陈国官府,军队的多,怕被牵连呀。”
鄢怀晦说:“是呀。”
他一挥手,打发老牟一旁去。
老牟很没面子地站在一旁,耷拉着面孔看他们。鄢怀晦自己拉了只凳子坐下,脸上并没有往日的低声下气,甚至还有点得意,说:“我和你们一样不看好东夏,陈国的拓跋汗爷打下来那么一个国家,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弓马骑射,东夏却是朝廷扶持的。朝廷这么多年都打不过陈国,朝廷扶持的走狗能打得过”
博骨律太岁“哦哦”着赞同,笑着说:“我们这么觉得是没错。你也这么觉得你可是雍族呀。”
鄢怀晦丝毫不见羞恼,笑着说:“没有办法。朝廷不争气,也怪不得我们。”
石敬中也开始使坏,叹气说:“听说东夏又打了胜仗,你这么说是故意的吧,该不是一回头,你就把我们两家卖给东夏”
鄢怀晦连声说:“怎么会怎么会我鄢怀晦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以我看,东夏胜,那是假胜,他凭什么胜他的军队都软绵绵的,不凶狠,不凶狠的军队能打胜仗吗你看那陈国的军队,如狼似虎的,又抢又杀……凶。军队凶,它就强。东夏他打不赢,他现在占据灵武,是陈队东移了,他往西打,人家陈国往他老窝打。”
博骨律太岁又“哦”了一声。
石敬中则跟吃了口蛆一样,恶心得难受,还有这样的人,百姓们深受荼毒,他竟然觉得军队烧杀抢掠是凶,凶就是强大。他半点也不想和这个人往来,就说:“那你不看好,你还把孩子送出去”
鄢怀晦不说话,眼睛瞄向他们茶点,伸出手去,刚矜持地抬起手,去探,他身后不远处的老牟猴子一样蹿上来,一把端起那茶点,挪了个位置,微微笑着说:“我想起来了。这点心坏了,吃不得。鄢老爷,那啥,你换个地方去吧,今天天气好,我开会门,那是透透气的,待会就会清扫一下厅
一百零四节 君狡多疑
嗒嗒儿虎一大早就爬了起来,狄阿鸟却是刚刚睡下,他发现阿爸在一旁睡着,还装模作样地捉捉被边,这才出门。出门伸展一会儿拳脚,过于无聊,就跑去叫铁牛儿起床,见铁牛儿一个劲哼哼,歪哪睡哪儿,就骗铁牛儿说他阿爸来了。等铁牛儿一激灵爬起来,跟着他去洗脸,滑台真的来了,不过却进不了,人站在外面,让人帮忙带衣物进去,嗒嗒儿虎听说了,带铁牛儿去看他,就见他牵一匹马站在街角,扭着头看一队东夏兵在县衙门前的空地上操练。
狄黑虎带着嗒嗒儿虎和铁牛儿出来看他,他喜出望外,一把把铁牛儿揢上抡两圈。
铁牛儿也是岁的人了,知道告诉他一切都好,昨晚李虎哥哥还教自己下棋,玩得可高兴了。
他就显得更加高兴,连忙给嗒嗒儿虎称谢。
嗒嗒儿虎却是有事要问他,要拉他到一旁,狄黑虎猜到是真么回事儿,也不管,扭着头望着。
到了僻静的地方,嗒嗒儿虎没有直接道明猜测,而是别有用心地问:“阿伯。铁牛儿只呆一夜,你就这么早来了。昨天和铁牛儿一起来的阿姐还生着病,怎么不见她阿爸来呀,她阿爸不疼她吗”
滑台藏布是知道那女丫不是鄢怀晦的女儿的,但人家好心给他出过主意,他怎么好说,就说:“是吗他不知道吧。”觉得嗒嗒儿虎异常聪慧,为了逼真,他还说:“女儿家没有男孩子宝贵。”
嗒嗒儿虎说:“那麻烦阿伯,你去告诉他一声,说他女儿病了,让他来看看吧。”
滑台藏毫好无疑心。
