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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她喊着嚷着,见一堆家丁前头围着,跑上去问:“你们乱嘈嘈的想干什么”

    一眼看到博骨律太岁,她认得不真切,犹豫了一下问:“博骨律家族的公子你来干什么”

    博骨律太岁无赖劲上来,张口就骂:“找你家闺女。”

    他却把鄢怀晦的夫人砸高兴了。

    鄢王氏堆笑说:“你找我闺女你真找我闺女看上她啦。看上她,你就让你阿兄来提亲,咱们两家也是门当户对,我们也不算高攀。都别拦着,都别拦着。就着掏刀子的架势,我们家霞子值了。”

    博骨律太岁没想到她听不出来是骂她,就没好气地说:“我要找鄢如晦,问他几句话,我就是问他,他王八蛋为何在东夏人那儿说我们两家的坏话,到底说了什么,他娘的,东夏人都差点把老子抓走。”

    他手里提着刀,一蹦三尺,把鄢王氏给吓到了。家丁有个教头上来表现,从后面突然冲出来,想搂住他后背,夺他的刀。他一下发作了,多年没有打架的身子好像有骨头节子在响,他一肘子顶在那大汉肋下,一刀扎那大汉胳膊上了,大汉惨叫一声,松手跳了十来步远,抱着流血的胳膊嚎叫。

    王河滩上地多,流民多,胡人多,眼看他动刀了,一个不要命的家丁喊道:“他想杀人,还客气什么”举把短刀往上扑。

    博骨律太岁浑然不惧,狞然道:“当老子多年不打架,武艺搁下呢。”

    他赶上去,就托了那家丁的手腕,拿刀柄撞到家丁脸上。其实内心深处,鄢家的家丁人多势众,还有人在往跟前跑,这些年灵武户治崩坏,大户制造破落户,破落户依附大族,谁也不敢肯定里头没有自己家族的仇人,他也惧怕了,干脆一把抓住鄢王氏,低喝一声:“走。带我去找鄢怀晦。”

    鄢王氏被他执着,拽得飞奔,仍不放弃地问:“你真是为我闺女来的你见过没有。”

    有鄢王氏在手,家丁不得不让路。

    博骨律太岁抓着她,大步如飞走过左侧薄二毛皮的场面子,回头一看,家丁跟了一屁股,一股豪气上来,大吼一声:“鄢怀晦。你个老匹夫。给我出来。”

    鄢怀晦正在与两个来客交谈,听到外面鸡飞狗跳,到外面看怎么回事儿。

    不大一会儿,他又进来,给坐在上首的大汉说:“外面是博骨律家族的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找上来了。”

    大汉便问他:“你不是说烈石朵和博骨律家族都没有送人质吗”

    鄢怀晦谀笑道:“没错。都没送。”

    大汉淡淡地说:“看来这两个家族都知趣,汗爷不日亲临,率十万王庭将士收复灵武,胆敢献媚东夏狄阿鸟者,一律灭族。”片刻之后,他又说:“你不如见见他,就在外头与他说话,看他为何事搅闹。”

    鄢怀晦鞠了一躬,恭敬地说:“上使说的是。”

    他出去了。

    那大汉手里玩弄着一个杯子,更另外一名大汉说:“博骨律家族和烈石朵家族都是赫连氏的后裔,他们自称是赫连勃勃之后,依我看,却过是当年赫连勃勃的部众而已,拓跋氏,赫连氏,慕容氏,独孤氏,野利氏,以及我们步六孤氏等等,相互之间都有亲缘关系,说是同源毫不为过。听说他们家族也有人想上进,这几年却没有走出灵武县这个小圈子,这是大大不应该。西陇王梦说得对,陈国要与靖康夺天下,必须有推行变革的决心。”

    另一名大汉说:“主上说的是。靖康兵马积弱,却能够屹立不倒,那是政出一家,反观我陈国,却是各自为政。这两个家族有文有武,当地千户却不举荐,还不是有门户之见不欲王庭尽夺人才”

    上席大汉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一回,打退东夏,我会一力支持汗爷变革,我步六孤氏不能再沉默下去。王梦是个大大的人才,比国师更有才能。国师屡次说服汗




一百零九节 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吗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博骨律太岁迅速冷静下来。

    他慢慢往后退,口中问道:“你什么意思”

