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我是你雷霆爷爷!”那人夸张地恨声说道,手中匕首作势要刺又拿开。
“我不认得你。”若恩丝毫不担心,他确实不知道这个雷霆是谁,隐隐想到这是往前父亲所杀的大臣的后代,听了自己回来的传言之后便找来报复。
“公子,不要再耽误,说什么也没意义,不如快结果了他。”踹倒若恩那人在旁边对雷霆急促地说道,也是这人最先将若恩扑倒在地的。
雷霆稍有些茫然地抬头望着那人,手中匕首变化几下握着的手势,似乎在询问什么;那人微微跺脚,手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雷霆手上便横握着匕首,朝若恩的咽喉递来。
若恩脑子里有些迷糊,他觉得这一幕似曾发生过,但又确定这是眼前的事,他身体奋力扭动,手臂挣扎而不得,但心里懒洋洋的毫不担心。
只听嘭的一声,雷霆身体忽地朝前一冲地飞出,在若恩身边擦过,撞中卡着若恩臂膀的其中一人,两人唉哟着一同滚翻在地。另一人大惊,正要将若恩拖回自己这边,便见一人已经冲着自己扑上来。他忙丢开若恩,反肘朝对方手臂上端攻去。来人也不躲闪,两人手臂撞在了一处,似乎有咔的一声闷响。
一人好好地站着,是闻声冲出来的兰道尔,他瞪着仍然还站在若恩身后两步,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一人;刚刚擒住若恩手臂的那人正自己手肘在地上挣扎翻滚,牙关紧咬,发出嗤嗤的声音,显然是痛极了。
兰道尔空着手以一对四,气势毫不落于下风,对面摔倒的三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除了一人稍微坚决之外,都首鼠两端。
若恩勉力
第403章 以太
黄昏时,胡图澄坐在屋中闭目小寐,气息均匀。一只狐狸贴着墙悄没声息地进了门,半立在他的面前;胡图澄睁开眼,狐狸变化作人形,开口说道:“弟子已经见过了苻镇。”
胡图澄眨了几下眼,用指甲抓了抓面颊,从昏沉中醒觉,问道:“情况如何”
“弟子入了他的梦,看到了些东西,但不好说他究竟怎么想。出来时我现身和他说了会儿话,他给弟子讲了阿卡夏教的托德和知子的一番缘,说他对师尊没有恶意,但也不会离开长安。”江望恭敬地说道。
“他的梦是如何的”
江望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梦见了他的女儿莎拉,他是抛却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来到长安的,对他女儿有深切的歉疚。他告诉我,他之所以离开女儿,是为了要两全其美,既保存他所属的阿卡夏教派,又有利于他父亲的国,他对这里的人民有责任,对教派也有责任,因此,他会留在这儿,绝不会离开长安。”
“果然是这样的啊。”胡图澄喃喃地自语,他陷入到沉思里,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江望道:“我并不是让你纯粹去查看的,我说过如果有可乘之机,你可以对他出手,你没这么做么”
江望脸上现出惶恐又疑惑的神色,欲言又止,嗫嚅说道:“师尊是这么交代过的,但我没出手,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许他识破了你为他营造的梦境,而你自己不知道,被他左右了,”胡图澄打量着江望,思索说道,“如果是这样,你看到的有几成是真实的就存疑了。”
江望本想辩解在他现身之前苻镇完全沉浸在了梦中,绝对没识破什么,谈不上对自己有所左右;但他确实不该现身的,现身本身就有问题,他为什么要现身,因为喜欢苻镇么那他呈报的内容就更不可信了。
“弟子甘愿接受惩罚。”江望垂头说道。
“他还说了些什么”胡图澄这么含糊地问道,既是含糊的,也是确切的,江望曾是他最器重的弟子,悟性比其他弟子强多了。
江望又迟疑一下,说道:“他说,他不为王位而来,王位本身是荒谬的。”
“唔,你是注意到了这句,”胡图澄缓缓地说道,语气平和,“这也是你想对我说的么”
“弟子有什么话,会直接给师尊说出来,不会借别人的话。”江望凛然地答道。
“不管怎么说,这句话还是……”胡图澄说到这里停下,他不能再说下去,除非决心对江望做点什么;他抬了抬手令他退下,江望颔首为礼,又化作了狐狸转身离去。
