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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狄阿鸟在二十步外喊嗒嗒儿虎,嗒嗒儿虎扭头看她一眼,往里面跑去。

    拓跋晓晓侧身注视着这一切,更注意到狄阿鸟接近的时候,给狄黑虎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心中微微一叹,朝自己的弟弟拓跋阿尔蔑看去。

    兄弟之间的天性,让他也感觉到心里一疼。

    但是,他也没了几天前的忿恨。

    狄阿鸟的光芒几乎笼罩了凉中城,这是一个令人折服的英雄,而从这一点出发,那一点感情纠葛,已经被人微微释怀。他扭头又看了王曲曲一眼,大步跟了过去。这个时候,他不再恨狄阿鸟,而是觉得这王曲曲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就像他几天前一时冲动,曾冒出来杀死王曲曲,一绝家族耻辱的念头一样。

    但他也觉得王曲曲是那么无辜而可怜,若王曲曲给他的印象不是美丽善良而是丑陋泼辣,他早就痛下杀手了。

    他比拓跋阿尔蔑刚烈得多。

    狄阿鸟走进宗庙的大殿,亲族们立刻鱼贯跟进去。

    王曲曲有点站立不稳。

    她有点意外,她不知道自己失望在什么地方,她心里是恐惧的,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忽视。

    齐齐格向她伸出来援手,把她扶住,先是评价说:“这王八羔子怎么会这么年轻英俊怎么可能呢还带个孩子一起来”

    接着,她急切地问王曲曲:“他跟你说了什么”

    王曲曲咬着下嘴唇说:“他让我去换身衣裳,他说我不该穿一身红。”

    王曲曲的话让齐齐格对狄阿鸟的印象一下转变。

    齐齐格又反复询问:“你怎么回答他呀他不是爱你吗他只说了这些吗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是阿尔蔑的妻子,让他别垂涎你”

    她问了一堆话,王曲曲已经不分辩了。

    王曲曲只是喃喃地说:“那孩子叫李虎。他叫李虎。”

    她嫉恨攻心,突然间呻吟出来:“那个贱人,她孩子都这么大了。”

    齐齐格愣了一下。

    她不是笨人,隐约猜出来点儿什么,压低声音说:“他倒是知道让你换衣裳。换吗我与你一起去换。不过换也来不及了,一起进去,看他要干什么”宗室的人陆陆续续都进去了,二女慢了半拍,抬脚进去,已经落到最后,到了里面,狄阿鸟拉着嗒嗒儿虎,正给拓跋氏的列祖列宗扪胸鞠躬。

    他鞠躬,嗒嗒儿虎也鞠躬,狄黑虎也鞠躬,这一举动几乎赢来了所有拓跋氏嫡亲后裔的好感。

    他们似乎都在不敢相信,目光死死盯住拓跋晓晓。

    拓跋晓晓只好说话,轻声说:“大王跑来祭拜臣家族的列祖列宗们,这是臣家族的荣誉呀。”

    众人觉得这话过了,好像拓跋氏家族的祖先不值一提,反倒由他狄阿鸟的捧场给光辉了几分。

    大殿里的人顿时哭成一团,有的席地就不起来,嚎嚎大喊:“列祖列宗呀。子孙不肖。”

    这是合情理的。

    国灭了,宗庙由他邦君主入内,大哭亦合乎情,但同时,又像是反驳拓跋晓晓的虚伪一样。

    狄阿鸟转过身,接受他们宗长的感谢,轻声安慰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陈国不在了,列祖列宗就无处立身。请保有你们的宗庙,作为子孙接受庇佑和寄托哀思的地方。”

    宗长一脸喜色,喊了出来:“您是说,可以保住宗庙”

    狄阿鸟微微点头。

    他抬起头,瞻仰着拓跋氏先祖的遗像。

    事实上,这些遗像都是假的,根据口头传说让画师追画的,有些先祖的模样根本不像人类。

    带着一丝感怀,狄阿鸟按按白发苍苍的那宗长手背,轻声说:“你也多保重身体,陈国不在了,人还是要活下去,还是要祭拜自己的祖先,雍人都有此传统。即便是捣毁宗庙,人就不拜祖先啦还是会拜的,与其私下拜,不如保存下来,降低规格。”

    宗长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复用眼神去征榷拓跋晓晓。

    拓跋巍巍的衣




一百七十七节 大酋仍在,雍人何耕?
    从拓跋氏的宗庙出来,狄阿鸟落脚在凉中城陈国宫殿群的立政殿和武极殿。

    这两处地方,一处是拓跋巍巍用来理政的地方,一处是他居住的地方,凉中城原本是没有宫殿的,整个宫殿群都是新修的,拓跋巍巍不是狄阿鸟,自会听取底下谋臣进言,相信帝王修宫室以镇天下的说辞,从他控制陈州开始,他就在选址,而今十多年过去了,宫殿还没有能修完,而这两处地方,就像修出来的招牌门脸一样。