女儿送了过来,却生了病,主家肯定要跟人家的父母说一声,只要主家不是草芥人命,不是不把对方看在眼里,这是人之常情。
他只是觉得大人没有出面说,嗒嗒儿虎让说一声,眼前这孩子显得好生不一般,就没有含糊过去的心思,也觉得是有义务跟对方说一声,免得女丫生病病死在县衙,就说:“你放心,我待会就去找她父母去。”
嗒嗒儿虎又安排:“我们家有郎中,会给她看病,你就让她阿妈来看看,照料几天吧。”
滑台藏布迟疑了一下。
嗒嗒儿虎就又说:“她阿爸不疼她,又是男的,就让她阿妈来,她阿爸不肯,我就派兵去请。你就这样告诉他好啦。”
滑台藏布不疑有诈,想人家的身份,说派兵去请到时真派兵去请,挺吓人的,连连点头。
滑台藏布很快走了,快马加鞭去找鄢怀晦。
狄黑虎不知道嗒嗒儿虎问别人的什么,别人离开这么快,避开铁牛儿追问:“他告诉你了么说那女丫不是亲生的吗”
嗒嗒儿虎咪咪笑着说:“我怎么会问这么容易撒谎的问题呢我让铁牛儿阿爸去请她阿妈来。我看阿妈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个小阿姐给我说,她阿妈生了病,让他们还冒充我又不是老虎,阿爸让他们家的孩子陪我玩两天,他都害怕我吃人,找人顶替,想想心里好生气。”
不说,狄黑虎也不觉得。
一说,狄黑虎也生气,心说:“是呀。如果是假冒的,你千方百计,出于何心视我们为何等人家还不如不送来呢。好像大王本来就说自愿。这样奸猾的人,不治治,倒显得我们丢脸。”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嗒嗒儿虎不算是多管闲事,见嗒嗒儿虎拉着铁牛儿往散手相扑的几个侍卫走去,喊他们看着俩小孩,免得他们一淘气,趁出了院子往街上跑,自己就回去找负责军管的参士去了。
嗒嗒儿虎还考虑着公开处罚他的高显兵呢。
他见卫士们开始休息,主动问箭长:“阿叔。要是我们东夏有人抢掠财物,咱们都是怎么处罚呀杀头不杀”
箭长笑着说:“以前咱们沿袭不少雍令,严格执行,那就是杀。后来大王觉得刑太重,如果不出人命,性质不是罪大恶极,就改为鞭挞,游营,判监。”他见嗒嗒儿虎连连点头,就又说:“实际上咱们东夏军纪好,哪有那么多故意劫掠的一般都是士兵们连日作战,走到哪饿了,没办法吃了人家东西,身上又没钱,回来长官出面赔礼赔钱,视情况而定,训诫他们一番。”
嗒嗒儿虎说:“为什么刑轻,反倒咱们的兵不敢抢掠呢”
箭长想了好一会儿,惊奇地回答:“李虎,谁让你们问我们的我们风气好,官长日夜告诫。大王也尽量不欠我们饷。最重要的是,咱们不是动辄杀人,刑不算重,就能普遍执行。什么都杀,杀不下去了,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咱东夏没有,咱们军法处量刑得体。”
东夏国兵员的素质越发地高,选拔上来作卫士的犍牛更是如此,要是以前的卫士,哪怕是箭长,也根本回答不了嗒嗒儿虎的问题。
嗒嗒儿虎连连点头,就说:“那我也不杀。判他们鞭子。让他们游营。”
一旁有个卫士更显得惊奇,问:“你判谁”
嗒嗒儿虎苦恼地说:“我的兵呀。我是高显来的大将,手下抢百姓,唉,真是让人头疼呀。要知道我还是小孩,小的时候就杀人,长大了怎么办呢还是打鞭子吧,打鞭子过两天就好了。”
