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有人想拍马屁,问布敖:“将爷。是不是把逢毕也叫过来。”
嗒嗒儿虎立刻同意说:“我去叫。”
布敖一把拽住他胳膊说:“让别人去吧。你跟我一起呆着,马上那个使者就来了。你也听听他们说啥。”
嗒嗒儿虎就留下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使者并排走来,为首的身着葛布,收拾得挺得体,身后左侧的一个身穿鹿皮。
为首的是土扈特人。
他大喝一声:“奉我土扈特大汗帐下闾木骨都虞将军之命,想与贵国交换那日松阁下,你们开条
四十一节 风光新卒
博小鹿骑着马,而行辕不少文武则坐在一辆、一辆的战车上,骑兵沿途护送,穿越东夏自己控制的区域,随处可见不少营内骑兵转为工程兵,在清理障碍。 虽然这儿本是一片荒山野岭,但一旦在这里焦灼,谁的交通畅通,谁运兵更快,既然战争中间存在了间歇,东夏一方却在争分夺秒。
这不是博小鹿一人的主意。东夏立国以来,军事思想日趋成熟,行辕上有这种念头的人很多,甚至有些人还提出,要在这片山谷修建一条道路,建立堡坞镇守,用来沟通腊风川,不管往年多少风雪吹得山谷磨盘大的石头打转,但腊风川在他们眼里,很快就是东夏的了,又是一个足以成千上百放牧的地域,能够连接北方大漠,不管花多大代价勾连,都是有必要的。
他们不是不能骑马,坐在战车上,不过是为了腿上摊着地图讨论。在他们放空的坐骑群里,有一匹雪亮的驹子,至尾五尺多,大蹄,尖耳,长鬃毛,头顶上有个鼓包,像是角在里头,这分明是一匹有云吞兽血统的宝马,牙口还很轻,活蹦乱跳,在爱马的带有游牧色彩的将领们眼里,只有这种牙口轻的马,才能够有足够的寿命与主人共患难,贯穿主人整个辉煌时期。
博小鹿的目光就落在这匹马上。
他身畔走着他的家令,再外围则是几个半甲装束的文人,这些都是他网罗来的人才,用以幕僚。因为东夏的特殊政体,大将网罗来的幕僚不再是那些官场上没有了仕途,心灰意冷的文人,而是具有资格,足以被聘用的,他们在府可为幕僚,解聘可以照样求官,很多有才能的人知道东夏注重实干,害怕抡才大典不够自我表现,或者考题偏向于务实,往往会在参加抡才大典之前,在一些将领和高官手下干个一年半载,带着他们的评价入仕。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一点有害,足以让一些将领滚成庞大的利益集团,于是争论不休,最后官府就做出规定,什么等级的将军能自己聘用的幕僚,不能高于几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大将们越发珍惜自己的聘用,再三比较才敢递出聘书,而聘书一递,又怕有轻士之嫌疑,在他们面前也表现出足够的尊敬。
即便是博小鹿这样的浑货,也受过教训,曾经有两个幕僚嫌他对待士人傲慢,动辄叫骂,拍拍屁股走了……紧接着两三年,博小鹿硬是聘不来人,连家族西席都找不来,是写封信都要自己动手,只好去找那两个走掉的幕僚,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说自己年少不懂事,这才恢复名誉。
随着年轻的增长,他也和这些幕僚谈得来了,你总要和人交流你的看法,如果看法还不成熟,你直接交予府下,就会被人当成草包,所以,他是不得不把这些幕僚当成真正的智囊团了。
想到去杨二广营里,想到布敖递来的消息,他颇有几分不自在,要是去了,对一个新卒毕恭毕敬,以后咋带兵可是不毕恭毕敬,那是阿哥的嫡长子,自己又不是亲阿叔,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本来他可以装着不知道也不去的,但问题是,嗒嗒儿虎受伤了,他知道受伤也不去看看,那就说不过去。而且他怕自己再不去看,再不显出重视,嗒嗒儿虎还会受伤,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阿哥不提溜自己揍——别看他是出于锻炼,放他儿子入军营,要是真有事儿了,自己也就完了。
所以他没有下令押解那日松去行辕,而是自己快马兼程,亲自带着部分行辕文武赶来了。
这时他还在反复斟酌怎么走场面,用什么样的词句,跟身边的幕僚们说:“你们看去了这样说行不行把马一牵,看他喜欢,立刻就说,本侯要奖励最勇敢的军卒,送你一匹宝马”
他反问:“他会不会不要呢”
幕僚们纷纷说:“世子好武,宝马肯定喜欢。只要喜欢,总会要的。”
博小鹿点了点头。
他还有再说什么,突然发现队伍停了,一抬头,大声喝问:“怎么回事儿”
