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到了后院,他堂上一坐,黑着脸说:“秦禾。我们父子是你奴隶么你想吃桑葚,让我们爬树,你想吃鱼,让我们下河不肯,你就能举着扫把打人你就拿着绳索捆你几岁了你知不知道拓跋氏十余万大军即将赶来,除了他的军队,北方又冒出数万,外不能安民,内不能齐家,你这王妃就一天惦记俩桑葚”
秦禾强撑着说:“我是他阿妈,我让他给我摘俩桑葚,那是让他尽孝,咋的,你心疼,心疼就可以挡着你天天喊着东夏以孝治天下,自己不孝顺阿妈,一天到晚惹她生气,还挡着儿子孝顺吗”
她又振振有词地喊:“她让你盖殿给我们住,你盖几年了在哪呢一会儿盖着呢,一会儿粮食没地方放你骗人骗鬼呢。”
两人开始吵架。
芗儿连忙去找她娘,娘俩缩一块去了。
铁牛儿和狄阿瓜也出来了,低头站在一边。
秦禾又瞄向嗒嗒儿虎,不怀好意地问:“阿虎。你敢告状了呀,信不信你阿爸一走,我就收拾你。”
嗒嗒儿虎也连忙把头低下去,免得跟着受牵连。
狄阿鸟被气个半死。
偏偏有一些话,他就是不能明说。
嗒嗒儿虎是家族嫡长子,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是将来王世子,按照中原皇室的标准,王世子是君,不管年龄大小,也已经前拥后呼,仆役成群,娇贵而人不敢违背,虽然按照后宫和子嗣的关系,王妃和平妻看齐,确实可以责怪一二,但是何敢让人去做摘桑葚这样仆役去做的事儿狄阿鸟是不想让嗒嗒儿虎在贵室中成长,但他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嫡长子上窜小跳,为他小妈爬树摘桑葚吧。
假如东夏的百姓知道这样的闹剧,怎么看待这件事人家会笑话,甚至还会认为自己娶了中原的公主,任她作威作福,更会认为她秦禾是悍妇,偏偏她还不自知。
他也知道秦禾没什么恶意,就是长不大,忍住愤怒说:“阿禾。你父皇这样教你的吗内忧外患。李虎都在帮他阿爸绞尽脑汁,出谋划策,你呢你一天有没有正事儿我问你,你敢不敢回中原看你阿爸阿妈了,让秦理的儿子给你摘桑葚你信不信秦理的衙
一百一十五节 举国收买
拓跋山口是南北走向的拓跋山脉和东西走向的阴山余脉一起凑出来的一片空缺,背后是八百里瀚海,更北方的游牧民族要想南下,要么走东部,要么就不得不绕过瀚海的边缘,抵达拓跋山口。
大伙均判断是土扈特部从此南下,如果真是土扈特部,狄阿鸟一点都不例外,反倒是其它势力,才令人惊奇。
狄阿鸟也倾向认为是土扈特部。
两国在这儿大打出手,正好把内乱结束的土扈特部招来,这才合情理。来的是谁没了疑问,至于为什么来不好说,也不排除陈国用什么特别的手段和条件,换来土扈特部与他们一起对东夏用兵。
狄阿鸟吃着他简单的早饭,赵过却已经吃过了,盘腿坐在一旁,想知道灵武兵力薄弱,该怎么办好。
灵武现在被抽空了,只有一个甲级军府,一支高显来的军队。
这个甲级兵府,还不是梁大壮的那个,不过才五千人左右,加上高显来的兵马,兵力也不足万人。
狄阿孝说其它的都是二流军队,说的是高显军队和背后的两支县旗人马。
实际上,这两支县旗人马和吴班、尉迟秉等人的军队一样,只是划给了灵武,并没有留在灵武,只是他们还没有被投入到西线作战,可以随时还给灵武。
别人觉得这样的军力薄弱,是参考狄阿鸟迅速打下灵武,当时陈国的兵力为准。
狄阿鸟并不觉得兵力少。
因为灵武城小。