    一扭头,他发现从后面跟上来的鄢怀晦也露出凶狠的狞笑,在袖子里拽什么东西,大概利器藏在袖子里。

    这老小子肯定忍自己很久了。

    博骨律太岁心里这么想着。

    他一时急中生智,却是冷笑说:“我阿兄和烈石朵家族都知道我来,你敢杀我”说完,再扭头盯着那个用短刀顶住他下颌的大汉冷笑。大汉却异常镇定,浑身透着一股杀气,冷冷地说:“没什么不敢的如果你抱着这心思有恃无恐,还是杀了干净。”这是一句话,话里话外都透着杀机,但更多的是一种压迫他屈服的意志,像在说:“你不要想着胁迫我,胁迫不了的。”

    博骨律太岁浑身一颤。

    这时,里头唤了一声:“让他进来。”

    大汉就站在博骨律太岁一侧,把博骨律太岁推了进去。

    里头点着灯火,突然就是大片的光亮,加上突如其来,逼住喉舌的短刀,博骨律太岁一时之间有点睁不开眼。他在内心中给自己很多激励的话,这才驱使眼神安定下来,看着上首坐着的客人打量。虽然他内心中已经肯定此人必是胡人无疑,然而视线落过去,却还是显得意外,这大汉正值壮年,四十来岁而没有游牧人普遍的肥胖,身材欣瘦,双臂修长,唇上连胡髭都没有,下巴上却蓄了,形状像一把短剑,悬在前胸檀中上方。他上身穿件短身赭襦,下身着长裤,腰系施钩之革带,和当地边城,那些以武人自诩的财主没有太大的区别。那大汉见博骨律太岁直视他打量,就像真的好奇是谁一样,淡淡笑了笑,给用短刀抵住博骨律太岁的那汉子说:“放了他。”

    他的口音也很正,没有游牧人的生硬。

    博骨律太岁故意愣头愣脑地说:“你难道从中原来的”

    上首的大汉笑道:“你猜的不算错。不过与你的先祖赫连勃勃不同,他是差点饮马王河,最后折戟沉沙,含恨而终,而我们步六孤氏却是在中原出任过官职。在陈国的八大姓氏里,也只有我步六孤氏有此经历,并且还有人曾为中原皇帝守节而死。闻名前朝的名将步鸳,就出自我们步六孤家族。”

    博骨律太岁“哦”了一声,回头去找鄢怀晖,像是意外了,要找个人解释一样。

    没想到鄢怀晖却不知道。

    他喜形于色地呼道:“原来上使是八大家族的人。”博骨律太岁心里把鄢怀晖鄙夷极了,你说你与陈国人勾结,连知道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已经勾结上了,不过,他也随机应变,恭敬行礼,说:“原来是汗国八大家族来的,不知上使为何不前去接受我们的款待,而要一头扎在雍人家里”

    大汉笑笑,解释说:“鄢族长和我的门下早有往来,而且他的身份又不引人注意。倘若到你们博骨律家族,说不定会有东夏人监视。这不,谁也想不到,你也没有想到,刚刚还问我是不是中原来的”

    博骨律太岁嘴里恭敬极了,接连称赞人家高明,心里却一阵好笑,因为之前隔着一张桌子,派他来的才是个十岁大小的孩童。那孩童像又在笑咪咪地发问:“鄢怀晖会不会是陈国的奸细呀”

    他觉得太有讽刺意义了,对方自认为有多智慧的安排,抵不住一个东夏小孩的判断。

    那大汉却不知道,拉拢他说:“看来灵武四个家族,除了滑台氏,起码都是忠于我们陈国的,忠于汗爷的,这回夺回汗庭,汗庭一定会大大地褒奖你们,多多举辟你们的族人为官。为了振奋人心,我也可以透漏给你们,陈国无论中路战局如何,绝不会放弃灵武,因为陈州丢了,可以再夺回来,北方草原却是我们的根本,王河以北绝不能易手他人。汗王自起麾下精锐十万,前来夺回灵武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到时与拓跋黑云元帅的三十万大军相呼应,把东夏人赶回奄马河以东。”

    鄢怀晖得意洋洋地说:“太岁。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肯定东夏国打不过陈国了吧”

