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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这命令该他下达才对他。

    嗒嗒儿虎一扭头,却是训他:“走呀。押俘虏撤呀,发什么愣”

    周二山鬼神神差就给照办了。

    押俘虏走到营边了,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去,发现陷阵营的人终于收集完人头,有的挂一身,有的左右提在往后撤,骂道:“他娘的李二蛋,一个新卒蛋子,厉害啥把老子指使得好像咱们该先走,他们掩护一样。”

    意外的是,狄黑虎手提钢刀,竟然给接出来了,直奔他的面前,死死逼视他。

    他还没来得及报上战功。

    狄黑虎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大不服气,正要争辩,狄黑虎问他:“我军令怎么下的让你干什么为什么让李虎钻进敌阵,为什么不知道保护好他。”

    周二山冤枉死了。

    他憋口气,分辩说:“我让的吗我还没到,他就扎敌人里头了”

    狄黑虎不听他解释,只是要求说:“敌人人数众多,来势汹汹,接下来你们这些人就跟着李虎,把他围着,保护着,不战到最后一人,我绝不动用你们。”

    周二山大吼:“凭什么”

    狄黑虎冷笑说:“休管凭什么,不照办,老子军法从事了你。”说完,问周二山:“带俘虏回来干什么为何不就地解决马上被敌人包围,这些俘虏安全吗”周二山憋住劲,委屈地说:“你怎么不去问李二蛋,他让带回来修防御的。”话说出来,他就又后悔了,这么一说,不是更挨骂吗

    李二蛋新卒。自己呢自己是协箭一级的犍牛了。

    出乎他的意料,狄黑虎反倒不骂了,只是给他说:“那就让人押着他们修防御去。只要不是他浪战。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周二山心里平衡不了了。

    别说他平衡不了,周围的将士也平衡不了,一味盯着狄黑虎。

    狄黑虎感觉出来了,大吼一声:“一群蠢货,不服气是吧。他比你们




三十四节 一朝惊雷
    四平八稳的砖底泥院,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东夏官员宅邸,眼看就要到宵禁,唯一挂着的不太明亮的红灯笼把一人的脸庞照亮,现出他那双笔挺的眉毛。 四十多岁的人了,眉毛依然又黑又浓,平展峭拔,却又整齐,好像多少年来一直精心修理,给人以极深的印象。他叩响门环,等耳房中出来人打开,提起一个黑色的食盒,主动告诉说:“受人所托。给转运使送月饼来了。”

    门房的老人挂了一耳朵,脸上现出着急,一边往外推,一边低嚷:“我们大人不收礼。你休要再来了。有什么事儿到衙门说去。”

    来人呆了一呆,反问:“月饼呀。”

    老人家说:“月饼咋啦谁知道里头会不会塞着金银和票子你敢打开让我看看不你不敢,来送礼的都这样儿。我告诉你,我们大王已经连续三年表彰我们大人了,你这不是毁人吗,让你进去,第二天说不定就有传闻满大街飞了。”

    老人家把他推出去,一个缩身,钻进门洞。

    门吱呀一身紧合。

    来人木在大街上。

    远处响起一声梆子,这是宵禁的前兆,他只好怒哼一声,掉头就走。没能走出多远,三个骑马的人从街上迎面过来,此人让到路边,看着三人慢慢走过来,中间一个是穿着紫黄东夏官袍的人,两侧两个,穿着官宦人家卫士的衣裳。那人心里一动,大声喊了一下:“可是杨涟亭大人回来了。”

    为首的官员正是杨涟亭,他勒住马缰,看了过来,随后从马上跳下来,古铜色的脸上现出几分迟疑。

    来人便嚷道:“我是山水乡的故人,找你十八年了。”

    杨涟亭的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他一挥手,招呼两个护卫说:“你们先回去吧。”