一定程度上来说,拓跋黑云当时放一个万户,加上当地千户,总兵力一万多人,那也是他仔细计算过的。如果中规中矩地攻城、守城,撑个一两天,等待援兵,这些人马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狄阿鸟不担心灵武,安慰赵过:“先弄明白他们的兵力和意图吧。也许他们是来与我们一起打陈国的。只要他们不合兵一处,只要他们不偷袭包兰,孤是不怕的,因为相比于灵武,包兰才是空城。”
赵过连忙说:“我已经派人去探听他们的意图,但只有你在大本营拿主张,一旦他们居中摇摆,咱们才能跟陈国比着收买。”
狄阿鸟默默地吃饭,喝汤喝得呼噜呼噜的,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了,就觉得眼皮无比沉重。
赵过主持大本营,特意测算过守城的人数,也已经报给他,守城不会是什么问题,起码能够等到援兵上来。
和赵过担心得一样,拓跋巍巍带来十万人马,北方入寇十余万,二者合兵,总兵力又是个二、三十万,足以压倒东夏。
而且拓跋山口、灵武、包兰,这三个地方,从拓跋山口开始计算距离,到灵武需要两天时间,到包兰则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而且人们常说的拓跋山口是指那一大片草原,单纯从草原边缘算,离包兰则只有半天的距离,他们再来个舍远求近,打了包兰,只怕会和东夏打灵武一样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赵过所想到的办法就是和陈国一起竞价,向对方大开条件,也许他也想让东线抽调一部分人马,回防包兰,只是没有直说。
但这也不是好主张,这支人马如果数量足够,往背后捅,就算夺不走包兰,东夏几十万大军也会被搅个大乱,以至功败垂成。
喝完汤,狄阿鸟说:“太累了。让孤睡一觉吧。孤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叹气说:“王本人在中原,郭嘉回了包兰转运粮草,指望不了他们俩,你去找个适合出使的人,带着国书节杖,正式出使。不过没什么条件开的,把条件开到陈国去吧。”
赵过一下着急,喊了一声:“什么”
他感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收住语气,问狄阿鸟:“不开条件”
狄阿鸟说:“是呀。这是孤的一贯态度,受人胁迫就给东西,欲壑难填。何况我们开不过陈国。”
一百一十六节 更易祭文
派往拓跋山口的参士带了一队人,携国书、节杖,持国库的清单出发,大本营的参士们纷纷送他出城。这已经是东夏国倒倾府库了,要是还收买不了这支人马,那便只能追加粮食和铜铁,或者子女土地,而这些条件,东夏万万不肯给付的。这倒不是狄阿鸟吝啬,大家也都清楚,粮食和铜铁能够令对方强大,无异于饮鸩止渴,而土地子女,东夏更是早有明言,不肯割肉。
至于祭拜河神杜水生
实际上,狄阿鸟也不过是顺了别人的说法而已,只说祭拜,而不说祭祀。
河神是水司正神,王河更非野水,而是发源之河,当为天庭册封,万家祭祀,杜水生虽有治水之能,受当地百姓敬仰,也只是在当地,被人疑为河神转世而已。而今,狄阿鸟对神仙不作考证,在民间听闻一二,便冠之河神,实有封神嫌疑,有人觉得并不合适,只是狄阿鸟一言既出,又不知他本意,还不能去喊醒他,告诉他,大本营也只好按照河神的规格进行操办。
