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狄阿鸟的脸色逐渐狰狞起来,喝道:“不。一切推给敌人吗然后那些从叛的人,孤一一放过,认为他们是无知的,被敌人卷走的,被花言巧语骗了的他们尤可恨,一边享用着东夏的安宁,有了衣裳,有了吃的,有了战马和兵器,再起来造反,甚至杀掉乡邻,六亲不认,这种人配活着吗孤不需要他们在打不过王师的时候再痛哭流涕,表示他们受到蒙蔽,不杀光他们,不足以平善良民众痛恨之心,孤对敌人尚可饶恕,然而对这种凶残无义的小人,却是不能,也不该饶恕。”
郭嘉大吃一惊,劝道:“大王。这可不是少数呀。”
狄阿鸟端正一坐,要求说:“写。先让孤把孤的意思表达出来,你们再斟酌精简。”他捧好双手,双目平视,严肃地说:“孤发誓要建立一片乐土,区分诸民不是按照他的民族,肤色,眼睛,头发,颧骨,是放牧、种植还是做工,一律平等视之,孤的官府,既有猛扎特人,党那人,雍人,口口人……,大臣亦是如此,为了体现凡民一视同仁,孤所作大夏律,皆名言之,国内禁止私相群斗,不允许人以风俗相讥讽,不许人互相称呼蛮夷等字眼。如此十余年,国内安定,百姓安居,牲畜繁衍,粮食丰收,而工之精良,天下皆知。之前尔等无衣食者,动辄受鞭打者,惶惶如猪与野狗者……”
郭嘉强调说:“猪与野狗”
狄阿鸟肯定地说:“对。猪与野狗者。而今食足饭饱,何以忘恩负义至此,反叛于孤,祸乱东夏昔日乡邻,尔口渴,尔所饥,路之门前,张口索要,众人可有不予何以残忍如斯,杀男掳女。尔等禽兽矣。何以活于世间长生天在上,怎不把尔等这些毒恶狗贼一一收走”
郭嘉再提醒道:“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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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节 雪地监斩
(这两节可能会惹您不快,我看到收藏到此在掉,但为什么这么写,会有人懂的,懂的就懂了,不可说。 不可说。)
狄阿鸟要求明正典刑,不枉杀,不放过一个,这是对东夏司法的一个巨大考验。前方的战争如火如荼,身后过冬的军资运送源源不断,而在这大量猛扎特人的聚居之地,却开始史无前例的审判。无论是谁,都无法劝阻狄阿鸟的决心,坏人不死就会祸害好人,这是他有着切肤之痛的经验。
不杀坏人,对好人公平吗
显然是不公平的。
尤其是那种从众心理。
随着名单越来越长,刑法相对宽松,但执行一丝不苟的东夏朝廷,渐渐有点吃不住,雪花一样劝谏飞向狄阿鸟的行辕。
有人猜测是因为也埚被叛乱之人围攻至死,有人猜测这是想震慑猛扎特人……往往从这些角度上去说服。前方作战的也庆阿也来安慰,也埚已去,以国家大局为重,不宜杀人过多,而也留桦就呆着他身边,用眼泪来劝阻。但是没用,狄阿鸟既是一位从谏如流的君主,也是乾纲独断的枭雄。
他造访那些猛扎特人的营地,发现了很多猛扎特人因为不从叛,也被作乱的人杀死,更加坚定杀人的决心。
东夏杀人之前必有公示。
在画师们的描述中,那些被叛军杀死的善良人家各种惨状给刊了出来。
狄阿鸟每到一处聚居地,问他们看过刊图没有,然后问他们为什么不作乱,再问他们,将那些作乱过的人安置与他们作邻居,他们是否能接受,几句就把人堵得哑口无言。有人提议将这些人充入北黑水极北之地做苦役,狄阿鸟也给拒绝了,他就是要杀……一批一批的猛扎特俘虏给从前方押送来,等待他们的命运更加残酷,战场上俘虏他们,那便是最好的证据,审也不用审。