不过片刻,就有一骑从前面驰来,停到了他的旁边,徐徐走近,低声说:“布敖将军府里有人告状,说布敖虚报战功,包庇军卒,纵容部下,以下犯上,他身为协职,还被人明殴致伤……”
博小鹿一下严肃起来,问:“这么严重”
其中一个幕僚插话说:“元帅主一路兵马,最忌与老将不和,这些告状的事,没有大问题的话,就问清楚一番,到时候当面斥责他布敖一二算了。你要真把他解职处置,你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
博小鹿点了点头。
他说:“但是……听来人的话,好像正职和协职大打出手,都让兵把他打伤了,不是能轻拿轻放的呀。”
他一挥手,喝道:“带上他一起。暂时我不见他,也把他保护上,一切打完仗再说。不过呀。去了也不能说我原话,就让他写材料,写诉状,写一回审一回他格式,拖,拖,拖着。”
人回去处理了。
博小鹿指指点点道:“这个布敖不读书,看现在,殴打协职的事儿都干出来了。我现在也不敢干呀。”
几个幕僚不由偷笑。
有人知道他是同情布敖的,就说:“也是。你说这个协官跟主官犟个啥”
一路又走。
眼看杨二广的营地到了,骑兵前去通知,钟青善趁着行辕有相熟的同僚,队伍暂时停下来,给摸过来了。
博小鹿一看头疼了。
你说你们正副协这样的矛盾这个时候爆发,大战在即,让我支持你们谁呢
多年的行伍生涯,不但养成了他残忍好杀的性格,还使他具有了非同一般的奸滑,更不要说狄阿鸟就是他的标杆。他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却提前堵上钟青善的话,大吼一声:“我不管你们闹啥。为啥这个时候闹。正好老子到了。走。你跟老子一起到布敖跟前,当面理论。”
当面理论啥好处
谁打了谁一下,谁骂了谁一句,多大的事儿你们谁争得过谁谁有理,干我屁事老子要的是你们打仗,断官司,让军法处去就行了。到跟前,谁不听老子的,破坏战事大局,老子才治谁。
钟青善大为振奋,立刻调转马头,给他引路,说:“将军您是不知道。我不过是质疑了他们的战功,杨二广就授意卒子把腿都给我戳个窟窿,还纵容部下把我扣起来,结果呢,布敖轻拿轻放……”
博小鹿一挥手,喝道:“我不听。有啥到跟前说。反正在我们东夏,犯上就是死罪。”
前头已经通知过了。
骑兵在往回飞驰,队伍就再次上路。
他们找了一块地方做营地驻扎,而博小鹿则带着钟青善和行辕的人一起进杨二广的军营。
钟青善总觉得博小鹿会是向他的,毕竟卒子戳将领,这是明摆着的,一心想与博小鹿说话,博小鹿却和幕僚言谈相欢,离他远远的。
他可能不知道,他如果直说是军卒把他戳伤,布敖处罚得轻,可能博小鹿一挥手:“把那个军卒给我从重治罪。”
但他偏偏扯了一大堆人。
越是这样,博小鹿越觉得是主官们闹矛盾。
大战在即,谁为主官闹矛盾,自己吃亏,被打跑去告状的出气
离他远,是不想持立场。
入了营,布敖和杨二广急忙接出来。
钟青善等着博小鹿撑着腰,让他上去理论呢,博小鹿却也不喊他上来,而是下了马,走得飞快,嘴里吆喝着:“我听说你们营里有人立了大功。谁呀。谁呀。先带我去看看。”
杨二广笑声连连,却是推迟说:“看他干啥正有过呢。”
博小鹿一调转,就盯上了他了,反问:“那看谁看你呀你跟老子说看你啥不是你们营里有人立了
四十二节 劝降则降
奖励完第一勇士,博小鹿召集众将议事,听说李二蛋把为首的土扈特使者穿个透心凉,定要人再把功劳记上,这个功劳是当机立断,再说到主张,就又是功劳,叫大略可平林中部族。 众将听着都酸了。杨二广一说李二蛋的过,博小鹿就不高兴,问上一问,听个大概就下结论:“又一功劳嘛,身为新卒,竟在军中揪出了败类。那个钟啥来着,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收押,回头送军法处。”主薄坐一旁记不下去,硬着头皮顶一句:“军卒没这一项功劳。他又不是军法处的。”
博小鹿瞪着他,要求说:“叫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过去没有,将来也没有吗写上。就说这个钟某官草芥士卒,私设公堂……致使军心不稳,士卒怨声载道。”听到有人反对,“啊”一声问:“迟早会使军心不稳,士卒怨声载道嘛。卒李二蛋识其奸计,用智擒之,奋搏杀伤……”
眼看李二蛋的功劳记半本子了,主薄都快哭了,这一世的英明公正怕要毁在博小鹿这儿。
布敖也咳嗽一声,凑过来说话。
他没劝服博小鹿,博小鹿反把他劝服了,反问他:“你还想让他冲锋陷阵呢他有个三长两短,咋交代”
布敖一想,是呀,退回去坐下了。
博小鹿这又继续说:“从此军心大震,卒皆奋力杀敌,故而陷身于贼全其军。”
这都是牵引附会的。
