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因而,拓跋晓晓感到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放权,毫无筹码之后,对方会不会折辱自己,折辱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以自己刚烈的性格,能不能顶得住。
为此,他再次扬扬自己的脖子,大好头颅,大好男儿,该做的都做了,一死而已。
东方霞光漫天,如松林落针般安静,陡然间牛角震天。
骑步兵推进,叱喝有声,那一致的踏点不显半分高亢,却厚重短快,足以震断桥梁,引发雪崩,予人惊恐惶然。
这就是东夏自称陆战无敌的军队,威武之师,自称秋毫无犯的军队,文明之师,未见其军,而先势压人。
轰隆隆。
脚步和马队慢走推进,本不是此声,但众人却只有这一词来形容。
军队开始在视线中浮现,好像不是一只队伍,而是同长一只手,共拥一只足,它们由由远及近,分头驻扎,步兵登高,骑兵驻野,而还有长龙在向前移动,像一股青褐色的清泉,一股作息,涓涓不绝。
拓跋晓晓目中满是惊容。
他不是没有与东夏交战过,但那是作战状态,并不能得见全貌。
也是只在今天,才能得窥这支军队,没有哪个国家,哪支精锐被训练到这种程度,能令天地间只剩刷刷一致的压抑。
更近了,骑步兵开始铺道,有条不紊,盔甲鲜明,长刀作引,杀气蒸腾。
最后,只有一支金色的仪仗在前进开道,后面一支卫队缓缓执程,其余的,都阵列在一旁了。
四野的士兵们一致振动兵器,短促地高喊:“嚎。嚎。嚎。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仪仗也开始散落两旁。
一支被马衣包起来的卫队独自来到陈**民的前方,金属的马衣发出叮当环响,金色的外罩熠熠生辉。
陈国的大臣中有些人的牙关已经咬不牢,嘎达达作响。
拓跋晓晓大老远埋首,扪胸,跪拜,呼喊道:“降臣拓跋氏晓恭迎上国天子,请吾主受降。”
陈国的大臣们跟从下去,附和声一片,黑压压跪倒一片。
狄阿鸟勒住马缰,跳了下来,走到嗒嗒儿虎的身边,把嗒嗒儿虎接了下来,然后执着嗒嗒儿虎的手走过去,边走边轻声说:“阿虎,我们不应该因为别人的战败而倨傲,人承认一败,何尝不是一种勇气呢。”
嗒嗒儿虎固执地说:“巴特尔宁愿一死,怎么能承认自己失败呢。”
狄阿鸟知道,他这个儿子就有这个毛病,悠悠地说:“败了就是败了,不承认失败,就不败了吗若想不败,就要励精图治,占住天时地利人和,而真正败了,还要将百姓臣民的性命和自己一起葬送吗”他持马鞭往前一指拓跋晓晓,说:“这是个万夫不当之勇的将领,躬身下士,受士兵拥戴,现在,他在以他一人之辱,解天下之厄,不想再白白流血,这难道不是个英雄吗”
狄阿鸟又说:“而且只有他英勇地投降,顾惜自己军民的性命,他才能在将来时机成熟时,东山再起。”
嗒嗒儿虎“啊”了一声,反问:“他还想东山再起呀。”
狄阿鸟说:“对。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奋斗的理想。为什么他不能东山再起呢”
嗒嗒儿虎连忙说:“那就杀了他吧”
狄阿鸟笑了,说:“为什么难道杀了他,就等阻挡住英勇的拓跋氏男儿东山再起吗东山再起的不屈不挠,钢刀可以裁灭吗”他幽幽地说:“杜绝人东山再起的办法不是杀人,而是取民心,不失德,不漏破绽,不给机会。而且,杀死那些受人拥戴的英雄和杀死那些无辜的百姓、军士一样,是一件不降的事情,反而是在失去人心。真正的英雄是可以容人的,是要让其它的英雄折服的。”
他问:“你想看到阿爸折服他吗”
狄黑虎带领着下马的骑士赶上来,把他们围裹住,提前把觉得重要的位置站住。
狄阿鸟要加快脚步,嫌嗒嗒儿虎走得慢,干脆一把把他抱起来。
嗒嗒儿虎紧张了,连忙说:“阿爸我大了。这么多人,你别抱我呀。”
不过,他还是揽上狄阿鸟的脖子,在狄阿鸟耳边低声说:“阿爸。你说会不会有刺客呀。我替你把他捉住。”
狄阿鸟笑笑。
离拓跋晓晓越来越近,他便不再说话,将注意力和关注集中过去,拓跋晓晓附身跪地,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
狄阿鸟放下嗒嗒儿虎,飞快上前,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郭嘉自一旁走来,提醒司仪高唱。