江望走之后,胡图澄歪着头沉思,他觉得江望所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没出手”这句话大有玄机,这句话该作何理解呢是这个苻镇即便被入了梦也完全反过来征服了施法者江望的心,还是有了别的原由是连
江望也看不穿的。这两种情况都一样的难以想象,檀摩加若受了重伤,而且已经离开了长安,他也不这么行事,难道令江望迷惑的是苻镇靠自己的能力
苻镇从檀摩加若的梵天瓶里出来时表现不过是凡人,吸引胡图澄注意的无非两点,他是西方阿卡夏教的使徒,而由檀摩加若携来长安;以及他是苻坚的侄儿,先前秦厉帝苻生的儿子,身份稍微特殊。这两点各有殊奇,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派遣江望去探个究竟,合适的话便径行处置,这事就算告一段落,而江望却似乎铩羽而归了。
这犹如在说苻镇,他另一个名字叫若恩,将会是自己的另一个威胁,胡图澄不确定这威胁比檀摩加若来得大还是小。意识到这一点,他轻轻地叹息,决定把别的事情稍微推延。
他知道苻镇住在何处,正是檀摩加若的旧居处,他对此稍有忌惮,便在隔天若恩外出布道时,守在一条坊间的间道上,他设法令苻镇耽误了许多时间,在他预计的时刻,天已经完全黑了,苻镇才疲惫地经过这里。苻镇并非独行,还跟着身材伟岸的一人,看上去是西方人氏,二十来岁,胡图澄也不意外,现身招呼。
若恩正和塞纳说着什么,忽然暗中窜出一人来,他吓了一跳,同时他依稀记得胡图澄的模样,差不多正是预料中的会面。
“是我,是我,我习惯了夜里出门,勿怪,勿怪,”胡图澄摇着手,哀叹似地说道,“我是该称呼你苻镇,还是若恩,我记得是这个名字。”
若恩被那两个流浪汉缠住问阿卡夏的教义时已经预料到了此刻,他轻轻地点头,思索着说道:“我回到了这里,当然应该恢复我本来的名字,苻镇。”
“当然了,你是天王的侄儿,应该叫苻镇。”胡图澄有些啰嗦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吧”
“你施了法术,你在法术里埋伏了刺客刺杀檀摩加若,接着你让其他人把那个刺客杀死了,我当然记得你。”若恩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你是后来才从一个瓶子里出来的,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我是自卫。如果我不这么做,此刻大概已经被押去了迦毗纳,被关在水牢里。”胡图澄用辩白的语气说道。
“反正他也没有受很重的伤,”若恩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个女刺客的遇害计算进来,他和胡图澄之间在进行着某种博弈,胡图澄的罪行越确定他就越占据上风,但同时他也不可夸大檀摩加若的伤势。
“知子的护法之间不会有真正的伤害,那只是个较量的形式,看起来是那样。”
若恩大体上认可这个说法,但那个女刺客死去了,他的法术也无法救活她,令他疑惑又失落,他可以循着这条线追问下去,也可以不这么做,“你想做什么”他最后只简单地这
么问道。
“贫道想请两位借着月色小酌,顺便谈些事情。”
若恩不会拒绝,胡图澄在前面引路,他们穿进一堵墙,行了一段花树掩映的小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亭子,亭子外有个小的露台,露台上一张案几,隔案相对的两个坐席,案几上有一壶酒,两个杯子。
“贫道没料到你们是两个人,所以预备得差池了,实在是抱歉。”胡图澄搓着手,打量着若恩的那个随从。
“没关系,我是若恩的随从,并不是你的客人,不必在意我。”塞纳用波斯语说道,他听得懂两人的汉话,自己说出来却是波斯语。
胡图澄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那人好似听懂了自己所言,但说的却是另一种语言,而若恩只是微笑不语;他心里涌起无数的疑问,几乎想打退堂鼓,但随即便释然,不论如何,他做的准备要充分得多。他自己先请若恩坐在案几的右边,塞纳站在了他的背后,自己则在若恩对面坐下。他先给若恩斟满酒,接着是他自己的。酒是琥珀色的葡萄酒。
“梵天瓶是知教的法器,但贫道不知道它可以装进不止一个人,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胡图澄微微地笑着问。
