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风之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朴

    他头脑僵硬地点了一根香插在香炉中,端着香炉从前堂走到后院中,恭敬地摆在端坐在菩提树下的慕容冲身边,这个时候,他也不是率领上千骑兵冲锋破敌的骁勇悍将,而是一个拘谨的内官随侍,连呼吸也要控制得均匀无声。

    “刚刚尚书仆射那边来人说,请郡守还是去他那边住,长安城内是非多,很容易就传出兄弟不和的谣言来了。”

    他知道慕容冲和慕容暐兄弟间从来没有所谓“和”过,但“不和”始终是个应该避免的状况。

    慕容冲面朝着菩提树,并不理会马仕云的话,马仕云见他不应,稍微停留一下,施礼就准备告退。慕容冲好像看见,开口说道:“最多再有三天,我们就回平阳去了。”

    他的语气平静而倦惫,像是已经历经世事的绚烂而归于淡然的老人,而他实际上肌肤白皙而饱满,容颜神俊,看上去比他的真实年龄更加清越蓬勃。他身穿着白色的长氅,像是仙鹤化作人的模样,和他的小名并不怎么相称。

    “好,我去和他说,来的人就是慕容经。”马仕云应道。他本来以为提到慕容经,正是他远赴平阳,以巧舌说服慕容冲有此次长安之行的,慕容冲会稍微动容而表示点什么,但依然也没有;慕容冲微微点头,又回到静思中去。

    马仕云蹑足回到前堂,这才舒了一口气,对仍坐在那儿等待的慕容经说道:“你回去吧,他还是不肯。”

    慕容经并不意外,他没有起身就走的意思,而是说道:“刚刚我忘记提到一点,这一点更重要。我听说有人打算于殿下不利,就快要有所动作,这附近蛇虫混杂,实在不安全。殿下身边只有阁下一人,倘若有事的话,难以支应。”

    马仕云稍觉悚然,说道:“这里是长安城内,谁敢做这样的事”

    慕容经摇头,说道:“长安城内寻常的秩序当然很好,但也不乏胆大的人做出不寻常的事情来。”

    “我再去说一次。”马仕云转身又要去后院。

    慕容经这时候站起身来,制止了他,说道:“说说就好了,我估计殿下仍是不肯。阁下担当护卫之责要多加小心,我这边请尚书仆射派一两队人马到左近部署,必要时有个救应。”说完,他恭敬地拱手,转身出了厅堂离去。

    送走慕容经,马仕云又走到后院,在屋内望着静坐着的慕容冲背影,迟迟疑疑地坐

    了权衡,心中叹息,便没有走过去说,而是退回自己房中,取出长刀提在手中,走到前院和老金打一声招呼,说自己到外面看看,他守在里面不要轻易开门。他交代完便出院门,在院子外的小巷内缓缓巡行,查看周围有无异样。

    他耳目并用,小心翼翼地走了两三圈,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巷陌间行人稀少,附近的院墙内炊烟袅绕,也不像藏着许多不轨的人,马仕云心想回到院中陪侍在慕容冲附近,又担自己进院子之后,躲藏起来的敌人又逼近一步,心中踌躇为难,忽然听见马蹄声响,心中一紧,旋即前院门被拍得响亮,赶忙朝前院门处冲过去,见一队内侍模样的骑者停在院门前,为首一人下马站在院门前拍门。大约是刚刚马仕云出门时候交待过老金小心,老金也没有立即就开门。

    那队内侍见一人提着长刀踊跃地跑到面前,顿生戒备,前面擎旗的两名内侍飞快地把旗杆垂下,旗尖指着马仕云,将他隔在外面,站在门口拍门的那内侍也转身抽出腰刀,对着马仕云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休要靠近这样!”

    马仕云立即明白过来,他把长刀收在臂后,站定对为首那内侍说道:“我是平阳太守慕容殿下的副将马仕云,你们又是谁”

    那内侍打量他两下,让开门口的位置,大声地说道:“我们从未央宫来,向平阳太守慕容冲传旨大秦天王的旨。”

    马仕云知道,这正是慕容冲留在长安城中一直在等着的,他们都已经等了半个多月,刚刚慕容冲才说再有三天等不到就回平阳,是说等不到天王降旨的话,现在总算是等来了;他又喜又忧,忧的是这些人会不会就是慕容经口中所说胆大的人。他半个月没吃肉,脑子转得慢极了,不知说什么才妥当,一时竟然愣住,那内侍见马仕云反应怪异,心中也惊疑。