那陈国司仪便提高唱腔,喊道:“请上国受降
一百七十五节 一眼挪不开
为什么他还不进城呢
他要是不进城了呢
城内自不会平静,王曲曲的心更难以平静,直到尘埃落定,城外受降的日子明明确确地定下来。
这一天,夜里她就醒了。
府上的人都在忙碌,她醒了却装作睡着,等府上的人空了,她才起来,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出于爱的人能够做出什么。王曲曲也不知道,她好像只剩下躯壳,全是靠着本能行事。
天亮之后,她补完妆,把自己束到花骨朵一样的大裙中,一层一层的衣褶,好像滚出来的花蕊,密密麻麻就包裹了上来,盛开着惊艳的红。
那红色像是带了一种迷人的毒,把镜子染得发紫,把房屋的每一寸给充盈。
她不想等在这里,她怕等在这儿,而该来的人不来。
她想走到最显眼的位置。
于是,让贴身的丫鬟扶着,让后喊来的两个丫鬟掀着长裙走了出去,风姿卓然地挺立着。
然而,不等她去往城门方向,拓跋晓晓派人回来,说狄阿鸟入城之后要去宗庙,女眷和孩子也要在,家里又是一团乱。
拓跋巍巍的儿子们忙于操办政事,不管他们是不是带着奴仆走得一个不剩,家里的女眷还能呆在家里,可一说去宗庙,怎么能够不到呢,女眷们也不能不一色赶过去,顿时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些天,拓跋氏的子女集中在一块儿。
毕竟是生死攸关的时候,集中在一起,能有一些安全感,所以很短的时间内,大量的女眷和孩子就涌了出来,扎着白绸和白带。
李景思的妻子齐齐格也在,眼神中却带着淡淡的忧虑。
李景思早早派人回来过,让她试图劝住拓跋晓晓,不让拓跋晓晓投降给东夏。但齐齐格与拓跋晓晓再怎么说,不敌东夏拿一国做出的保证,家里如此多的男女,还有不少孩子,十来多岁的,刚刚出生的,这些人的性命更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保证,而不是投降谁更对,投降谁更有利。
齐齐格却总是别扭。
她一个女人,并不知道凉中城内外呼声一致,也不知道那个打败陈国,逼死他父亲的人放在拓跋晓晓面前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承诺。
她只知道,丈夫与碧眼黄须儿意见不合。
谁的更正确呢
她不想知道,却只知道狄阿鸟是害死她父汗的人。
女眷和老少看到了一身盛装的王曲曲。
她们和王曲曲来往并不多,有的发出惊叫:“看她。穿了一身红。”但他们里头有的是清楚内情的,小声说:“别乱讲。阿尔蔑要将她献给东夏王狄阿鸟,她不穿盛装穿什么,怎么办。”众人一路往前走,一路扭着头看她。齐齐格都走过去了,却想起了什么,又走了回来,站到了王曲曲面前,牵上就说:“快走。一起去宗庙去。”
王曲曲有些慌乱,更多的是迷茫,她是想要站到一个显眼的位置上等那个人,可是能站在哪儿呢,她不知道,既然说狄阿鸟要去拓跋氏的宗庙,她就肯去宗庙,心中想,便到那里等他吧。
但是疑惑难解,她轻声问:“姐姐。狄阿鸟去那儿干什么”
齐齐格不知道。
她想了一下说:“我听说灭国,就是要毁灭人家的宗庙。”
正是这个原因,无论拓跋晓晓是怎么说的,怎么通知都去,她也不肯带上孩子,而自己是走得昂首阔步。
这一路跨步,找到了点儿英武。
齐齐格突然一掀自己的衣裳,给王曲曲看了一下腰上的匕首,凶狠地说:“他要是敢对我先祖,对我父汗不敬,我就与他拼了。”
紧接着,她给王曲曲说:“你也该备一把,把你献给他,谁知道他会怎么对待你这些男人,没一个有用的,打了败仗,就知道把妻子献给别人,想一想就觉得拓跋氏完了,再也没有刚烈的巴特尔了。”
她问王曲曲:“你有刀吗”
王曲曲吞吞吐吐地说:“有。我没带。姐姐。你不会真和他拼了吧。”
齐齐格迟疑了一下说:“要看他要做什么。和他拼了不怕,要是没杀掉他,他把大大小小一家子杀光呢。看情况吧。”
王曲曲这才放心,慢慢与她一道走着,然后共同乘了一辆车,开始往宗庙驰去,人未到宗庙,就被堵上了。
不知道是谁鼓动的。
一大群雍人并不忙着去城门口聚集,站在街心招呼:“看。这是汗王家的女人们。看她们的狼狈相。”
百姓们只是指手画脚,并没有过激地去揪她们。