犍牛箭长还要训练,吹了哨,几个卫士们就不再凑一起乱笑,聚集到他跟前,但他们的脑袋全偏转着,看着嗒嗒儿虎。
铁牛儿刚刚听到他们说话,在大声嚷嚷:“打谁鞭子打谁鞭子打鞭子疼得很。”
看来这个铁牛儿糊涂蛋,什么都听不懂。
卫士们看着俩岁数相当的孩子牵手到一旁练武,又看向箭长。
箭长已是大将之才,就说:“都别瞎惊奇了,站好。李虎根本不像个孩子。他继承了大王的智慧。将来长大了,一定能治理好国家。想想将来的东夏,我们就应该高兴,更应该勤于训练,保卫王室,保卫东夏。”
铁牛儿虽然练过力气,但是没有习过武。
嗒嗒儿虎教他教得格外辛苦,自己也练习不上,只好向别人求助。
箭长给他指派了两个卫士,自己又埋头带兵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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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五节 嗒嗒儿虎的将计就计
狄阿鸟洗漱一番,用些饭刚要走,从包兰来的车马已经停到了外头。 来的不但有秦禾董国丈,狄阿瓜,还有狄阿鸟其它几个的养子,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一起来的还有狄阿孝的女儿。
狄阿鸟还以为他们至少要过个两三天。
没想到嗒嗒儿虎不常在家,孩子们一听说嗒嗒儿虎在灵武,就都争先恐后来看他,而且说来就到了。
嗒嗒儿虎大为高兴,由他阿爸带着拜见董国丈。
董国丈倒还记得他小时候,拿小时候的事情让他回忆。
他回忆不起来,不过家里老爱提他打扁董国丈蛐蛐的事儿,他倒还记得到,一个劲儿嘿嘿笑。秦禾一看他又高了半头,极是羡慕他阿妈,等他到身边拜见,就没好气地说:“嗒嗒儿虎,你能不能长慢点儿等你长大了,你阿弟还跟豆芽一样怎么办”她说这话其实是说给狄阿鸟的。
狄阿鸟能怎么办
本来还想怪她肚子不争气,见一群孩子在跟前,就笑笑说:“你阿禾母亲夸你又长个了。”
嗒嗒儿虎跟阿瓜比一比个头,自己也挺满意,比着比着,比狄阿丫跟前了。狄阿丫起了大名,叫思娉,寄予她阿妈“思念和平”的愿望,她乐滋滋一把拽住嗒嗒儿虎,大叫:“叫阿姐。”
大概是报复小时候嗒嗒儿虎老让她叫“阿哥”,她每次一见嗒嗒儿虎,二话不说,先让嗒嗒儿虎承认她是“阿姐”。不过她和嗒嗒儿虎是极要好的,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来看嗒嗒儿虎。
嗒嗒儿虎没有办法,只好摧眉折腰叫一声“阿姐”。铁牛儿被嗒嗒儿虎拖出来,这会儿却挺怕生,就躲在嗒嗒儿虎身后,一刻不停抓住嗒嗒儿虎的衣裳,阿瓜拉他出来,想问问嗒嗒儿虎他是谁,可他一看阿瓜身上套着半件铠甲,就一下给吓哭了,嗒嗒儿虎只好掉头再哄他。
其它几个养子见过狄阿鸟之后,聚在一旁笑,他们本身的年龄已经到了,是从官学征召的,被留在军衙行走,结队来看过嗒嗒儿虎,午饭之后就回去。狄阿鸟也挺关心他们,把他们叫去,问了一下他们的学习和生活,多多嘱咐,又要他们吃过午饭之后,与自己一起上路才罢休。
午后,狄阿鸟走,秦禾最不舒服。