    院门吱纽一声打开,门后站着慕容冲,他脸色恬淡,对门前那内侍拱手,问道:“我就是慕容冲,在这儿接旨合适么”

    那内侍一愣,忙退后一步,说道:“合适合适。”

    他从身后一人手中接过一卷黄色的绸筹,在慕容冲面前展开来,冲他点头示意,慕容冲忙躬身为敬,那内侍这才念道:“大秦天王诏书,着平阳太守慕容冲,明日已时进未央宫宣室殿觐见。”他抑扬顿挫地念完,将绸筹捧到慕容冲面前,为他指点诏书落款是大秦天王本人,符印相同,然后才递交给慕容冲,慕容冲双手接过。

    “太守已经接过旨了,我等这就告辞。”那内侍说完倒退两步,翻身上马,领着一队内侍策马而去。

    马仕云守在一边,呼吸放得缓慢,待内侍们骑马走远,这才快走两步到慕容冲身边,说道:“我们快进去,关上门。”

    “嗯,”慕容冲漫应一声,转身进门,马仕云忙闪进院门,将院门掩上上闩,这才长出一口气。

    慕容冲手中虚握着诏书,怕敢手上的汗水沾染,往后院行去,马仕云跟上在一旁说道:“这下天王同意接见,郡守持的斋戒已有了成效,今晚还是要吃点荤腥才好,不然明天见天王,浑身没力气可不好。”

    慕容冲摇头,说道:“你早点睡,不必陪我了;我也不是斋戒,是为了别的。”

    马仕云大为失望,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便送慕容冲到后院,为他重新点一炉香。这半月来慕容冲不回屋内睡眠,白天夜晚都在院中的菩提树下,有时静思,有时小寐。马仕云平常夜里睡在中庭的厢房,今天得了慕容经的警告,从慕容冲身边退下后,便又提着长刀,从前院出门,踱到后院,在后院门外隔着一道墙侍守着慕容冲。

    慕容冲坐在墙内菩提树下,诏书绸筹被随意丢在地上,他望着菩提树干上的一处肿大的瘤节,思绪纷乱,各种往事又浮现起来。

    他入长安之后不食荤腥并非为了持斋许愿,而是为了纪念姐姐清河公主;清河公主慕容珏入长安之后,就坚持不食荤腥,直到她死去。

    不食荤腥,不是慕容珏天性如此,是为了使她的月事初潮晚些来。只要她初潮没来,天王苻坚就还不会强迫和她圆房,她就还可以保持尊严;然而这从宫女那儿听来的方法没起什么效果,入未央宫之后不到两个月,她的初潮就来了。

    更早在邺城城破时,慕容珏便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即便她懂得必须接受安排,但




第202章 好色如德
    二十多天前,慕容经受慕容暐的委托,到平阳求见慕容冲,带来关于天王苻坚已死,而未央宫中住着一位假苻坚的传闻。

    慕容冲手抖了一下,他立即想到城中驻着的这两千骑兵,都是他来平阳后慢慢挑选,训练出来的,忠诚于他多于隶属大秦,这些骑兵足以护送自己返回邺城,或者更远的昌黎郡,那是鲜卑人的故乡。然后他才想起长安城中的诸位兄弟,以及苻坚已死这个传闻背后所附带着的许多可能的变化,而尤其重要的是,慕容暐派侄儿慕容经来向自己传递这个传闻,为的是什么

    “苻坚如果死了,苻宏已经做了二十多年太子,他即位就是了,为何要用一位替身,不尴不尬的。”慕容冲问道。

    “三叔有两个分析,其一是,苻坚并没有死,他被苻氏叔侄放逐了,其二是,苻坚是死了,但苻氏叔侄还没有确认到了苻宏可以即位的程度,所以暂时秘而不发,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慕容冲低头沉思,他直觉上也觉得苻坚并没有死,苻坚死不应该这么平静,这是仅凭苻融和苻宏想压也压不住的气魄;但如果他们二人可以放逐苻坚,这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相比这两个情况,苻坚还好好地活着,只是习性忽然发生了变化而令外人猜测,是更加合理而可信的可能。

    “你专程来向我传递这个消息,慕容暐他想做什么”慕容冲无心绕圈子,直白地问道。

    “三叔是想请九叔来长安,求得觐见天王的机会,亲眼看一看天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慕容冲陡然心头涌起些怒意来,但这怒意他无以名状,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发泄出来,他发狠地盯着慕容经,嘴唇紧闭。