一夜之间,三千余猛扎特青壮叛民被集中,押送至湟水的支流,原因是狄阿鸟想让河流冲刷尽他们的污血。
而审判甄别出来的也被毫不客气充入勾栏。
每一个猛扎特人,都在这一夜都缩在家里,缩在黑暗中瑟瑟发抖,有种感同身受,但是强大的东夏王,已经把他们的灵魂击碎,每一个要杀的人,都有乡邻反映他的恶行,办事参士坐着不动,就能收集上来。在雍人的文化中,多杀伤天和,不祥,多杀就是暴君……众多受到雍儒熏陶的官员头天晚上就发现天变了,大半夜成队前去劝谏,告诉狄阿鸟天有异象,告诉狄阿鸟前几日星辰便移星易宿,大星如斗坠落,杀他们不如让他们生死不如,不如用铁链拴着,用皮鞭鞭打去作苦役。
但是他们蜂拥到狄阿鸟的行辕,禁卫苦于无奈,却是告诉他们,大王亲自去河边监斩了。
他们不信,就立于行辕之外。
夜色降临,寒风越刮越高,越刮越寒。
人搂搂肩膀间,天空中便有碎玉落撒下来,那雪花朵儿,从细籽变成小片,再逐渐开出六瓣,变成鹅毛般大笑。禁卫送来锦袍,有的束了,有的倔强推脱,却是一致举着火把,去看那天空。
天象异变了呀。
天亮了,湟水支流上也堆了三寸白雪,押解嚎哭罪人的将士们也开始议论纷纷。这是撒力罕的县旗。二年官学结束,他便被分到县旗中,做了县尉,去年考评完,又升了,身上还兼一个丙级军府的将职,听着身边的人说:“我们大王向来仁慈,这一次杀这么多人,你看,天都变了。”又能听到有人小声说:“是呀。天变了,不降之兆呀。”
撒力罕不知不觉把一串东珠握在手里,一颗一颗地捻。
他也是想不明白的,当年他都是狄阿鸟的仇人,狄阿鸟却可以放过他,赦免他,给他机会出来做官,若不是战争,也许就在这个冬天,就会把他选拔入州中,为何现在,却不顾众人反对,一心杀那么多人。
他在心里念叨:“佛主呀。这是你在示警东夏吗”
不过他不会表现出来的。
这些人他也憎恨。
他不会表达出来,要是他也乱说,将士们的思想就更乱了。
他回头望了望,狄阿鸟浑身甲胄,外披一身备锦貂裘,坐在一盏黄伞之下,头戴浑圆纱帽,身侧文武簇拥,大冷天的,却货真价实监斩来了。他哈了一口热气,叹道:“真是意志坚定的巴特尔呀。”
他说这话的意思,三千多人,噗噗砍头,杀个没边,脱离战场的贵族看完回家,那是要做噩梦的。
即便游牧人好杀,但也斜信鬼魅,不是一点不受影响,所以,有时候,上面的人也是会尽量避开。
撒力罕已经在心里准备了经文,默默念叨:“此世你们心生邪恶,望被佛主和长生天收去,能够重新做个善良的人。”
雪地上一片哀嚎,求饶,扑打,然后被兵卒扎在手脚上,血染了一片又一片红。
这还不是让他们死的时候,并不杀死,只加重惨叫。
不大工夫,狄阿鸟传令下来,说:“时辰已到,可以了。”
撒力罕大步走上
四十五节 雪夜掩映
首雪沾湿。 雪是从北往南下的,铺满小长鲁一带,上午到下午,雪开始消融,而到了夜晚,又开始结冰,人踩上去咯吱吱作响。
几乎就要外扩而成的通京几乎被克罗子部叛军和土扈特人全部占领。正是因为这是东夏所宣布的新的都城,他们感到无比的雀跃,加上土扈特国师提出与高显联手,与中原呼应的策略,战胜东夏似乎有望。然而伴随着东夏与高显在湟水岸边的会盟,他们已经失望了,便是这几天,已经打算撤兵,远走高飞。而一旦有了这种心理,土扈特人和克罗子部之间,就出现了不可弥补的裂缝。
对。过冬。
如果过冬,对每一个游牧部族来说,都是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土扈特人一路东来,作了大量的劫掠,克罗子部起兵,也夺了不少物资,但是两边都盯着对方手里的,土扈特铁跋真提出来了,说自己人多,也速录也给提了出来,说自己等于是叛乱,没有积蓄……双方私下已经渐作争夺。