她好不容易从包兰一路到灵武,简直能用星夜兼程来形容,没想到人到了,狄阿鸟安顿都没有安顿好,却急着去前线。为了迁怒,她一连训了嗒嗒儿虎好几顿,一会儿说嗒嗒儿虎吵闹,一会儿说他小小年纪,还知道找个小女丫养,目标直接就指向芗儿,狄思娉都受她影响,对嗒嗒儿虎也不假颜色。
也许在她孩童的懵懂中,嗒嗒儿虎只能叫她一个叫阿姐,只能与她一个玩。
董国丈见夹气包一样的嗒嗒儿虎到处挨训,看不下去,与秦禾说:“他阿爸上前线,怎的和孩子有干系再说了,阿鸟为什么去前线,是躲你么不是,那是几万、几十万的战场,这点轻重都分不清吗让他什么也不管,在家陪着你这事儿明明是你不对,就是你父皇知道,骂的也是你。你是皇室公主,得有皇家的风范,嗒嗒儿虎又不是你亲生的,你非要一天骂三次么”
他说话,秦禾也是听不进去的,反过来就跟他吵架,大声说:“他阿妈训我的时候你不在,你怎么知道他阿妈不是一天训我三次趁大的不在,我欺负欺负小的还不成,你老爷子还跳出来打抱不平,你说我持不正,你该向着谁呀再说了,我训他我该训他,他是我家的孩儿。”
客厅里,除了赌气陪着秦禾的狄思娉,四个小孩大眼瞪小眼。
芗儿是怕极了秦禾,不断地问:“阿虎,你姨娘,她会不会把我们赶走呀。”
铁牛儿也说:“她瞪我。”
嗒嗒儿虎安慰说:“不会。乱发脾气的人没心眼。她就是想缠着我阿爸,见我阿爸走了迁怒我,一会气就消了。”
狄阿瓜证明说:“没错。你们别怕。她发完火就没事儿。待会儿她没人玩,说不定还找你们玩呢。”
嗒嗒儿虎立刻又扯出自己的棋盘,说:“她也会下一点点棋,不过远远下不过我阿妈,只能算半会。我们下棋。待会儿她问我干啥,我说我在下棋,说不定她一无聊,喊我们和她下棋了。”
四个小孩就开始分派,一个人坐一个角,一起团棋盘。
下了不一会儿,狄思娉进来了,她是肩负使命的,要求说:“嗒嗒儿虎。你又不读书……你禾阿妈让你好好读书。让我把棋盘收走。”
铁牛儿发愣,死死抱住棋盘。
嗒嗒儿虎却知道,是秦禾忍不住想玩棋,她一玩,心情就好了,就说:“给她。我们去画作战地图。我阿爸教我,我还没温习呢。”
狄思娉把棋盘和棋子收走了。
到了外间,秦禾就乐了,说:“娉儿,你娘下棋下得好,教你了没有来,咱们俩下,姨娘教你。待会儿,姨
一百零六节 嗒嗒儿虎的令牌
石敬中才说过博骨律太岁会“死在嘴上”,一回家,他就被东夏兵给请走。这个“死在嘴上”,他一下就信了。其实他嘴不好,还在他无拘无束的心,陈国人没有来灵武之前,他们家族是灵武一霸,而他就是街上纵横的恶少之一,他爹武人出身,又护犊子,给他起个恶名叫“太岁”,就能映射他的生活。
不过即便是恶霸,也有着自己的良心底线,他可以争一口气,呼唤一群狐朋狗友打对方一个卧床,却挺不住陈国那种部族式的倒行逆施。陈国人进了城,虽然没有烧杀,抢掠的事不少干,盘剥收刮,掳人为奴,大白天街上见了女子,十夫长马鞭一指,手底下就能强拉,民不聊生的景象一下把他惊醒了。
博骨律家族虽然还是地方上一大豪强,但他也失去了街头恶少的地位,他和西部来的陈国人斗得起斗不起,正好父亲生病,二话不说,卷了铺盖回乡下的庄园居住,开始闭门读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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