    羊杜派来的使者本来还要非议,说他狄阿鸟受降之后入驻宫殿,不符合礼法。

    然而,他很快就提不出来抗议了,狄阿鸟是接受这两个地方作为落脚点,却没当宫殿用,纯粹是当成自己的立脚点,中午抵达,下午,他就下令把大本营迁移过来,以方便处理诸多政务,传达军令。靖康军使就见清一色的东夏人往皇宫蜂拥,想想自己义正词严的反对,只有苦笑了。

    陈国人,包括拓跋晓晓在内,从来没见过国王进皇宫那么多人跟去住的,眼看车马驴骡把人和物载带过来,宫殿下方的广场上修廊厩,搭帐篷,以为东夏是身在敌国,过于注重于大王的安危。

    他们不了解狄阿鸟的作风,狄阿鸟却是需要他们必须熟悉的,大本营挪过来,政令就已经传出去了。

    当天下午,狄阿鸟颁布了三条政令。

    第一条是要求凉中尹等官员来见,要他们上报官衙实情,并派遣东夏的将领干员,与他们一道维持治安。

    第二条就是签发文令传达至远近各城,要求各个地方的官员,千户治所三天内来凉中城述职。

    第三条,次日召开朝会,但凡陈国大臣,没有弃官打算的,一律通知到,要求次日一大早来立政殿。

    不仅如此,狄阿鸟派兵,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拓跋巍巍的几个中书舍人请到面前。

    他们一到,就见东夏人把大量的文书在大殿上铺成一排一排的,文参们地上爬着检索。他们不知道狄阿鸟要这些人在籍册中寻找什么,震惊于场景,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往角落里躲。

    狄阿鸟把他们喊出来,叫到自己身边。

    他们面朝狄阿鸟站着,身子后面有东夏人在唱书:“凉中分五县一府……”顿时有人回应:“五县报来,丁户治所报来。”

    类似这样的长调终是刺耳。

    几个人时不时分神,回头往场地里瞅。

    狄阿鸟微笑着盯着他们,问清姓名,开门见山:“尔等应该是最熟悉陈国政务的人,把你们叫过来,是要在快速梳理籍册的过程中,听你们来讲解真实的情况。”

    几人内心慢慢安定下来,主动说起陈国的情况。

    他们还没将陈国的朝廷构成讲清楚,已经有一名文参送了个册子给狄阿鸟,报告说:“大王。凉中治下的情况,千户所,县,府,官衙设置和百姓户籍大致梳理出来了,大王看一下,就能有了一个印象。”

    狄阿鸟接过册子,自己快速翻阅一遍,交给面前几人通览。

    他问的很直接:“民户籍册与实情可符”

    众人纷纷说:“大不符。”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说:“征丁之前,可信七分,连番大战,征丁严苛,十室九空,均是逃籍,能取信二三就不错了。”

    狄阿鸟眼睛立刻眯缝起来。

    他立刻又问:“没有千户所的籍册,他们手里的百姓不用造籍吗”

    众人一阵犹豫。

    狄阿鸟心思一转,就猜了个大概,陈国都这样了,千户们假公济私,大夺民户,这些人大概是怕得罪人,又不愿意在自己这个新君面前撒谎,所以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狄阿鸟把眼神放到哪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上,刚刚就他说得详细,而且他自报姓名时告诉说自己姓褚。

    狄阿鸟记得褚放鹤一家的籍贯地就是陈州,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族人,嘴里虽然没问,却亲近很多,觉得亲近,期望就多。

    那老者果然肯说,轻声道:“不知道大王知不知道掩籍烂户”

    狄阿鸟尊称道:“褚师请直言。”

    老者说:“陈国稳定的时候,也定期追查千户所治下的民户,造籍造是造了,但这些籍册被故意造得乱七八糟,即便原先是对的,千户们故意把人遣个七零八落,给人更改居住地,姓名,最后,一册民籍只能对上几户人家,上头追查的时候,发现与事实半点不符,根本无法对照,追问这些千户治下的情况,千户们就装傻,一问三不知,陈庭也无法追究他们的过错,毕竟造籍的是陈庭。”

    狄阿鸟“啊”了一声,总结说:“我明白了,他们就把户籍故意弄乱,里头有多少人,多了还是少了,和他们没关系。”

    老者点了点头。

    狄阿鸟说:“那他们手里连民籍都没有,自己治下怎么征兵,怎么收税呢”

    老者苦笑说:“有精明的千户,自己另外造籍,那些糊涂的千户,一味找百户索要,百户找十户索要,十户官去抢,去夺。”他又说:“即便是不能用的户籍,陈庭也应该有的,应该交给大王,大王这里没有,说明……”

    狄阿鸟点了点头,给他一个目许,制止他再说下去,又问了他们一些问题,最后把他们遣走,唯独留下褚舍老。

    没人了,狄阿鸟才说:“褚放鹤是孤的恩师,孤知道他是陈州人,却不知道与先生有无瓜葛”

    老者说:“放鹤先生是我的族叔。”

    大姓人家的辈分就是这样。

    这还不算过分。

    狄阿鸟笑了一笑,这就说:“既然是恩师家族的世兄,不妨直言吧。”

