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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三十九节 让每个卒子有尊严
    李二蛋一路上大步流星。 满营的将士都认识,犍牛带着军卒行一路,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下他兵刃的时机,至于私下审讯吓唬,更无从谈起。考功和军需主薄是住在一起的,都在侧后方放辎重物资的旁边,钟青善单独见考功主薄就在这儿,背着个堆叠起来的辎重堆的角,钻在一辆大车上说话。

    这一会儿,随着钟青善的口气越来越重,考功主薄其实也有点心虚。

    在记功上,东夏并不是唯首级论,要知道很多时候是顾不得收尸的,特别是被敌人围困的时候,你能跑到敌人堆里割首级吗,因此,东夏军队也允许在特殊战例上,定一个上浮的比例。

    带回八百首级,最大限度能够报到一千二百。

    但同时,主薄的心里觉得也悬。

    前营有陷阵营,并不全是精锐士卒,而伤亡最多的也是陷阵营。

    他们这支人马最先遇敌,最先被敌人围困,条件最为不利,能不能达到或者接近1:4的伤亡还真的很难说,印象最深的,脑海里翻腾最多的,却是杨二广特意给他打过招呼,要他在功劳上往上记,认同狄黑虎和随军功曹对杀敌数量的评估,不为别的,前营半数减员,这在任何军队中都是超级恶战,在东夏较合情理的允许下,不但可以较为真实地评估恶战的程度,也可以振奋军心。

    历来有个判断,说东夏精良的军队与敌人在对等条件下,伤亡多在1:4上下,现在前营的伤亡接近三百,报上来敌人一千多人的伤亡,主薄虽然还来得及点验,却是觉得靠谱,毕竟还有成车的首级。

    此时此地,却没想到钟青善的话越说越严重,又转到了李二蛋身上。

    在杀敌数量的考功上,主薄当仁不让。

    为什么

    这与记功不一样,记功这个东西是有事实依据的,带回来的首级不少,高估一点数字军府会认可,但李二蛋的战场表现他没看到,他能怎么回答,靠别人复述来复述,这不是应有的态度,首先不持怀疑态度就不对。

    他不敢为李二蛋力保的,只是说:“这是狄黑虎他们上报的,当时将领们都在,并没有人质疑。”

    钟青善更是瞄准李二蛋了。

    考功上他清楚。

    自己所在的东夏军队有个特殊的制度,叫军法处处置,靖康那是军法处置,在东夏,成了军法处处置,一旦自己质疑首级数量,只要对方没有离谱的差距,就有争议,会当成案子送到军法处了,一堆将军或者犍牛坐在上头考证战场实情,一个一个传唤证人,到何年何月去了

    也许这么办,他杨二广得解职等着,他狄黑虎怕也得解职等着,说不定还要回渔阳,但是大战在即,军府不允许,行辕也会对自己无事生非不满。

    那就拿李二蛋做突破口吧。

    这李二蛋战绩太离谱了,斩首四十六。

    一个新卒上一次战场格杀数十人,俘虏敌人的万户,当得起一小支军队,这太不可能了。

    他不知道大伙都在踊跃为李二蛋割人头,自认为光在战场上生死间隙割死人头也没足够的时机,嘴角上已经流出一丝得意。

    考功主薄好心提醒他说:“李二蛋已经是牛录的英雄,佐领都已经上报了军府,你这番质疑,怕会引发军心不稳呀。”

    这句话自然阻拦不住钟青善的决心。

    这一劝毕竟是善意的。

    他就放过主薄,轻声说:“你先去吧。很快李二蛋就被带来,一审就知道,上头再有人问起,照实情说,为自己的话负责。”

    主薄走了不几步,就看到军府来的士卒把李二蛋圈了,逼李二蛋丢弃兵器,李二蛋站在车调头的场地里,手横长兵,环视警惕。考功主薄大吃一惊,他突然记起自己忘了告诉钟青善一件事,李二蛋入伍校考,那是有卒王一称的,这少年平日连杨二广都下不了兵器,定要审讯,岂不是后果难料……

    这件事里,李二蛋是弱者。

    他大喊一声:“都住手。李二蛋的兵器佐领都下不了。他为我们军府驱赶梁大扒拉,赢得首战,械不离身,这是特许的。”

    身后传来钟青善声音,很威严,反驳他:“军中有特例吗”

    嗒嗒儿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岂想要什么特例

    但现在

    他记得阿爸叮嘱过,不要太把国器放在心上,犹豫了一下,牙齿咬得咯嘣响,慢慢弯身,将兵器放地上了。

    钟青善却不知道他这是种退让,是对军律的敬畏,大吼一声:“拿下。”

    军府来的士卒顿时冲上去,叠罗汉一样向他扑去。

    嗒嗒儿虎一刹那脑海空白了。

    他毕竟年少,只有十四岁,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出于自保,一振身,两个士卒竟然受他身子一弹,扬起双臂,往后趔趄退倒。但这也牵动嗒嗒儿虎身上的伤,他悲吼一声,猛地一个转身,叼住一个,抡抓住甩了一旁,阻挡住旁人,这给他赢得了时间和空间,脚一勾,长兵直奔手掌。