    在东夏,因为不能蓄养私奴,这护卫要么是雇佣的,要么是良家子弟抽上来服差役的,一般官员也不好摆着大老爷的架势。他们抱了抱拳,却不往杨涟亭家里去,调转马头就走。来人暗中感到古怪,总之他来到东夏,踏足北平原之后,处处都感到古怪,这会儿也没有感到格外地吃惊。

    他扭头看着两名护卫驰走,轻声说:“杨大人。做了这么大的官,怎么也不来个前呼后拥。”

    杨涟亭丝毫不给他脸色,眯缝着眼睛说:“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来人说:“鄙人姓曹,名单,自西雄。替您的恩主给您送了份礼物。”说完他上前一步,将食盒呈上,口中又说:“八十三口这样的月食,为您备好了,您可以跟我去查验。恩主他老人家说了……到您该报恩的时候了。”

    杨涟亭脸庞抽搐了一下。

    报恩

    报什么恩

    一刹那间,他想反悔了。

    当年为了报血海深仇,那人一许诺,只要潜伏在狄阿鸟身边,就替他一家报仇,那仇恨太强烈,宁愿一家人与仇人同归于尽,他就什么也没想,答应了下来,后来为了报仇,为取信狄阿鸟,他把自己的妻子都杀了,布出疑案指向仇人,那可是他结发的妻子,他杀妻,不就是抱着与仇人同归于尽之心,妻子先走一步,自己后走……至于当时的狄阿鸟,他不是没有感激,但他能指望一个解了兵权,造皇帝反的小军阀来为自己复仇吗,自身都难保了,那人都不放心

    那人是什么人,不放自己潜伏到狄阿鸟身边,他还能放其它人,他可以放任何人,因为没有人能拂逆他呀。

    原本也只有他能给自己复仇呀。

    这后来的事就预料不到了。

    他娶了狄阿鸟结义兄弟家的丫鬟,生了孩子,跟随狄阿鸟来到东北,怎么也没想到,狄阿鸟带着一些老兄弟,打下一个磐石般的东夏国,而今自己已贵为转运使,虽说东夏与故乡不一样,不是田产无算,仆役成群,但是官俸收入可观,爵位之下,也能得到劳役和耕地,走到哪里哪儿百姓欢迎。

    而他,也不是那个十多年前的人了,作为狄阿鸟信任的私人,他参与过很多的政务,心思开始缜密,头脑更加灵活,能力更是今非昔比。

    可是那人突然兑现承诺,等着自己也兑现承诺,成为他手里的卒,手里的棋子。

    没错。

    杨涟亭虽然没有忘记,藏在内心深处,但却是淡了。

    想当年,他每天都跟什么在心里锥着一样,害怕狄阿鸟发现,害怕周围的人发现,但随着十几年只用自己做过一两件无关紧要的事外,就再不与自己联络,自己是淡了,甚至希望那个人把自己忘了。

    谁曾想却还是有那么一天,人找上门来。

    他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正要解开食盒的盖子,曹单要求说:“带我去你家,在密室内深谈。”

    杨涟亭叹气道:“我家不安全。内人是大王家族的人。我姐姐也改嫁了。孩子在官学。”他惨然一笑说:“而且东夏的暗魂,比你们厉害多了,他们不乱抓乱捕,却无孔不入。还是去你住的地方吧。”

    曹单点了点头,给他指了个方向。

    两人来到曹单的住处,关上门,做好各种措施,分别安坐。曹单交出食盒,轻声问:“东夏暗魂你知道多少你不至于怕成那样吧。难道狄阿鸟不放心你,在你身边放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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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节 林中部族
    一整轮明月悬浮在远处的山峦上,偶尔有人抬头望去,一名萨满站在山顶上的圆月下起舞,时动,时静,时屈伸,时收敛,时疯狂,时而仰天举杖,奋力嘶吼之状。