换言之,如果狄阿鸟不是表现出对陈国拓跋氏部族的人进行优待,很有可能这些雍人就会把自己受到的压榨和凌辱报复到他们身上。
尽管如此,也是一场可怕的惊吓。
好不容易来到宗庙,不少女人都哭了起来,她们把大殿占上,台轩占上,发现不少自己的男人也越到越多,就跑去倾诉。
齐齐格觉得难以忍受。
十二分难以忍受。
她不知道自己家族的人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了。
她的一个长辈,一个拓跋氏的长姑也在恶狠狠地说:“她们这是干什么当年我们什么没遇到过,何曾有一滴眼泪”
但是没用。
女人们哭,不少男人也焦虑不安。
王曲曲觉得很正常呀,害怕,难道可以不害怕吗
她不自觉地离齐齐格她们几个远一点儿,然而一转念,想起齐齐格的话,她又一阵担心害怕,连忙又上前,站到齐齐格她们的前头。
随着人群逐渐地移动,她移动到靠近丹墀的轩台上,却始终站在最前方,因为即将出现的那个人,她想保护到呀,别无选择时,终是可以用身躯挡住齐齐格的短刀吧。
太阳升起来了。
太阳越来越高,金灿灿的,天气跟着热了起来,王曲曲出了一身的汗,却像一个红灯笼一样挂着。
无比显眼之中,阿尔蔑也到了,他站在另一侧,有点呆滞地望着王曲曲。
王曲曲时而扭过头去,能看到他双眼之中那点空洞和茫然。
王曲曲知道,这都是五石散带来的,当年他没有服用五石散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一样青春灵动,酷爱读书,会带着自己去登高怀古,去王河极目凭朓,王曲曲不免有点心痛,陈国毁了,自己一走,谁还能照顾他呢。但这只是偶尔的一个念头,她不爱阿尔蔑,一点也不爱,为什么能够一起登高怀古,一起行车坐爱,一起王河观风,而自己竟然不爱他呢,王曲曲不知道。
她想来想去,心说:“碰到得晚了吧。”
继而,她又在心里说:“那个臭和尚是从井里钻出
一百七十六节 甜言蜜语
(最近情节有些失色,字句错误较多,各位朋友见谅。 因为我现在的工作,每天坚持在3000字以上,有点疲惫,而个人的习惯也不好,喜欢写好之后先上传,而后打开链接,看完之后再修改,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儿,在我的电脑上,纵横网站会突然失去链接,往往上传了,难以修改了,自己等不下去,只好等到第二天能打开网站了再修改,所以,字句上的问题一下增加,而汉字太神奇了,错个字,意思可能会相反。对不起大伙了,接下来,我尽量克服我自己的毛病,努力做到上传前先检查。)
狄阿鸟心里充满了对王曲曲的担心。
拓跋巍巍死了,陈国灭了,她却穿了一身红色的盛装,特立独行地出现在宗庙,是在为雍人的胜利祝贺,抑或是在欢迎自己的入城此事一过,拓跋氏嫡系家族的人会怎么对待她呢。
他不顾众人的目光,按上身侧紧紧跟随的狄黑虎一把,也不让狄黑虎跟随,而自己快步上前。
王曲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近了,更近了,果然是径直来到自己的身前。
她满怀的欣喜化作一句带着恍惚的话:“你来啦。”
狄阿鸟往两旁扫了一眼,在拓跋阿尔蔑身上略作停驻,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严厉地说:“这是什么日子,什么地方你怎么能穿一身红”
王曲曲不自觉地说:“我高兴呀。”
她都能感到狄阿鸟哈过来的气息,差点去抓狄阿鸟的胳膊。
然而,狄阿鸟再一次压低声音说:“去换掉。不能穿,无论你们夫妻怎么闹别扭,要知大体。”
王曲曲还想说什么,狄阿鸟已经大步穿过丹墀,往里面走去。
她浑身突然一冷,晃了一晃。
这遇见,这重逢,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旋即,她就把视线落到了嗒嗒儿虎身上。
嗒嗒儿虎愣了片刻,给她鞠躬说:“阿姨好。我叫李虎。”
“李虎”一名,像惊雷一般击中了王曲曲。
李虎。
狄阿鸟带来的孩子为什么叫李虎
他为什么自称李虎
不是姓李的女人生的孩子,他为何叫李虎
带着一股怨念,她死死盯住嗒嗒儿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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