    博骨律太岁点了点头。

    东夏狄阿鸟虽是威名赫赫,拓跋巍巍比之丝毫不差,如果陈国再添兵力攻打灵武,尤其是拓跋巍巍亲率嫡系赶到,给鄢怀晖信心绝非没有道理。

    一刹那,博骨律太岁也不敢再肯定灵武不会易手,东夏最后能胜。

    他看了鄢怀晖一眼,还是觉得此人面目可憎,竟然希望灵武再次被陈国统治,让乡亲们像之前一样任人宰杀掠夺。

    为首大汉很是看重博骨律太岁,也许是因为他读过书,也许是他孤身一人闯入鄢如晖的庄园给留下的印象深刻,此人留下博骨律太岁,向他细细了解灵武的情况,以及灵武内外东夏驻军数量,博骨律太岁尽量真实回答,因为他看到的一切,别人也能看得到,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何况正是取信于人的时候。

    他正年轻,有武艺,出身好,谈吐也好。

    鄢怀晖不免妒忌,生怕陈国将给自己的许多许诺转去给博骨律太岁,也是拼命表现自己,尽量抓博骨律太岁言语上的漏洞,他越是表现,博骨律太岁越轻贱他,却是觉得哪有卖乡亲卖得这么彻底的人

    两人针锋相对。



一百一十节 一将难求
    的确,东夏是在与陈国抢时间。

    狄阿鸟抵达西路大总戎的行辕,西路大总戎牛六斤正在地图上画圈,朴素的地图上,被他勾出几个惊心动魄的红圈。这是当天拓跋黑云多点试探的结果。现在阵营有点怪,双方之间,绝大多数的地方都隔着一条河,这条河最终仍是汇入王河的支流奄马河,圈死了整个陈队,让他出不来,但是东夏,也只有寥寥几个地方打进去。今天拓跋黑云试探的几个地方,其实都不适合作强攻突破,只是拓跋黑云疯了一样往上戳,河水中现在都还堆满着陈军人和马的浮尸。

    牛六斤不得不竭尽全力判断拓跋黑云的用意。

    几个划入他战斗序列的副总戎也在做各种猜测,狄阿鸟来到,这道难题就变成了横在战场上的考验。

    狄阿鸟并没有责怪他们,用手指在这几个地方丈了一下,就叹了口气。

    他喊上牛六斤,要上河沿。

    河沿里侧是芦苇,河沿外侧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将士,将士们就这样沿着河沿阵列,一直阵列了十几、几十里。走在路上的时候,狄阿鸟这才告诉说:“别瞎琢磨了。按照我们原定的套路来,不要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要我说,这几个突破点没有任何意义,相隔距离几乎相当,照孤来看,可怜的拓跋黑云还是不相信我们东夏上来的兵力在数量上压倒他们,想判断判断他们是不是陷入了我们的重围。”

    突然,他决定说:“你和狄阿孝对调一下。”

    牛六斤大吃一惊,怀疑是作为一路元帅,自己没经过考验,连忙说:“是不是猜不透拓跋黑云的用意,你对我们感到失望”

    狄阿鸟笑道:“对你失望,就不会让你做一路大总戎。本来大本营的安排是这样的,你和铁头离得最远,抵达战场应该在最后,围困敌人时应该靠近包兰,却没有想到连下几天雨,大路没有让开,当天夜里,狄阿孝撤了,怕圈不住敌人,大本营让你们迂回到前头了,最后一看,军队全乱了,你的军队几乎的都在上游,狄阿孝的军队几乎都在下游,就改变了对你们的任命。”他轻声说:“以目前来看。拓跋黑云还在试探,而不是到处乱撞。青化滩给他让出来,他也不再尝试。而他现在粮将断未断,军队成建制,贸然发起总攻怕伤亡大,只适合从两头进攻。孤就怕他性格谨慎,最终不从我们这儿突围。六斤,如果他不从我们这儿突围,他会有很多选择吗”

    牛六斤道:“上郡”

    狄阿鸟点了点头。

    他又说:“也许越过高奴,再经过上郡,想着反正以博大鹿的兵力也拦不住他嘛。所以孤想着把阿孝调整过来,他在那一代打过仗,不止一次打仗,如果拓跋黑云往那里逃脱,由他来追击更合适。”

    牛六斤叹道:“把他们赶到朝廷那里,就怕追击时兵力不够这个该死的拓跋黑云,没一点儿胆量,没一点儿硬拼的勇气。”