    他是不会拿这些军卒出气的,哪怕是那个很无礼的犍牛。

    他就是想不明白,对面这个当官的,为何针对自己,又不按军中步骤处理,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阿爸的政敌,得悉自己身份,有其它目的,带着这种猜疑,他挥舞带鞘的长兵左右一荡,把其实不敢真格杀勿论的军府士卒荡个东倒西歪,然后,他一个箭蹿,直奔钟青善去了。

    那长兵被他操纵得灵活,像一条毒蛇一般,略为落后,上头套的短鞘被他追上弹飞,寒光猛地一闪飞逝。

    紧接着,他慢了下来,兵器却更快,被他抓着,攒到前头。

    主薄目瞪口呆。

    这是何等武艺,都说李二蛋武艺好,可他年少呀,主薄却没想到能好成这样,一群军卒都挡不住他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主薄大吼一声:“李二蛋。你疯了。”

    嗒嗒儿虎的力气还不长满,在猛将面前也许不算什么,但他的武艺还在力气之上,这是众人所不知道的,少年的狄阿鸟都远远比不上。

    狄阿鸟少年时,还在琢磨他的破剑式,在武艺上乱摸索,但后来他总结出了一套方法,将动作分解,取直接有效,再后来,那更是一发不收拾,集百家之长,括战场实战厮杀与医术人体为一身,自创野马分鬃拳这样蕴含阴阳互生哲理的武学,与部下一起编纂操典,创出长短夏手。

    嗒嗒儿虎自孩童开始,由狄阿鸟亲手施教,每天狄阿鸟都为他易筋正骨,手把手地教习武艺,又有大量武艺高强的犍牛与他喂招……武艺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身体都没有武艺成长得快。

    他本身好武。

    他想学什么,狄阿鸟只是鼓励促成,从不阻挠,哪怕战场上,他看到敌方大将的某点武艺想学,狄阿鸟也会帮他促成。所以狄阿鸟看他校考看到一半就提前离席,与杨二广说,嗒嗒儿虎怕还会给他更大的意外。

    此刻主薄眼睛瞪得极大,却不知是喜是惊是惧。

    喜是李二蛋武艺高强,一战格杀敌人数十完全有可能。

    惊是没有想到。

    惧,则是怕他不知轻重,刺钟青善于当下。

    钟青善却是愣了。

    他也是文武双全的人,腰中绰着宝刀,手一挽,刀刚掣出来一扬,短剑一样的长兵兵刃已经在他喉间。

    寒气逼得他喉结上生出鸡皮疙瘩。

    而一个红点却凸显出来,渐渐渗出液体,这不知是被点到,还是剑中藏风,在外皮上给吹了针眼。

    他木讷地站着,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带着惊愤,声带已沙,发抖地说:“李二蛋。你想杀我不成”

    军府来的士卒刚刚不过是想逮他,眼看他拿兵器点在钟青善的喉咙上,接二连三拔出兵器,冲他咆哮:“李二蛋。赶快放开将军,否则格杀勿论。”

    狄黑虎和逢毕带人飞奔上来,场面已经这样了,嗒嗒儿虎用兵器顶着钟青善的喉咙,周围的军卒却又围着他俩打转。

    不但狄黑虎来了,营里已经驰奔了。

    一群又一群的士兵刮了半个营地往这儿奔驰。

    主薄一下按在脑门上了,跟狄黑虎说:“快把李二蛋的兵器下了。”狄黑虎却去没下,直逼带领军卒的军府犍牛而去,这个犍牛他有点印象。犍牛还在欢喜,说:“将军。他,他疯了不成。”

    狄黑虎一巴掌把他抡翻在地,喝道:“谁让你们来的”

    继而他持弯刀指住周边的军卒,喝道:“放下兵器……给我滚回去前,我会去问将爷是怎么回事”

    周围士卒纷纷怒吼:“滚回去。”

    钟青善本来还有点儿喜出望外,此刻脸色大变,嚎叫说:“狄黑虎。你他娘闹哪般你没看到他拿着兵器顶着我喉咙你率众驰乱,你想进军法处么别仗着你是从禁卫军中外放的,就乱来。”

    逢毕却连忙走到跟前,用手拉拉嗒嗒儿虎的胳膊,示意他放下兵器。将军虽然护犊子,但这样闹下去,怕把将军都连累到。

    嗒嗒儿虎仍是死死盯住钟青善,问他:“谁授意你的”

    钟青善大怒道:“有种你杀了我。一个新兵卒子,狗仗人势,反了天了。”

    主薄居中打着圆场,眼看士卒越来越多,不由生狄黑虎的气,大声说:“他就是不信李二蛋能立那么大的功劳,让带过来问问。”