“里面是另一个世界,或者,有许多个世界,我和……”若恩吞掉了妻子二字,含糊过去,“我们……只是在很小的范围里走动,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世界。”
“听起来
第404章 柔肠百结
端木宏揉了揉眼睛,又抬头看去,几百步外的那个影子开始移动,可以断定他是个并没有骑着马的人,他也没有朝着水口村的方向而来,而是朝着东南方向折去了。整个上午,只有这么一次观察到有人的动静,从半山坡上最高的一棵树上朝东边望见。
他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坐着。谢熏倚在树屋的另一边观察口,她也看着东边偏北的方向,但没有端木宏那么专注。
“那个人,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送走的”谢熏冷不防地问道,那会儿她刚刚出门借布料去了,没有亲眼看见后来的变化,只是听说了这个过程,她为此一直揪着心。
“哪一个”端木宏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哦,那个人,他是走着来的,坐着说了会儿话,头一歪便倒下死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谢熏语气冷淡地问道。
端木宏能感受到谢熏语气里流露出的厌恶感,和两天来谢熏的坏脾气一以贯之,觉得自己最好少说为妙,便只说,“我不知道。”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这总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有人死了,怎么能说是好事”谢熏反唇相讥得也简单。
“看起来是有些奇怪呢。”端木宏说道,心头迷迷茫茫的,他想不起谢熏从哪一刻起开始变得脾气这样坏,真正的理由又是什么
“这不是奇怪不奇怪的事,这是好和坏的事。人死不可复生,但你们居然相信死了那么久的人还可以复活,为了复活,又把好好的一个活人骗来,不知道怎么的让他死掉,仅仅是充作尸体去骗一下苻融。”谢熏的声调不高,但掩不住愤怒。
“正像你说的,那儿容易找得到恰好适合的尸体,只能用活人了。”端木宏内心纠结地说道,他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十分怪异,简直不是人话;可如果不这样,又能怎样呢假如苻大哥真的可以被复活,难道弃之不救么昨天下午来的那人他看得出清醒自信,明明是为赴死而来,很难说是骗来的。天尊道讲命理,他自己只懂个皮毛,强烈地感受到这人生而赴死是他命理如此——可这怎么讲给比他能言善辩十倍的谢熏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谢熏说道,胸中气愤难平,“这句话是孔子说的,意思是说以活人祭祀不仁,连用陶俑代替活人用作祭祀也是不仁的,要受到绝后的惩罚。苻大哥说他一生的志愿是要做个好人,践行仁恕之道;你们所谓为了使他复活,却正毁掉了他的努力和清誉!他就算能活过来,也立刻被你们气死了。”
端木宏缩着脖子,承受谢熏的嘲讽,他想,苻大哥如果能活过来,就算用了一个活人的生命,于天下而言大概也是划算的,哪怕十个人,百个人呢何况那个人看起来是甘
愿这么做的。人的生命当然宝贵,但也是倏忽无常的,可以为一念而生而死,没有永恒不变的道理可讲。我也杀了那么多人,我该受什么样的惩罚
他心里这么想,当然不会说出来;同时他也觉得谢熏说得也对,天理当然该是那样,生命是应该宝贵的,也该是平等的。【…#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谢熏心里想的是,端木宏还是太木讷,如果他是个世家子,读过几天书的话,刚刚自己用孔子的话论述,便也用孔子的子不语乱离怪神就可以把自己整个反驳回来,这已经是个乱离怪神的时代,孔子不过是一介腐儒,不值一提。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谢熏又冷冷地嘲讽道:“说起来,那个女人,她要复活苻大哥用的倒正是作茧自缚之法呢。”
