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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狄黑虎走在他一侧,本来要安慰他的,发现他扭头一笑,似乎有几分调皮,便放下心来。

    嗒嗒儿虎上到祭




一百一十八节 惊闻大才
    狄阿鸟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

    身边自有人告诉他出使北面和王河祭拜的巨细。他听了,也只能一声叹息。

    赵过尝试收买敌军,他早已经不看好,东夏情形尽管危机四伏,然而依然占据优势,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而陈国,却是山穷水尽,与陈国比开给北人条件,哪里能够开得过呢至于祭拜杜水生,却也因为自己一直口误,现在却变成水神河神的任免,还不知道当地百姓怎么看待。

    整体上,他比赵过要乐观。之所以肯纵容赵过行收买之举,是希望能把北人拖上几天,围歼拓跋黑云,那还是个时间问题。拓跋氏汗庭赶来的军队,狄阿鸟也不是太担心,王河作为一道天堑横在灵武前头,对于不常见大江大河的陈国人,怕是会小心谨慎,拖延一二天,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是仗这样一打,他总觉得是自己谋划不力,伤亡和损失会大得多。

    他走进大本营,发现气氛压抑,一问,大本营的人也都抱着与敌人玉石俱焚的心态,就连忙安慰劝勉几句。

    一名参士把自己为狄黑虎、嗒嗒儿虎加工的作假地图送到他面前,让他看是否合适。他听人讲解一番,却笑了,说:“灵武拒敌在外,安排一大堆错乱的军队驻地和兵力部署,没什么必要吧”

    参士说:“那以大王的意思呢”

    狄阿鸟想了一下,轻声说:“眼下灵武兵少,就示灵武兵多,好让他们不敢趁虚而入。灵武只能向外拒敌,别给人灵武以东的图纸,以孤看,画几张阵图,当成敌人来时,与敌城下野战之用。”他轻轻勾了一片地方,告诉说:“能给予敌人的陷阱,仅限于扎营和阵战,令敌人找不到合适的扎营地点,摆出错误的阵型。待图纸送出去,你可以报给赵元帅,让他作一些迷惑敌人的部署,配合你们。”

    参士点了点头。

    狄阿鸟在图纸上一划拉,又说:“敌人必从上游渡河,沿王河内侧行军,你们他们行军的路上作假,摆个口袋阵,看他们前锋怎么办”

    参士大为振奋,连忙说:“我们东夏缺的就是时间,只要起到延误他们的作用,等我们全歼他们高奴一带的敌军之后,缓过气来,咱们谁也不怕。”

    狄阿鸟打击说:“你们作的假送到谁手里,受不受他们重视犹未可知,不要寄予太多期望在里头。”

    他在大本营呆了一会儿,却是想知道祭拜杜水生的人什么时候回来,成果怎么样,让人把一些军文送到后院,他就回去,一边阅读一边等人。

    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几封书信。

    谢先令从国中来信,郭嘉也从包兰写信,还有几个谋臣写信,先后打开,竟出了奇地吻合,都是关于灵武的。

    他想一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儿。

    当初西征,他没有念头举国征调,尽发国中老幼,作为一支奔袭而无所依托的军队,对西部草原定下的羁縻之策,然而现在尽发国中男丁与敌一战,歼敌三十万以上,夺取高奴,灵武等地,反倒能将这块肥肉划走,不再还给靖康,到时灭掉刘裕,占据富饶的河套,东夏自是别有一番局面。

    谢先令写的最为详尽,为了说服狄阿鸟,还用了个“时已变,势已俱,策亦可变”。

    相比于拜塞与猛原,谋臣们更重视河套,八百里河套,若是水利畅通,可比靖康之关中,这是理所当然的。

    狄阿鸟陷入沉思。

    在没收到这些书信之前,他也想过这些问题,八百里河套,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诱惑。

    只是取得这八百里河套地之后呢

    据他所知,靖康是有心西征大棉,一雪前耻,若是被他尽夺河套地不还,靖康头顶上悬着利刃,还会热衷于西征吗

    恐怕未必。

    说不定还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断绝与东夏互惠的贸易。

    狄阿鸟想了一番,自己也颇为为难。

    他尊王攘夷,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和利益,一时之间,却不敢轻易放弃,他也不知道自己放弃之后是好是坏。

    不过他知道,一旦中原有中断贸易之举,东夏是有困厄的,而且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他未必能把这八百里河套控制住,而一旦镇守大量的兵力,却更不是一件好事儿,土扈特两头可扰,东夏夹逼于高显和朝廷之间……真是还想吃,还怕夹手呀。多了起码三分之一东夏的土地,谁能不受诱惑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最后,他还是决定放弃。