    其实已不用他为大地添惊悚。

    沟壑阴森,寒光偶射,牛角声声,远近低鸣,喧嚣喊杀声把天地染得狰狞。

    那原本应该是带着清寒的蓝色月辉,一分分变得老黄,一分分变得苍茫。

    狄黑虎部被围。

    杨二广所率主力也一样被围。

    两只军队相隔五里左右,被敌人分割,围得铁桶一般。趁傍晚放过鹰,虽然有一只被射死,还是观察到不少敌情,远近数里已经全是敌人,初步估计的数量是三万。不知所部将领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打这种仗,东夏也难以衡量他们在山地里这样打仗,究竟是否优于旷野野战。

    狄黑虎所部小阵的外围已经人摞人。

    尸体有土扈特人,也有东夏士卒。

    这些死去的人有的脸朝山土,有的仰面朝天,他们嘴中鲜血未干,表情狰狞,身边血泊大片大片,火把只那么一照,久居中原的男女吓都吓半死了。

    陷阵营死伤一小半,即便二百左右的排手精兵,也损失五、六十人。

    相比于他们,敌人的损失怕已达到七八百人。因为人数的减少,狄黑虎把不重要的关隘口子都放弃了,收缩回阵营,但他视线之下,一支支数十人的东夏小阵依然森严有序,足以把敌人挡住。医护兵翻找着伤重的同袍,时而呼喊,时而把他扶起来抱一抱,抱一抱,再放下来,用战袍包好。

    嗒嗒儿虎和周二山守着的隘处战斗更加激烈,此时已经秃秃只剩下几人,若不是狄黑虎怕嗒嗒儿虎陷阵,加派了几次人过去唤他,被迫投入进去,只怕这里已经失了……不是嗒嗒儿虎重视这里而狄黑虎不重视,敌人压上来的时候见人少,不自觉把这里当成主攻,偏偏狄黑虎不能抽出更多的人。

    他于是打算放弃那一处,派一次人去带嗒嗒儿虎到他身边,敌人攻势太猛,不自觉陷阵了。

    但是敌人终是被打退了。

    周二山一只袖子被解下来,胳膊挂在脖子里,显得袖子空荡荡的,他一边爬着翻找人,一边哭嚎。

    逢毕也被感染,到处翻人脸,找自己人。

    嗒嗒儿虎却坐在一摞尸体的后面,无声无息地擦拭兵器,便是定夏这样的宝刀,都砍出来几个米粒大的刃伤。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格杀了几日,其中还包括一名转身想跑的同袍,一股悲壮浮现在他脸上,他还剑归刃,仰头看向那**月,这是中月节呀。却没想到遭遇到如此凶险的恶战。

    周二山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埋怨他没有拔找同袍,实际上鏖战太久,这些同袍伤了,扑倒了,再爬起来,包括两名医护兵,都没了,找找,只是个念想罢了。何况他眼里的李二蛋只是个十六岁的大孩子,不像逢毕,后面才赶过来,从开始拼杀到现在,杀麻木了,定然是顶不住了。

    他还不忘揩着泪提醒说:“二蛋。再摸摸,你身上有没有暗伤”

    嗒嗒儿虎摇了摇头。

    他自小听到的故事,都是天兵一处,阿爸一到,敌人就兵败如山倒,从来没想过纵横天下的东夏兵一样会遭遇减员比例如此巨大的苦战。

    突然间,他猛地站起来,大吼一声:“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了。”

    逢毕发愣地抬头,想知道他知道什么,看到狄黑虎带着几个人走过来的身影,提醒他说:“别喊了。将军来了。”

    嗒嗒儿虎猛地转过头,迎着狄黑虎大步走去。

    狄黑虎心揪着,脸上肌肉抖动,他不是虚伪地要表达什么,而是真的很怕,怕极了,除了打小看着嗒嗒儿虎成长,有着深厚的感情外,要是嗒嗒儿虎有他在身边,还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给狄阿鸟交代又怎么给国内交代可他偏偏约束不住嗒嗒儿虎。这是气急了,却又无奈至极的恼恨。