    老者犹豫了一下,说:“大王,没有千户所的籍册,很有可能是王室故意不给,这周围的千户治所,以王族所占最多。他们不给,往大里说,他们有可能是为了给拓跋氏留几分元气,所以……这就变得极为敏感。”

    狄阿鸟想了一下说:“孤要当他们是贪呢”

    老者叹气说:“大王梳理得这么细致,未必是件好事。古语尝云,因势利导,大王一来,就廓分清楚,容易生动乱。”

    狄阿鸟没有吭声。

    陈国的实际情况比他想的还要遭,如果说靖康地方上一团浑水,而陈国整个地方是一团烂泥。

    过了好一会儿,狄阿鸟才想起来说:“家中可有长辈在,恩师家



一百七十八节 来自王曲曲的诱惑
    (今天仓促,本来构思好的,很好的情节,不得不仓促写出来,因为待会还要去加班,希望大伙能够谅解。)狄阿鸟忙碌到很晚。一回到住处,就见狄嗒嗒儿虎由几个键牛带着在外头练武,变化动作刺击陪练手里的盾牌,狄阿鸟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要黑了,这练武,还能看得见吗他便走过去,想问问这几人是不是被嗒嗒儿虎缠上了,刚刚靠近,嗒嗒儿虎一扔短剑,蹦跶到他跟前,满脸兴奋地喊道:“阿爸。阿爸。他们把那个一身红衣裳的阿姨给送来了,带着好些丫鬟和大箱子。”

    狄阿鸟愣了一愣。

    嗒嗒儿虎给他带路往里走。

    几个键牛还冲嗒嗒儿虎喊:“李虎,把剑给你收起来啦。”

    嗒嗒儿虎摇头摆一摆手,就跟狄阿鸟说:“阿爸。我给她安排了地方住,可她还瞪我呢,她又不认识我,为什么感觉像认识一样呀。别人送她来干啥给我做小妈吗我不想要小妈,我阿妈知道你又找小妈,心里肯定不高兴的。还有蜜蜂,蜜蜂要知道我听任你找小阿妈不管,一定告诉她阿妈。”

    他发现狄阿鸟没说话,立刻住嘴,严肃地跟在腿边一路走。

    狄阿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他只想第一时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但他没问嗒嗒儿虎,他怕嗒嗒儿虎不懂还胡思乱想,小妈呀什么的说一通,选择直接去问王曲曲,如果嗒嗒儿虎说的那个穿一身红衣裳的女子是王曲曲的话。这儿和他的行营没有区别,也本来就是他的行营,清一色的公蚊子,因为房屋足够,在一旁的院子驻扎……他们是要兼顾大王的生活的,但是嗒嗒儿虎做主把红衣女人和她带来的丫鬟安排进去之后,他们就不往内院去了,除了把守一二,就回自己的院落周围活动。

    王曲曲的丫环有心找人询问狄阿鸟的家事,冒了几冒头。

    回去之后,她们就到王曲曲面前确认:“东夏王后的确姓李。问外头那孩儿是不是她生的,他们都不说,就回来了。”

    王曲曲坐在胡床上,两仨个丫环还在收拾房屋。

    虽说这儿的东西已经被收拾了一遍,陈国王室的器物只有一部分在,被褥用物都被提前换新,但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喜好,特别是女人,王曲曲一来,就想把这儿换成适合自己居住的地方。

    还在坐着,心里忐忑起伏,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出乎意料地坐在跟前,会不会是当年那样的尴尬,虽然不再像当年那样凶险,却是一样的尴尬,放哨的丫环跑进来说:“那东夏王,他已经回来了。”

    丫鬟惊奇交加地说:“没有前呼后拥,只带了两个兵,带着他儿子。”

    说话完,她就往王曲曲身后钻了。

    话音落地,外头的脚步声已经传了出来。

    王曲曲心都要跳了出来,一紧张,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去接他进屋,而是想往哪躲藏,不过她想让狄阿鸟高兴,站起来就往外堂走,走到外堂,就在外堂给碰上了。

    她呆呆地站着,像是今天上午没有能仔细打量狄阿鸟一样,逢在客厅,就双手抱在袖里站在客厅,两只手在衣裳袖子里互相捏着。

    狄阿鸟确实有变化。

    当年他身体还没有长满,肩膀有点消瘦,虽然和陇上很多二十多岁了却就是那身板的人差不多,英武之外,有一种峭秀,而今的狄阿鸟,青涩全褪去了,胡子虽然被刮干净,但是胡子茬勾勒的轮廓在,和下颌的棱角一起,更添逼人的英气,身高,肩宽,腰细,眼细,双手修长。

    正好今天入城,他换上金袍,一头青狼从后腰到前胯,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深峻。

    王曲曲还是找到了几分熟悉。

    不是感到有点熟悉,而是找到几分熟悉,那几分熟悉就是格外熟悉。

    因为她每天都在想,在认为,而面前的人契合得太多了,依然是细细的眼,依然是坚挺的鼻梁,依然身材高大,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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