接下来却又有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博小鹿说:“敌酋那日松受俘,唯服李二蛋,众劝之不降,唯李二蛋持刃而入,乃服,叩首乞降。”
众将提醒他说:“那日松还没降。”博小鹿狞笑说:“马上他就降。一群笨蛋。他为什么不降把李二蛋的平敌策略说给他听,你看降否,如果不降,给他加一句,灭尔军中土扈特人后,尔部自降,要尔何用尔不趁此良机索要官禄,项上首级能保几日。你看他降于不降”
经他剖析,别人都还糊涂着,但布敖和狄黑虎是听懂了。那日松之所以不降,那是土扈特人在他军中,他也有侥幸心理,如果来到的使者带路,遣精锐一军袭杀过去,灭了他军中的土扈特人,林中部族没有人约束,不是自乱就是相互倾轧,东夏大军压逼,定然投降,到时那日松降与不降,都是大势已去,他本人连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不趁现在勒索个官职,到时连命都保不住。
主薄记完,悲愤地看着博小鹿。
博小鹿却把他的功劳簿给收走了,交给一旁的幕僚说:“誊抄一份。本将保留。”
他想好了。
誊抄一份,那是要飞马传递给狄阿鸟的。
主薄却以为他怕自己不按这个上报,誊抄留底,又羞又气,大吼一声:“元帅你这是胡来。”
布敖怒叱他一声,他这才坐回去说:“李二蛋还年轻,元帅你这是要捧杀他吗”
博小鹿笑了。
他想了一下说:“让李二蛋去劝降那日松,很快你们就知道那日松他降不降了。”
众人心说:“你劝降的主意都明说了,等于替李二蛋拿好了,他还劝不降呢,这不是送功劳吗”
狄黑虎派人去了。
博小鹿一边等着,一边问:“那些使者们愿意带路,独灭土扈特人吗”
布敖一扭头,朝杨二广看去。
杨二广起身禀报说:“一说给他们功劳和财物,那是争先恐后。”
博小鹿微笑说:“本侯来你们这儿,带了一手训练的虎贲千人,加上你部精兵,等李二蛋劝降成功,就合兵两千,立
四十三节 七杀安民
有时候我们永远弄不明白一个民族中的某些人想干什么,当他们的生存和温饱会是问题的时候,部族首领,贵族,奴隶主随时主宰他们可悲的命运,他们却只要还能生活,就什么想法都没有。 可如果有一天,来了个人给了他们尊严,用律法维护他们生存权力的时候,他们吃饱喝足,或者说酒足饭饱,反而会和昔日践踏他们的主人坐在一起,伤感族群的没落,要复兴,要自由,要权力,要自己民族决定自己民族的事务,甚至想建立一个纯粹的国家……且不管后来会是什么样一个国家,百姓的命运会怎么样,就是要这样去干,好像这样做了,他们就很光荣,就恢复了祖先的荣誉,就成了英烈和楷模,哪怕踩着自己同胞同族同乡的尸体也在所不惜。
一路往通京进军,狄阿鸟就有这样的错觉。
不少昔日的贵族知道东夏的强大,没被叛军卷走,东躲西藏以待王师,反倒是那些昔日的奴隶和穷哈哈一受鼓动,就跟着叛军走了,想着要做牧羊人木华黎跟当年的完虎家族打天下。
而且不再少数。
据说不少叛军派出人手,到一个一个聚居地,只喊一声:“猛扎特人的子孙跟我来。”便有年轻人向杂居的乡邻下手了。
狄阿孝早一步做主,让人带着证据传示。
但更多的时候,狄阿鸟是反感这么做的,他甚至想收回这种宣传,告诉旁人,他不是完虎家族的外甥。
记忆中的母亲,只在几张发黄的图画上。这不是关键,那是他母亲,他从来也不会说憎恨自己的出身,关键是他对完虎家族不报任何好感,完虎家族除了聚拢上一盘散沙的游牧人四处攻伐抢掠,没有任何丰功伟业让他看在眼里的,他听说的,反倒都是完虎家族的昏庸和无能,杀戮和混乱。他要用自己的血统来维系统治,好像本身就成了对他种种努力的一种讽刺。
而且这种宣传,这对党那人公平吗
他狄阿鸟有党那人的血统吗
到时候党那人再跳出来闹一出,他狄阿鸟怎么办
国家岂能凭借血统维系
不。
随着军队的推进,通京南部的大片土地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黑水以北的军队也击败部分土扈特人的军队,成钳型南下,土扈特人和克罗子部叛军开始收缩,甚至有逃窜的趋势。狄阿鸟此刻想的更多的是怎么安民。怎么阐述这个国家,怎么解释这个国家,什么不至于一个民族要跳出来,还会有一个民族要跳出来。他坐在胡床上,盘了盘腿,郭嘉坐在他的下边,不知怎的,开始咳嗽,但很快又临危正坐,摊开纸张,替他起草文告。
狄阿鸟说:“孤帅数万大军北征,克敌只在指日,敌患不过疥癣,唯敢问诸族百姓,孤自建国以来,可曾失德可曾滥杀,可曾不日日夜夜,患尔等衣食不足,不得已南向称臣,励精图治……”
郭嘉苦笑着提醒:“大王。偏了。这都成您在倒苦水了。”
狄阿鸟叹气说:“那怎么写才能够安民”
郭嘉也头疼,说:“还是从敌人妖言惑众上言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