王河河神自然有非同一般的祭祀规格。
为了符合义理,一名协助操办的当地官吏还紧急写了一篇祭文,赞美河神,化杜水生转生,把杜水生的事迹化成河神作为。赵过也不懂神。祭文送上来,他看上一遍,发现通篇是对河神的美誉,杜水生反倒成就了河神不屈,与狄阿鸟的本意大相径庭,大为不满,就又找人重写。于是又有人说,来不及了,狄嗒嗒儿虎本身一个孩子,再长篇累牍写一篇长文,到了河边,他能背诵下来吗。
为祭祀规格,为满街告民,为祭文大张旗鼓,难免也有人不理解,敌兵旦夕可至,有这功夫修一修城墙
赵过为了干脆利索,强行压了下去。
他当着一干操办的人宣布说:“大王说杜水生是河神,从今之后,他就是河神。之前谁是河神我不管,现在你们就得给我当成河神,我就知道大王推崇他治水的本领,敬重他的气节,他能给人大片沃野,他能调理黄河,他又有气节,他为何就不能成河神河神谁来干,本也不关你们的事儿。”
话不知怎么回事,片刻就传到外面了。
等到午后,祭拜的人要出发,百姓们全跟上来了,一路人山人海,好像专门要告诉东夏,我们灵武当地剩的人仍然不少。他们接到的不是什么东夏要祭拜杜水生,而是东夏王要封杜水生为河神,人都疯一样相互告诉,一些年轻人还跑回村里,街巷大喊:“东夏王封杜水生为河神了,你们不出去看看吗”
博骨律太岁出门望着要走的马队走,发现他长兄骑着马,身影在对面闪了一闪。他还怀疑是眼花了,石敬中自一旁用折扇戳他,使劲问他:“没有人提醒东夏人,这王河河神不能乱封吗”
博骨律太岁虽然推崇杜水生,也觉得不大妥当。
他一眼看到狄黑虎护着一身盛装的狄嗒嗒儿虎出来,往一辆马车走去,连忙拉了他说:“我正好认得那小王殿下咱们去告诉他一声。”
两人好不容易挤过去,嗒嗒儿虎已经上车了。
狄黑虎正要上马,见博骨律太岁拉着石敬中挤过来,一脸着急,就停了下来。博骨律太岁一到他跟前就说:“将军。你们要封杜水生为河神”
如果说赵过不懂,那他狄黑虎更是八竿子与懂沾不上边。
狄黑虎“啊”了一声,回答说:“没错。那是一个大大的英雄,我们东夏国人都敬佩。”
嗒嗒儿虎听到了博骨律太岁的声音,掀开帘子,瞅了博骨律太岁一眼,让人把他放过来。博骨律太岁留下石敬中走过去,脱口就说:“李虎殿下。杜水生虽是英雄豪杰,却不能做王河正神。”
嗒嗒儿虎愣了一下。
如果说狄黑虎八竿子与懂沾不上边,他嗒嗒儿虎就是十六杆子与懂沾不上边。
不过他知道不能声张,要求说:“你上来。你到车上跟我说。”卫士们看着狄黑虎,因为几次来往,狄黑虎已经信任他,就点了点头,卫士就帮他一把,帮他上了马车。嗒嗒儿虎让他坐对面,自己则因为峨冠博带,还挂了一身叮当响的环佩和器物,只临危正坐了,问他:“为什么呀”
博骨律太岁说:“王河是我们雍家发源之河,王河是天河,王河之神,那是大神。”
嗒嗒儿虎陷入思索,没有吭声。
博骨律太岁就盯着嗒嗒儿虎,等着嗒嗒儿虎说话。
马车却往前走了。
他身形猛地一晃,发现自己下不去,只好认命。
嗒嗒儿虎这就说:“我听人说,下午也不是祭拜的时候呢。可是陈兵明后日便可抵达,已有将士被派去和他们打仗了。”
博骨律太岁身形一震,问:“他们已经来了。”
嗒嗒儿虎点了点头,问:“那现任的河神是谁呀”
一百一十七节 王河封神
数百里的王河后套之地,虽是平缓的河水没有犁出千沟万壑,依然荒滩遍地,时而一色绿,时而一色黄,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尽管一队车骑步从人数不少,百姓又跟随奔涌,却总是被经过的土丘比下去,显得毫不起眼。 一时之间,天好大,地好阔,人却只像是远来那么一撮,在打搅天与地的安宁。