    嗒嗒儿虎却冲狄黑虎一笑,脸上又是土灰又是干涸的血迹。

    狄黑虎伸出手,想替他揩一下,忽然想起这是在军中,就手伸了停了一停放下来。

    嗒嗒儿虎一跃到他旁边,低声问:“黑虎将军。你想过没有他们为何在山里给我们打”

    狄黑虎顿时茫然。

    他压低声



三十六节 另有图谋
    不用狄黑虎再传讯,杨二广也要将他们接应回来,相比整个牛录可以形成相对牢固的防御,狄黑虎这一小撮人马太容易被敌人吃掉。 不等狄黑虎放出烟花,杨二广就组织了一拨精兵,准备向前突击,营救前部,抬头看烟花冲腾到半空中,知道前部还成建制存在,他就更加坚定接回前部的决心。

    狄黑虎放出烟花之后,他也在收束中军,找到嗒嗒儿虎,带在身边,下令让将士除了战马,袍泽遗骸和武器之外,保留几辆平板车装载伤兵,其余全部抛弃。

    四面的八方的敌人也有了动静。

    但他们的反应有点儿古怪,他们没有在两支东夏军队之间增兵,层层围困,而是全奔烟花升起的地方。

    烟花升起的地方,就是原先的营地。

    狄黑虎率众杀出营地,敌人却往营地蜂拥,众将士回头一望,见他们冲进去,私在寻找,似乎乱吵吵呈一团,想起烟花这种东西只有东夏有,顿时感到自豪,相互对视看着,发出嘲讽一样的笑声。

    嗒嗒儿虎却突然站住了,拉住狄黑虎说:“杀回去。”

    狄黑虎不敢相信地问:“你说杀回哪杀回我们的营地”

    狄嗒嗒儿虎肯定地点了下头,说:“是呀。敌人已经乱成一团,不但盯着天空寻找烟花,也一定还在抢夺我们留下的食物和军资吧,我们要是突然杀回去,一定会大有斩获,难得的机会。”

    机会

    狄黑虎相信。

    但是

    有嗒嗒儿虎在,这种机会还是机会吗

    作为一名战将,他狄黑虎自己也觉得是机会,在东夏,在战争中放弃机会,就是身为指挥官的耻辱,一但成功,胆色会在东夏军系中传扬,战绩会增加,但是不放弃,凶险会不会增加呢嗒嗒儿虎一眼看穿了他的犹豫,毫无商量余地地说:“三军之灾,始于狐疑。立刻下令。如果回马枪扎得狠,会把他们赶得四散,我们再后撤,背后的敌人上不来,反倒会安全呀。”

    狄黑虎终于点了点头。

    他要求说:“我答应你,我们杀回去,但是你不能远离我十步之外,李虎,给我一个承诺。”

    他伸出手,嗒嗒儿虎也伸出手。

    两人手合在一起,抓握住,相互握握,对视一阵笑声。

    俘虏已经被他们放掉了,这些俘虏是向敌人示好的,但是示好不意味着就放弃战机,和平都是打出来的。

    这是每一个东夏人心里的想法。

    没有人认为战与放,示好与凶狠矛盾。

    一个又一个战兵无声地整理武器,密集汇合。

    嗒嗒儿虎想了一下,走到陷阵营的人群中,宣布说:“战功已足以抵罪的,就在外面保护我们的伤兵,把杀敌的机会让给别人。”逢毕傻笑着跟着他,附和说:“是呀。找个黑的地方,你们呆着,等我们杀出来汇合。”但战兵里头有人忍不住问:“李二蛋。你能替将军做主吗你都不请示将军,怎么就跟真的一样下令呢。”嗒嗒儿虎举起自己组合起来的长兵器,说:“陷阵营死的人够多了,又不如我们战兵善战,而我们受伤的袍泽也需要保护。同意的举起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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