    “鲜卑人远离故乡,被迁移在关中关东有数十万人众,如果长安一旦有变而我们没有做好预备,这数十万鲜卑人就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授首就戮。我们慕容家十余年前意志消沉,贪婪昏聩而被灭国,致使国人受难;今天逢此变局,慕容家剩下的人如果还不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尽力保护散落在各处的人民,不啻于我大燕二次灭国。”慕容经说到不啻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完后面七个字。

    听慕容经说完,慕容冲心头有火燎之痛,大燕亡国,差不多所有慕容氏子弟都好好地活了下来,唯一抵死不屈的大概只有姐姐清河公主。她虽然不是立即就死,而是绵延了五六年之后羸弱而死,可慕容冲知道,她内心一天也没有屈服过。她开始时是想活着的,甚至是希望不受辱地活着,但受辱之后,她只想死去,也不是速死,而是承受尽可能多的痛苦后再死。

    清河公主的死,对慕容家活着的男人们而言是一个讽刺,对于慕容冲而言情况还要更复杂得多。

    他永

    远也不会忘记姐姐被送去和苻坚圆房的那一天,慕容珏被宫人们围绕着沐浴,涂抹香脂,梳整妆容,变成一个他觉得陌生的女子,那女子有着他不喜欢的外表,内在仍然是慕容珏,惊惶恐惧,同时也绝不妥协,像是步入到黑暗当中一样,紧紧地攥住弟弟的手。

    他装作糊里糊涂的,只听慕容珏的话,这样他留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一刻;他们的手被强行掰开,慕容珏被几个宫人抱走,把他留在凤凰阁的前堂,这里离苻坚强占慕容珏身体的寝堂差不多有三四个厅堂的距离,这在外在上看来好像是他亲自把她送来,献祭给一条恶龙。

    等待慕容珏侍寝的过程中,他开始觉得没什么,这只是宫中寻常发生的事,随后他慢慢才感觉到那是自己的姐姐,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正在被恶龙所一点一点地撕扯,吞噬,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在两天前的晚上和姐姐合体,帮她毁去她所矜持的尊严。随后他想到了他自己。他听说过娈童这个词,也看过几个哥哥身边不明不白的近侍而有更具体的印象;不用任何人来提醒,他感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天王苻坚身着短袍,光着手脚地走出来,他朝慕容冲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出了凤凰阁;慕容冲没敢抬头看他,但能感觉到他压抑着些许的怒意。

    慕容冲没去揣摩苻坚怒意来自哪里,他见宫人们都随苻坚而去,没人阻拦,便快步走进最里面的寝堂去,见两个宫人正给慕容珏擦拭身体,慕容珏半裸着,脱力地躺在床中,满床被褥凌乱,血迹斑斑。这是苻坚既粗鲁,慕容珏也抵抗得激烈的缘故。

    一个宫人上前拦住慕容冲使他不能靠近。慕容珏听见动静,抬头望见慕容冲在室内,微弱地招呼宫人放他过来。宫人不愿意也只好听从,让慕容冲走到床边,跪在床前握住姐姐的手。

    “姐姐!”慕容冲有一句想了许久的话对她说道,“我们会回去的,回邺城去。”

    他是用鲜卑语说的,慕容珏原本尽力微笑着,听了慕容冲的话,手上猛地使力,笑容收起,忧心地冲着他摇头,用汉话说道:“这儿很好,我们不去哪儿。”

    慕容冲立即醒悟过来,他惭怍地闭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虽然不容易,但你过了这一关。”

    慕容珏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她刚刚因为慕容冲的失言而稍微紧张了一番,随后便坠回疲乏脱力的疼痛中,她朦朦胧胧听见慕容冲说过了这一关,心里凄楚,有许多发狠的话说不出来,只能是摇摇头。

    许多年后慕容冲回想到这一天会想起自己说的这句话,他领悟到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他希望姐姐慕容珏过这一关,他以为她过于乐观,但她没有,她即便身体被苻坚侵占,但

    她始终坚守着内心的尊严,自己不愿退让。

    每隔五到七天苻坚就会来凤凰阁一次,由最初临幸即走变为少许停留,停留的时间慢慢增长为过夜,两情由最初的粗暴掠夺变得至少是表面上的融洽,慕容珏和别的王妃已没有区别。如果说有区别,是慕容珏任性地要求慕容冲不离开自己身边,理由是他尚年幼,没法在陌生的长安城里立足。苻坚怜惜慕容珏孤单,也怜惜慕容冲幼小,仍然准了这个请求。