正是因为东夏大兵压境,远遁亦是不易,他们才没有决裂,勉力维持着。
突如起来的这场雪,带给了他们窃喜,因为有雪,东夏进兵的势头必定会受到遏制,因为有雪,他们随时可以撤兵,而不会担心东夏衔尾不掉,因为东夏一国靠南方,他们知道北部大漠到了冬季的严寒吗他们敢在北方大漠过冬吗听说狄阿鸟在湟水河边杀人,他们更加坚定了。
狄阿鸟为什么要杀人
冬季即将来临,他知道战争很快会结束,他才敢大批诛杀反叛的人,他也是在逼迫反叛者赶紧北逃。
这个雪光纷乱的夜晚,以土扈特大汗为首的酋长、部落欢聚一堂,开怀畅饮,打不赢打不赢跑就行了。
反正他也不敢追。
唯独土扈特的国师罗文依闷闷不乐,他已经被赐了土扈特姓氏——乞颜。堂上觥筹交错,火烛熊熊,廊下,他却左右踱步,他走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叫一声“国师”,这才扭过头去。
叫他的是刚刚从腊风川败逃回来的大将闾木骨。
他打了败仗,是国师把他保下来的,他也是为战败辩护,甚至从当年东夏建国,他出使东夏起,讲东夏的不可匹敌……这是被人讥笑的。尽管土扈特人在战争中吃了不少亏,但东夏是个固定的国家,他们不能在马背和高车上移动,总会有衰落的一天,会被他们这些来自大漠高原上的群狼啃噬。
受到冷遇的闾木骨又怎么和他们坐在一起饮酒作乐
所以他走出来了。
他见国师在廊下,心有戚戚,走来就说:“他们太乐观了吧。东夏这一次蒙受巨大的损失,当真就放任我们远遁大漠”
乞颜国师叹气道:“里头都是马背上的豪杰,深谋远虑者少呀。这也是我出面保你的原因。”
他又说:“此次出兵前,我派人去了中原,我们很早就有来往,这你知道中原天子给了我们暗示,这才是这次我力主出兵的原因。一旦远遁,这种呼应之势就会消弱,如果诸部能够拼死作战,耗住他东夏的兵力,靖康难道放弃他们的机会吗劫掠了就跑,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闾木骨眼睛眯缝起来,微微点头。
但这几句话,也就在他二人之间说说而已,这是中原人的思想,草原上,谁接受这样的观点
你能永远在一个地方放牧吗
闾木骨请求说:“让我南下吧,我愿意戴罪立功,冲破阻挠,抵达靖康,说服中原的皇帝。”
乞颜国师摇了摇头:“我们虽然没有主动去寻找这个盟友,但是他们找上我们了,中原的皇帝已经不需要说服……这我派遣使者去高显的时候,就已经拿出来说服他们了。高显人被东夏压怕了。”
天上又起了风雪。
风雪把他们括在这儿,令乞颜文依的鬓发尾部在轻轻地摇摆,这注定是一个不安静的夜晚呀。
同样的夜晚,史文清已经下衙了,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接到让他去安置林中部族的命令,但他依然身心疲惫。
回到家,两个妻子簇拥上来,把他抬一样扔到饭桌面前服侍,希望他能从朝局中带回来点趣闻。
他却不声不响一味吃饭,过了一会儿说:“图里。明天回你阿哥家一趟,看看家里缺啥不缺。他们父子一说走,嗷嗷直叫,估计家里是个烂摊子,趁我在,不能不过问一下。说不定过几天,再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刚说完,就有人求见了。
他被狄阿鸟委任调度,不敢怠慢,放下碗筷,就到别厅去接,到了别厅,却是从狄阿孝那边来的人,上来就递了一个清单。
他略一过目,大吃一惊道:“定夏二州现无战事,王弟为何索要这么多的军械”
来人道:“元帅到任之后,巡检诸军,发现军械老旧不堪,想是这么多年,与中原无所交恶之故,因为害怕大战之际,会有节外生枝,便让人列出所需,给相公送来,还往相公鼎力支持。”