    狄阿鸟要求说:“参士团你也别全带了,简单一点儿,去下游替换狄阿孝,你们连参士团都换掉。我想在别人那儿是问题,在我们东夏则不是问题,将领们序秩有别,地图一样,军队结构一致。这里孤先替你们坐镇,按照原定计划,从两头进攻的时候,选择傍晚进攻,打到下夜。”

    牛六斤听他的意思是让自己现在就走,就这样出了大本营,只提一条马鞭。他一咬牙,大声说:“大王你太毒。喊我出来就是让我这样走么我看我还带啥除了带几个卫士,就这样赶去得了。”

    狄阿鸟哈哈大笑,却又说:“怎的孤就想试试你们能不能易权指挥。”

    他严肃起来,缓慢地说:“去吧。一旦你二人能够做到,对我们东夏意义可谓重大,等你们做到了,孤再告诉你意义在哪儿。”

    牛六斤大吼一声,喊自己卫士:“跟我走。”这就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愤愤不平地奔驰而去。

    狄阿鸟仍是带着人顺着河沿走去,沿途用马鞭指点对面的地形,景物,大概走了十来里,看到对面挨着小河有个镇子,虽然没有紧邻河水,但是看过去,却因为镇子的建筑、树木,好大一片苍郁。

    狄阿鸟这就问人:“金花屯”

    参士查阅一番,告诉说:“没错。金花屯。”他叹了一口气,派个参士往前走,而自己则不动了。

    参士留意到了,原来河水开始是红的。

    狄阿鸟感怀说:“当年孤在陇上,被拓跋巍巍击败,逃亡的路上,见到一条河,杀的都是陇上的百姓,河水就泛着血气,腥气冲天。当年,孤就站在跪在河边饮水发誓,必将在某一天,也给拓跋氏一个狠的。然而今天践诺了,不知为何,却是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他想起那一战,自己战场上打赢了,战略上打输了,又是叹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呀。”紧接着他又说:“这个拓跋黑云,虽然谨慎一些,却是个合格的将领,还不是那种战将,而是能将十万数十万的大将。”

    赶牛六斤去下游和狄阿孝替换,确实只是因为主力都在青化滩一代,一旦拓跋黑云出于谨慎,向南突围,狄阿孝对高奴地形熟悉,适合追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牛六斤就达到了他的期望,总戎副总戎们



一百一十一节 分割敌军
    傍晚,荒漠上的夕阳可以大到接天挨地,红霞万丈。 面朝夕阳,在青化滩防御东夏军队的陈兵就见一道黑线自西北而来,紧接着,那黑线变成巨浪,铺天盖地,继而烟尘弥漫,大半个夕阳已经看不到了,只听得马蹄如鼓,马啸混杂,一浪一浪整齐的脚步竟然重叠一致,时不时盖过马蹄。因为背对着夕阳,全是游浮在夕阳下遮天蔽日的黑,压过来,盖过了天地的光芒。

    陈军将士目光越睁越大,恐惧一分一分地加深,终于有人醒悟,大声喊叫:“是东夏军队。”

    狄阿鸟被一片旌旗包围,将领们紧紧簇拥着,马头马尾相衔,好像共同组成了一个体积庞大的怪兽。

    一轮风筝般的大旗在他头顶上空飘动,大夏两个字被风卷得烈烈狂振。

    这青化滩摆不开阵势,他没有下令让将士敞开阵战,只一味向前推进。

    顷刻间,两国开始相遇,弓矢交加,前头各个建制自发加速,奔发如蝗,一浪功夫,几个陈国的千人队就像在大海中打了个漂,消失不见。这种飞快消失和东夏迅猛的围淹有关,却也暴露出一个问题,陈国或许有了很多攻城守城的经验,却仍然不适合野外阵地战,他们除了布下简单的鹿砦和平板车之外,因为没有驼队,就没有再作其它的措施,没有挡马墙,没有壕沟,没有木桩。

    被动防御,是他们最大的劣势。

    尽管如此,后方还是准备得力,拉起数道密集的阵线,两道洪流开始冲撞,东夏的步卒很快就汇集出枪林推进,各种埙调吹得短促,低级将领疯了一样狂吼,有的地方势均力敌片刻,后方不是赶上些弓矢手往里头抛射,便是用盾牌铺就一道斜坡,手持短刃,身穿重甲的将士跑上去,从空中撞击敌人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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