    姐姐和弟弟呆在一起,他们从前还可以私自密谋些什么,但慕容珏和苻坚圆房之后,她身边多了更多的陪侍宫女,即便慕容冲还能和以前一样陪伴在慕容珏身边,说话也必须更谨慎,他们不能用鲜卑话交谈,而必须用宫女都听得懂的汉话,更不用说如那天晚上慕容珏偷偷跑到慕容冲床上那样的事,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凤皇,你说这时候香石竹应该开花了吧”这是慕容珏常问的问题,香石竹也可以是任何别的,玉簪、琼花、丁香、槭罗、连翘、菊花、锦带、紫叶檗,不一而足。

    慕容冲只爱看花,不懂得花卉的名称,这时候没法回答,只好含混地说:“大概吧。”

    通常旁边的宫人会凑过来说,“这些花在长安,要么骊山也有,只是现在还没到花期,”或者“已经开了花,就在未央宫里的花园中就有”,差不多没有一样是长安附近没有的。慕容珏通常拒绝去看,看了也会说,“这是不同



第203章 是耶非耶
    一大早,未央宫来的车辇就停在了院子外面,一个内官叩门进来,提示慕容冲觐见的时刻到了,提示进宫后要遵守的各样守则,包括提前便溺,沐浴,不可怀藏利器,入宫后前后谨遵宫人引领,不可脱队,见到天王陛下如何行礼,如何说话,如何退下等等。

    慕容冲从前在邺城三宫时,入朝以大司马之尊,可谓毫无顾忌,佩剑、骑马、掀百官的帽子,自由自在,可那只有不到一年时间,燕国就亡了,随后他到长安未央宫中,足迹限制在凤凰阁中,从未进过前殿;这次由内官交代外官入宫时的禁忌,心中十分感慨,甚至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并非慕容冲,而是别的一个什么人;这也只是一次普通的觐见,哪儿还有去窥探朝堂上的天子是不是他本人的用意。

    早前他有一个念头,如果未央宫中的苻坚始终不肯接见自己,那说明传言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真的,但如果他肯接见,还不用真的去见他,传言便已经多半不可信了;自己去走这一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马仕云对不能携带他的长刀大为不满,和内官纠缠了许久,内官经历过不少外地的官员觐见,官员本身没有意见,彪悍的随从却不知礼仪而奋起争辩的状况,也就不怎么在意;争辩得急了,只教马仕云和慕容冲去问。马仕云得了昨天慕容经的警告,觉得慕容冲本人不知自己身在危险中而大意实属正常,自己自然是该带还是一定要带的,于是继续呛声争辩,最后不得已将长刀丢弃在地,暗中摸了一把匕首藏在大腿内侧的绑带上。

    一切预备停当,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慕容冲令老金多做些饭菜一并招呼内官们吃饭,为首那内官轻轻摇手,说内官不可在外进餐,尤其不可接受外官的招待,这一轮觐见时间安排得恰好在此时,他们只能忍着不食。

    慕容冲和马仕云吃完饭,沐浴更衣,走出院门登上车辇,由内官驱车朝未央宫驶去。

    车辇从西阙门入未央宫,一直行至宣室殿前才停下,内官敦请慕容冲下车,慕容冲下了车,恍见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座大殿前,既陌生,又熟悉,更确切地说,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牢笼当中,和往前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已经长大了十岁,身边多了一位听命于自己的勇士。

    他上次离开未央宫,姐姐慕容珏还在世,这次回来,慕容珏已经去世了七八年。

    内官在前面引导,慕容冲跟在后面,马仕云随后,上了大殿台阶,进大殿正门之前内官停下,要马仕云停在门外,由侍立在门外的侍卫看住,慕容冲一个人随他进去。马仕云心中怒气涌上,便要争辩,慕容冲抬手制止,要他谨受安排,守在门外等他出来,便随着内侍单独进了宣室殿。

    宣室殿内的外侧,有两个内

    侍上前来检查,摸索慕容冲身上有无携带禁止的器物,这才放行进到内厅。进内厅之后,引他一路来的内官便停在门口,指点慕容冲一个人进去。

    慕容冲转过玄关,便进了内厅当中,见内厅当中陛台上垂着一道竹编的帘幕,帘幕侧旁立着一个官员,正漠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此外别无他人。他暗暗吁了一口气,走到帘幕前大约四五步的右侧坐垫上,择了一个靠后的坐垫朝着帘幕正中跪下,稽首说道:“臣平阳太守慕容冲拜见天王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冲盈喜悦。”
1...7273747576...215
猜你喜欢