    很大一部分,他不想放弃自己的名声,不想破坏自己出兵的正义之举,让靖康欠自己的,大欠特欠,一旦将来靖康胡来,天下总有人是同情自己的人,自己反抗,那是可以把自己的战功和无私作为论对错的依据。但在灵武和高奴,他会在还给朝廷以前安置下一些部曲,尤其是祁连若顺利起兵之后,完全可以屯垦到这一带,之前他是有意将这些人北迁安置的,但是想一想,雍人重故土,拓跋巍巍让他们北迁,又对他们横征暴敛,要是自己也这么做,他们难免不戒心深重。

    与此同时,他还要完成抑制大族,厘清土地,选拔人才,即便是归还了朝廷,当地还记着自己的好,倘若将来朝廷上派来昏庸的官员,这些人会有呼声,让自己回来的。

    想到这儿,他实在是忍不住,在头脑中讥讽自己说:“好名害人呀。狄阿鸟。你要是太好名,你会有哭的一天。”

    确实是这样的。

    东夏放弃河套,是可以一心北上拜塞经营了,但是还从哪来人去屯守将现在安居乐业的东夏百姓北迁谁愿意呀

    只有祁连带来数万雍人,趁他们来不及迟疑,把他们迁过去。

    他在纸上写道:“不义之沃土,虽利大,而孤不敢窃据之。但



一百一十九节 路不拾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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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鄢如晦也去了河边。

    虽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点儿什么,他还是去了,看热闹看了一天。

    其实他是不想去的。头一年,田里收成不好,为了看家,家丁又养得多,他就动了一下管地的方式,不再雇那些管地的把头,让家丁们自己兼了。春上,草一阵疯长,家丁们却是不知道活深活浅,活重活轻,一心省钱快干,将来抽地里的抽成,打死了好几个奴隶,除草还除不出来。依着他的性子,那是要亲自去,给家丁们好好做示范,何必没事儿往东夏人脸跟前走呀。

    不去又不行,身家压上头了,那边催着,总要找点有用的东西才好给陈国人一个交代,只有有了交代,人家打回灵武,才有自己好处。

    夕阳只留下一抹红霞,他带了五、六个家丁,走在回家的路上,嘴边还带着一丝冷笑。

    他又得出点儿东夏会战败的依据。

    那个张口给几家人索要人质的很可能就是东夏王吧

    下午出来接孩子的那孩童主的祭,说是东夏世子,那头天他说他儿子没人玩,那他就是东夏国王。

    你看看他

    也太年轻,胡须还没蓄起来,听说打仗有点厉害,那还不是人年轻,上了战场二气,不要命加上运气好,打赢了几场仗

    你再看看他,与大伙和声和气,没几分威严,没威严,那不是没底气吗人家陈国的老爷们坐衙门里,谁敢靠他近点儿谁不是盯着他脚面说话他们吩咐什么,还给你来自愿那不是一句话去办还是去死

    他们家大王都这样,底下的将领呢

    再往下看,这可是一国大王,出来打仗也不见前呼后拥,也不见奴仆侍奉,一个小小的破县府就住下了,自己一身盔甲,几十人凑起来的卫队和人家陈国比,怕是还没有千户排场大,听说人家陈国老汗爷一出门,都是几万中军,对,起码四万,叫善捕,射雕什么的。

    尤好笑的是封神,把杜水生封了个神。

    杜水生万人里头有一个不那是脑袋被田里疙瘩砸了,当年他跳王河,他的儿孙拴下一大片,哪个不是又哭又求饶,小孩喊着“爷爷,爷爷,你别不管我们呀”,这样的二货能成神么

    也没错,这东夏小王子告天敬地请封他,还不是为了作个引子,就是想让县里的人都出头,这怎么可能

    一回头还说灵武出英雄

    在哪呢

    本老爷怎么看不到

    还点名了,你听听,几个家败了的土地老,还有那啥博骨律太英。

    博骨律太英,博骨律太爷,博骨律太娘,博骨律太叔,博骨律太岁,你听听,除了一股子土霸王味,还有什么不就养支马队看家护院而已。也就是本老爷没他会哄陈国人,让他和滑台家得了大片的牧区,陈国人在,他们不也是低头哈腰,迎来送往,忙着给千户家小妾送东西

    不光这样。

    烈石朵家族老子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那博骨律太岁也一心投陈国那还能有假么

    博骨律太英假激动,他能真不知道吗他和故千户还是连襟,他喊着出人,就是骗东夏人的,要他博骨律家族都出,自己到时也出点奴户应付,反正将来陈国人怪罪,他们家族会带头说他们是逼不得已应付东夏人。

    那孩童

    竟然说灵武多英雄

    就是骗一些二货的。

    那县令,一个上郡混的人,他就是东夏找来的托,让人出丁凑数,那还不是出来演双簧怂恿人,怂恿得底下几个土财主,喊着,我家出两百人跟陈国人死战,我家出一百人……就算是真心的,凑起来总过千把人,等着跟人家十万二十万人碰,死战,死战,到时只有死没有战。