有这种可能。
东夏一心和中原较好,对于定夏两州来说,久无战事……史文清看了一下,上头印鉴已经盖了不少,看来别人都觉得没问题,既然如此,他想了一下,也把自己的印鉴给盖上,却是要求说:“老旧的回头要交个数,国战之期,军资吃
四十六节 大行天下
黄埔官学大部分保留在北平原,抡才大典之后,并没有太多人对北平原感觉陌生,但随着东夏这片国土对天下寒门、另类士子的吸引力增加,总还是有一些不熟悉的人,比如烈石朵敬中。
这些士子家不在东夏,曾有过一些靖康游学来的士子出于好奇参加东夏抡才大典,官身都有了,却又反悔出逃,跑回老家……甚至还有些人做官做了一年半载,说弃官就弃官,因而引发东夏国内的争议。不要说普通的东夏人,便是满朝的官员都认为吸收他国人在东夏为官,既不安全,也不稳定。阁臣把意见一再汇总送上,狄阿鸟也没做出禁止外人在东夏为官的决策,反倒拿出《谏逐客书》,朝会上让人当众朗诵,言东夏立国晚,国内文教低下,若无外人为官,则可用者少。当年相雍的李斯以此书震惊雍王,狄阿鸟抛出来,却显得有点时过境迁,并引发百般猜测。
雍得关东之才而霸,岂不是一种野心的吐露在议论面前,狄阿鸟是要求当地主官要关心外籍官员生活的,要求众多,比如遣官时要接待,住所要安置,逢年过节要慰问,如果没有成家,要多牵线,如果成了家,多督促把妻子从老家接来……石敬中这一批人奔北平原去,就有人告诉说,按东夏惯例,张铁头将军和平原令章小河都会到场迎接,这也是石敬中准备了一幅画,觉得有机会送出手的原因。一路上,众人谈论这个话题,然而到了跟前,他们的心理准备还不够,抵达北平原,城外是张灯结彩,不少人身穿盛装,锣鼓角号震天热闹,乡老出面,见人下车就去捧人的手,要告诉这些来东夏做官的士子,他们知道感激,知道这些人是来“帮助”东夏百姓的。
“帮助”一词,石敬中就怎么听怎么别扭,却偏偏心里暖流闯来闯去的。
很快官府上也有人来,章小河和张铁头一文一武入场,一个一个见面,一个一个行礼,问他们有什么困难,老家家人可好,需要不需要预支钱财安置,再然后,姑娘们闯上来,问在东夏可觉得好,士卒上来帮抬行李,帮他们看路引,然后还会护送到任上。石敬中自个还能顶得住,但好几个外籍士子当场就飙泪了,若没来东夏的人不觉得,来了再一寻思,这样还不负责任地不告而别,该是多么忘恩负义。
张铁头到石敬中跟前了,套着丝绸圆领的辫线袍,笑容满面,胡须轻抿,和蔼可亲,与他说话,说的啥,石敬中都没听清,好在记得有幅画要送,摸了半天,双手奉上,直说:“听说将军爱书画。”
张铁头还没收,按在他手上,微笑说他太客气,把他弄个大红脸。
石敬中当场解释,不是什么古玩字画,是自己在街摊上购来,为一小郎君所画,张铁头这才打开,展开之后确实有点恋栈,咦了一声说:“这虎上山,怎会有人画”不过他还是没收,还给石敬中说:“咱们北平原是大城,备州第一大城,魏博都没咱们这热闹,黄埔官学边上有条街,都是交流字画的,尤其是山风堂,什么名人的字画都有,看着好的,直接买了刊,你带着去让人家鉴鉴,保不准会是好价钱,愿意收藏就收着,不愿意,转手换点钱安家。”
石敬中还要再说什么,人家已经走了,只好叹了一口气。
旁边有人教他说:“你去。按将军说的去,我看将军的眼神,那是喜欢得不得了,他说不定回头就让人去那儿找这副画呢。”
石敬中愣了一下。
这是啥意思
难道送礼收礼还要绕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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