    嗒嗒儿虎一想,觉得可能,收住性子,捉狭地问钟青善:“那你为什么不按照军中步骤为什么不出示印鉴你是何人我怎么知道。我认得你么你是想让我来戳你么你以为我不敢戳你么”

    虽然军中有规定。

    但钟青善从来也没按照这个规定办过,强兵悍卒没哪个像嗒嗒儿虎一般,他牙齿格格作响,半天也没说出来个究竟。

    嗒嗒儿虎却反复刺激他:“你以为我不敢戳你么”

    他终于受不起刺激,大吼一声:“你戳。你戳。”

     




四十节 二蛋三戳
    钟青善被布敖领出来,就在营地里跳。

    他的声带可能被嗒嗒儿虎伤了,加上一直为狄黑虎暴怒,都有点失声。现在他不但不领布敖的情,反而认为这是布敖纵容的,不然他杨二广敢他狄黑虎敢这些人才是他布敖的心腹。

    他需要布敖给一个交代,尤其是被个新卒在大腿上戳个窟窿。

    不说**,这种事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以后他还怎么在将士面前抬起头。

    他本来就是难以接受的。

    布敖也不会为他做主,领出来还当场训斥他,让他回去等着军法处传唤,而说起对新卒李二蛋,不过是功过相抵。他怎么知道布敖已经为他说情了,他怎么知道布敖内心并不认为他有多大错他不服,他太不服了,当场与布敖说:“你这个事儿处置不公。我要告到行辕去。”

    他黑着脸,给布敖说:“我要告到行辕去,我看行辕怎么说。行辕要是和稀泥,我告到大王王后面前去。”

    布敖本身不知书,对他这样的人相当礼遇,今天无来由厌恶,懒得和他多说,人不知趣,你有什么办法。

    他告诉说:“李二蛋俘来的万户很有价值,行辕上博小鹿元帅迟些就会来,你想告告去吧。”

    杨二广也在犯糊涂,跟着布敖去看那万户,在身边一个劲儿说:“将爷。这就完啦。真的就这么处置了”

    布敖脱口就是一句让杨二广感到震撼的话:“是呀。大夏律要给每一个军卒尊严。错先由他起。他不尊重军卒,想私下玩弄手段,还想怎么样李二蛋戳他一下他受不了。要是李二蛋被他逼着,戳死他呢”

    杨二广还要再多说,布敖扭过头来,笑眯眯地问他:“这么处置,你不愿意呀。”

    杨二广连忙点头,憨憨地说:“愿意。就是怕军中形成不好风气,都跟上官干架,到时候一说有他李二蛋呢,你说怎么办”

    布敖说“好办”,指点说:“那你让他也跟李二蛋一样,阵战斩首四五十人,俘个万户回来。”

    杨二广叹气说:“将爷这是唯军功论人。”

    布敖失笑,暗示说:“你别管啦。将来你就会知道。他钟青善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杀他都不为过。”

    杨二广不说话了。

    到了俘虏那日松那儿,那日松转个身,压得行军软床绳子咯嘣响,理也不理。杨二广笑道:“老那。还闷气呢。给你说了呀。你可以出来走走。你看看我们东夏的军队,不要一味认为抱着土扈特人大腿就了不起。我们将爷也来看你来啦,都是抱着良好的意愿,希望你的人不要再白白流血,你呢,也能保存。”

    那日松冷笑不语。布敖不擅长口舌,只是说:“你有什么顾虑,尽可言语,我做不了主的,可以请示我们行辕,我们行辕做不了主的,我们可以请示我们大王。”那日松一扬胳膊,重重哼道:“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东夏表面敬重那些投降的首领,一转眼就把百姓和奴隶全夺走。土扈特人再不是东西,他还能给我万户做,我的人还是我的人。”

    布敖回答不出来了。

    杨二广反倒理清了思路,说:“说到底,你就是为了保住你的万户,对吧,我们东夏不叫万户了,叫侯爵。你想封侯,可以给你个万户侯。但前提是你得让你的人收了兵器臣服……”

    那日松回答了一声“休想”,就不说话了。

    俩人走出来,站在昏沉的太阳地里发愁交谈,他们与这那日松说不明白,这那日松也知道东夏强大,但他就是认准了,东夏会夺走他的百姓和奴隶,但是根据东夏的国策,这是个事实。本来两人还想找些会说几句猛语的参军来轮流劝降,这么一看,就是全部参军都来,话再得体漂亮,也没法打消那日松的疑虑。正说着,营门上有人来禀报,说敌人阵营里来使者了。

    杨二广打了个哈欠,说:“派使者来想干啥反正将爷您在,我去睡一会儿。”

    布敖给同意了。

    抬头往他们牛录所在的位置走去。

    到跟前,正好嗒嗒儿虎着甲出来,当着众人向他行礼。

    他有点不自在地收下了。

    嗒嗒儿虎站去他身旁,问他:“老将爷和那万户见面了吗他松动吗。”

    布敖摇了摇头。

    一干军府来的人纳闷极了,嗒嗒儿虎跑去和将军交谈,将军也真在和他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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