    也就东夏国那样的小国没什么底气,人少,想把他们都喊身边儿凑个数目。

    越想,鄢如晦越觉得会有一帮人真心投靠东夏,比如滑台家族,他们是在跟着东夏自寻死路,越想,越觉得自己慧眼识前途,将来获利更大。

    离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好像有点不对劲,这大片大片的田都是自己的,田里干活的人呢

    他们怎么不干活

    人都去哪了

    他一敲自己的马,跟几个家丁喊道:“跑上。赶紧回家,赶紧的,这人都不干活,回去给我把领头的全拴起来吊上。”

    他有马,一敲蹿上去了,几个家丁不要命地在后头追。眼看前头是红枣林子,绕过去,家就到了,几人也不绕,直接从林子穿过去,看林子的竟然也不在,林子园的门都得自己跳进去打开。鄢如晦有种不祥的预感,林子又黑又不好走,他就慢下来大骂:“一群泥丸子要造反了么全给弄死完他们。”

    嘴里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是怕了。

    连奴隶带流民,还有一些家户,两、三千人都不止,平日鞭打下地,相互积怨不小,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舍得养家丁百余人。

    想想这么多人,蜂拥到自己家造反,他一头是汗。

    无论内心是不是怯了,底气是万万不敢丢的,丢了底气,民户真就无所畏惧了。要是往年,他二话不说,就去县里找千户,花钱调一队人,杀他十来个,可是现在县城里是人家东夏兵。

    眼看要出林子,他谨慎起来,喊一个本家出身的家丁:“鄢二狗,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在鄢氏族枝本来不算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地多一些,适逢乱世,想想还是家族人可靠,趁着族长往南跑了,就出头争了族权,其实多数族人都不富裕,比如这鄢二狗,家里只有县城根子底下五亩田,跑来当打手了。鄢二狗也有心表现,回头喊了一声“八叔”,凑跟前建议:“现在不知道东夏跟不跟咱撑腰,实在不行,待会我回去叫我们姓鄢备上刀叉,都来镇压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虽然没有百姓奴隶人多,但都备上家伙,来个狠的,说不定能把人吓住,趁机拉出家丁,把他们分批镇压上。

    鄢如晦点了点头。

    头一点点完,他就嘘一声说:“我听着声音了。二狗,你快去看看。”

    鄢二狗“哎”地一声回话,就出林子去瞧去了。

    瞧了半个时辰,天都黑了,满林子虫子吃人,几个人全身上下打得“噼里啪啦”的,也不见鄢二狗回来。鄢如晦是又气又怕,气鄢二狗不知道回来说一声,怕那是怕鄢二狗一露面,被造反的奴户打死了。

    正是怕鄢二狗一露头,被人打死,他更不敢露面,又派两个家丁去,让他们足足错开二三十步,又反复叮嘱让小心。

    两人说走就走了,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很快,就是两刻钟的时间,鄢如晦算着时间就够了,见回不来,人都懵懵的,不知怎么好。他再是不敢派人了,带着剩下的俩家丁往庄园的土墙抄去,摸到土墙下头,一抬头看自己修的土墙高有丈余,便又痛骂。

    土墙虽然高,但毕竟不是城墙,夯得不结实,家丁手里有兵器,就给他掏窟窿,几个洞洞掏下来,能下了脚,家丁又在后头扛着,他就给爬上去,抱着墙头,小心翼翼地跨腿,骑坐在上头。

    这一坐上头,房子挡着了,墙头上爬爬,庄园里的情景给看到了。

    好像有东夏兵。

    人山人海,把剥二皮子的场面子围满了。

    好像来了支东夏兵,点着火把,狗不知道被他们怎么样了,一只也不见叫。他自己心虚,差点一跟头从土墙上栽下来。

    下头的家丁还在问他话,他也不敢说,只是望。

    天黑了,里头点着火把,人拥着人,只有鄢如晦一家老小堆在地上,鄢王氏还在地上打滚,哭闹,被人掂起来拉走,拉火把下头了,远远几个好像是东夏文官,其中一个,还像是灵武县里的一个姓的小官。

    娘的这是要灭门呀。

    他一哆嗦,就背过身,扒着前头,往土墙这边滑。

    两个家丁摁上他的腿和腰,把他接下来,见他一身土,还要给他打,他把人的手赶开,自己就堆地上。

    这会儿,他却是怪自己乌鸦嘴,说东夏兵不凶。

    这不也来灭门了么

    正是不知道怎么好的时候,鄢二狗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来。鄢如晦心里一阵感动,眼泪都要下来,心里想:还是一族的亲呀。他知道摸回来告诉我咋回事儿,是不是陈国人来的消息,被泄露了出去。

    鄢二狗走得不紧不慢,压低声音在林子里边找边叫:“八叔。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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