端木宏听过作茧自缚这个词,却没想到用在这里正是贴切,心里先击掌叫了一声好,随即心情就惶惶不安起来。
姚玉茹昨天夜里在苻锦送走替换苻坚尸体的那人之后,便将苻坚尸体置于地上,她要端木宏和谢熏找来许多布料,将这些布料剪成两指宽的布条,用这些布条将她自己和苻坚层层密密地绑缚在一起。不止是绑缚,而是从头到脚整个地严实包裹在一起,一丝缝也不留。端木宏和谢熏开始不觉得有异,以为只是寻常的绑缚在一起而已,做到后来才发现按姚玉茹的要求,裹得正如同蚕茧一般。在布条裹成的茧里,姚玉茹和苻坚的尸体面对面,贴着抱在一起,那情形端木宏看得心惊肉跳,觉得邪性已极。
听谢熏又说起这件事,端木宏惟轻轻叹息,说不出话来。他觉得以姚玉茹那样年轻美丽的女子,却与既年纪已是中年,又死去许久,被烧毁了面容的苻大哥紧紧地贴在一起,实在是丑陋唐突之甚。实际并不是苻大哥唐突了姚玉茹,是姚玉茹那样抱着他,这令他心中更有亵渎挫伤之感。
谢熏盯着端木宏,见他揪然不乐,像是有深沉的心事,心中突的一跳,心意缭乱,不知从何说起,怅然地轻轻叹息。
昨天,姚玉茹叮嘱端木宏守卫着院落,说她需要在茧中呆上许久,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破出;她在茧中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需要守护得严密。端木宏和谢熏商议过后,决定在院子北边的山坡上设置警戒,这样既不惊扰姚玉茹作法,在山坡上又可以站得高望得远,周遭有什么动静可以尽快掌握,想出对策来。
谢熏看中了一颗十几丈高的大树,认为藏在树上不仅望得远,自己也可以隐蔽得好。端木宏便按照谢熏的指挥,花了小半天时间用树枝搭出一间不算小的树屋来,能容纳两人,还有少许转圜的空间。在这里他们可以目视观察差不多一两千步的距离,离自家的院子也不太远,在百步以内,看得清清楚楚。
“我爹说,为
将者指挥作战,最重要的不是谋略,也不是勇气,而是掌握全局的情势变化,这是真正重要的。”谢熏刚刚爬上树屋的时候,一扫阴郁的心情,几乎欢呼雀跃,差不多是她离开建康以来最开怀忘情的时刻。她从小就想要这么一间树屋,长在树上的屋子,但只能想象,在建康也好,在始宁也好,不会有人为她搭一间这样的屋子。
端木宏不太懂得,但他不会去质疑谢熏所说的,谢熏说的当然是对的,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哦,是吗。”
“可惜这里还不够高,看得不够远,如果真的有什么人来袭,我们在这里当然比守在院子里好得多,但也未必能提前很多看到,看到也未必有能力做出反应。”谢熏说着此处,新想着别处。
“哦,那该怎么办”端木宏随口问道,他没那么好奇,对他而言,所有的敌人都在他面前三步以内。
“最好是骑在一只大鹰的背上飞在空中,这样才算看得远。还有一种法子,可以把孔明灯放大许多倍,不知道能不能载起个人飘在空中,这才是最好的斥候。”
端木宏跟不上谢熏所说的,他思绪飘在了别处,想起在石头津的江面上,那个姓张的渔人所说的关于飞鸟的自由,接着又想起孙玥来,她倏忽地出现在他面前,又永久地消失,不再出现了。
谢熏本来沉浸思索的喜悦,扭头看向端木宏,欢欣戛然而止。她不知自己为什么看得出端木宏在想什么,虽然确切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是在想着另一个女子。他的眼神完全垂下,仿佛别的时候有根线连在自己身上,而这时候这根线却断了。
她想起当时看着姚玉茹要自己和端木宏一起将她抱着苻坚的尸体,布条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一直裹成一个茧;做这件事时,谢熏的感受是恶心得想吐。慢慢的这感受却改变。她一再地想,觉得虽然那并不是,但寓示着男与女之间某种亲密的关系,
第405章 举一反三
姚玉茹指挥端木宏与谢熏协助她,将她和苻坚的尸体包裹在一起时,苻锦始终远远地站着,她不能不看,但脚下如同钉入了地下一般,一步也移动不得。她不能说不感激姚玉茹这般近乎牺牲女儿家清白地与父亲缠裹在一起,同时也是满心屈辱的,觉得这不过是父亲拥有许多女人的特殊形式而终归一样,她预感到假如父亲得以复活,而这女人大概会成为他身边新的一个,她的妈妈再也没法回到父王身边。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