抵达河边,长河落日,波光粼粼,好一条苍龙横在高原之上。
秦禾先下的车,来等嗒嗒儿虎,一大一小牵着手,立在王河面前,像是被惊呆了一样。
中原人称呼它为王河,以它形容王业,塞外人,特别是东夏人,却称它为奄马河,把它当作南下牧马的兴叹。
王河沿着东夏的夏州,定州往南,才是它激流迸发一泻千丈之时,尤其是它辗转到靖康西河郡,可惜秦禾生在关中,却从来也没亲眼见过它的雄壮。
嗒嗒儿虎更没有。
也许从这一段河道来看,它没有湟水和浑水水量巨大,走得汹涌,更不及南北黑水,却依然带有几分奇骏,水面浑浊卷沙,琥珀一样,又像融入一缕血红,标注自己高贵的血统。“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是圣人形容那阴与阳的战场,玄之又玄的事故,却不知“其血玄黄”的描述,从何得来
他们站在一片沟壑之上,面对已将落下的夕阳。
将士在两侧列队。
官吏在挨着黄河的土崖上陈列乐器,香桌,祭祀的祭品,焚起香柱,摆好纸扎猪狗牛羊,百姓们却不断后退,来留出巨大的空间。
点了三响炮竹。
祭祀开始。
主祭司仪是东夏在灵武物色来的代县令。
之前,他曾在上郡为吏,熟悉套路,高唱:“大夏神武国王狄氏遣妻与子率将士与当地百姓上贺河伯。”嗒嗒儿虎半路上已在博骨律太岁的帮助下更改祭文,听着贺河伯,连忙扭头朝博骨律太岁看去,博骨律太岁赞同地点了一点头,他得到鼓励,大叫一声:“停下。”
县令愣了一愣,把眼神放到几个东夏文武那儿,他这一腔也有违赵过的更改,几个东夏文武听嗒嗒儿虎叫停,只好给他叹气。
县令也没法。
他能当众大叫一声说:“河神安在东夏王来赶你下台,拟封别人”
他心里想的是,贺河伯一回,拍一阵马屁,说天帝已经升他官了,然后让杜水生补上他河伯的位置。
天下事唯祀与戎。
祭祀能胡言乱语么鬼神不敬,那是极为恐怖的事儿,就算心里不怕,百姓们也会戳骨千里,说他倒行逆施。
看到狄嗒嗒儿虎给他招手,他深吸一口气,让上天保佑着嗒嗒儿虎别难为他,表面功夫下着,一溜烟跑来嗒嗒儿虎身边。
已经有一个东夏参士先来了,在询问嗒嗒儿虎。
嗒嗒儿虎却是说:“我们不贺河伯,你宣布告上帝。”
代县令一想,也好,反正告上帝也没错,于是就又跑回去,让人重新点炮,等炮响三声,重新开始唱:“大夏神武国王狄氏遣妻与子率将士与当地百姓,代祭上帝。”百姓中已经议论纷纭,相互问:“怎么成上帝了怎么样封神呀”代县令心里有数,却是急于脱身,于是又唱:“奏乐。请世子登坛祭。”
喊完,他就松了一口气,心道:“我的事完了,是好是坏不干我事儿。”
秦禾在嗒嗒儿虎背后按了一把,还想安排他别紧张,发现他已往前迈步,自己已先紧张起来。
她是知道,中原皇室要是有这样的公开活动,都要演练数遍,即便如此,还有自家孩子上去紧张的。
当年秦汾登基,就曾说错过话,自己醒悟了之后,差点不知道怎么好。
秦禾不免担心,起码她知道,自己是无法当着几千人的面镇定自若的,所以格外担心嗒嗒儿虎。
嗒嗒儿虎也是第一次,的确紧张,尤其是祭文撕毁,又临时加工了。
好在他是背对着众人上去,竟慢慢缓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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